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又是怎么死去的呢？啊……原來是這樣啊……”

馬上就要日出了，東邊的天空已經(jīng)開始發(fā)白，過不了多久，一輪紅日就會從地平線的盡頭升起，在這個晝夜交替的時刻，游蕩于世上的亡靈們，都會極為迫切的想要去尋找生前遺留的事物，無論是家人，還是自己的遺體，又或者是完成某樣事件等，他們雖然已經(jīng)失去了記憶，但是會因為某樣尤為深刻的事物刻印成自己的一部分，以至于必須要完成，哪怕是一個夜晚的長度都根本不夠長。

不過，他們本來就實際上完全無法完成，因為此刻的它們，早已經(jīng)不再具有實在的身體，只能被某樣執(zhí)念所驅(qū)使著，無限制的重復，日落而現(xiàn)，日出而隱，甚至有一些，沾上了現(xiàn)實中的某些能源后，還變成了更為恐怖的怨靈，受到無盡的怨恨驅(qū)使攻擊一切生者，這樣的情況恐怕在紫有記憶的時候就開始了，也不知道已經(jīng)持續(xù)了多少年。

如今，因為過多逝去的亡靈早已經(jīng)將野外變得擁擠不堪，甚至這份彌漫在所有亡者之間的憎恨，還導致不計其數(shù)的尚未具備神智的妖獸暴走，變成高達數(shù)百米，甚至身長達到數(shù)公里的存在，如果說《山海經(jīng)》里面的那些鯤鵬之類的神獸真的存在的話，這個遠古的時代大概就是他們所認知的，一代代傳下去的記憶吧。

“是想找回自己的女兒嗎？對不起，這我愛莫能助，現(xiàn)在的你，就算我能看到，他們也是不會看到你的，”紫撫摸著這一團發(fā)光的白色靈體說道，“你過去的一切，都已經(jīng)隨著你的生命一起消失了，趕緊離開吧，不要再浪費時間了。”

怨靈看起來有些不舍，但是最終還是不能抵抗陽光的力量，在逐漸明亮起來的環(huán)境中漸漸消散了，只留下了被它恐嚇致死的一頭鹿，尸體就像是被內(nèi)外翻轉(zhuǎn)了一樣，四分五裂，血流滿地，雖然這片靈魂暫時是被驅(qū)散了，但是恐怕自己要是這樣耗費精力去阻止更壞的扭曲事件發(fā)生，把它轉(zhuǎn)化成一個失控的妖獸的話，恐怕就算是不停的工作，也根本不可能完成的吧。

生者貪戀活著的時候，自己探索和改變世界的能力，以至于用盡一切手段，都不想要讓不可避免的死亡發(fā)生，就像是在境界的邊緣拼死掙扎的螞蟻一樣，對于席卷而來的洪水沒有任何抵抗的手段，最后只能墮入虛空之中，不過，身為妖怪的自己，也不正是因為近乎永恒的存在著，所以一直會在那片無盡的黑暗中，看到不計其數(shù)的痛苦身形而精神焦慮嗎？雖然身心都被現(xiàn)實束縛著，但是至少不會被這個世界之外的存在糾纏，或許可能反而是最好的罷。

“看起來，你還是沒有打算插手天人的那些事情嘛，雖然我也不太懂，他們口中所謂的秩序的意義到底是什么，就現(xiàn)在的人貧弱的樣子，就算是我們不插手，恐怕都會被各種各樣的事情給弄死……在一個沒有什么潛力的生物上投資，這恐怕是我見過的最不明智的決定了?！?/p>

赫卡提亞一邊說著，一邊穿過了濃厚的灌木叢來到了紫的身邊，這里正好是一處陡峭的山崖，兩部之外，即是裸露的花崗巖壁，容不得任何的樹木生長，這個時候的她還不是如今花里胡哨的樣子，只是簡單的穿著一件黑色的長袍，和那些整天蹲在上古神明的遺跡里，畫上好幾個小時討論這個世界以后發(fā)展的天人們沒差太遠。

“而你管理的，‘異界’呢？恐怕還會有比這更加荒謬的事情吧？”蹲在地上的紫重新站了起來，花了好一會才適應東方升起的太陽。

“都只是一些零碎的片段罷了，沒過多久，這些裝載著一個世界的泡沫就會完全碎掉，太脆弱和不穩(wěn)定了……看起來我還是不太理解你一直強調(diào)的境界，若是真的要那么做的話，看起來還是得需要你來幫個忙才行。”

