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蕾緹婭Gretia生日回&畢業(yè)回同人文《六日談》
第一日=====2028年12月26日 周二=====
汽車的鳴笛聲劃破窗簾,無情地在我的夢境上捅了個窟窿。
不情愿地翻個身,朦朧中思索了一下有沒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在得到“否”的答案后,意識又一次向深淵跌去。
本能地去抱緊床上的等身抱枕——雖然經(jīng)過幾年使用有些許褪色,卻仍是這間屋子里除了電腦外我最看重的東西。不知何時起,緊抱它成為了入睡前的儀式,在這個空蕩蕩的家里給予我虛偽的安心感。
然而卷進(jìn)懷里的似乎是什么別的東西,很明顯感到有什么被夾在了我和它之間。手本能地去摸索,有一種絲綢般柔順的觸感,撥開后是溫玉似的的光滑,卻又富有彈性。
嘶……本能地一機(jī)靈,睡意瞬間少了十成甚至九成。也顧不得隆冬的寒意,睜眼便把被子掀開。
嘩!原來是一只超萌的美少女!纖長的白發(fā)、嬌小的身軀、毫無防備的睡顏,一眼便知她在美少女中也是極品。而此刻,這堪比世間秘寶的少女正和自己一絲不掛地躺在床上。復(fù)雜的情緒接二連三從大腦皮層的各個區(qū)域涌出,但不消片刻,其中恐懼便力壓其他種種,充斥整個腦海。
“*申滬方言*,壞了,我不會把誰家閨女霍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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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了好一番功夫,我才努力地讓自己回歸冷靜,仔仔細(xì)細(xì)確認(rèn)了下床單和被子。除了自己身上因?yàn)槁闼袈涞拿l(fā)外,不僅非常干凈,沒有血漬或者異味,甚至連塊破損都沒有。至少初步看來,我并未做什么過激之事,也沒有發(fā)生過肢體沖突,心中不覺踏實(shí)了兩分。
幫少女好好蓋上被子,我穿上冬衣,洗漱得當(dāng),開始回憶昨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12月25日晚,是耶誕夜,圣教的教堂會組織分發(fā)圣食。與外國的面餅還有果酒不同,華夏國的圣教分發(fā)的多是些糖果點(diǎn)心之類,可以當(dāng)干糧的小零食,對于飽一頓餓一頓的我來說,是不蹭白不蹭的好去處。雖然我自己并未受洗(本身也是異教徒),但母親一支從祖輩起就已經(jīng)是圣教中人,父親退休后也皈依做修士。只此身份,我也可沾點(diǎn)長輩的光出入教堂。
不過我分完圣食,象征性祈禱之后便離開了教堂。至于圣子降臨的那些劇目,對我則是毫無興趣——對降神術(shù)師而言,過于強(qiáng)大以至于絕不可能回應(yīng)召喚的神明也沒有交好的必要。隨后我便,我便……回家了?
不不不,我記得行到附近的花店時被叫住了。那位與我有些交情的獸耳少女邀請我一起吃喝。她的雇主兼監(jiān)護(hù)人,也就是花店的店長也很熱情。于是我便又走進(jìn)了花店,拿圣食換了一頓飽餐。還記得問起他們二位是否也信教時,店主有些醉醺醺地答復(fù):“嘿,哪有那么多麻煩事兒。大家伙兒不過是平時壓抑得緊,想不時找個由頭吃喝玩樂,放松放松罷了?!倍笪乙膊辉倏蜌猓院攘似饋怼俸箢^,便越發(fā)模糊,記不真切。
腦袋又一次傳來暈暈乎乎的感覺,如同宿醉一般,想必是當(dāng)晚我吃的碳水太多了。雖然謹(jǐn)遵銀月神殿的戒律,我從初中起便滴酒不沾,但由于遺傳的二型糖尿病,若是吃的碳水太多,便會血糖過高,血氧下降,頭暈乏力,如同醉酒了一般。
想來床上的少女,定是我醉糖期間,做了什么“大事”所致。正想著,身后傳來一聲輕喚“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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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揉著眼睛,銀白色的長發(fā)隨意地淌在肩上。雖然時候已接近中午,但冬日的太陽俯身向著地平線。因丁達(dá)爾效應(yīng)化作利劍的陽光穿過窗簾的隙間,又被她的長發(fā)切成碎片?!白蛲砟^的還算滿意嗎?”她蒼綠色的眼瞳微瞇著,如一塊能照透我的翡翠鏡,嘴上的語氣卻十分平靜。
“啊,嗯。是啊,真是個美好的夜晚?!蔽矣只艁y起來。常人絕不是失去理智的魔法師的對手,如果我真是把誰家閨女擄回家里的話,可能明天紅山姐就要帶著共有團(tuán)的團(tuán)員們來抓我了。要是出現(xiàn)了傷亡,那可就不是私下解決得了的事情。一想到這兒,我不禁冷汗直冒。這么一算,最好的可能性是我一個電話叫來了援助交際的少女。但先不說我堅守28年的處子之身和男德不許我這么做,就算想要叫小姐,我手頭也沒有小卡片可以點(diǎn)單??!這里還是往更嚴(yán)重一點(diǎn)的方向做打算。
“這樣啊,那就好?!鄙倥皇俏⑽⒁恍Γ拔茵I了,快把貢品端上來吧!”“額,小的這就去準(zhǔn)備……?”
貢品……這又是什么流行的玩法嗎?我倒是也睡得餓了,帶上鑰匙和口罩便下樓去。這個點(diǎn)包子鋪前的隊伍估計不長,一來一回花不上多少時間。話說該給她買點(diǎn)啥呢?這個年紀(jì)的女孩子應(yīng)該比較喜歡甜口的吧,那就多買幾個最貴的奶黃包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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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抬一下胳膊?!蔽夷贸銎こ咦呦蛏倥KC在床上恰著奶黃包,似乎不是很合她的胃口?!霸趺戳??”她看著我手頭的皮尺,眼中三分好奇混著七分疑惑。
“給你量下尺寸啦,總不能一直讓你裸著吧?!逼こ呃@過她貧瘠的上身,只一次便測出了需要的數(shù)值——若是有些凹凸,還得多測兩次,確定型號?!霸捳f你的衣服去哪了?”
“燒掉了,”少女的眼神望向窗外,紅色的火鍋店招牌上纏繞著只在晚上才開啟的霓虹燈,顯得有些暗淡,“被我的一個……‘朋友’?”
