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列傳三離戰(zhàn)于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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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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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鋒錚亮，映出一道紅色身影，莊嚴，強大，冷傲，讓人不敢諦視那傾絕天下的容顏，因為此刻，這份謫仙之氣冷如冰霜，高華如神，不容親近。

執(zhí)明瞳孔放大，熱淚盈眶，忍不住爬起跑了過去。

“阿離。”

那一瞬，他只想撲到這個紅衣人懷里，好好的哭一場，不管花開花落，不管冰霜封心。

這世間，除了慕容黎還有誰能將那身紅衣穿出帝王之尊，謫仙之清。

不是慕容黎還能有誰。

若是夢，那就做一個美夢吧。

他才跑出三步，就被巽澤凌空提了起來，冷冷注視著：“阿黎，人在何處？”

“是你……”執(zhí)明看清巽澤，宛如從夢魘中醒來，而后，便淪入無盡的追悔與悲戚。

入了黃泉的人，又怎會回來？

他的目光垂了下來，看向冰封的廢墟，黃沙塵土，埋葬了慕容黎。

因他而葬。

沒有一絲僥幸的希望。

執(zhí)明怔怔的看著淺坑，淚水不知什么時候，又沾濕了衣襟。

巽澤不禁感到一陣晨風的凌遲，執(zhí)明目光垂下的時候，他似乎預料到了可怕的結(jié)局。

他目光一冷，手上勁道掐得執(zhí)明骨骼格格作響。

一字一字道：“說，阿黎在哪？”

“阿離?！眻?zhí)明宛如感覺不到疼痛，泣不成聲，“陵墓坍塌，阿離沒能出來……”

靈魂，仿佛瞬間掉入寂寞的黑暗中，孤獨窒息。

巽澤一掃四方，奢華恢宏的宮室，建筑，石柱已被摧毀，化為塵埃，只剩下支離的骸骨，森然壘砌，像是重新堆起一座座亂墳，隨時要將生者拖入沉沉的死亡。

在這妖異的廢墟中，埋入墓底，就再也不會醒來，連尸骸都挖不到。

即便有幸不被巨石砸中，沉在百尺下暗黑的地底，又是何等的絕望，何等的悲涼。

一陣真切的無力感突然襲來，仿佛慕容黎千百年來承受的絕望孤獨與悲傷，都在一瞬間降臨在巽澤身上。

漫漫煎熬，無盡塵埃。

永遠陷身于此，永遠在這座坍塌的帝墓深處，絕望地等待。

可執(zhí)明卻活了下來。

無人生還，他卻生還。

猛烈的嘶嘯聲自劍匣上響起，仿佛毀滅前天地最后的嗚咽。

景陽劍瞬間化出一道璀璨的氣流，旋繞在巽澤周身。

“因為你？”巽澤雙眉冰封般挑起。

盛怒。

“不要把我的縱容當成大度。”

“執(zhí)明，我一次次縱容你，卻給了你一次又一次傷害阿黎的資本，你怎么不去死？”

狂放的真氣飆射而出，繚亂成龍行飛舞在巽澤身側(cè)，他就像是御龍而行的上古魔神，傲岸的駕馭眾生。

在他面前，沒有任何人敢違抗，沒有任何人敢侵犯。

“你為何無辜？”

“你怎么不去贖罪？”

劍氣化為萬千血影之針，完全刺透執(zhí)明身軀，在體內(nèi)爆開了一團血霧。

執(zhí)明瞬間肌肉受激，冷汗淋漓，不住抽搐，疼到宛如一寸寸割開血肉，挑筋斷脈。

然而他卻輕輕的笑了，越笑越大聲，最后竟俯身下去，放聲狂笑，一直笑得全身抽搐，笑得滿面血淚，泣血椎心。

喃喃道：“也好……”

他是應該以身殉之，陪他一起去死的，他活著有什么用，獨留世間，一個人做那蒼生的王，有什么意義？只有無休無止的夢魘，日日凌遲錐心。

他放棄反抗，眸子中盡是凄傷而絕望的空洞。

何不就此讓巽澤的劍成全了他。

“想讓我成全你？”巽澤臉色驟然一變，激繞的氣流穿執(zhí)明琵琶骨而過，刺進廢墟，巨大的力量將廢墟攪出漫天煙塵，他透過黃塵審視著他，戲謔般冷笑，說出一句讖語，“你將生生世世應驗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蘊盛之苦，蝕骨灼心，永不得解脫?！?/p>