赫卡皺緊眉頭思考著，但是依然是被同樣的問題所困擾，其實早在紫被天人尋獲并且?guī)У搅俗约旱某鞘欣锏臅r候，就已經(jīng)引起了她的注意，所有獨立于現(xiàn)實的世界，都是縹緲而不穩(wěn)定的，哪怕努力調(diào)整，都會最終因為完全的崩潰而消散，但是毫無疑問的是，紫的身上，有著某些自己迫切想要的答案，只是這個答案哪怕是相比于現(xiàn)實之外，和她密切相關(guān)的隙間本身，都顯得鞭長莫及。

“若是這個世界真的跟古老神明說的那般，是由無數(shù)的‘物質(zhì)’和決定了他們的位置和速度的‘境界’決定的話……恐怕光是抓住一點死命的維護，而不是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的話，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成功的吧？畢竟往水里加再多的染劑，也是不可能把白色徹底變成黑色的呢？”

“嗯……確實不能，但是如果能直接把白色變成黑色，那不就可以一勞永逸的解決問題了嗎？”赫卡說。

“這樣的話，看起來我還真的別無選擇了，要是放任現(xiàn)實中的亡靈這樣游蕩下去，而不能找到一個合理的去處的話，恐怕類似的事情永無消停之日?！弊系拖铝祟^。

“不但是為了這些亡魂，紫，終有一天，你們這些現(xiàn)實中的妖怪也不會能夠繼續(xù)在這里待下去的，如果天人真要為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類謀取未來的話，真到了他們完全領(lǐng)略夢的時代，恐怕我們這些事物將會被當做垃圾一樣被他們直接趕出去，并且，甚至可能連一點記錄都不會留下，你自己應該清楚要和那些自命不凡的家伙這般走下去的結(jié)果吧？”赫卡提亞隨手折下了旁邊樹上盛開的一束櫻花，放進了自己隨身的袋子里。

“我知道，但是他們一旦全都死去，失去了信仰的我們，也不過只是一副徒有其表的空殼罷了，大概要是不給他們機會，那連我們大概都不可能有所謂的未來，也更不可能知道古老眾神們所說的，未來的湮滅是什么了?！?/p>

紫轉(zhuǎn)過頭去，才意識到赫卡提亞今天相比以前，衣著明顯正式了很多，原本對于遠離人間的妖怪和神明來講，衣服是根本不需要的，如果回到了無人居住的大山里，紫也不想被這種沉重的織物束縛著，只是因為天人如此要求而已。

“我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赫卡提亞用旁邊的枯枝在地上畫了一個圓，“我只是說，真的和那些人達成了約定的話，你也得或多或少的為自己還有別的妖怪們考慮一下吧，終有一天，那些普通人對你們的崇拜和信仰，會因為力量的變化而膨脹為仇恨的?！?/p>

“所以說，現(xiàn)在的這種悠閑的日子，還能有多久呢……”紫看著天邊的云彩里，若隱若現(xiàn)的巨大妖獸的身影。

“大概很快就會結(jié)束了吧，一旦天人真的打算給現(xiàn)在的它們以智慧，怕不是過個三四萬年，也會產(chǎn)生出一個媲美遠古的眾神的程度的文明，到那個時候，或許我們存在的意義，也就徹底到頭了?！?/p>

“你知道你說的這些，讓我想到了什么嗎？”紫看著遠處正從天而降，如同流星一般劃過天空的明亮火光問道。

“什么呢？”

“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無論是我，還是你，還是那些天人們，都像是在重復遠古眾神們自己口中的歷史，讓一段原本無限制的延伸下去的現(xiàn)實永遠的重復著，就算是本應該是張開的現(xiàn)實，也好像在某個時間，發(fā)生了某種似曾相識的情況一般。”

“嘛……就算真的是這樣的話，我們又如何能知道呢？就算知道了，也會因為不能改變什么而陷入絕望吧?！?/p>

赫卡提亞在描繪完了圓圈中的地圖后，將樹枝用力朝前方丟出，一直朝著山崖下落去，紫在不經(jīng)意間看到了其中的內(nèi)容，有高聳的山脈，有廣闊的湖泊，也有供人居住的村落和田野，這并不是為她自己設(shè)計的世界。

“好像也的確是這么回事?！弊匣剡^了頭。

?

