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電戰(zhàn)/巨幅海報

108.

卞玉闕今天去得很遲，王同學都要跟今天下棋的小朋友約飯了。見他來了，王同學把他那排著的勻了勻，跟卞玉闕說要不你們下快棋吧，我都餓得前胸貼后背了。

卞玉闕說也行，就真跟小年輕們下快棋，王同學下完這邊的車輪戰(zhàn)休息了去看卞玉闕那的，眉毛都擰起來了說你這濃眉大眼的說下快棋怎么變成了閃電戰(zhàn)！然后看卞玉闕的手速比起二十歲不到的年輕人相差無幾，兩分鐘不到送走一個就感慨人與人不同花有幾樣紅。

旁邊一拍攝的小伙子看那兩人開局時候下得賊快仿佛棋盤燙手一樣，就忍不住笑，悄聲問王同學說學長他們這是在干什么？

王同學說這是閃電戰(zhàn)，一人一分鐘就挺快，你現(xiàn)在不拍等下對面人就換了昂 。小伙子一愣，棋盤兩邊坐著的人已經(jīng)握了手這盤竟然就下完了。

在歡快的氣氛里卞玉闕半個鐘不到整完了這一批后輩，問了人下午都來就下午再來總結(jié)，他跟王同學先出去吃午飯。

下樓路上王同學就問今天怎么這么晚才來，卞玉闕說送了下對象，她們師門搞活動來著。王同學心說難怪那個醫(yī)生妹妹今天沒來。

然后卞玉闕問怎么小書也沒來，王同學答人去跟主辦方應酬了。卞玉闕就想起來這回改成線上比賽，為了提高知名度還找了網(wǎng)絡端推廣直播。省市里這些年看重文體發(fā)展，也經(jīng)常申各類的聯(lián)賽主辦，申到了就要把自家參賽選手提溜出來西裝革履地拍宣傳照，比賽的時候樹老大的立牌在會場外邊。國象這邊的年輕人常戲稱那些兩樓高的選手照是巨頭的凝視。

“今天那個扛著相機的小孩也是單位指派來的？”

“那個不是，是咱們大學新聞系的娃娃，在哪個軟件上有幾萬關注，找過來說想拍個棋類運動的作品。然后跟協(xié)會這邊簽了協(xié)議不作妖拍攝那種。不過主要還是拍圍棋，那邊人多嘛?！?/p>

109.

你和佳佳項目的指導師兄上來了，還帶著自家八歲的小孩。佳佳問嫂子怎么不來昂，師兄說今天有個會要開。然后師兄轉(zhuǎn)過來問你怎么不帶男朋友，你說你們帶的都是夫妻我?guī)信笥巡惶线m啦，師兄倒了杯茶說剛在樓下我可都看見啦。?

師兄怎么也看見了??？

我剛找停車位呢就沒叫你，看人挺大塊頭一個，是搞體育的？

大概吧…你想了下卞玉闕的獎杯柜里好像是有那么一兩個十佳運動員啥的。

聊天群里不停地有消息，你下樓去接導師和師姐，師姐好像胖了一點，下巴線條圓圓潤潤的。你不住地看她，說師姐最近長好了，氣血不錯啊。導師就對師姐笑說確實。師姐本來挽著你，就輕輕拍了兩下你的手臂，小聲跟你說四個月了。

你愣了下才反應過來，然后低頭看師姐小腹。她穿得寬松，走動時候卻也看不大出來，只有微微一點弧度。

110.

卞玉闕挨個給今天下過棋的后輩們講棋，誰先復盤出來就先講誰。

完了以后總結(jié)，他跟王同學說今天那幾盤閃電戰(zhàn)大多都有差漏被他將了王，但只有識濁基本沒有亂，是讓他停下想了想的。而也只有識濁那盤王沒被將是時間到了輸?shù)舻?。卞玉闕就很欣賞，說小姑娘挺鎮(zhèn)靜，棋風不錯。又問今年棋協(xié)大師賽小姑娘去沒有。

王同學說去是去了，但沒打出成績，那天又發(fā)高燒，結(jié)果連候補都沒升上去就退賽了。王同學擰了瓶礦泉水喝了一口，接著說除了比賽那小姑娘跟大人下就怕，今天跟你下的時候我看也要哭了一樣。

卞玉闕若有所思，他跟王同學說下午既然小書不來你就跟前輩下吧，我跟識濁下一盤。王同學說你這是想收徒弟了？

退役了再說吧。卞玉闕笑道。

111.