他猝然放手，將執(zhí)明拋開，棄如敝履。

再不看執(zhí)明一眼。

執(zhí)明渾身脫力，重重的摔進塵埃，破碎了靈魂，成為一具行尸走肉。

陣陣撕裂般的劇痛從胸口蔓延，摔倒，就再也爬不起來。

巽澤，已將他胸骨擊碎。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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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淚，一點點在巽澤眼中凝聚。

他曾向他許過諾。

阿黎若愿天下興，天下便興，阿黎若野心勃勃，便陪他殺伐天下。

他守護他，便會守護他的一切。

慕容黎墜入帝墓深淵時，或許是拼盡全力，才為執(zhí)明留得一線生機。那是他最后的希冀，縱使萬劫不復，也要將曾經(jīng)的恩澤還清。

那他又怎能將他最后的執(zhí)念摧毀，讓他惶惶遺憾而去。

他握著萬道劍氣，能將執(zhí)明揍到殘廢，卻不能傷他性命。

憤怒，狂悍飛舞，直擊蒼天。

這才是王者一怒，沒有人能懷疑，巽澤若發(fā)起瘋來，可令天下頃刻崩壞，讓世人全部罹難。

巽澤目光陰冷，將即將落下的淚水強忍在眼眶，走到純鉤劍前，拔了出來，收入劍匣。

“阿黎，就算你死了，我也會找到你，逆天改命，在后半世的風雨中，陪著你，若你不安好，天下人就別想安好?！?/p>

神魔的愛，只為一人。

錚然聲響，景陽劍跳躍入掌，瞬間化出一道璀璨的氣流，穿破寂靜的晨光，向著碎石廢墟怒斬而下。

他要斬破這猙獰的曙光，擊碎不詳?shù)拿\，撕開層層廢墟，找到他的偏愛。

他要憑一劍之力將這座帝墓廢墟移開，斬到地心深處，尋找那一縷幽紅。

就算是萬丈深淵，他也要一躍而下。

突然，兩個字透光而出，映入他的眼簾。

樞居。

蒼龍橫飛，劍氣之光一瞬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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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堃儀走進樞居，拿起筆，才準備在刻有執(zhí)明二字的木牌上劃上一個叉，就見壬酉滿身傷痕，笑容滿面的走來。

仲堃儀放下筆，拿了一份藥膏，遞了過去，淡淡道：“你傷的不輕，及時用藥，切莫留下后遺癥?！?/p>

壬酉并未接，笑容可掬：“皮外傷而已，若不裝得像些，怎能迷惑得了慕容黎，讓他篤定已將我殺死，轉(zhuǎn)而開啟機關(guān)，闖入墓穴，做了那位帝王的陪葬?！?/p>

陵墓坍塌的余音此起彼伏，猶在回蕩，聲聲悅耳，壬酉微笑看著仲堃儀：“這樣的結(jié)局，可令先生滿意？”

仲堃儀道：“生死別離，人間慘事，青春喪偶，中年喪子，固然悲痛萬分，也抵不過和好如初后又親手送他下地獄來得錐心。族長布局，較之我讓他兩相殺對峙，發(fā)揮得更淋漓盡致。生離而誅心，天權(quán)國主這生，都將會在悔恨悲痛中度過，倒讓我想起曾經(jīng)天璇的那位王陵光，少年是何等雄姿英發(fā)，若非喪失摯友，潦倒醉酒，又豈會那么容易敗于慕容黎之手。這天下易變，不由得讓人一陣唏噓感嘆?！?/p>

壬酉蒼白的面容上，微笑如刀：“先生莫非臨時起意，對執(zhí)明生出惻隱之心，留他回天權(quán)？”

仲堃儀重新執(zhí)筆，沉默片刻：“只是一時感慨罷了，畢竟他讓我想到吾王孟章?！?/p>

筆墨飛走，執(zhí)明二字就此劃掉。

一條黑影匆匆趕了進來，見到壬酉滿身鮮血還拖了一地，嚇了一跳，他瑟縮著，不敢走近血泊，遠遠的跪了下來：“啟稟族長，大事不好……”

壬酉看也不看那人：“講?！?/p>

那人道：“據(jù)探子回報，我們派去南山截殺玉衡郡主的幾批殺手，全部罹難。屬下猜測……”

仲堃儀補充道：“玉衡郡主并未在那場死局中喪生？有可能已在趕來的路上？”

那人點頭，瑟瑟發(fā)抖：“廣場中央來了位不速之客，一身紅衣，像復仇的魔王，不知是不是……”