有一段世界沒有回到天人的城市了，雖說是城市，其實也只是基于以前遺留的遺跡改造而出的地方而已，甚至因為其中的技術(shù)被復原之后，似乎一部分人對大型的人形機器人有著特殊的偏好，還造了不少，也不知道他們打算用這些來干什么……

這座一半在地面，一半懸浮于空中的城市就像是從夢中被直接拖出來的一樣，或許也是因為古神們的獨特審美，每一個建筑物都要被切成最簡單的多邊形狀態(tài)，并且統(tǒng)一使用純黑的黑曜石作為材料，以至于根本不能看出任何的曲線和弧度，也不知道他們的腦子是不是就是這樣絕對的理性，不過至少可以能從周圍的天人的行為中看出一些端倪，他們基本上也是那種沒有任何人情味，只會簡單的比較數(shù)據(jù)的存在，但是又同時具備著足以和自己匹敵的實力，真是太不公道了，身為妖怪的自己，恐怕是唯一一個可以進入到這片不允許“污穢”的生靈進入的禁區(qū)的存在。

大概到日落時分就是最終確立關(guān)于“地獄”運行方式的關(guān)鍵談話了，這一次幾乎是拉上了這片土地上的所有的勢力，天人，妖怪和異界此刻都已經(jīng)來到了城內(nèi)，這個天人們引以為傲的地方，也難得能看見這種不同的勢力在這里沒有隔閡的交流的景象了，這還得多虧凱爾他在那個什么議會上費盡口舌才爭取到了這次機會。

說起來，這段時間他好像一直在忙著制造針對巨大的妖獸的機兵的建設(shè)，甚至這段時間都一直不知道他在哪，據(jù)說是到天上遺留在軌道上的鑄造廠里去了，那些遠古的神明的造物看起來是躲過了災難，直到現(xiàn)在依然是完全自動化地運轉(zhuǎn)著，一旦鑄造全部完成的話，就會按照指令逐個投放到地面上來，看起來倒是挺威風的，但是從各種意義上講，開著一臺十幾米高的機甲去單純的將目標摧毀這種行為，無論怎么看，這都是最為愚蠢的方案，甚至哪怕是自己花點時間去思考，都可以找到別的辦法。

自己面前的地面，突然被巨大的陰影所遮蓋，隨即傳來的是巨大的轟鳴聲，直覺迫使紫立刻轉(zhuǎn)移到了旁邊的地面上，正好就在這個時候，這些巨大的人形兵器就已經(jīng)到達地面了嗎？她轉(zhuǎn)過頭去看到的事物，也確實證實了這個想法，這臺十幾米高的人形兵器已經(jīng)降落到了地上，無論是在外形還是顏色上也都繼承了天人簡單粗暴的設(shè)計理念，幾乎全白的表面上只有一些金色的金屬邊框裝飾了無法連接的外甲的邊緣，如同陶瓷一般光滑發(fā)亮的材質(zhì)，則是以極為堅硬的材料配合了護盾提供防御，若是要從整體上看并且拋棄巨大的身形的話，雖然表面簡樸，但同時也確實有著如同陶瓷人偶一般的精致。

“這就是你們弄的瓷娃娃嗎？看著還蠻別致的?！?/p>

“這瓷娃娃最小的炮擊出力都可以把一座山削成盆地，順帶給送到天上去了，如果你對它們的實力缺乏認知的話。”

凱爾從旁邊的陰影里走了出來，看起來早已經(jīng)等候多時，并且能夠從臉上看出來，他對這一批產(chǎn)品驗收的成果只有絕對的滿意，只是這副滿意的表情讓紫感到如同針刺一般發(fā)毛。

“哦？這么說應該滿意了吧？在你那天上的手辦屋里倒騰了那么久?！?/p>

“請嚴肅一點，紫，這不是什么玩具，這是以后維護現(xiàn)實穩(wěn)定所至關(guān)重要的兵器，要是處理不當?shù)脑?，能夠瞬間把整個世界的所有生命都完全抹去?！眲P爾迎著引擎尚未完全關(guān)閉產(chǎn)生的疾風，就已經(jīng)走上前開始仔細查看每一處細節(jié)。

“你們所要期盼的現(xiàn)實的穩(wěn)定嗎？”

“你什么意思？”

“我還想問你呢，這十幾年你一直對妖怪避而不談，整天就只想鉆研這種東西……很難讓人懷疑有什么別的企圖。”

