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恐怖作品的女主漂亮得這么不“政治正確”?
怪物馬戲團 | 文
今天我們講一下恐怖片和恐怖游戲,但不用害怕,沒有任何恐怖元素。相反,話題賞心悅目:我們來聊恐怖電影和游戲中的美少女。
如果你喜歡恐怖片和恐怖游戲,那大概率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一個現(xiàn)象:就是這類游戲和電影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非常漂亮的女主角。

“你永遠可以相信恐怖片導演的審美?!边@句玩笑話是有道理的。就在前段時間,經(jīng)典恐怖游戲《零:濡鴉之巫女重制版》登陸Steam;因為游戲女角色太漂亮了,一群人便在評論里發(fā)誓自己的膽小和好色,必須要治好一個。

而像《生化危機》《寂靜嶺》《寄生前夜》這些恐怖游戲,也塑造了一位位女神級角色。
那你有想過為何恐怖游戲里的女角色為什么這么漂亮嗎?

首先,恐怖游戲+美人這個搭配,毫無疑問源自恐怖電影。恐怖游戲出現(xiàn)在上世紀80年代,而早在20年代,恐怖片就開始和美人綁定了。

從20年代到40年代,恐怖片還停留在黑白默片的階段,那時的恐怖片表演偏向舞臺劇,風格夸張,放到今天來看莫名搞笑,但其中女主角的審美沒太過時。比如恐怖片鼻祖《卡里加里博士的小屋》里,女主長這樣:

那個年代恐怖片常有美女,和一個重要原因密切相關:它們大多是哥特恐怖,而這種文化的來源是愛倫坡。在愛倫坡的作品中,蒼白且病弱的美人是一個常用意象。
愛倫坡一生赤貧,卻率先預見了宇宙在膨脹的真相,又為后世的偵探小說迷和哥特LSP們埋下了幸福的種子。讓我們來一句:“謝謝你,愛倫坡”。
到60年代,恐怖電影遇到了此生最重要的兩個分叉。一個是意大利的鉛黃電影,另一個就是希區(qū)柯克;而這兩條分支,恰好都會把路引到美人身上。

鉛黃電影是非常出名的電影類別,它的名稱來自那些黃封面的犯罪題材“低俗小說”。這類電影里,故事常是一些美女被卷入某個連環(huán)兇殺案,被神秘兇手追殺,還會涉及到魔法、惡魔等神秘主義,而最后,她們常常會被害死。

鉛黃電影對恐怖游戲產(chǎn)生了巨大影響。有一部95年的恐怖游戲叫《鐘樓》,它說了一個女人被不明兇手追殺的故事?!剁姌恰吠瑫r啟發(fā)了《逃生》這類主角只能靠躲的游戲,又影響了《生化危機》這種生存恐怖作品。
這游戲就改編自一部叫《神話》的鉛黃電影,從故事、殺手設計,一直到女主名字,全和電影有關。而《神話》的女主自然也是大美人,她就是如今非常出名的詹妮弗·康納利。

而電影的導演達里奧·阿基多是鉛黃電影的大佬,他的《陰風陣陣》是影史經(jīng)典。因為他,鉛黃電影有了兩個鮮明特色:鮮艷的色調(diào),以及高顏值女主角。
(《陰風陣陣》)
阿基多嗜好美人,在他天才般的構圖和攝影加持下,女演員的顏值仿佛開了濾鏡。除了美人和色調(diào)外,阿基多還給鉛黃電影貢獻了一個標簽:戀物情結(jié)。
(順帶,阿基多同樣喜歡愛倫坡;圖為《地獄》)
每當提到鉛黃電影,“戀物情結(jié)”這個詞就無法避開。在這類電影中,謀殺和鏡頭充滿情色意味,你可以從各種地方看到暗示,這是一種極為誘惑的電影,而女主角的存在,和欲望息息相關。
一方面是因為,鉛黃電影的成功代表著缺乏審查制度的意大利電影,對美國市場的進攻。而“缺乏審核”,正是其重要優(yōu)勢,這優(yōu)勢也被瘋狂開發(fā)。此外,鉛黃電影恐怖+美色的搭配,還和地中海文化有關,它可能源于古希臘、羅馬崇尚美色+暴力的文化。
所以這種作品中,美色怎么會缺席?我們甚至可以說,這類恐怖片是一種特殊的情欲電影,它的鏡頭一直是窺視性的。

說到鏡頭,就得繞到當年的另一個流派上了:希區(qū)柯克和他的心理恐怖。說到希區(qū)柯克,緊接著就是“希區(qū)柯克女郎”。在他的電影里,端莊又暗藏性感的金發(fā)女郎,是永恒的符號。

同樣,希區(qū)柯克的電影里,充滿對欲望的暗示。在拍攝《群鳥》時,還傳出過他騷擾女主的丑聞;像《驚魂記》那段驚為天人的浴室謀殺戲,更是在鏡頭上充滿危險的窺視感和誘惑。
。