“為啥是疑問句啊,”我不禁吐槽道,手也沒閑著,皮尺纏上了她的嫩臀,“啥朋友會燒掉你的衣服啊?!?/p>
“唔!”似乎是因?yàn)槊舾胁课槐挥|碰,少女的身體本能地顫抖了一下。而緊隨著,白色的小小翅膀從腰部快速長出,打在了正認(rèn)真讀數(shù)的我臉上。
“嗯?!”這個早晨,我的大腦已是第三次迎接混亂。而這一打,仿佛幫我把某條記憶的死路打通一般。我順手往自己的枕頭下摸去。
“你叫什么名字?”我手中抓著一個標(biāo)本書簽。書簽里頭是一根長長的紅發(fā),紅得就跟火鍋店的招牌一般。它的一頭正泛著淡淡的紅光。
“拉法。你呢?”才對她身上有神性這一點(diǎn)反應(yīng)過來的我得到了一個意料之中,卻一時有些難以接受的答案:“姓春戈,名猥,字元枝。你叫我元枝就好?!?/p>
“那么元枝,”拉法趴上了我的肩膀,不符合她身型的怪力將我壓在床上,“你希望我怎么拯救你呢?”
被陰影覆蓋的臉上,只有一雙翠綠的眼瞳泛著光芒,讓她的微笑顯得有些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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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2028年12月27日 周三=====
幫拉法準(zhǔn)備衣服花掉了我一整天的時間。我不禁同情起為人父母的那些人來。吃穿住行,單是穿便要這么費(fèi)事,身為直男的我之前對此毫無經(jīng)驗(yàn)。我一邊擔(dān)心著自己的理科審美會不會湊出什么奇怪的搭配,在店員異樣的眼光中買了一條相當(dāng)暴露、自帶打底的連身短裙。
聽起來可能很像狡辯,但我絕不是因?yàn)樽约旱鸟焙觅I下的這件衣服。只是手機(jī)鏡頭掃過展柜時,那一頭電腦前的拉法在看到這條裙子后,便立刻指名道姓就要這個,至于內(nèi)衣之類的,她卻是看也不看——跟我一樣是真空派嗎,可你又不用洗衣服。好在這裙子可以調(diào)節(jié)松緊,不必?fù)?dān)心不合身……所以我是不是白費(fèi)力氣給她量身段了?
總之,我好容易給拉法帶回了件蔽體的布料。不得不說,這身看著像情趣道具的行頭套在拉法身上,反倒真有幾分神圣感。據(jù)說神明的肉體都有著完美的氣場和塑形,如同精心雕琢的藝術(shù)品,因而無需衣物掩飾,說的就是拉法這樣的肉體吧。
“好了,衣服我已經(jīng)幫你帶回來了。電腦可以還我了吧?!弊蛲碓谏嘲l(fā)上與寒冷搏斗了一晚上的我向她抗議道。
“不要,”即使已經(jīng)穿著衣服,拉法仍舊不肯從床上離開,還在被窩里啃起了薯片,“難得我有機(jī)會,有大把空閑能了解人類,可得好好觀察一下你們的社會。”
小祖宗呀,你是爽了,倒是苦了我。雖說你確實(shí)很自覺沒有用拿薯片的手指碰鍵盤,也沒讓碎屑掉在被子上,足以堪稱神跡,但對我的精神可是折磨啊。
更何況,一直和穿著清涼的美少女呆在狹小的房子里,對我而言還是太刺激了,急需用來發(fā)泄的寶貝們都在硬盤里。要是讓你看到那些玩樣兒可還了得?!不行,說什么都得把電腦換下來。
“你不是說要拯救我么?可是現(xiàn)在只是在給我添麻煩誒?!蔽襌oll了一個交涉。
“哼。這不是不了解你們?nèi)祟惷矗涣私夂握務(wù)饶兀俊崩ㄝp哼一聲,一看就是Roll出了大失敗。
嗯,交涉不行的話,要不要試試看魅力或者武力呢。這么想著,我照了照鏡子,又回憶起昨天體會到的拉法的那股怪力,只是搖了搖頭,結(jié)束了幻想時間。
誒,算了,反正我拿回電腦也不是干啥正經(jīng)事,用手機(jī)湊合過了。
就這樣,兩個人在屋子內(nèi),一個窩在被窩里用筆記本刷視頻,一個在桌子前用手機(jī)刷手游,互相都默不作聲,只有嚼薯片的嘎吱聲不時從我身后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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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餓了?!崩ㄒ宦暫喍痰脑捳Z打破了寧靜。我摘下耳機(jī),回頭望向她。
“我餓了。”她表情平靜,甚至略帶微笑,重復(fù)了一遍話語。突然被攪動的空氣此刻再次凝固。
“那我……”“我不想吃包子?!笨諝獾挠捕炔唤麨橹仙?。
“……那我們出去吃?”在吃膩了包子的窮日子里,我唯一的選擇就是去紅山姐的面館點(diǎn)碗十幾塊錢的素面充饑。
“行啊?!彼咽稚系氖砥继蚋蓛?,跳下了床。我看了眼地上的包裝袋,感嘆膨化食品確實(shí)不頂餓,下次一定得換成餅干??梢幌氲斤灨尚急仁砥几y控制掉落,又不禁瞥了眼自己的床……這幾日便不要準(zhǔn)備干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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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shí)說我現(xiàn)在突出的就是一個后悔,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才會想到帶拉法出門。
她單薄又帶點(diǎn)情趣的衣裳引來了不少目光。甚至光腳走在水泥路上——我有好好告誡過她在華夏國暴露自己不是人類是很危險的事情,所以她沒有露出翅膀,也沒有選擇近地懸浮。我本想問她有沒有覺得硌腳,但細(xì)看之下發(fā)覺她甚至在把路上的碎石踩成齏粉玩,頓時只覺得冷汗直冒。
好在臘月寒冬,街上的人本就不多。這一帶的打工人們更是早早錯峰回鄉(xiāng),等著迎接半月后的春節(jié)了。路上只零星有幾個人對我們竊竊議論,沒有因大規(guī)模的圍觀造成交通堵塞。我硬著頭皮走到了紅山姐的面館。
“我會聽你解釋的?!奔t山姐黑著臉,語氣里頭帶著殺意,把最便宜的番茄雞蛋面穩(wěn)穩(wěn)摔在我面前,又把最貴的紅燒牛肉面端給了拉法,還是兩碗。
阿星這時屁顛屁顛跑來:“元枝哥,你又交女朋友啦。咋穿的這么露?”“去去去,你元枝哥只對紙片人感性趣,幾時交過女朋友!凈瞎說!”我一邊提起面往嘴里炫,一邊揮手趕開阿星。眼鏡上被面的熱氣熏出一層水霧。水霧那邊的紅山燎星已出落得有幾分姿色,不能再用丫頭稱呼了。只可惜還是上初中的年紀(jì),心智還未完全成熟,那份頑劣勁還有幾分殘留。
回想起來,與紅山家母女結(jié)識已快十年了。正感慨間,拉法又把我拉回現(xiàn)實(shí):“她就是你說的紅山姐啊。你們這關(guān)系不是挺好的嘛?!?/p>
“呵,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們關(guān)系好了,”我朝著紅山姐的方向瞥了一眼,她正接著電話,“都是孽緣罷了。你別看她只在這兒開個小面館,她可是這一帶共有團(tuán)的支書,權(quán)力大著呢。要沒有她照著,我早就不是魔法師了。而且我……對權(quán)力過敏。”我在小學(xué)四年級時曾當(dāng)上過勞動委員,結(jié)果只是自己在勞動,完全不會指揮別人,最后痛哭流涕地辭去二道杠。自那以后,我對掌握權(quán)力只感覺厭惡。
一時激動,我的話匣開了個口子。我突然想給拉法好好講講我和紅山姐之間是如何的勢同水火,拉法卻早已經(jīng)把兩碗夯實(shí)的牛肉面裝進(jìn)腹中:“我飽了?!?/p>
簡短的一句話,正如她宣告自己餓了時一樣。我回頭一看。紅山姐已經(jīng)穿上正裝,胸前的團(tuán)徽閃閃發(fā)光,身后套上了這兩年漸漸興起的民用外骨骼,急匆匆往外趕:“阿星,幫忙看店。元枝,下回我再收拾你。”只一轉(zhuǎn)角,她的身影便消失在我們的視野里。
“支書也不是誰都有能力當(dāng)?shù)陌??!蔽腋锌?,牽起拉法的手,“回去了?!?/p>
“嗯,”拉法滿意地抹抹嘴,又有些擔(dān)心地看向阿星,“那孩子沒問題嗎?”
