注意事項第一章，屬于過渡章節(jié)

32.三月不知心底事，草長鶯飛二月天

哭過之后，陳徐言就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般恢復(fù)了往日的生活。

她只給自己一晚上的時間投降，絕不讓自己徹底淹沒在悲傷中。

準(zhǔn)備考試，繼續(xù)兼職，好好生活。

她明白自己沒有任性的權(quán)利，她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就應(yīng)該去做好自己應(yīng)該做的事。她不能把什么都搞砸和失去。

春節(jié)，陳徐言在忙碌又緊張的考試周，她只好把買的春聯(lián)貼在了門口，煮了一頓餃子和克里斯汀娜一起吃，簡簡單單的就當(dāng)是過節(jié)了。

倒是沒什么交際的金韓宇專門考試后找到她祝她春節(jié)快樂。

陳徐言頗感意外的道個謝，隨后望著他背后的街道想起了遙遠的北京，想起里燈火如晝的夜市，想起熱熱鬧鬧的人群，想起大雪落在她的眼瞼，想起樊振東走在她的前面，頭頂?shù)拇裘N起。

想起她不小心將圈套在他手上，想起他湊近摸了摸她頭上的兔子耳朵，想起他們天南海北的聊，聊戲曲，聊鬼神，聊童年……

她都記得，鮮活如昨。

這一刻她居然在想要不要給樊振東說一聲春節(jié)快樂。

可當(dāng)陳徐言猶豫著翻開與他聊天記錄，看見日期定格在一星期之前，她便歇了心思。

她知道他1月在冬訓(xùn)加集訓(xùn)，知道他2月又要外出打比賽……

他應(yīng)該很忙吧，而且隔著那么久的時差，發(fā)過去的文字是被壓縮過的心情，也沒了她想要的特殊意義。

他們曾經(jīng)靠得那么近，差一點就能吻上去?，F(xiàn)在卻那么遠，遠得好像這輩子她只能這樣無望的走下去。

陳徐言這樣想著，眼眸又沒了光彩，心里像是不小心碰倒了一瓶陳醋，潑得到處都是，酸溜溜的。

黑掉屏幕的手機映射出她失魂落魄的模樣。

你……也會想起我嗎？

也不用太多，一點點就好。

二月，春風(fēng)吹。

麻雀在枝頭歡快的嘰嘰喳喳著，樓下傳來自行車清脆的鈴鐺聲。坐在書桌前的陳徐言終于心滿意足地停下了手中的畫筆，想象著他拿到手會是什么樣的表情。

對于陳徐言來說，寫信和寄件都是很有儀式感的行為，是從前的浪漫。

等禮物寄到樊振東手中，他的生日已經(jīng)過去了十五天。

樊振東見到是快遞是英國來的，便猜到是她。好不容易等到訓(xùn)練結(jié)束，他趕緊回寢室將快遞拆開。

里面被泡沫包裹得嚴嚴實實，主要是陳徐言生怕磕壞了，還多裹了好幾層。

她送給他的是一個魔方，但是每一小格都是她手繪上去的，小巧精致，躍然紙上，不知花費了她多少的時間和心思。

黃色的那一面九宮格里有一棵高大的銀杏樹，有高懸著的月亮，有在筆筒里綻放的向日葵，有舉著網(wǎng)的海綿寶寶，有帶著皇冠的小王子，有一堆掛在一起的金牌，有一只打招呼的玩偶小熊，一罐儲存好的蜂蜜，但最中間是一個金色的小獎杯，上面竟然還寫了他的縮寫：FZD

紅色的那一面有交疊的楓葉，有串紅彤彤的糖葫蘆，有散落的喜糖，有城市街道上的落日，有盛開的玫瑰，有被緊握著的乒乓球拍，有京劇夸張的臉譜，有同樣舉著網(wǎng)的派大星，最中間是恢宏的天安門。

藍色那面有漂浮著的云，有叫Alice的鯨魚，一片深海，甚至倒映著群星，有壞笑著的湯姆貓，有帶著竹蜻蜓的哆啦A夢，一個寫著“國乒”的保溫杯，一件藍色羽絨服，最中間是只見乒乓球不見人的乒乓球桌。

綠色那面有抱著竹子的熊貓，開了罐冒泡的啤酒，兩杯冒著熱氣的茶，一只躲在草里伺機而動的大鵝，一杯抹茶味的奶茶，一片生機盎然的山坡，一條林蔭下的路，兩條在山間游蕩的魚，最中間是一架落地的飛機。

