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擊 掌 [王允帶家院上 王 允：（引） 有心栽花花不成，無意插柳柳發(fā)芽。 （詩） 兩鬢白發(fā)賽銀條，古樹臨崖怕風(fēng)搖。 所生三花無一子，閃得老夫無下梢。 （白）: 老夫王允。與唐為臣，官居一品首相。年老乏嗣，所生三花。今乃二月二日，曾為三女以在十字街心，高搭彩棚，飄彩擇婿。不料繡球落于城南乞兒薛平貴之手。我想吾女千金，怎配乞兒。家院，喚那一乞兒。 家 院：乞兒走來。 [薛平貴上 薛平貴：（引） 相爺一聲喚，急忙走上前。與相爺叩頭。 王 允：乞兒站起來。 薛平貴：相爺恩寬。 王 允：這一乞兒，你看你如此身貧，怎配千金，老夫多與你些銀兩，拿上權(quán)便去罷。 薛平貴：噫這個(gè)？??！老相爺，你家榜上書字分明，不論王孫公子，舉生監(jiān)員，貧窮富貴，盡是同等看待。堂堂宰相，如今出此言語，藐觀寒士，豈有此理！ 王 允：走！好一乞兒，口出不遜之言。家院，摘了繡球，趕出去。 薛平貴：好不氣、氣、氣煞也。[下 王 允：我想今科狀元，中在晉省安邑縣，姓李，名應(yīng)魁。此人才貌雙全，不免留他相府招親，不知三女意下如何。家院，吩咐內(nèi)宅丫鬟，喚你家三姑娘。 家 院：有請(qǐng)三姑娘！ [王寶釧上 王寶釧：（引） 富貴功名盡由命，棟梁曾多遭窮困。 爹爹萬福！ 王 允：罷了。 王寶釧：?jiǎn)緝旱絹?，有何教?xùn)？ 王 允：兒呀，你先接喜喜到。 王寶釧：想是繡球打中那家王孫公子、舉生監(jiān)員手內(nèi)。 王 允：你還想打中王孫公子、舉生監(jiān)員。不料繡球落于城南乞兒薛平貴之手。 王寶釧：我王寶釧的好苦命。（假哭介）. 王 允：我兒不必啼哭。你看今科狀元李應(yīng)魁，才貌雙全，為父心想留在相府招親，不知我兒意下如何？ 王寶釧：孩兒先告過不孝之罪。曾不記我母染病在床，孩兒許下花園祈禱百日。三宮主母見喜，賜來了五色花線，孩兒造就繡球一聯(lián)。曾許下二月二日，以在十字接到心，高搭彩棚，飄彩擇婿。是兒對(duì)天有愿，打中富貴人，作為富貴妻，打中貧窮漢，哪怕去行乞。打中胡兒去投番，要學(xué)個(gè)昭君娘娘懷抱琵琶去出雁門關(guān)。今乃打中乞兒手內(nèi)，也是你兒命該如此。 （唱）： 兒對(duì)蒼天盟過誓，怎敢違心把天欺。 老爹爹不必溺愛女，貧窮富貴天造的。 王 允：這繡球也非佛前經(jīng)，將我兒定住不成，以為父之見，還是將繡球毀了方好。 王寶釧：爹爹之言孩兒實(shí)難從命！ 王 允：蠢才大膽！ (唱)： 罵一聲蠢才好大膽，為父面前把嘴翻。 我二老乏嗣無有后，所生你姐妹無一男。 你大姐身配蘇官宦，你二姐又配魏左參。 唯有你蠢才年紀(jì)小，曾許下與兒選奇男。 狀元中在安邑縣，父留他相府招姻緣。 席棚聽了父相勸，你我還有父女緣。 席棚里不聽父相勸，兒前悔容易悔后難。 王寶釧(唱)： 老爹爹不必那樣講，兒命窮怎配狀元郎。 有幾輩古人對(duì)父講，老爹爹耐煩聽心上。 甘羅十二為宰相,司馬光七歲擊水缸。 羅通九歲為上將，十二歲掛帥小周郎。 百里奚不得時(shí)列國流浪，在秦過父子作宰相。 姜太公釣魚渭河上，八十二歲遇文王。 把這些閣老尚書宰相且莫講，孔圣人受辱陳蔡絕過糧。 老爹爹莫嫌貧窮樣，命運(yùn)遲早誰敢量。 王 允:（唱） 我兒既把前賢論，可知曉張良韓信并蘇秦？ 王寶釧 (唱)： 說什么張良韓信并蘇秦，他都是安邦定國臣。 公孫衍不中蘇季子，六國拜相人上人。 王 允(唱)： 六國拜相且莫論，未央宮斬的是何人？ 王寶釧(唱)： 未央宮斬的是韓信，自古道忠臣不愛身。 董永典身曾葬父， 大孝之人也受貧。 王 允(唱)： 董永典身曾受貧，天仙女下凡配何人？ 王寶釧(唱)： 天仙女下凡配董永，兒毀繡球萬不能。 王 允(唱)： 要悔要悔實(shí)要悔。 王寶釧(唱)： 不能不能實(shí)不能。 王 允(唱)： 一句話兒不讓父，句句話頂?shù)母感奶邸? 席棚不聽父相勸，兩件寶衣款席棚。 (白) ：王寶釧呀，小蠢才，今日聽了為父良言相勸，還則罷了，執(zhí)意不聽，將兩件寶衣寬下，任憑你個(gè)蠢才去吧！ 王寶釧(白)：孩兒請(qǐng)問爹爹，這兩件寶衣從何處來的？ 王 允(白)：為父不說，你個(gè)蠢才如何得知？