壬酉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

這樣的天劫都殺不死的人，到了這里，又能如何對付？

他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要讓那人退下。

那人慌忙道：“族長，迷霧毒陣雖然厲害，但曾聽聞玉衡郡主也擅毒蠱之術(shù)，若他解開彩霧之毒，瑤光天權(quán)精兵攻入，非我族之力能對抗，族長可要早做打算?！?/p>

壬酉：“全族人集結(jié)，防守待命。”

“是。”族人退下。

壬酉慢慢又將目光投向仲堃儀，有些深意：“先生可有應對之策？”

“你說八劍？”仲堃儀問。

壬酉笑顏如花，不緊不慢道：“佐奕手中曾有一份我族丟失的六壬殘卷，記載關(guān)于八劍的一些內(nèi)容。我一直在想，世人都妄圖得到八劍執(zhí)鼎天下，先生也是擁有鴻鵠之志的人，卻為何對八劍不聞不問。先生與佐奕走的頗近，想必應當知道六壬中一些我不知道的東西。”

仲堃儀道：“告訴你也無妨，六壬尾頁曾顯現(xiàn)出一個詛咒——不得好死，同歸于盡。至于是真是假我一個半年不能動武之人自是無法去驗證。再說，以我的武功，還不足以駕馭這種傳說中的上古神兵，自然是不敢覬覦的。”

壬酉靜靜的看著他，臉上沒有絲毫觸動：“我隱約猜到八劍伴著不詳之兆，卻原來是這般結(jié)局?！?/p>

仲堃儀臉色淡淡的，慢慢有了一絲笑意：“如今八劍都在玉衡郡主一人身上，你不妨讓他驗證，是真是假。”

“不謀而合。若再以王者之血相祭，那便更好了。”壬酉凝望著仲堃儀的眼神，緩緩說道，“屆時，這個天下分崩離析，先生出山指日可待?！?/p>

兩王一仙人，全部喪命于此，天下之爭的棋局就可重新開盤了。

“你也可以以帝王座下大司命身份重啟山河?！敝賵覂x收手，將筆輕輕擱下，眼睛里就閃過一道光。

壬酉的眼睛里，也閃過一道光。

這個世界，從來沒有絕對的合作伙伴，利之所及，誰才是最后的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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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激越的清嘯聲響起，就見一道劍光從地面拔起，飛躍十丈距離，將門楣上的樞居二字劈成了兩塊。

冰寒的殺意，以不可測的速度，倏然撞了進來。

那一瞬間，仲堃儀如淪寒冰地獄，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如若不跑，必會死在這道殺意之下。

恐怖是如此真實，他卷起桌上的絹帛，一閃身，就從一道暗門中溜了進去。

樞，居兩截木牌砸下，在壬酉腳下摔得粉碎。壬酉眸子猝然睜大，死亡在一瞬間將他籠罩，吞沒。

沒有任何逃生的機會。

十丈之外，巽澤嘴角噙著一縷猩紅，身形被一襲紅衣覆蓋，背負陰郁蒼天，宛如神魔。

一字一字，肅殺獰厲：“我的人，你也敢動？”

他淡淡的笑了笑，和煦的笑，身子沖天而起。

“玉衡郡主！”

壬酉大吃一驚。

幾十道劍氣從四面八方瘋狂涌至，壬酉只覺得全身被狂飆之氣生生刺穿，甚至來不及驚呼，就感覺被撕成了碎片。

夾雜著嘶嘯，八劍瞬間將壬酉釘在了地上。

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天地萬物都寂靜下來。

悠遠之處，巽澤落下，淡然而立。

“我曾經(jīng)摧毀你的機關(guān)，警告過你，天下誰都可以動，唯獨慕容黎不能動。”

“你無視我的警告，妄圖解開封印獲取神力，撕毀了與鈞天帝締結(jié)的百年契約，說，該當何罪？”

壬酉霍然驚道：“你說什么？”

“年紀大了，容易忘事，我來幫你回想。契約書有言‘嬰矦為朕司命神佑，以護國，立萬世為己任，今受朕命封蒼茫神力，以血立誓，締結(jié)契約，世代護之，不可解，不可貪，不可念。不得朕后裔之令，若毀契出世，則以刺刑吊足三日，雷火灸之，為天助興。”

“全族生祭?！?/p>

“大司命，怎么，時隔百年，竟不遵帝令了嗎？”

巽澤淡淡的語調(diào)仿佛鎖鏈，鎖住壬酉的每一縷心神。

壬酉的臉色一瞬間戛然凝結(jié)：“血誓契約。你……怎么會知道的？”