白色那一面有一盤熱氣騰騰水餃，有兩碗冷面，有胡蘿卜當(dāng)鼻子的雪人，有打著傘的龍貓，有還有兩瓶碰撞上的蘇打水，有只在睡覺的小兔子，一塊撕開了包裝的巧克力，一架漂亮的鋼琴，最中間是一架起飛的飛機。

橙色則是一個橘子燈，氣勢洶洶的老鼠杰瑞，燒烤架上的肉串，一袋熱乎的糖炒栗子，一只在看日落的小狐貍，一個爪子印，一把肆意生長著的麥穗，兩個熱氣騰騰的烤紅薯，正中間是乒乓球。

她把他們提到的東西和回憶都畫在這小小的魔方上，用細膩又輕柔的筆觸將不能坦明的愛意封印其中。

她總是畫著畫著又陷入回憶之中，停筆又繼續(xù)，因而耗費了不少時間。

樊振東被她精妙絕倫的構(gòu)思所折服，將魔方握入手中的同時不禁傻笑起來。

他見過她很多模樣，自然能想象出來她畫畫時認真又沉浸的表情。

他真的好喜歡她。

而后他才看見，在包裹的最里面還有一封信。

淡藍色信紙上面寫著漂亮的花體，信封口印著漂亮淺粉色火漆，刻著的像一朵盛開的薔薇花。

樊振東十分小心的拆開，生怕撕壞了這件寶貝的“藝術(shù)品”。

她的字跡整潔工整又大方。

“Hello，樊振東，祝你生日快樂，我知道我禮物肯定是遲啦，但是看在我這么用心的份上就原諒我吧(?ω< )★

第三個愿望記得許打遍天下無敵手！

比賽勝利！訓(xùn)練加油！身體健康！

（因為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送到你手中，所以就都先祝福上了）”

他不自覺笑了，眼神也更加溫柔了起來。

他能想象出來她說這句話的歡快語氣，可愛神態(tài)，甚至還有她手上的一些小動作。

她簡直就在他眼前對他笑。

樊振東開開心心的欣賞完以后就興沖沖地跑到了許昕房間里，向他炫耀自己剛得到的禮物，簡直是個頭腦簡單的小屁孩。

“你看，上面是我的名字，你看這楓葉是她最開始送我的，還有銀杏樹……”

最開始許昕還很配合的營業(yè)笑笑，但樊振東關(guān)于陳徐言的話匣子一打開簡直是沒完沒了。

許昕怒了。

“所以這一切和我有關(guān)系嗎？”

“有啊，”樊振東點頭，貼心又仔細地指給他看，“你看這個喜糖，不就是你和姚姐的嘛。”

許昕嘴角僵硬地抽搐了一下，很快又恢復(fù)到了面無表情，然后樊振東就被受不了他癡漢模樣的許昕攆了出去。

同時許昕死魚眼的看著他，撂下一句，“你再不去表白我就看不起你?！?/p>

隨后他便狠狠關(guān)上了房門。

樊振東站在門外一臉無辜地眨眨眼，思考自己到底是戳到他哪根神經(jīng)了，然后低頭看見手中的魔方又笑了起來。

不管了，我開心就可以了。

許昕又將門打開了，對他說，“我聽姚彥說你家陳徐言有人在追，還是個韓國歐巴，外加同班同學(xué)?！?/p>

說到這里許昕臉上浮現(xiàn)出得意和看好戲的笑容。

“你就不怕別人近水樓臺先得月？”

“……不怕”

“哦？那你遲疑什么？”

樊振東戰(zhàn)術(shù)后仰，“沒有啊。”