“沒問題。她可是紅山嬌的女兒,厲害著呢?!蔽掖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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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喜歡咸口的?”看著拉法面色愉悅地嚼著燒麥,我不禁問道。不說兩碗牛肉面,單是一碗便要吃掉我一整天的伙食費(fèi),我可沒那個財力讓拉法這么奢侈。
“沒啊?!崩ㄟ€是窩在床上,依舊不肯把電腦讓給我,“就是不喜歡只吃包子而已。”
唉,看來軟的不行啊,她不吃這套,我得換個法子才能救回我的電腦。這么想著,反正我今天已洗過澡了,便熄燈脫衣,像平常一樣,光著身子鉆上了床。
“嗯?”拉法有些吃驚,但并不抗拒。且不說已是在昨天就坦誠相見過的關(guān)系,她自己在這方面好像也沒啥自覺。至于我,因?yàn)槔ㄉ砩系纳裥?,還有我自己對于現(xiàn)實(shí)女性的無感,即便她的相貌形體確實(shí)正中我的好球區(qū)(白發(fā)和幼態(tài)),也沒法對她有那方面的反應(yīng)。
我一跨坐在拉法身后,把她往床的前方頂了頂,雙手環(huán)住了她的腰,又拔掉了耳機(jī)線。拉法摘下耳機(jī),扭頭與我對視。
“反正用的也是我的號,一起刷唄?!薄斑?,好吧~”似乎是對筆記本的外放體驗(yàn)不很滿意,拉法有點(diǎn)不情愿地轉(zhuǎn)過頭。細(xì)嗅之下,一股清淡的花香飄來。我感受著懷里少女的觸感,心頭略略有股失落感,又趁她不注意,摸出枕頭下那個書簽。書簽里的那根長發(fā)已比昨日短了一節(jié),仍在那頭穩(wěn)穩(wěn)散發(fā)著紅光。“大概……六天嗎……”
我喃喃自語,突然注意到拉法正扭頭看著我。她的半張臉被屏幕照亮,另一半張臉仍在黑影中,但那雙綠色的眸子無論在光中影中都那么炯炯有神,仿佛在審判著我的內(nèi)心。
“吶,元枝,”她又一次開口道,“你希望我怎么拯救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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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2028年12月28日 周四=====
因?yàn)樗⒘艘煌砩系囊曨l,等醒來時已經(jīng)過了中午。我急匆匆下樓,趕在包子鋪換商品前買了自己的早午飯。拉法的精力比我旺盛得多,似乎刷得比我更晚,現(xiàn)在還在呼呼大睡。她的衣服在領(lǐng)口處敞開,顯得危險而誘惑,明明我出門前才剛幫她擺正身體的,怎么跟個小孩子一樣。
我小心翼翼地把電腦從床上搬下,放回自己的書桌上,然后輕車熟路地打開一個又一個文件夾,找到我藏在其中的珍寶們。在回頭確認(rèn)拉法沒動靜后,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解開了褲帶子,點(diǎn)擊exe文件,選擇回想模式……
接連兩天跟穿著清涼的美少女同居,哪怕我的身體沒反應(yīng),精神上的饑渴也早已按捺不住。正當(dāng)我的大掌順著肚子向下摸索時,有誰輕輕搭上了我的肩。
“你在干啥呢?”仍帶著困意的女聲從背后傳來,我的手應(yīng)聲從褲子里抽離,那速度快若老練拳法家的甩手鞭腿。
“沒干啥。”僵硬而干澀的回答從喉中徐徐瀉出,似是在執(zhí)行早就被刻入機(jī)器的指令,而抽出的手也熟練地關(guān)掉運(yùn)行中的窗口,沒有一絲多余的動作。
“我餓了。”拉法揉著眼睛,懶洋洋地把下巴靠在我的肩上。我從購物袋里拿出幾個豆沙糕遞給她。她的眼神迷迷糊糊,手機(jī)械性地把糕點(diǎn)塞進(jìn)嘴里,咬肌機(jī)械性地把它切成糊糊,喉嚨也機(jī)械性地吞咽著。
“看來天使也不能隨便熬夜啊?!边@么說著,我把拉法拖到浴室的洗手池前,打開龍頭,幫她洗了把臉。臘月里冷水的溫度甚至讓我的手失去了“凍”的感覺。拉法更是一激靈,身體突然繃得筆直,險些沒站穩(wě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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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法有了精神后就不必我來喂飯了。我把裝了豆沙糕的購物袋塞給她后,就回到了電腦前,生怕她再把機(jī)子搶走??勺谝巫由希瑓s有一種空虛感涌上心頭——我該干些啥?
