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辰樂】紅塵里的她 | 第四十九章 新年愿望

? ? ? ? 兩周的時間, 兩個人天南海北地走。
下了東北的山,又飛往西南,再從西南直飛西北。
在佛寺里聽著聲聞十里的擊鼓報時, 在海拔4680米的雪山吸著氧氣吃著烤腸,又在覆了白雪的沙漠里騎著駱駝漫步。
月初霖覺得好像回到了學生時代, 無憂無慮,只管拖著行李箱行走在山川湖泊之間。
鐘辰樂也不穿平時工作的標配正裝了, 換成更休閑的冬裝,和她手牽手走在一起,好像真的不再關心任何森和的事務。
只是, 有時晚上回到酒店, 月初霖也會看到他一個人拿著手機站在窗邊的角落里, 或打電話, 或發(fā)信息。
鐘辰樂并不刻意避著她, 她也不主動去聽,從偶爾飄來的只言片語里,大約能猜出對面不停在和他聯(lián)系的人, 除了Jarod, 還有那位李總李坤,甚至有時候還會提到儲開濟。
新聞報道里,鐘啟鴻已經(jīng)暫時接手兒子留下的位置, 森和似乎正在一點一點擺脫過去幾個月里的風波,恢復過去的平穩(wěn)態(tài)勢, S市那個從去年就開始的大項目時不時傳出好消息,P市與其配合的另一個大項目也已經(jīng)準備就緒,正式開工。
第一波風雨看似已經(jīng)過去了,可月初霖知道, 他們一定還在暗暗醞釀著什么,更猛烈的風暴即將來襲。
十二月末,在外飛了將近兩周的兩個人回到P市,打算留在這兒一起跨年。
第二場風雨正是從這時候開始飄下零星的雨絲。
在大眾面前被隱藏了二十多年的邱冬云母子,忽然被幾家專門披露豪門八卦的媒體拍到和鐘啟鴻一起出入豪宅的照片。
鐘家作為國內(nèi)豪門天花板之一,在過去幾十年里一向十分低調(diào),從未鬧出過什么家族丑聞,因此,當照片發(fā)布在幾大平臺的時候,并未引起太多關注。
可是緊接著,就有人指出,近幾天的重要場合,包括慈善拍賣會和集團年會,鐘啟鴻都帶著這對母子出席。
根據(jù)網(wǎng)絡上的公開資料,鐘啟鴻的原配夫人蘇向晚已于多年前過世,因此,有人猜測,邱冬云是鐘啟鴻的第二任太太。
只有兩人的兒子鐘子陽的年齡露出了破綻——照時間推算,鐘子陽出生的時候,蘇向晚還沒有去世,更沒有和鐘啟鴻離婚。
這些細節(jié)被一一挖掘出來后,終于引起了相當一部分普通網(wǎng)友的關注。
也不知是不是安排好的,當晚,就有一家新媒體將一則獨家采訪視頻發(fā)布在網(wǎng)上。
視頻里,邱冬云穿著一身深色套裙,外罩一件皮草大衣,手里是一只Birkin,跟在鐘啟鴻身邊,正往某個活動會場的方向走去,看起來儼然是鐘太太的樣子。
有記者大聲向兩人提問:“邱女士,對于近日關于您和鐘啟鴻先生之間的傳言,您有什么要解釋的嗎?”原本一句話不說,只是匆忙行走的邱冬云忽然停下腳步,轉(zhuǎn)身面向記者,微笑道:“本來不想因為我個人的私生活打擾大眾,但這兩天的傳言已經(jīng)影響到我兒子的處境,所以我還是想告訴大家,我和啟鴻有近三十年的感情,絕不存在插足他人感情的事。”
視頻到這兒就戛然而止,其中給出的信息卻足夠掀起一場輿論大戰(zhàn)。
一直以來,鐘辰樂都被視為鐘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而現(xiàn)在,即便法律上依然如此,邱冬云的話也會讓大眾誤以為他母親蘇向晚才是感情的插足者,只不過仗著背景強大,最終獲得了勝利。
他成了不明就里的大眾茶余飯后的談資。
月初霖看到這些消息的時候,下意識望向身邊的鐘辰樂。
今夜跨年,雖然不是春節(jié),兩人卻坐在家里一起包餃子。
鐘辰樂低垂著眼,掌心里是一張薄薄的餃子皮,裝上餡料后,他雙手用力一捏,一只圓滾滾的餃子便包好了。