“夠了！你有完沒完？要不是你和赫卡提亞提出的那個辦法……”

“好了好了，是我陰陽怪氣影響到您脆弱的自尊心了，十分抱歉，不過這玩意，當初聽說只是和常人的身高差了半個身子而已?！?/p>

凱爾這副被調(diào)戲激怒的樣子還真是讓自己忍不住發(fā)笑，不過還是不要太過火了，畢竟無論如何，他現(xiàn)在至少還是能確定和妖怪站在一邊的，最近這段時間，天人內(nèi)部似乎產(chǎn)生出了愈來愈烈的內(nèi)部分裂的情況，主要爭執(zhí)的矛盾，就是在于關(guān)于妖怪是否應該被驅(qū)逐的問題，其中一派覺得當初席卷全球?qū)е掳霐?shù)生命死亡的黑霧要是不驅(qū)離妖怪的話，還是會在這個世界上重現(xiàn)，而凱爾所在的另一派，則覺得妖怪是避免其重新發(fā)生的關(guān)鍵，兩邊的爭執(zhí)持續(xù)已經(jīng)快有十年了，但是仍然沒有達成任何的共識，要是現(xiàn)在玩脫了導致敵對的話，這才是字面意義上的孤立無援。

“或許以你這樣的存在來說，尺度根本不是個問題，但是對于機器而言，恐怕也只能用大家伙對付大家伙了，根據(jù)不同的能源類型，分別做了六臺擬星爐和六臺縮退爐的機體，以相互彌補彼此之間的優(yōu)劣勢?！?/p>

“那第十三臺呢？不是說這批做了十三個？”紫細數(shù)著面前這些形態(tài)各異的機體，的確是正好十三臺，不多不少。

“至于這一個嘛……當初在設(shè)定的時候原本考慮要用混合動力作為后備手段的，但是在生產(chǎn)的時候，出了點問題……”

凱爾帶著紫走到了位于最后方的第十三臺機體后方，她能夠很明顯的看到，哪怕處于待機狀態(tài)，都能從后方的推進器里滲出少量的發(fā)光粒子，并且還是那種自己十分熟悉的藍綠色，難不成……

“然后現(xiàn)在你就會想，難不成這臺機出了點什么問題？答案還真是這樣?！眲P爾打開了背部的反應堆的防護層，露出了中央的那一團不斷閃爍著，如同夢一般五光十色，散發(fā)出令人無法直視的光輝的液體，“最后一臺在建造的時候，似乎發(fā)生了類似于正反物質(zhì)湮滅的情況，不過并沒有導致嚴重的爆炸，反而直接在原本的組件位置撕開了一道穩(wěn)定的境界的裂痕，隨之而來的是近乎取之不盡并且可控的強大能源?！?/p>

“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嗎？”紫看到這一幕時，不禁攥緊了拳頭。

“我很清楚，但是，我沒有更好的辦法處理這種情況了，要是把它留在軌道上，那說不定反而是最壞的，”凱爾重新關(guān)上了反應堆的防護罩?！澳撤N意義上講，這可能正是我們想要追求的，最為極致的結(jié)果?！?/p>

“結(jié)果？要是這玩意失控的話，暫且不說這座城市了，甚至連整個地球乃至整個世界都會被吸進這道口子里，至于之后那是什么樣，恐怕沒有人能想得到了?！?/p>

“別當我不清楚風險……不過這玩意，必須不能讓稀神探女和綿月依姬她們知道，不然恐怕她們就要坐不住了?！?/p>

“你在對她們想要到月亮上去的想法，有什么顧慮嗎？”紫轉(zhuǎn)過身去。

“恐怕非常之大……如果真的沒法讓她們接受的話，恐怕真不好說會弄些什么荒唐的玩意。”凱爾嘆了口氣。

?

太陽馬上就要落下去了，這一整個白天，基本上都在和兩邊的人交流關(guān)于這個“生與死的境界”的事情，不得不說，基本上天人，妖怪，還有異界的態(tài)度根本就不能揉到一起，一邊是要求絕對的秩序，另一邊則是決不能以妖怪的自由為犧牲，而異界的態(tài)度更是離譜的干脆讓所有人都離開，給世界以清凈，真不知道晚上能出現(xiàn)什么樣的奇跡才能達成可供執(zhí)行的共識才是。

“所有人撤離起飛平臺，準備進行機體升空試驗。”