拉法已經(jīng)清醒了。我不可能當(dāng)著她的面“獎勵自己”……嗯,不可能,我確實(shí)做不到這種事。至于視頻,昨晚已刷了一整夜,何況白天更新的博主并不多。我一時間有些想回去繼續(xù)睡覺,卻不想放棄好不容易得來的電腦的控制權(quán)。
“喂,元枝?!崩ǖ恼Z氣有些冷漠,像被那自來水冷卻過一樣,是在不滿我把她丟在一邊么?如果又是來搶電腦的話,我可不會答應(yīng)?!澳阌袥]有什么高級點(diǎn)的娛樂啊?!?/p>
“高級?”我有點(diǎn)不明白她的意思?!氨热缱x書什么的,”她解釋道,“刷視頻確實(shí)能提供源源不斷的快樂,但結(jié)束后……總之很空虛?!?/p>
“啊嗯……”我有些為難,畢竟我是個沉浸于低級趣味的人。拉法耷拉著臉,看得出刷一晚上視頻對她的消耗很大。她游移的眼神掃了兩周,最后停在我的書桌上。
我本以為是她又盯上了我的電腦,不過細(xì)看之下,她的目光略顯長遠(yuǎn),隔著電腦盯上了什么東西。我也不禁順著那目光看去。
臘月下午的陽光雖不溫暖,卻仍顯得有些耀眼,自窗外傾瀉而下,在窗戶的底邊形成了一道光幕。而在窗戶下方,躲藏在光幕后邊,有一本黑色封皮的書,與墻壁的陰影融為一體。從厚度上可以看出,那絕非是字典之類的工具書。
我很有主人翁態(tài)姿態(tài)地把它拿起來,封面上落著一層薄薄的灰。我取來抹布把它擦干凈,還象征性地吹了一口氣,又吹了兩口氣,再吹了一口氣。覺得差不多干凈了,我把書遞給拉法。
《德尼安:彷徨少年時》,拉法念出了它的標(biāo)題。“是本小說。”我解釋道,然后目送拉法又回到了床上——她真的很喜歡躺在上面。而后她掀開被窩,又拍了拍床單,示意我也鉆回去。我只是搖了搖頭——沒洗澡不上床是我的規(guī)矩。不管身體再臟,至少要保證床干凈。如果沒有條件洗澡,我寧可穿著衣服睡在書桌前面。
拉法有些不滿:“你哪來這么多莫名其妙的規(guī)矩?明明有錢卻只吃包子,明明身子不臟卻要洗澡……真是個奇怪的人類。”我也不反駁,本來魔法師比起常人就是有各種各樣怪異的部分,早習(xí)慣了。
她把書遞給我:“那你念給我聽吧?!蔽铱粗焉习肷硪膊迦氡桓C里,一副躺平的模樣,有些無奈,只得坐在床邊的地板上,翻開書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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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尼安》是日耳曼國的哲人,赫爾曼·黑瑟伊的著作。故事的主人公,欣特萊,打小就認(rèn)為生活的周遭有兩個世界:一個是以自己的家為代表、秩序與良善的光明世界,一個是以異教徒和粗人們?yōu)榇?、混亂和暴力的黑暗世界。欣特萊從小就喜歡閱讀一些主人公誤入歧途,墜落在黑暗世界的故事。
一切起于一場和伙伴們的吹水,欣特萊編造了自己偷蘋果的謊言。年輕的孩子總喜歡把這類事情作為英雄事跡。而窮人家的大小伙,克魯姆,用自己的威嚴(yán)逼他起誓,要他保證自己說的是真的,隨后便以此為要挾,不斷勒索他,讓他墜入了黑暗的世界 。這深深影響了欣特萊的生活和家庭關(guān)系,直到一位轉(zhuǎn)學(xué)生——德尼安的到來。德尼安有著不同于年齡的成熟,無論外貌還是氣場。他有著似乎能看穿人心,甚至略加操縱的能力。他如神跡般理解了欣特萊的處境并幫他趕走了克魯姆,讓他能夠重回光明的世界。
老實(shí)說,我還是第一次出聲朗讀這本書。我很久沒有朗誦過了,不時吃幾個螺絲,而且口干舌燥,灌了幾壺水?!兜履岚病肥俏疫@棟房子里唯一一本實(shí)體書,是我當(dāng)初聽說自己很喜歡的一部漫畫《千代田噬種》致敬了這本書,才特意去閱讀和買下。老實(shí)說,大家的文筆與我常在手機(jī)上讀的輕小說差異非常,有著很多反復(fù)、細(xì)膩的描寫,甚至有些顯得啰嗦,但能讓人強(qiáng)烈地感受到人物的情感。只可惜每當(dāng)我試圖去模仿這種文筆寫作時,又總是淪于流水賬,最后在被罵水字?jǐn)?shù)的擔(dān)心中把它們都盡數(shù)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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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著腸胃蠕動的聲音,我才察覺光線已十分昏暗了,不覺間已經(jīng)到了下午。我起身準(zhǔn)備去開燈,卻被拉法叫住了了。
“元枝,”她的聲音沒有了之前的生機(jī)感,倒像是那兩次問如何拯救我時的肅穆,“你是怎么處理的呢?光明的世界,與黑暗的世界。”“只是小說杜撰而已,”我回道,“哪有什么兩個世界?!崩ㄒ矝]有在意我的回答,只是怔怔地盯著天花板上的污漬。她的雙臂從被子中伸出,直直地癱在兩旁,面色平靜,好像睡著了一樣。
我被她這種勿近勿擾的氣場隔開,撓了撓頭,又一次感受到了腸胃的蠕動,于是打開手機(jī)操作起來。不一會兒,一個陌生的號碼打來。我接通后禮貌地應(yīng)了幾句,下樓去取餐。
“來,今兒個是星期四,肯打雞打折?!蔽野蜒b著高端快餐的紙袋子放到床頭,又坐回電腦桌前,拿起中午多買的包子啃起來。洋快餐在華夏國總是走高端路線,雖然打了折,要吃一頓飽的也是不便宜。拉法被香氣吸引,眼神又重新聚焦。我看她拿出漢堡津津有味地吃起來,只覺得嘴里涼透到發(fā)硬的包子皮也香糯了不少。
“你不吃嗎?”把大如三個拳頭的漢堡像被抽水馬桶卷走一樣吸進(jìn)肚子里后,拉法投來了有些關(guān)切的眼神?!啊愠园伞!睘榱嘶卮?,我有些艱難地把嘴里干干的包子咽下去,“我吃不慣貴的。”拉法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紙袋,拿出一包薯條,下床走來遞給我:“收下吧,這是天使恩賜給你的,來拯救你于饑餓之苦?!?/p>
“這……”我反射般接住了那包薯條,等回過神來,拉法已經(jīng)躺回床上,床頭只剩下一堆空空的包裝袋了?!拔依哿耍裉炀偷竭@兒吧。你記得關(guān)燈?!?/p>
她這是在關(guān)心我嗎?突然被美少女關(guān)心什么的,我心底涌起復(fù)雜的心情:羞赧、欣喜,可能還有點(diǎn)動容?但隨即我仿佛又想起了什么,氣急敗壞道:“你*粗口*下來!吃完飯洗手了嗎!別把我床弄油了!”