“把謀殺拍成一場愛情,把愛情拍得像場謀殺?!边@句法國新浪潮導演弗朗索瓦·特呂弗對希區(qū)柯克的評價,可以說非常準確了。

(這句話的出處在中國被誤傳了好多年,有人說源自戈達爾,有人說是希胖自己說的,我查了半天,才確定這來自特呂弗在加拿大電影雜志《Take One》上的采訪(圖文無關)。)
60年代,除開這兩大恐怖片流派,在日本還有一個:怪談電影。其代表人中川信夫在電影里加入了日本民俗怪談和社會風貌,然后他的電影里又有一個和美人鎖死的主題:愛欲糾纏。

你說巧不巧。
由于這個主題的存在,中川信夫的電影里同樣充滿漂亮女人。她們的下場還都非常慘,基本套路都是先淪為惡人欲望的受害者,再淪為惡人被報復時遭誤傷的犧牲品,或是化身怨靈。

總之,他的電影總是和那些美色被人覬覦的女人們掛鉤。

這類電影極大程度上影響了現(xiàn)代日式恐怖片和恐怖游戲。所以在日式恐怖游戲中,美人、民俗故事、怨女,隨處可見,比如《死魂曲》《寂靜嶺》和《零》。
三個流派齊發(fā),帶著美人的共性推動恐怖片的發(fā)展。后來恐怖片發(fā)展了幾十年,依舊在各方面都和美女搭邊。而那些絕美的法國女演員,像蘇菲瑪索和阿佳妮,更是通通有一部恐怖片代表作。

(阿佳妮《著魔》)

(蘇菲·瑪索《盧浮魅影》)

(8、90年代的青春戀愛恐怖片,出了一堆性感女角色;圖為《我知道去年夏天你干了什么》。)
到了80年代,這類在恐怖片中瘋狂領便當?shù)钠僚?,總算有了個名字,叫“尖叫女王”——盡管她們從默片時代就一直存在了。

在著名游戲《艾迪·芬奇的回憶》中,芭芭拉·芬奇就是一位童星+尖叫女王。這個游戲以魔幻現(xiàn)實的手法,描述了芬奇一家人的死法,背后是美國的歷史;而芭芭拉代表的就是恐怖電影即將發(fā)力的50年代。在游戲里,她被評價為“最出名的芬奇”。

恐怖片讓人追求刺激,而刺激,總是和對美色的欲望綁在一起。再加上恐怖片導演們那些對美人的執(zhí)念,導致一直以來,恐怖片都在和漂亮女人們同行;其影響下的恐怖游戲,同樣如此。

(其實聊齋也經(jīng)??植?美人)
好,打住。醒醒盆友,該撞墻了。
恐怖片/游戲和美人的搭配,持續(xù)了近100年,然而現(xiàn)在,它卻有可能要結(jié)束了。
發(fā)生了啥?
我們來看看今年的喪尸題材大作,就能搞懂:《消逝的光芒2》。在這之前,還有女主形象頻繁被吐槽的《死亡回歸》。

“政治正確”發(fā)生了。
其實這陣復雜的思潮沒個真正的名字,但既然大家都把它叫做政治正確,那我們也這么說吧。
為什么突然提起這事?因為從之前所說的恐怖片歷史中,你其實能看出政治正確之風刮起來的一個重要原因。
同時,你也能看出它的荒誕之處。

政治正確影響下的游戲,不再使用美人做主角,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這樣是在“物化”女性。
而你如果仔細看看我們在上一部分提到的恐怖片歷史,會發(fā)現(xiàn)這種物化真的存在。

先別急,我不打算為這種風潮說話,我是個誠實的LSP,買了消光2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上女主替換MOD。不過我們得先說說這種“抵制美人”想法的來源。
不論是鉛黃電影,還是希區(qū)柯克,都確實在把女主變?yōu)橐环N符號,在這些作品里,女性存在的意義基本上只有被害、尖叫,以及展示美色。她們被害的場面不止血腥,有時還有點香艷。

之前我們寫過“男性凝視”,你知道這個說法源于什么理論嗎?就是馬克思女性主義電影評論家勞拉·穆爾維在評價希區(qū)柯克《驚魂記》時說的話,也是她提出了電影鏡頭像一個窺孔,滿足了觀眾的窺視欲。

希區(qū)柯克的電影中,很多鏡頭是站在兇手的視角拍攝的,有些像是讓觀眾觸到作為一個兇手,謀害金發(fā)女郎的感受。希區(qū)柯克甚至贊同過SM鼻祖薩德侯爵關于寫作時要折磨女性的說法,這位大師身上的爭議,和他的才華一樣顯眼。
在《艾迪芬奇的回憶》中,芭芭拉因她的尖叫成名,而她死時年僅16,已經(jīng)變得默默無聞,因為她“失去了自己極富特色的尖叫”。在死前,她因為被遺忘而抑郁,她的男友因想讓她恢復尖叫而焦躁,只有在死亡(很可能是被害)的一剎那,她才在恐懼中找回了自己的尖叫。

芭芭拉因尖叫成名,被尖叫所困,她分明是一個演員,對觀眾的意義卻只存在于尖叫中,這是莫大的諷刺。
從這點來看,政治正確對藝術創(chuàng)作的指責其實有道理,女角色確實在被變成去人性化的工具。其實很多人早就厭倦了恐怖片里女角色的降智操作,不然就不會出現(xiàn)那些諷刺恐怖片套路的大熱作品了。

(對唯顏值主義的反對其實也有道理,看看低水平流量明星這幾年造成的影視亂象就知道了。)
但從這里開始,問題就出現(xiàn)了。政治正確的反對之聲,沒有停在反女性物化上,而是直接放棄思考一路猛沖,開始反審美了。
這個過程中,發(fā)生了一次“巧妙”又隱晦的概念替換,為什么那些老恐怖片里的女人被“物化”了,是因為長得漂亮?