臨到甲聯(lián)前一周，卞玉闕才跟你說他下周六有比賽。

他很少跟你說職業(yè)上的事。他基本每個月都有比賽，二十來年早成了習慣，他也不太會跟卞家專門提起賽事。外行人看來比賽特別，對他來說只是跟按部就班工作一樣，連最后遇到的對手來來回回大也都是那幾位，就更沒什么值得給人說的事了。

你盤腿直接坐在地毯上，小茶幾上擺著你的筆電，卞玉闕看你屏幕上的解剖圖露出一個咦惹的表情。你伸手搭在他腿上，跟他說知道啦，然后順著他的視線繼續(xù)看那個手術過程。卞玉闕腿被你壓住了沒法走，被迫地跟你一起看那個紅紅白白的手術視頻，你冷不丁問他哥哥你怕嗎？

卞玉闕拿手上的冰水貼了下你的臉。“別亂說?！?/p>

你關掉視頻，扭過身子趴在卞玉闕腿上看他。

卞玉闕松了口氣，你就從他的T恤下伸手進去，摸到了他線條分明的人魚線，有點癢，他也沒制止你，就讓你貼著問怎么了？

你問他今年有沒有拍宣傳照？放在哪的？

卞玉闕有點奇怪，他問你怎么知道會拍宣傳照？

“以前你們不是有次拍了貼在市政廣場外面的么。好像是什么邀請賽。還沒有疫情的時候。”

聽你說著，卞玉闕大概想了起來。是四五年前，本市承辦的一個國際邀請賽。那年世界棋王來了，人順路被附近一奢侈品牌請過去打了個表演賽。所以他還有印象。

但那是四五年前。

他不禁伸手去捏你的下巴尖讓你看著他，然后問你“你幾年前就知道我在這邊了？”

你說那么大的照片還是認得出來的。

那你為什么不聯(lián)系我？

聯(lián)系你干嘛，我們小時候又不熟。

你這么說。卞玉闕卻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他本來想說兩家的關系總是很好的吧？如果換了是蘇延你大概就會聯(lián)系他了？可你那個不熟的理由又太充分了一點。

最后他只得悶悶地說了個哦。

112.

這樣有點郁悶的感覺到了第二天還沒有消散。他到了協(xié)會里王同和書師弟正湊一起看女同學拍的宣傳圖。王同學說前幾年貼的是南面那扇，師弟說今年貼東邊的，那個大。女同學說太曬了反光誰抬頭看啊真是。

女同學還翻出一個把縫隙抹掉的全圖，那圖發(fā)給了搞宣傳的公眾號，王同學和師弟說卞這張是不是單給他一個人美顏過啊。王同學說還好我照片沒挨著他，誰挨他誰丑誰尷尬。

卞玉闕就說我還在這呢你們倆嘴下留情行不行？

女同學笑著給他遞了瓶礦泉水，嘴上卻在說旁邊倆人“你倆形象管理一年比一年拉胯還說是美顏，丟人死了?！比缓笥窒肫饋硎裁炊谶@倆，“正式比賽時你們倆注意點，就前面說拍棋手主題那個攝影博主要來拍照，你倆可不要灰頭土臉地來昂?！?/p>

兩人就很咸魚地嗯嗯啊啊。

113.ed

你曾在那個海報下看了很久。

旁邊就是市博物館，四樓北面的展館在盡頭有道小門，打開是個兩人寬的觀景走廊，往旁走一點是咖啡廳。

市博夜晚開放，五彩斑斕的燈光打在巨型海報上，下雨的時候玻璃上模模糊糊的，整條走廊都很寂靜。

你也說不清為什么總來這里，那張海報那么虛妄，看起來并不真實。

頂樓咖啡廳層高挑空，看起來像是空地不知道放啥才塞進來一個買咖啡的?？凑沟娜送ǔＴ谙旅鏄菍樱蟛糠謺r候只有周末頂樓才會有文創(chuàng)活動，咖啡廳才會有些人氣。

你那時課余很閑，下午上午沒課的時候，你會帶著筆電坐地鐵過來，點一杯基礎款咖啡或者就檸檬水，也不貴。有時候不點也沒關系，開在博物館的咖啡廳也承接游客休息的需求。

做咖啡的小哥在你來過幾次后搭上話熟了，正兒八經(jīng)地給你做了杯不糊弄人的，你開玩笑說其實我分不出來好壞，但是明顯比以前好喝了。

小哥問你怎么老是來這發(fā)呆，去隔壁市圖不好嗎。

你想市圖看不見那張海報啊。

這個瞬間真的也很遙遠。

你是那么小一個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