這一晚,直到我把關(guān)注的博主更新的視頻都刷完,氣頭也沒完全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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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日=====2028年12月29日 周五=====
“你不是說不會再帶我出來了么?”站在迪士米樂園的門口,拉法這么問道。“沒事,”我要了一張成人票和一張兒童票,“反正明天才是小長假,趁今兒個人流量還不大,多帶你出來轉(zhuǎn)轉(zhuǎn)?!?/p>
樂園里頭已有了不少游客,還有許多穿著悶熱皮套的員工辛勤工作著。不少游客穿著可愛,甚至可以說有點(diǎn)過于招搖的衣服,相比之下,拉法的打扮反倒顯得沒那么顯眼。
“那為什么我是兒童票?"拉法又有了新的問題。我也沒有回答——為啥買兒童票,你照照鏡子,再看看票價不就知道了嗎,這差好幾百塊錢呢?!澳阆胪嫔叮犇愕?。”我在她面前攤開地圖。拉法并不掩飾對我的無視的不快,鼓著腮幫子往地圖上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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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yàn)橄掠辏袢盏臒熁ㄐ闳∠?,那是少?shù)幾個就連失去了童心的我也能欣賞的項目。臘月的雨最是難熬,我?guī)缀跏翘与y般的拽著拉法進(jìn)的地鐵站。幾次轉(zhuǎn)乘后,深夜的地鐵已變得空空蕩蕩。伴隨著窗外逐幀排列的廣告,車廂輕輕晃動。我和拉法緊挨著座位,都只是低著頭不說話。
“我不明白,”拉法首先打破了寂靜,“這不都是我在玩么?”“是啊,”我很平靜地回道,“如果有摩天輪的話我倒是很想上去坐坐?!薄翱傻鲜棵讻]有摩天輪!漂流你說水冷,過山車你說身體不適。就連中午在餐廳吃飯,你也自帶干糧。在那里,你可能比我更突兀更顯眼?!崩?xì)數(shù)著我的行為,“那你為什么還要花大價錢帶我來呢?”
“為了讓你開心?!蔽业恼Z氣依舊平靜。“那我更不明白了,”拉法的語氣有些激動,“你這么吝嗇,為什么要為我開心花這么多錢?你明明既不要我的拯救,也并不信仰天使。”“…………”我沉默了一下,思考該怎么回答,“因?yàn)槟闶敲郎倥?,我喜歡你。這個回答可以嗎?”
很顯然,不可以。拉法翻了個白眼,扭過頭去,又不說話了。我也很無奈,如果老實(shí)回答,說不定會觸及她痛苦的回憶。我不太想這樣,畢竟按道理來講,拉法現(xiàn)在在這里,都是我害的,我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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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處時已是深夜,是時候準(zhǔn)備就寢了。奔波了一天,感覺身上淺淺地出了層汗。我拿了套更換的衣服進(jìn)了浴室,開始放水。
冷水漸漸升溫,填滿了洗衣用的盆子,將我脫下的衣服件件浸潤。逐漸升騰的水汽在浴霸的燈光下如蔓延的觸腕。我摘下已滿是霧氣的眼鏡準(zhǔn)備淋浴。這時,浴室的門開了。
我有些震驚地看著走進(jìn)來的拉法。她已脫下了那件我為她買的布料,隨手扔上洗手臺?!拔乙蚕??!彼缋硭?dāng)然般地說。
“天使也要洗澡嗎?”我問道?!霸趺床挥茫俊彼磫?,“我的身體跟人類,在構(gòu)造上也沒多大區(qū)別呀?!薄翱赡忝髅鞑挥蒙蠋??!蔽抑赋鲎屛液芰w慕的一點(diǎn)?!斑@是兩碼事,”她昂起頭,一臉“這你就不懂了吧”的表情,“我還要吃飯呢,怎么就不用洗澡了呢?”
好吧,看來她是鐵了心要用我的浴室了。不過這樣也好,不用擔(dān)心床臟了?!澳俏易撸俊蔽叶Y貌地說,順手拿起浴巾?!安挥昧?,”拉法制止道,“你幫我洗?!?/p>
我有些受寵若驚了,不過看她的表情,似乎還在鬧別扭,這里就按她說的照做好了。只可惜我家的淋蓬頭不夠大,沒法站下兩個人。我只得讓出自己的位置,站在一旁給她清理。身上未干的水珠逐漸蒸騰,奪走熱量,即便在浴霸下仍冷得讓人發(fā)抖。尤其是我的雙手,更是抖得厲害——絕不是因?yàn)榫o張。
拉法的身上又傳來清淡的花香。她的身體依然美麗,同我第一次見時一般——盡管只過了短短四天不到,但我仍想這么感慨。甚至,被水流裝點(diǎn)的軀體在升騰的霧氣中有種朦朧的美,我因近視看不真切。我突然很想模仿那些宗教贊美詩中的詞句,盡管蹩腳:絲綢般的長發(fā),大理石似的皮膚,如同翡翠的眼瞳。再加上那散發(fā)的淡淡神性,簡直就是天使……然而我這才反應(yīng)過來,她不正是天使么。
“手怎么停了?”拉法的話語打斷了我的胡思亂想。我關(guān)掉水流,擠了點(diǎn)洗頭膏為她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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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拉法洗完后,我才有機(jī)會來洗自己。在淋蓬頭的水流下,我順帶把衣服都給洗完,而后串上衣架掛在浴室里的晾衣竿上。明天如果天晴了就晾出去,如果不放晴……拉法可沒有換洗的衣服啊,傷腦筋。
“怎么這么慢?”才走出浴室,便聽到拉法在抱怨。不過嘴上抱怨歸抱怨,她還是為我拉開了被窩。我注意到她手上拿著那本《德尼安》,也心領(lǐng)神會地上了床。我有著裸睡的習(xí)慣,而拉法的衣服我才剛洗完——其實(shí)仔細(xì)想想,如果她天天宅家,穿不穿衣服倒也沒那么所謂——我們就如同初次見面時那樣肌膚相親著。洗完熱水澡的拉法暖呼呼的,更是讓人心生憐愛,讓我不自覺地抱緊了些。
“繼續(xù)讀吧?!崩ú⒉环纯梗皇谴叽傥?。我翻開書本,夾著紅發(fā)的書簽映入我們眼簾。我的手微微一顫,又假裝不在意地把它放在一邊,轉(zhuǎn)而繼續(xù)讀起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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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特萊好不容易脫離了黑暗世界,他只想撇清一切,包括德尼安,以及他的一些背離教誡的理論。德尼安雖然幫助了欣特萊,但并不索求感謝。他只是告訴欣特萊,有個人什么都知道。