只因西涼狹國，缺少我朝三年貢奉,進(jìn)來了日月龍鳳襖，飛鳳絳香裙，圣上念起為父是三老元臣，賜與為父。為父帶回府來，穿在你大姐身上，一片著天；穿在你二姐身上，一片落地；唯有穿在你個(gè)蠢才身上，不長(zhǎng)不短，剛剛合體，你當(dāng)從何而來？ 王寶釧（白）：圣上賜這兩件寶衣，為著何來？ 王 允（白）：他不過為的是君臣之義。 王寶釧（白）：圣上既有君臣之義，難道爹爹就無有父女之情嗎？ 王 允（白）：席棚聽了為父良言相勸，為父就有父女之情，執(zhí)意不聽，為父就無父女之情。 王寶釧（白）：縱然爹爹忍絕父女之情，孩兒實(shí)難忘養(yǎng)育之恩。這兩件寶衣孩兒不寬。 王 允（白）：丫環(huán)院子：扯定你家三姑娘，將兩件寶衣寬下。 丫鬟/家院：是。 王寶釧（白）：你們誰敢來？你們誰敢來？爹爹既叫兒寬，兒就與你寬了。 （唱）： 爹爹既要兩件寶，何必把丫環(huán)院子勞。 上寬日月龍鳳襖，下寬飛鳳裙一條。 兩件寶衣兒不要，付與了嫌貧愛富的老年高。 王 允（白）：好一蠢材，為父數(shù)說了幾句，竟然將兩件寶衣寬下！拿著穿去，為父不要！ 王寶釧：孩兒我也不穿了！ （唱） 此間不和你講話，相府里辭別兒媽媽。 王 允（白）：回來！ 王寶釧（白）：回來就回來。 王 允（白）：你向哪里去？ 王寶釧（白）：今兒是孩兒遣嫁之日，奔上相府，作別我娘去。 王 允（白）：席棚不怕氣死為父，相府還想慪死你母？你母乃是圣上封為一品誥命夫人，父命你見，你才能見；父不命你見，如何得見？丫環(huán)院子！哪個(gè)放進(jìn)你家三姑娘，砸壞你們的骨拐！ 王寶釧（白）：哎！兒也不去了！ （唱）： 王寶釧來怒生嗔，一死不進(jìn)相府門。 王 允（唱）： 父死不見你丫頭面。 王寶釧（唱）： 兒死不見老父親。 王 允（唱）： 倘若誰將誰來見？ 王寶釧（唱）： 將雙目剜在了地埃塵。 王 允（唱）： 你說此話父不信？ 王寶釧（唱）： 如不然打一打兒的掌心。 [王允起立欲走 王寶釧（白）：爹爹你向哪里去？ 王 允（白）：為父回上相府！ 王寶釧（白）：莫非爹爹反悔？ 王 允（白）：你卻莫要逼父無奈！ 王寶釧（白）：兒我一死不悔！ 王 允（白）：說是罷罷罷！（擊掌介） 王寶釧（唱）： 這一掌擊得昏迷了，父女之情一旦拋。 我望著相府將娘拜，再拜過嫌貧愛富的老年高。 慪氣不過說幾句，再叫爹爹你細(xì)聽。 我大姐二姐是親生，難道說你兒是螟蛉？ 問的爹爹無言應(yīng)，城南找夫把身容： 丫環(huán)院子(白)：三姑娘向哪里去？ 王寶釧（白)：奔上城南，找我乞兒丈夫去！ 丫環(huán)院子白)：丫環(huán)院子舍不得三姑娘。 王寶釧（白)：三姑娘怎舍得你們，說是你們站起來。爹爹將兒再望得一眼，孩兒就此去了！為何不言？為何不語？怎么說……說是罷罷罷！ [下 丫 環(huán)(白)：三姑娘轉(zhuǎn)來！ 王寶釧(白)：我不不不來了！ 院 子(白)：相爺醒得！相爺醒得！ 王 允（唱)： 夢(mèng)兒里我正和女兒爭(zhēng)辯，忽聽得耳邊有人言。 掙扎扎睜開昏迷眼，我面前不見王寶釧。 丫環(huán)院子，怎么不見你家三姑娘？ 丫環(huán)院子(白)：奔上城南，找她乞兒丈夫去了！ 王 允（白)：那是什么地方，豈是她去的？ 丫環(huán)院子(白)：相爺讓她去的。 王 允(白)：噢，怎么說是相爺讓她去的？你們攙相爺來。她從哪條路徑去的？ 丫環(huán)院子(白)：就從這條路徑去的。 王 允(白)：你們快快趕她回來。 丫 環(huán)(白)：走得遠(yuǎn)了。 王 允(白)：怎么說走得遠(yuǎn)了？ 院 子(白)：過了大雁塔了。 王 允：哎呀！ (唱)： 我一見三女奔城南， （喝場(chǎng)） 三女兒呀，哎呀寶釧兒呀！ （唱） 不由老夫心痛酸。 進(jìn)得席棚用目看，兩件寶衣在面前。 你家三姑娘走去，怎么未穿這兩件寶衣？ 丫環(huán)院子(白)：相爺命她寬下的。 王 允：怎么也是相爺命她寬下的。你們呈寶衣來。 （唱） 栽松栽柏體栽花，穿綢穿緞休穿紗。 膝下若有一子孝，不要你蠢才身披麻。 （白）：丫環(huán)、院子，回上相府，夫人若問，就說你家三姑娘一怒出了席棚，千萬莫要說和相爺慪氣。 丫環(huán)院子(白)：我們記下了。 王 允：吩咐外邊打轎伺候。罷了女兒。[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