伴隨著明亮的火光，其中一個機體很快就升入了空中，甚至馬上就到達了月亮附近的位置，不過，正當自己的視線被它帶到了月亮上的同時，一陣如同石子落入水中一般，突然打破了平靜的境界的波紋，突然從那個方向傳來，就像是有什么撕破了空間的距離，出現(xiàn)在那里了一樣。

這種突然從遠方傳來的震動，甚至足以讓紫的身體都為之一顫，有某個極為巨大的事物似乎是突然進入了現(xiàn)實里，或者說，它原來應該在的地方，就在那個月亮上，永遠都不能看到的另一面。

那是什么呢？哪怕是天地之間的距離，對自己而言也僅僅只是舉手之勞，要不要就這樣跨過去看看？

“什么嘛，原來在這里啊，這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八云紫，據(jù)說是個睿智而溫和，并且不會輕易動手的家伙呢?！?/p>

雖然這句話聽起來并不算是攻擊性的言論，但不知道為什么，一股莫名的沖動，就讓紫不自覺地在話說出來的地方放出來了一道隙間，不過很顯然被對方預判和躲開了，待自己的視野穩(wěn)定下來時，才在半空中看到了那個只有著一邊翅膀，穿著和凱爾完全相反的白色長袍的人物，這就是之前他所說的，可以通過話語逆轉(zhuǎn)幾乎所有事情的稀神探女吧，怕不是自己也是被她的話影響了才會做出攻擊的舉動的。

“真抱歉，是我莽撞了，”探女緩緩下降到了地面上，被投射在地面上的月光反射出了明亮的高光，“初次見面就這樣失禮，實在是過分，不過我有些好奇，那個把你從彌漫著整個世界的污穢中救出來的凱爾，和你現(xiàn)在怎么樣了，還是以前那種卿卿我我的樣子嗎？一想到你們兩個人之間的關(guān)系，還真是有些發(fā)自內(nèi)心的羨慕呢?！?/p>

或許是因為自己反轉(zhuǎn)事物的能力根本就不能有所收斂，所以干脆就口無遮攔了，雖然聽起來挺可憐的，但是對方這種說話的語氣，從一開始就讓自己不太舒服。

“還真是搞不明白你莫名其妙說這一大堆話是要干什么……我只知道在這種要決定接下來的幾萬年的重要關(guān)口，你這樣的態(tài)度只會讓很多人反感，更何況，我和他之間，充其量也只能算是朋友罷了，僅此而已?！弊先棠椭闹械牟粷M。

“但是他應該沒有告訴你，你真正的樣子是什么吧？雖然名字上叫著是妖怪，但是實際上，相對于那些從動物變成的低下種，恐怕這世界上沒有哪個事物能比你還要純粹，尤其是你是從那片黑霧中直接產(chǎn)生的，因此不僅僅是空間上的離散和聚合，哪怕是連時間的前進和后退，某樣邏輯的正確和錯誤之類的，難道不也是你所認知的，境界之一嗎？說是妖怪，你更應該是某位被崇拜的神明，而不是被當做敵人一樣遭到攻擊的妖怪才對。”

“我不太明白你在這里扯什么毫無意義的內(nèi)容，我現(xiàn)在只知道的是，雖然身為天人，你卻根本沒有他們應該有的樣子，要是能修正這一點的話，大概也可以證明你的判斷吧。”

“住手！”

凱爾的聲音從走廊的另一端傳來，大喊著打斷了兩人已經(jīng)針鋒相對的氣氛。

“凱爾大人，所以說直面了龍神的你，還是不明白嗎？因為那場黑霧的影響，一切生靈都具有了衰老和死亡的概念，尤其是那些普通的人，已經(jīng)開始為之感到恐懼，甚至是絕望了，如果我們不重啟這一切，把錯誤的因素消去的話，這種事情還會繼續(xù)發(fā)生的?！碧脚^續(xù)陳述著自己的想法。

“生和死乃靈魂不斷輪回流轉(zhuǎn)的階段，你們這些人到底怎么了？真的覺得能為一切生靈從死亡中解脫嗎？與其說這種死亡是無法接受的，不如說我們這些不朽的存在才是原本不應該出現(xiàn)的事物，你們到底哪里出了問題？所謂的重啟不僅不可能解決你們認為的問題，還會毀掉我們現(xiàn)有的一切！”凱爾聽到后，立刻大聲駁斥了這種荒謬的理論。