欣特萊就這樣在光明的世界中度過了小學(xué)時代,升上了中學(xué)。然而他依然懼怕著黑暗世界。不僅如此,他進(jìn)入了青春期,有了對異性的愛欲和性欲,這些背離光明世界、背離教誡的東西。在一次散步中,他被學(xué)長帶到了酒肆,而后沾染了酒精,又一次墮入了黑暗世界,跟壞孩子們廝混。他假裝自己跟他們是同路人,卻無比渴望回道光明的世界;他吹噓自己的情史以及對女人的評判,卻渴望能真的與異性交流和相愛;他如兒時讀的故事中那些主人公一般墜入了黑暗世界,可自己卻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直到有一天,他對一個姑娘一見鐘情,由此有了莫大的動力,自己跟黑暗世界一刀兩斷——盡管他并未上前和那姑娘交流。他搞來了畫紙和顏料,想要畫下那位姑娘,可最后畫出的人影中卻有自己的影子,甚至看久了后,還有德尼安的影子。欣特萊對這副人像日夜欣賞,愛不釋手。直到某個雨夜,那幅畫被雨水打落在地上,等早上時已是濕透了,只有那雙翠綠的眼眸依然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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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頓了頓。拉法扭過頭來,那雙翠綠的眼睛似是在問我為什么停下?!拔液缺??!蔽蚁麓泊蛄吮瓱崴?,潤潤喉嚨。
欣特萊又畫了第二幅畫,那是他曾和德尼安討論過的,自己家門口拱石上的家徽。那不是自己的家徽,在這棟房子還不屬于自己的父母時就在那兒了,經(jīng)過多次粉刷,已難以辨識,只能隱約看出蝴蝶的形狀。欣特萊畫了一只從球體中鉆出的蝴蝶,幾經(jīng)猶豫后,把它寄給了德尼安。雖不抱希望,但有一天,他收到了一張紙條。
“蝴蝶掙扎著破繭而出。繭就是世界。想要誕生,必先破壞這個世界。蝴蝶向神飛去,神之名為密特拉?!蔽彝蝗蛔⒁獾嚼p眼閉合,呼吸勻稱,袒露的胸口起起伏伏,已是入夢了。我又合上書本,下床關(guān)上燈。
“晚安?!蔽覍ι砼缘睦ㄝp聲道。
“……拯救你…………”拉法的手不自覺地抓上了我的手,嘴里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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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日=====2028年12月30日 周六=====
太久沒去買過菜了,沒想到物價漲得這么夸張。我在廚房一邊切著菜一邊這么想著。拉法走了進(jìn)來,手里是吃剩一半的綠豆糕:“你怎么不吃包子了?”
“嘴里出潰瘍了,多吃點(diǎn)維生素好得快……唔!”我因回答時分了心,不小心切到了手指,石油一樣黑色的血滴在菜葉上。拉法見我受了傷,像受了什么刺激,抓住我的手指,直往嘴里送。
“………………嘔,魚腥草味兒。”拉法一臉嫌棄,但還是沒把我的手指吐出來。那我只能自己把它拔出來:“不用不用,我會療傷的?!蔽易笫终菩某呐K,運(yùn)起功來。
「永生功·觸手生春」
“看,沒事吧?!蔽医o她看了看我的手指,雖然還沾著她的唾沫,但傷口確實(shí)已經(jīng)消失了。拉法咽了咽唾沫,又皺著眉頭灌了杯水:“……唔,你的血…怎么是黑色的啊,正常人不都是綠色的嗎?還這么腥?!?/p>
“魔法師都是這樣的啦?!蔽医o她解釋道,“魔法的本質(zhì)就是對世界法則的扭曲,用的多了自然會把自身扭曲成非人的存在。我是因?yàn)轶w質(zhì)關(guān)系,只能永遠(yuǎn)被束縛在‘人類’的范疇里,不然早就不是這副外表了。”不過拉法似乎聽不進(jìn)去,還在干嘔。幸好我今兒個買菜時順路,給她買了盒牛奶,正好在這里用上了:“話說你還吃過魚腥草么?”拉法豪邁地把杯子舉過頭頂,一飲而盡,她貧瘠的胸脯也隨之挺起——唉,果然還是讓她穿上衣服對我的精神健康比較好,希望衣服快點(diǎn)晾干。
“以后小心點(diǎn),”拉法干咳了一下,“天使可見不得人類流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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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電腦前苦思冥想。拉法還在床上刷著我的手機(jī)。這一與前兩日兩極反轉(zhuǎn)的場景倒是不讓我反感,反正手游日活已經(jīng)刷完了,倒是有別的東西讓我頭痛。
“你在苦惱什么呢?”拉法的臉從一旁鉆出,“你的臉上寫滿了需要拯救哦。”
“下個月8號,有個我很喜歡的虛擬主播要過生日。我想為她寫首歌?!蔽野牙ǖ哪樛屏嘶厝ィ瑓s突然注意到一個華點(diǎn),“額,虛擬主播就是……”
“我知道,”拉法打斷我的解釋,“我好歹用你的號刷了那么多視頻。而且以前我也當(dāng)過主播?!薄鞍。?dāng)過?什么時候?”我有些震驚?!昂芫靡郧袄?,在橋洞底下跟某個……‘朋友’…一起賣藝的時候,也順帶接收網(wǎng)上的打賞?!崩ń忉尩?。不出意外的話,她口中的那個“朋友”應(yīng)該就是……
“所以呢?你會寫歌嗎?”拉法問道?!安粫。蔽矣行┣纹さ卮鸬?,和我的臉配起來可能顯得有些惡心,“哼到哪兒算哪兒?!?/p>
“啊這……”拉法顯然有些震驚,“那你想寫首什么樣的歌呢?”
“這個嘛……”我有點(diǎn)不好意思,“因?yàn)樗娜嗽O(shè)是個歌勢的小魔女。然后,某次直播里聽說她以后想做公司前臺,所以就想寫首《前臺的小魔女》?!?/p>
說著,我點(diǎn)開了txt文件,里頭是我寫的蹩腳歌詞?!澳乔{(diào)呢?”拉法問。我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在這兒,就是不會寫下來?!?/p>
這下輪到拉法的想法都寫在臉上了。錯愕、驚異、無語輪番上臺?!澳悄愫邆€給我聽聽?”