嬰矦族的禁忌若有外人知道，最有可能就是他下面的核心首領(lǐng)中出現(xiàn)了叛徒。

壬酉的神色漸漸變得尖銳，這個叛徒，必須立刻清除，否則就是一塊毒瘤。

他有足夠的信心不讓血誓降臨在自己身上，何況一個外人，知道又能怎樣，他的秘術(shù)化身千億，想從八劍下逃身，簡單至極。

很快，他就能徹頭徹尾的安全了，但為什么，他卻感到他的血液在極速流失。

他驚駭?shù)陌l(fā)現(xiàn)，八劍釘在他的身上，帶來撕心裂肺的痛苦，是真實的痛苦，不是不敗不滅下的輕微擦痕。

他每掙扎一下，鋒利的劍刃就撕裂他的骨骼一下，他流出的血，完全被八劍吸食，沒有一滴淌在地上。

他疼到不敢再掙扎分毫。

這感覺是從未有過的真實，他望向巽澤的目光漸漸變得恐懼。

“你不是喜歡以詭譎之術(shù)窺探人心？難道還沒窺出，我才是你的主上?！辟銤杉t衣拂動，如帝之尊，神之威，一步一步向壬酉走去，“不敗不滅，身化千億的秘術(shù)乃我先祖所創(chuàng)，看在嬰矦族守護神力的份上傳授給你先祖，你的真身分化千億，我也能殺你千億次。”

壬酉的面容，是無盡之驚駭！

“你是……鈞天帝后裔？”

是他的主子，應俯首叩拜的陛下。

他早該去猜，若非擁有鈞天創(chuàng)世之帝的高貴血統(tǒng)，世間怎可能有人同時將劍道，機巧筑建，毒蠱之術(shù)發(fā)揮到極致。

若非與他有淵源，巽澤怎會獨留玉衡，不一開始就隨慕容黎前來開戰(zhàn)。

若非他一而再再而三觸碰巽澤的逆鱗，巽澤的容忍怎會降到零。

他解除契約，已是叛臣。

這一刻，壬酉好像明白，什么叫煉獄。

血誓，全族生祭，以刺刑吊足三日，雷火灸之。

叛臣，死不足惜。

巽澤的目光隨之而上，輕輕揚手，壬酉被八劍釘住的身子緩緩透劍升起，八劍卻紋絲不動釘在地上，骨骼在劍刃的摩擦中發(fā)出咯咯咯的碎裂聲，殘酷驚悚。

“看在你族守護神力百年的份上，我本應饒你不死。但你毀我先祖陵墓，傷我親近之人，要我怎么殺你？”

“我應怎么殺你，才對得住死得其所四個字？”

壬酉身子在劍鋒不住的摩擦下，已血肉淋漓，疼痛比之剜心強烈百倍，早已汗如雨下。他的斗志完全被瓦解，失魂落魄的側(cè)頭，卑微如螻蟻，不敢直視巽澤：“主上饒命，吾之所為，天地可鑒，都是為了鈞天呀?！?/p>

聽到鈞天二字，巽澤臉色陡然一沉，揮手，八劍化為一道璀璨之光，入了劍匣。

壬酉整個身子砸落在地，巽澤冷冷的看著他。

他立刻跪倒，一步一叩首，拖出一條血印，跪爬到巽澤五步前止住，叩首伏地，句句肺腑：“先帝以靈魂為祭，封印神力，止干戈，斷世人念，為的是天下一統(tǒng)，盛世永存。可鈞天立國才三百余年，國勢衰退，旁系后裔啟昆空有天下共主之名，治國無方，無力挽帝國頹勢，最終敗亡，致天下分崩。諸侯并起，各自為王，先帝在天之靈只能泣魂哀歌，天命傳說現(xiàn)世，引諸侯逐鹿，我苦心籌劃，只為找到先帝正統(tǒng)后裔，將天下兵權(quán)交給主上，復辟鈞天，重振昔日天下凝一之雄風?！?/p>

“主上，微臣殫精竭慮，只想再看一遍鈞天盛景。”

巽澤冷冷看著他：“先祖已攜后世子孫避世，何故惹塵埃?！?/p>

壬酉凄聲哭泣：“避世，是因天下一統(tǒng)，百姓安樂，可天下大亂，無處遁形，先帝仁心，主上為先帝后人，當真能坐視不管嗎？”

巽澤戲謔淡笑，雙足猛然踏了一步：“這就是你迫害瑤光國主的原因？”

狂悍勁氣透體而下，壬酉猛跌到地面，不敢抬頭：“主上明鑒，微臣并非針對瑤光國主，八劍的天命傳說，引諸王搶奪，就必定有最后奪得半壁江山的贏家。嬰矦一族羸弱，想從亂世中奪取天下兵權(quán)，無異于癡人說夢，我自始至終對付的，從來只是最后奪取了神兵的獲勝者，一舉從他手中拿到天下兵權(quán)。”