“嘖……看起來，大概是沒有辦法了罷，不過，有一點我要感謝你，紫?！?/p>

“什么意思？”

“因為你對著月亮的那反應，讓我們看到了一個可能的新起點。”

探女說完，便轉(zhuǎn)過身，消失在了走廊的門后，只留下了一頭霧水的紫站在原地，并不明白其中的意味。

“不要太在意這些家伙……這些被月亮給徹底洗腦的瘋子遲早會付出代價的?！?/p>

“月亮？”紫依然不太明白。

“他們已經(jīng)因為對地上生靈的衰老和死亡產(chǎn)生了病態(tài)的厭惡了，自從數(shù)百年前黑霧散去，大地開始重新恢復生機的時候，他們就極端地憎惡著受到過影響的這片土地，并且似乎是從根本上想要遠離任何生活著的事物，無論我如何解釋，都沒有任何的作用?！眲P爾直接打開了所有的窗戶，好讓月光毫無阻礙的射進走廊中，“那種恐懼和憎恨，并不是因為某種認知產(chǎn)生的邏輯上的結(jié)果，而更像是根植在他們心里，就像是條件反射一樣的無意識的反應，恐怕確實從一開始都沒有任何的辦法能夠?qū)⑵潋?qū)除?！?/p>

“難不成是黑霧造成的影響嗎？也不知道他們口中說的，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p>

“某種意義上來講，探女確實沒有說錯，她能知道關(guān)于你的事情，也是因為受到影響之后具備的敏感性所導致的……為什么當初找到你帶到這里來，或多或少的也是有這方面的原因……”

“所以說啊，若是當初我不選擇相信你這個腦子只有一根神經(jīng)的家伙，現(xiàn)在也不至于亂成這個樣子，靈夢也不至于遭這樣的罪，去為了你的所謂遠大的理想，變成如今半死不活的狀態(tài)?！弊峡粗媲暗倪@副躺在了停止時間的儲藏艙內(nèi)的身體，滿懷著悔恨和自責，但卻無法做任何的事情。

“你當時又怎么知道，當初她親自前來擔任所謂博麗神社的巫女的時候，她會好幾次遭遇到性命之危？你也應該明白，哪怕是眼中能夠同時看到無數(shù)個世界的你，也對現(xiàn)實的未來根本沒有任何辦法，時間對我們而言依然是不可干涉的，那可是你最完美的杰作，沒有之一了吧？”

“你給我適可而止！”

凱爾最后的那幾個字突然觸動了紫原本就已經(jīng)不太穩(wěn)定的神經(jīng)，直接朝著他發(fā)射出了一枚魔彈，不過被凱爾停滯在了原地，鮮少有人知道天人實際上是為數(shù)不多的可以完全免疫正常的彈幕的存在，不過紫對這一點并不陌生，當然了，他們實際上也從來都不對這種花里胡哨的戰(zhàn)斗方式感冒，能通過最簡單的方式解決問題的，就一定不會浪費時間在制作各種極具觀賞性的符卡上。

“這樣啊，或許這樣的確是太尖酸刻薄了，畢竟這么說也是一個傾注了你的心血和感情的活人，只是這么多年來，她恐怕都不知道自己能夠記事起就要保護的世界，實際上是你用來盡可能留存妖怪的，一個尋求庇護的地方吧？你有告訴過她，她從來就不只是個普通人這件事嗎？”他將右手輕輕一揮，就將發(fā)光的子彈送出了窗外，此刻正好是日出的時刻，能夠清晰地從舷窗看到下方地球的陰影被折射的陽光勾出了一道完美的圓弧。

“她或許永遠都不要知道?！?/p>

“哪怕是如今的幻想鄉(xiāng)早已經(jīng)四分五裂，你還是不愿意陳述你隱藏了四百多年的事實？”

“我說了，有些東西，她知道了反而會讓我們所有人都更加痛苦，尤其還是因為你這天真的決定才設(shè)計出來的完美答案?！?/p>

紫直接來到了凱爾的辦公桌前，雙手用力地砸在了玻璃制成的桌面上，甚至產(chǎn)生的撞擊聲都一直回蕩著。

“我不覺得這個設(shè)計有任何失敗的地方，事實上，哪怕是現(xiàn)在都可能是唯一的解決途徑，尤其是現(xiàn)在這個妖怪回到了外界，迫切需要一個合理的人類來作為兩邊和平共存的榜樣的時刻，其實又和你努力搭建的幻想鄉(xiāng)有什么區(qū)別呢？關(guān)于那位叫做林武的刀鋒，他到底是不是你所追尋的目標，我覺得如今也應該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了，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p>