“咳咳嗯!”我咳了咳,隨后用奇怪的調(diào)子哼起來。哼到第二段時,又轉(zhuǎn)成rap,再進(jìn)到副歌。
“公司前臺新來個小魔女
一天到晚總在摸魚
頭發(fā)夕陽般赤紅 眼睛松石似翠綠
總在敲打著字字句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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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魔女她有許多奇妙話語
也愛跟我們叨叨絮絮
她說著績效的焦慮和上司的癡愚
我們偏愛聽歡快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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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
她說著學(xué)院的后山森林 和大書庫
還有那紛飛的妖精 和魔法貍鼠
她走上一條充滿疑問的真理之路
愿祝她能有光明的偉大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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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魔女 跌跌撞撞充滿遠(yuǎn)大抱負(fù)
她從不會停下腳步
編織著奇異的式術(shù) 還有魔法的音符
奏出一曲華美樂譜”
…………
沉默,拉法沒有發(fā)表任何看法。
沉默,我也沒有接著唱下去。
“然后呢?”拉法終于忍不住了。“寫不下去了?!蔽乙仓荒苋鐚?shí)回答,“應(yīng)該還行吧,第二段轉(zhuǎn)成rap什么的,不覺得很棒嗎?黃蓉老師為《葉聞3》寫的宣傳曲《葉聞》就是這么處理的哦?!?/p>
拉法抹了一把臉,斟酌了一下措辭:“第一次寫歌還是寫給自己比較好吧。在技藝不成熟時,需要強(qiáng)烈的情感去填補(bǔ)這部分的不足?!蔽覔蠐项^,細(xì)想了一下:“確實(shí),果然我還是寫文吧?!?/p>
我把txt文件扔進(jìn)了名為“廢稿”的文件夾,又新建了一個txt文檔準(zhǔn)備開始寫文。拉法這時又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面對一臉傻樣的我,嘆著氣道:“我好歹幫你錄個伴奏吧。”
“你還會干這個?”我有些驚訝。“在天界的時候我就是為了拯救人類而學(xué)習(xí)奏樂的,”拉法坐到電腦前。我驚異于她的才能,誠惶誠恐,擔(dān)心自己在椅子上的余溫會不燙傷她。“不過后來為了賣藝,被迫轉(zhuǎn)行繪畫了。你如果要給那位主播作張畫的話,我也可以給你代筆。”她補(bǔ)充道,一臉嚴(yán)肅。我從沒見過拉法的這種表情,看來她似乎真的很在乎音樂:“不必了,自己做的才算有心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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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元枝?!蓖瓿闪伺錁返睦òc在椅子上,對跪坐一旁,幾是五體投地的我說道,“你有對那位主播有過那方面的想法嗎?”
“那方面?”我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繁衍,又或者婚配,之類的?”拉法把話說明。“哼,怎么會呢?”我有點(diǎn)不屑,“哪有人會真的想和主播結(jié)婚呢?何況她也不是我的菜啊?!闭f最后一句話時,我有些心虛,老實(shí)說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菜”具體指什么,只能一邊喝水掩飾,一邊希望拉法不要深究。
“那什么是你的菜呢?”拉法并沒有如我所愿,“是你D盤里那些光屁股女人嗎?”本應(yīng)下肚的水嗆進(jìn)了我的鼻子里:“你!你怎么?”
“你該不會以為自己藏得很好吧?”拉法笑了,笑得很輕視,“前兩天不是就看過你拿出來過了嗎?我只是點(diǎn)了那個叫‘最近訪問’的快捷鍵而已,就找到了啊?!?/p>
居然!太失策了!
我使勁咳嗽兩聲,終于從嗆水中緩過來?!澳侵皇菫榱颂幚慝F欲,”我辯解道,“我又沒有可以發(fā)泄的對象,只能用這種東西咯。更別說,其中不少作品的內(nèi)核,甚至很優(yōu)秀?!?/p>
“沒有對象……”拉法就這么直勾勾看著我,“你是說我沒有那些光屁股女人有魅力?明明我們肌膚相親,坦誠相待,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這么多天。明明如果你向我請求的話,我會答應(yīng)你的啊。我是天使,我的使命就是拯救人類,你的要求我都會盡力滿足??!”拉法說著說著,漸漸有了哭腔,把我嚇了一跳,“為什么呢?為什么對我這么好,為什么要滿足我那些任性的需求,卻不求回報呢?為什么帶我去吃你絕不會狠心為自己買的東西,去你原本不會花錢去的地方?我不明白!一開始我問你,你說你不需要我的拯救;等我再問你的時候,你又說我拯救不了你。我不明白!你呼喚了天使,向她進(jìn)貢,卻不索求一絲拯救,為什么?我不明白!”
“元枝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到底要怎么拯救你!”
“……因?yàn)槟闵砩嫌猩裥裕摇恢故俏?,其他人類,其他動物,我們的身體是無法把你認(rèn)知為交配對象的。就算你長出貓耳、狐尾、鬼角、異瞳、構(gòu)造體的四肢,一口一個‘歐尼醬’叫我,性格無限接近我心中的阿尼瑪,我也不會跟你做那種事情的?!蔽要q豫再三,只平淡地這么陳述道,把已泣不成聲的拉法抱上床,蓋好被子,抹干她的眼淚——她的一撮頭發(fā)不知何時被染成了黑色,如我的血液一般。而后,我無言地回到電腦桌前,戴上耳機(jī),開始寫作。
這天晚上,雖然拉法沒有要求,但我仍為她讀完了《德尼安》:
欣特萊漸漸地對密特拉這尊神明感到好奇。在一位離經(jīng)叛道的神父幫助下,他漸漸了解密特拉的一切。她是女人,卻也可以是男人;她是善,卻也可以是惡;她是母親和圣女,卻也可以是情人或蕩婦;她既不勸人向善,也不誘人作惡。欣特萊對這位包容兩個世界的神心生向往,且常常在夢中見到她,向她盡情揮灑善惡。最后欣特萊真的見到了那位與他夢中的密特拉一模一樣的女性——她是德尼安的母親,Ave夫人。德尼安的思想中包含了她的意志。不久,戰(zhàn)爭爆發(fā),欣特萊在軍醫(yī)所中療養(yǎng)。他在迷糊之間看到德尼安躺在隔壁,他得知德尼安早知道他對自己母親有意思(Ave這個稱呼她只會告訴自己的追求者們)。德尼安說自己已從母親處得了吻,現(xiàn)在就按母親的意愿將吻遞給欣特萊。
“我順從地閉上雙眼,感覺一個輕柔的吻落在我的唇。我的唇上還有一些鮮血,不曾止住。然后,我睡著了…………傷口很深。從那時起,我身上發(fā)生的一切都很痛。可是當(dāng)我偶爾找到鑰匙,進(jìn)入自己的內(nèi)心,命運(yùn)的圖像就像隱藏在一面黑暗的鏡子里,只要我俯身去看,便可看到自己。它已經(jīng)完全像他了,他,我的朋友,我的人生導(dǎo)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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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日=====2028年12月31日 周日=====
早晨起床時,拉法已經(jīng)醒了?!拔蚁肓艘幌?,”她拉住我的手,“奶黃包也不錯。”我很順從,下樓買早點(diǎn)時,只普通地給她買了奶黃包。
“以后早飯也只給我買奶黃包吧?!崩ㄌ嶙h。
“不必了?!蔽疫@么說道,坐在床邊,身子挺得筆直,“以后可能就不需要了?!崩ㄋ坪醺惺艿搅耸裁矗炎炖锏臇|西咽下:“說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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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你是怎么來這兒的嗎?”“具體過程,我也記不清了?!崩ɑ貞浀溃拔冶緛響?yīng)該已經(jīng)變成灰燼了吧。隱約中感到有人呼喚了我,我就來了?!蔽尹c(diǎn)點(diǎn)頭,拿出了那個書簽。書簽中原本的長發(fā)已只剩一節(jié)了。
“格蕾緹婭?!崩ń舆^書簽說道?!澳阏J(rèn)出來了?”“第一天晚上,見你從枕頭底下掏出來時就認(rèn)出來了?!崩ǖ哪樕想y掩驕傲,“我怎么會認(rèn)不出來呢?我的朋友,我的介錯人,我的……同位體?!倍?,她又注視著我:“格蕾緹婭說她擅長火系魔法,那你身為魔法師,也應(yīng)該有自己的偏好吧?!?/p>
我又點(diǎn)點(diǎn)頭:“我主修的是召喚術(shù)中,降靈術(shù)下一個叫降神術(shù)的二級分支,是一個將神明憑依在媒介上,借此獲得其部分權(quán)能的體系。除了降靈以外,役使召喚獸之類的魔法,從東瀛國的式神到暹羅國的古曼童我都有涉獵?!?/p>
“所以,你召喚了我?”拉法問道。
“是的?!蔽姨拐\,“不過待到那根作為觸媒的頭發(fā)燒盡,我們之間的契約就解除了。你就自由了,可以隨意攻擊我,忤逆我。你身為天使拯救人類的本能,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極端地集中在我一個人身上。”
“自由?”拉法有些不解,“我不會回去嗎?”