“呵～我告訴你，萬一人喜歡金發(fā)碧眼的外國人呢？混血寶寶多可愛啊，高鼻梁，大眼睛?！?/p>

許昕露出狐貍似的狡猾笑容，已經(jīng)想象到他聽到這話的表情了。

樊振東惱羞成怒，“你住嘴?！?/p>

許昕見目的達到，也不多說，立馬撤了，獨留他一人在門外。

嫉妒和不安就是感情最好的催化劑。

空曠的走廊上，樊振東眼眸低垂，里面是顯而易見的不開心。

明知道許昕是想看他窘迫的樣子故意這樣說，可是他還是控制不住自己感情的上套。

他打開手機，沒有她的未讀消息。

嗯……學(xué)習(xí)很忙，很正常。

雖然這樣寬慰著自己，但樊振東感覺自己像是一只被困在浮冰上的北極熊。

抬頭只有似遠似近的白茫茫冰山，不知道會漂向何方，不知道腳下的冰會融化還是凝結(jié)。仿佛無能為力，只能聽天由命。

好討厭這種無法掌控的感覺。

他回寢室換了身衣服，將魔方放在書桌上，壓著她的那本《十四行詩》。

樊振東在原地思考片刻后，將書翻開，取出里面的紙條，細細看了一會，隨后又去了訓(xùn)練館。

只是一晚上的訓(xùn)練都沉著臉，果然還是在意許昕說的那個韓國男人。

他使勁搖搖頭，擊球的速度和力度也提了上來。

不行！不行！不行！

我才是那個和她步伐一致的人！

你給我離陳徐言遠一點！

時間來到了三月，氣溫開始真正的暖和起來了，街對面的陽臺盛開著繁花，煞是好看。

桌上的日歷翻過一篇又一篇，陳徐言的素描本畫完也換了一本。雖然有在打工，但學(xué)建筑太費錢，錢包依然沒有鼓起來……生活不易，陳徐言嘆氣。

好在考試結(jié)果陸陸續(xù)續(xù)出來了，對于自己第一學(xué)期表現(xiàn)有些忐忑陳徐言看到了專業(yè)課成績后終于松了一口氣。

果然，只有學(xué)習(xí)才是付出了就會有收獲。

并不刺眼的陽光透過明亮的窗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漸漸習(xí)慣了國外生活的陳徐言覺得此刻的自己像一只冬眠的熊，終于再次蘇醒。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果然開始淡出她的世界，就像一場盛大的幻覺。

她流轉(zhuǎn)的目光停留在對面的花上，隨后望向樓下人來人往的街道，突然有些惋惜自己錯過了放風(fēng)箏的時節(jié)。

克里斯汀娜倒很開心，不僅考試過了，還能天天見到喜歡的人。每天都樂呵呵的和她分享戀愛的種種細節(jié)。

只要有她在，房間里就會回蕩著她的歡聲笑語。

陳徐言對于別人的戀愛向來是樂見其成加心滿意足的。只是不知道克里斯汀娜和她男友又突然跑哪去玩了，看了一半的書就這樣被她隨意扔在客廳的沙發(fā)上。

哼著歌，準(zhǔn)備泡茶的陳徐言路過，被書封面的標(biāo)題吸引，將它從沙發(fā)上拾起，好奇的翻看了一眼。

對現(xiàn)在的陳徐言來說，閱讀翻譯根本不成問題。

其中有一句話被克里斯汀娜勾畫上，自然引起了她的注意和興趣。

“我的心始終為你而緊張，為你而顫動；可你對此毫無感覺，就像你口袋里裝了懷表，你對它的繃緊的發(fā)條沒有感覺一樣。這根發(fā)條在暗中耐心的數(shù)著你的鐘點，計算著你的時間，以它聽不見的心跳陪著你東奔西走，而你在它那滴答不停的幾百萬秒當(dāng)中，只有一次奔向它匆匆瞥了一眼?！?/p>

——斯蒂芬茨威格《一個陌生女人和的來信》

讀到這句話的瞬間陳徐言愣在原地好久，如同一個原本運行正常卻突然陷入故障程序，就連呼吸也差點忘了。

她面對樊振東時難以言喻的悸動就這樣真實的記錄描繪了出來。被刻意深埋的情愫又開始肆意生長，綿延不絕。

他的名字就是開啟一場春的鑰匙，隨著時鐘嘀嗒嘀嗒的轉(zhuǎn)動著，就在她以為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輕易復(fù)燃。