“林武，呵，讀起來還真的有點像靈夢呢，不過拋開這一點不談，我覺得他展現(xiàn)出的實力，就算不真的是靈夢，僅僅是某個自學成才的家伙，那大概也有值得重新培養(yǎng)的必要，畢竟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可不能少得了他?！?/p>

紫的目光又一次轉(zhuǎn)向了屏幕里，保存著的博麗靈夢的身體，就算目前僅僅只能找到一百年前的某個備份，隨后復原出來的肉身，但是如果能找到合適的驅(qū)動的話，那能夠駕馭也并非難事，更何況如今林武骨折的情況，哪怕是用納米機器人修復都得放上十天半個月才能完全康復的，真要這么執(zhí)行了，應該不會出現(xiàn)什么太大的問題。

“你知道執(zhí)行二重身計劃，會給他帶來的風險吧？”凱爾從椅子上起身，“不僅是導引靈魂進行轉(zhuǎn)移之后，可能隨之保留的部分記憶，甚至一旦切換回原本的身體，這段時間利用二重身所發(fā)生的一切事情，都有可能導致他原本的人格發(fā)生混亂，以至于究竟自己是一個孩子的父親，還是守護姐姐的靈夢的雙重自我認知都有可能出現(xiàn)錯誤，精神受到的損害我們根本就無法預計。”

“所以說你最好別出現(xiàn)什么閃失，這是目前我們最后的手段了，因為你的一念之差，幻想鄉(xiāng)土崩瓦解，月亮也四分五裂，而妖怪四散在盲信科學的外界艱難度日，如果你真的愿意去彌補你的過失，最好別給我整什么簍子，不然失去更多的，只會是你，不是我，尤其是這一切原本就是你提出的情況下?！?/p>

紫說完后，并沒有直接通過隙間消失，而是極為少見的利用旁邊的門離開了，不過確實，最近一段時間的一系列事情都需要在這艘戰(zhàn)艦上面完成，所以她一時半會逗留于此，估計也不太可能做出什么過分的舉動。

不過那個叫做林文一的孩子，看起來還是低估他的水平了，竟然直接利用和妖怪們的關(guān)系走進了博麗神社，并且用愛麗絲的獎品找到了原本只有紫才能進入的地方，差一點就把整個事情全部暴露，不過以他尚未成熟的經(jīng)歷，大概離真正完全弄明白還有一段距離，不過現(xiàn)在雖然是因為紫的干涉陷入沉睡了，但是終歸會醒來的，到時候得想辦法找到一個合適的借口才行……

話說回來，雖然虛空的確是處于現(xiàn)實和地獄之間的橋梁，但是就算靈夢因為落入其中而死了，靈魂也應該按照設(shè)定好的程序能被尋回才對，為什么會變成如今的情況，赫卡提亞的地獄自從建立起來，生死輪回的境界一直都是以完美的狀態(tài)運行著，這么多年也根本沒有任何異常情況的報告，難不成是百年前的月面戰(zhàn)爭之前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異常，但是一直沒有上報嗎？

地球，月球，異界，三者之間的來往，都不可能躲開赫卡提亞的監(jiān)視，這是在當初確定了這個秩序的時候就不可能改變的事實，但是如今竟然出現(xiàn)了誤差的話，大概只能說明那里的確發(fā)生了什么事，由于純狐率領(lǐng)的地獄對月都的攻勢，兩邊的交戰(zhàn)就一直沒有停過，斷斷續(xù)續(xù)持續(xù)了幾十年左右，不過雙方都你來我往，有來有回，沒有出現(xiàn)壓倒性的優(yōu)勢的情況，這恐怕也不應該是地獄出現(xiàn)問題的誘因。

不過，關(guān)于另外一個世界的事情，身為聯(lián)邦元首的自己也實在是沒有空去管了，無論是逐漸抬頭的反妖怪勢力也好，還是這幾天在地球上越來越多的出現(xiàn)的靈異事件也好，都沒有當前處理博麗靈夢重要，在情況徹底失控之前，先搞定這個被設(shè)定成幻想鄉(xiāng)實際上的秩序維護者，被妖怪們稱為“城管”的博麗神社巫女的問題吧，希望這個被無數(shù)的信眾所傳唱的人物，并非是子虛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