(《后窗》:其實希區(qū)柯克的女主不是真的弱女子)
錯,是因為她們是女性;長得漂亮,只是她們的入場券。不然憑借那劇本,就算把她們換成哥布林,都能變成物化哥布林。
那些女性角色時常沒有反抗能力,沒有智商,性格偏激、懦弱。所以她們是“尖叫女王”——她們只有尖叫,就像芭芭拉,失去了“尖叫”,就失去名氣。

(著名尖叫女王黛比·露珍說一個尖叫女王“需要性感、誘惑,最重要的是“要看起來會愛上普通男人?!保?/blockquote>可恐怖游戲,實際上是這些問題的顛覆者。在恐怖游戲里,女主角經(jīng)常戰(zhàn)斗力十足、勇敢、足智多謀,心懷正義,很少淪為邪惡的祭品??纯础都纳耙埂返南耐蕖ⅰ都澎o嶺3》的希瑟……她們的身份模板早就不是“物件”了,而是勇者和戰(zhàn)士。
其實,《消逝的光芒》一代的女主就是標準的反傳統(tǒng)形象,她有魅力,卻不柔弱膚淺;她體貼男主,又不是他的依附,她的英雄舉動也不由男主激發(fā)——這就是一個反歧視的人物。
恐怖游戲里女角色的改變,一方面是因為這些角色中很多是被玩家操控的,所以需要滿足的事物從窺視欲變成了沉浸感,情緒從被動接受變成主觀互動。另一方面,就是她們所處的時代變了。
這類形象,可能來自80年代名氣最大的恐怖片女主:那個在《異形2》中為了保護小蘿莉,開機甲干翻異形女王的女人。從那時起,環(huán)境就在改變,一些人嗅到了這種改變,所以開始反抗已經(jīng)在倒塌邊緣的壓迫。
Ta們依舊不滿足,于是為了所謂的“獨立”,還要把她們的顏值也一并剝奪。
(地鳴都開始了,總得繼續(xù)前進吧?)
“環(huán)境越是安全,他們就越勇敢”,于是在如今愈發(fā)安全的創(chuàng)作環(huán)境里,他們把曾經(jīng)電影中女性角色那種懦弱無助受害者的形象,和演員的高顏值綁定,并一同抹殺。
(然而同樣的電影業(yè)界,在17年前《斷背山》因為取向問題被奧斯卡抵制時,幾乎無人敢發(fā)聲。)一些人聲稱“反對高顏值女主,是為了讓丑人也能做主角”,這話聽著是真的崇高,但細想又很扯淡。因為《質(zhì)量效應:仙女座》和《消逝的光芒2》中的男主依舊五官端正,那些被吐槽女主太“政治正確”的電影,也常常保留了男主的魅力。
(消光2男主) 男性外型沒有在政治正確風潮中倒塌,因為男性的英俊,一直是在和勇氣、能力綁定的,也就是“英武”;而男性又極少遭遇老式恐怖片對女性的物化。
眾人拼命反對,興奮無比,卻很少有人靜下來好好想想本質(zhì)上最該被反對的到底是什么。
就這樣,政治正確的風潮,從“丑人也能做主角”,變成了“只有丑人能做主角”;從“女角色不能除了美外一無是處”,變成了“女角色不能美”。和歷史上幾乎所有正面的思潮一樣,它也淪為了一種變味的工具。
其實女性在處理恐怖題材時同樣喜歡美人,看看安妮·賴斯的吸血鬼系列,里面帥哥薈集,最出名的就是《夜訪吸血鬼》。而且這個女作家寫的帥哥吸血鬼系列深受男性喜愛;就像是那些游戲女神,同樣有很多女粉絲。
此外,藝術創(chuàng)作本就有濾鏡,唯美主義認為藝術應該追求純粹的美感,這種美感不是膚淺的。唯美主義的代表人物王爾德因其取向被迫害,本該是被如今政治正確保護的人;然而按照政治正確現(xiàn)在的思路,他對自己男友的審美偏向,是不是也該被“審判”一下呢?
整件事,越來越像一場沒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戰(zhàn)役。人們不需要深思一件事背后的問題到底是什么,反對一件事,就反對和它有關的一切。只需要喊出口號,達成一種宣泄,讓自己興奮起來即可。
就像是,那些拋棄思考,只為了讓觀者宣泄,將女性“物化”的老式恐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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