燃成一個楓葉滿天的秋。

最后陳徐言給克里斯汀娜發(fā)了個消息，將這本書借了過來。

晚上，在河邊約會完的克里斯汀娜回到家，便看見陳徐言消沉地坐在陽臺上望著街道的落日出神。

陳徐言在克里斯汀娜眼中向來都是冷靜，清醒又克制，現(xiàn)在這副魂不守舍和頹廢的樣子實在是少見。

“你怎么了？”克里斯汀娜十分小心翼翼。

陳徐言轉(zhuǎn)過頭來看她，眼眶紅紅的，似乎剛剛哭過。

她嗓音沙啞，眼神黯淡，一字一句的說，“我想喝酒?！?/p>

這本書講述的是一個陌生的女人，在她生命的最后時刻，飽蘸著一生的癡情，寫下了一封凄婉動人的長信，向一位著名的作家袒露了自己絕望，痛苦，卑微的愛慕之情。

如同她以前摘抄過的《雛菊》這首小詩一般。

我愛著，什么也不說

我愛著，只我心里知覺

我珍惜我的秘密

我也珍惜我的痛苦

我曾宣誓，我愛著

不懷抱任何希望

但不是沒有幸福

只要能看到你，我就覺得滿足

陳徐言眼前浮現(xiàn)出樊振東的模樣，從第一次在餐廳的相遇開始，他的白色衛(wèi)衣，他的淚痣，他說話時不自覺上揚的尾音……

一月，二月，三月……她一直數(shù)著每分每秒，可關(guān)于他的部分并沒被時間沖淡。

天！她真的好想好想好想他。

陳徐言深深嘆了口氣。

越是記得清楚過去細節(jié)，就越是明白現(xiàn)在的事實有多殘酷。

喜歡，為什么總是讓人如此難過？

……她不明白。

同樣的問題，不止陳徐言一人問過，劉詩雯也在心底問過，很多次。

最近的一次是在許昕的婚禮上。姚彥將捧花丟給她，她接住抬頭的同時便看見了人群中張繼科投來的目光。

他總是這樣看著她，越過喧鬧的人群，越過七年交錯重疊的時光，眼中只有她。

一如既往的熟悉，沉默，又熱烈得將人灼傷。

他們一個不自然的低頭避開視線，一個怔愣在原地，想起與她的最后一次對話。

彼此心里都很明白，這是最好也是最后的結(jié)局。

——至少他們陪對方走到了力所能及的地方。

劉詩雯望著手中的花，勾了勾嘴角，只是笑起來的樣子十分勉強，更像是在安慰自己不要在意。

喝醉后的陳徐言像個要不到糖的小孩，抱著克里斯汀娜不撒手，蹙著眉，一個勁的嘀嘀咕咕。

“喜歡真的太煩人，為什么總這么煩人呢？我好討厭現(xiàn)在患得患失的自己，我真的好卑微啊，他又不在乎我，全是我自作自受，可我又好喜歡他呀……”

說著說著，她就委屈上了，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樣。

關(guān)于樊振東的事，陳徐言守口如瓶。所以克里斯汀娜并不知道她的想法，不然肯定會戳她腦袋說她傻。

克里斯汀娜對她無可奈何的同時又被她這巨大又可愛的反差逗笑了，用自己那蹩腳的中文對她說，“陳，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中文?！?/p>

“……為什么？為什么??？”陳徐言將自己埋在克里斯汀娜的肩頭，眼淚不受控制的涌出，更加難過了?！耙稽c都不公平……一點都沒有道理……”

被一個人輕易主宰所有情緒，心跳和呼吸。

陳徐言從沒喝過酒，沒喝幾瓶，腦子便開始昏昏沉沉，一向清澈的眼眸氤起一層霧氣。

這是她第一次喝醉，但這種暈乎乎漂浮的感覺并不算難受。

她將頭抵在克里斯汀娜的肩上，眼角泛淚，似醉非醉，低聲說。

“我好喜歡你?！?/p>

劉詩雯離開前并沒有把捧花帶走，而是留在了旅館，然后轉(zhuǎn)身，關(guān)上門，想著回去后的集訓(xùn)和比賽，沒再回頭多看一眼。

她們都已經(jīng)接受了這個事實——這世界上就是有人愛著卻不能在一起。

PS：

陳徐言：我勸你學(xué)！只有學(xué)習(xí)不會辜負你！

劉詩雯：搞事業(yè)！事業(yè)才是真的！

東哥&繼科：……

（原詩是溫庭筠《夢江南》的“山月不知心底事”，不是三月?！安蓍L鶯飛二月天”是高鼎的《村居》，我只是好喜歡這兩句，就拿過來湊一起了，正好又是第三十二章，巧了嗎不是）

下一章，見面！各自生活六十多天了，我不允許你們繼續(xù)失聯(li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