“真好看!”月初霖忍不住贊嘆,她是南方人,不大會包餃子,原以為鐘辰樂一定比她還不如,可誰知,他只搜了兩張各種各樣餃子的圖片看幾眼,就學會了好幾種包法。
“小時候見人包過幾回,大概記得是怎么做的?!辩姵綐穼玫娘溩右粋€一個碼好,又走進廚房開鍋燒水,將餃子通通下進去。
月初霖就站在廚房門口,看著他認真又耐心地煮水餃,好像無數(shù)個早晨,他為她準備早餐一樣。
她心里閃過一陣酸澀的恍惚。
他是鐘辰樂啊,那個別扭的,又極度聰明的大孩子,一個人在孤獨的世界掙扎了這么多年,明明早就準備好了一切,卻因為她的存在,打亂了他的計劃。
饒是她過去始終自詡心如荒漠,感情匱乏,也忍不住地愧疚和心疼。
他犯了什么錯,要受到這么不公平的對待?
沒有人比她更懂得這種滋味,那些所謂的“親人”,一個個都在做著傷害他的事。
她沒法放任自己對這一切視而不見,更沒辦法看著他拼盡所有而無動于衷。
她說,和他在一起與他的財富無關,可她也知道,他這樣的人,生來就應該站在那個位置,那一切本來就是屬于他的。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因此一無所有,是否也會像普通人一樣,為了每一天的柴米油鹽而精打細算,為了每個月的房貸焦頭爛額?
她也不希望他變成那樣。
夜里,趁著他在浴室洗澡,月初霖拿著手機,恍惚猶豫了許久,終是將黑名單里的某個號碼拉出來。
短信發(fā)出去前的那一刻,壓在心頭的那塊石頭好像忽然輕了些。
她輕輕松一口氣,卻沒注意到,鐘辰樂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洗完澡,正站在浴室門口目光復雜地看著她,發(fā)梢上的水珠悄無聲息地落了一地。
跨過午夜的那一刻,兩個人一邊喝香檳,一邊站在陽臺上看著漫天的新年煙花。
燦爛的煙花將深邃的夜空照亮,整個城市都沉浸在愉快祥和的氛圍里。
月初霖轉(zhuǎn)頭看著鐘辰樂,道:“辰樂,新年快樂,愿你未來一切順遂如意?!?/p>
她的聲音很低,被窗外的焰火聲蓋住,聽不清楚。
鐘辰樂卻聽見了,目光閃動,深深凝視著她。
“霖霖,新年快樂?!蔽业男脑?,就是你能余生安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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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往巴黎的機票定在三天后。
月初霖開始每天收拾一些行李,兩至二十四寸的大箱子,就這樣一點一點被填滿。
鐘辰樂看著她收拾,目光沉沉,卻到底什么也沒說,只是每個夜里,對她的索取越來越激烈。
最后一個夜晚,兩個人抱在一起,一時間誰也沒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急促的呼吸漸漸平復下來,月初霖忽然開口,打破沉默的黑暗。
“明天不用送我,讓我自己走吧?!?/p>
抱著她的雙臂驀然收緊,好像是個下意識的動作,她被勒得呼吸一窒,卻并沒有推開他。
又過了好久,身上的力量漸漸放松。
“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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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月初霖醒來的時候,屋里已經(jīng)空無一人。