他已泣不成聲：“我萬萬不曾想到，瑤光國主是主上的人，若一早知道主上身份，借我一萬個膽子，我也斷然不敢布局謀害主上及瑤光國主?！?/p>

巽澤幽幽道：“這么說，倒是本郡主的錯，沒有提前通告你一聲?！?/p>

“臣不敢?！?/p>

淡淡的劍芒倏然閃現(xiàn)在巽澤全身，凝結(jié)成一柄無形之劍，指向壬酉：“給你一個贖罪的機會，你如何埋葬了瑤光國主，就如何把人完完整整送到本郡主面前?！?/p>

壬酉臉色煞白，愣在當場，一時無措。

入了黃泉的人，如何還他，頭頂懸劍，他在經(jīng)歷著漫長的凌遲。

突然，他的心紊亂了。無論這個可怕的誤會是如何產(chǎn)生的，他能確定一件事，那就是，巽澤看他，就像看屈膝污泥中的小丑，這位帝王后裔，并不會因他的偉大忠心而感動，只有厭棄。

他毫不懷疑，巽澤要殺他。

他悲泣匍匐，如一個忠心耿耿死諫陛下的臣子：“主上，難道你不想一統(tǒng)天下，坐在九重金殿上，接受萬民敬拜，建立如先帝一樣的盛大功業(yè)嗎？”

巽澤淡淡不語。

功業(yè)。膚淺。

“僅僅一步，天下兵馬權(quán)盡在掌握?！比捎享虚W過一道光，仍舊泣血陳情：“主上就可踏上九重金殿，讓萬民諸侯百官跪伏，呼您一聲陛下呀。”

“權(quán)利，于我何干?！?/p>

巽澤雙眸冷電抬起。

壬酉心下一寒：“帝室后裔，乃為天下正統(tǒng)，主上?！?/p>

“蒼生，于我何干?！?/p>

“天下，于我何干。”

巽澤傲然而立，一字字都如重錘般轟在壬酉心底。

不繪山河，只繪心頭長空。

因而不求，不求為天下共主。

他在的地方就是天下，他心之所向就是天下。

他愿把天命給誰，誰就是天下正統(tǒng)。

他的天下，只有慕容黎。

慕容黎就是他的心頭長空。

壬酉胸中似有一股氣怒沖而出，卻無處可宣泄，忍不住一口鮮血噴出。

他奉之為圭臬的，巽澤棄之如敝履。

他的忠心，巽澤不需要。

他凌亂的爬著，只想逃走，再也不敢在這個人面前多呆一秒。

人影一閃，巽澤揪著他的頭發(fā)，將他拎了起來。

巽澤嘴角浮著一絲和煦的微笑：“我說過，你的分身術(shù)對我沒用，難道你又忘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p>

壬酉無盡驚駭，極力掙扎。

“說，帝棺在何處？”巽澤扭動壬酉頭顱，讓他面朝蒼天，宛如擎的是一只雞，讓他的后腦勺貼緊后頸，脖頸暴露在無形之劍下，準備割開放血。

壬酉驚駭?shù)拿婺恐苯咏┯?，眼中只有狂亂恐懼，尖叫：“沒有……帝棺?！?/p>

巽澤微笑看著他：“那么，你就沒有生路?！?/p>

壬酉早已抖到不能控制上下唇，吃力道：“主上，您不能……殺死臣……否則……”

否則怎樣，巽澤不想知道。

他的笑容漸漸冰冷：“你可曾見過一個人的血緩緩流盡，染紅了整個身軀，那浸血的衣物像一塊裹尸布，拖出十里紅妝，我說過，要讓這個兇手以十倍之痛來償。那么，你就慢慢享受，鮮血流到最后一滴的絕望。”

壬酉還來不及驚呼，脖頸一股涼意滑過，他就看到鮮血飆升，在他眼中綻放成一朵美麗的地獄曼陀羅。

殺雞放血，怒飆十丈，造一束鮮紅之花。

巽澤若要殺誰時，就必定會殺。

“演戲。”他勾勒一抹狂邪，“玉衡才是佼佼者，你，太菜?！?/p>

直到壬酉脖頸冒出的最后一個血沫，漸漸被風吹散，他的掙扎與驚恐才變成平靜。

突然，四菱峽谷的四個方位同時發(fā)出一陣狂龍嘶嘯，宛如天崩地裂，震耳欲聾，聲聲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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