鐘辰樂趁天還沒亮時,先一步離開,只在廚房留下做好的三明治。
大約誰也不愿意面對分別。
月初霖在屋里呆站了許久,才坐到餐桌邊,將三明治一口一口吃完。
臨走的時候,她推著兩只笨重的行李箱,回頭再望一眼房子。
仿佛還能想起第一次來這兒時,鐘辰樂孤零零坐在沙發(fā)上的樣子。
那時候,這套房子冷冰冰的毫無人氣,現(xiàn)在,每一個角落都充滿溫馨的氣息。
除了當時帶過來的衣服和日常用品,她沒帶走這里的任何東西。
“再見?!?/p>
月初霖在心里默念一聲,轉(zhuǎn)身離開。
才是上午九點,航班時間是晚上八點,她當然沒有直奔機場。
小區(qū)門口的馬路邊,停了一輛低調(diào)的黑色轎車,一身西裝的司機看見她出現(xiàn),連忙上前,接過她手里的行李箱,放進后備箱中。
“月小姐,儲先生已經(jīng)在等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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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家老宅中,鐘辰樂將文件袋里的東西取出來,攤開在鐘啟鴻面前。
鐘啟鴻起初只是微微皺眉,可等看到文件里的內(nèi)容后,立刻變了臉色。
“你!這些東西,你是什么時候弄的!”
鐘辰樂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冷冷道:“你不必追究我到底是什么時候準備的這些,你只要知道,這只是其中一部分,我手里還有更多,足夠拖整個森和下水。”
哪個公司、哪個家族沒有一點兒弱點?像森和這樣的大公司,看似龐大而無懈可擊,實則不然。
從回國的那一刻起,他就料到終會有這么一天,大不了就是讓自己的大半東西也付之一炬。
“你這個逆子!”鐘啟鴻捏著文件的手顫抖不已,似乎恨不能立刻將東西摔到他臉上,“這是你爺爺奶奶一輩子的心血,你敢就這么糟蹋!你連你自己的那份都不要了嗎?”
“我說過的,要看看到底是誰舍不下這金山銀山,一輩子的心血如何?你現(xiàn)在這樣,難道就對得起奶奶?”
鐘啟鴻的臉漲得通紅,胸口也止不住地呼哧呼哧起伏著,好似憋了一口氣,怎么也咽不下去。
他盯著那幾張紙又看了片刻,忽然瞇眼,嗓音緊繃:“是李坤吧?這個吃里扒外的東西,由著你胡來?!?/p>
鐘辰樂冷笑一聲,搖頭道:“你錯了,這些都是我自己留的證據(jù),李坤不過是在發(fā)現(xiàn)之后,沒有告訴你而已。他是個明白人,知道自己當初是因為我媽才上的這艘船,現(xiàn)在掌舵的人換了,一定要有一場大清洗,早晚都要被你們算計,當然會選擇站在我這邊?!?/p>
“我真是生了個好兒子,長了這么多心眼,無情起來,六親不認,連你爺爺都該自愧不如了吧?!?/p>
鐘啟鴻猛地將手里的文件捏成團,往他身上一擲。
紙團撞在他的胸口,又滾落到地上,輕飄飄的沒什么重量,卻砸得人有點痛。
“過獎?!彼皖^看著地板上反射的亮光,扯了扯嘴角,語氣里滿是諷刺,“也多虧這個家,這么多年來,教會我最深刻的道理,就是永遠不要相信所謂的血緣親情。你慢慢考慮吧,不過,我的耐心有限,別讓我等太久?!?/p>
說完,他朝一旁躺在床上瞪著眼,卻無力責備任何人的老爺子淡漠地問了聲好,便轉(zhuǎn)身大步離開。
司機等在大門外,見他出來,提前發(fā)動好車子,問他要去哪兒。
車上放著剛剛才有人送過來的文件袋,他坐進車后座,腦袋枕在靠墊上,匆匆翻了翻,沒有回答,沉默地發(fā)了好一會兒呆,才輕聲道:“去醫(y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