“嗯,事實(shí)上,本來應(yīng)該由我用專門的魔法把你送還,在契約解除前?!蔽矣行├⒕蔚刂v解道,“不過我也不記得怎么召喚的你。召喚術(shù)有很多術(shù)式模型,用不同的方法都能達(dá)成召喚這個結(jié)果。打比方來說,如果召喚是點(diǎn)火,那么送還就是滅火。不同的點(diǎn)火方法需要的滅火手段也不同?;鸩竦幕鹧婢秃茈S意,可以甩滅,可以吹滅,也可以用水澆滅。酒精燈就不能吹滅,而要用燈帽蓋滅。煤氣燈就更嚴(yán)格,一定要關(guān)閉閥門,切斷供給。我確實(shí)可以隨便挑個送還術(shù)試試,但結(jié)果可能會像用水澆滅煤氣燈一樣,造成更大的隱患,反倒不如就這么放著來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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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法沉默地盯著書簽看了許久,又把它交還給我。“那說說你跟她的事吧。”她扭過頭望向窗外,紅色的火鍋店招牌上纏繞著只在晚上才開啟的霓虹燈,顯得有些暗淡,那顏色與格蕾緹婭的頭發(fā)竟相似得有些刺眼,“反正我回到那個世界也無親無故,待在這兒也挺好。”
我看不見拉法的臉,只自顧自地說起來,那是2022年的整個夏日。我講我如何被仇人殺害,又一次被春哥復(fù)活在床上,然后發(fā)現(xiàn)浴室有人,撞見她借浴室;如何請她在穿越世界的魔法冷卻好前暫時住下,以向她求教魔法理論和體術(shù)心得;如何和她一起擊退我的仇人,讓我見識到了她的強(qiáng)大;如何教她下圍棋,打“魔法與巫術(shù)卡(PDO)"牌。我又講她是如何擅長繪畫、精通音律,如何精于情感、長于哲思,聽她轉(zhuǎn)述跟音樂人還有拉法相愛相殺的故事。
說著說著,過往的那一幕幕在我眼前劃過,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夏天,那個疫情的封鎖仍未解開,我和異世界的魔女一起度過的夏天。我的心情也如同那時般激動起來——和一個美少女同處同一個屋檐下,怎么能不激動呢,無論那是何種激動。
我懷念起和格蕾緹婭度過的每一天,看到她那么的美麗、強(qiáng)大、不老不死——雖然當(dāng)時還沒有,半精靈也只是有著精靈外表、壽命卻與人類相當(dāng)?shù)姆N族,但以她的天賦,不老不死只是時間和意愿的問題,更何況她當(dāng)時已對易容和變形術(shù)小有所成,不老于她而言絕非難事。于是,夾雜著少許對異性的戀慕,我對格蕾緹婭心生向往。我羨慕她,就像「魔術(shù)師」羨慕「珠淚哀歌」,羨慕她的美麗、她的強(qiáng)大、她的不老不死,羨慕她豐富的情史、淵博的學(xué)識、畫技音律的造詣,羨慕她比我小一歲的年輕(著重)。就是羨慕,就是羨慕!我也開始想要得到那份力量!但我……但我做不到…………我只是凡人,當(dāng)時是,現(xiàn)在也是。
我濕潤的眼角瞥見拉法已轉(zhuǎn)過頭來,但她在淚膜的那頭,我看不真切,只能繼續(xù)著述說,任憑悲痛把淚水自眼眶中驅(qū)出。
我想,我渴望,我奢求,我能站在她身邊,做她的朋友,一輩子都能說上話的朋友。但是不可能,格蕾緹婭對于我所在的這個世界,只是一顆火流星,熾熱耀眼,但絕不因人的愿望而懸于空中。可晚熟的我還是去請求了,請求她為我駐足、為我停留,請求她成為我的導(dǎo)師、我的太陽、我的德尼安。或許是出于善意,或許是出于情誼,或許是希望徹底斷掉我的念想,她許諾我若能在決斗中勝過她,便愿予我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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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dāng)時沒有筑基,不是銀月神殿的神子,不是作為數(shù)據(jù)女神降臨的容器的試做品,沒有經(jīng)受過那個手術(shù),沒有足以承載神明靈魂的識海,沒有現(xiàn)在這樣充沛的靈力,更沒有現(xiàn)在的多位神明憑依的倚仗,但靈力回路仍和現(xiàn)在一樣脆弱。我的靈力甚至低于常人的平均值,能依靠的不過是在太吾幻境中修煉過一段時日的武術(shù)——可我連運(yùn)功的根骨都是最差的一檔。但我又能怎么辦呢,向往的女性給了你機(jī)會,難道你要拒絕嗎,你要退縮嗎,你要無理取鬧、像個小丑癡人嗎?是的,我接受了,我接受了那場決斗,就在皇埔江畔,那條貫通申滬市的河流岸邊。
格蕾緹婭曾向我提起,被眾人認(rèn)可的魔女會獲封頭銜(往往是雙字),若是足以名垂青史,獲封單字頭銜便是莫大的榮譽(yù)。她也曾如同跟朋友炫耀一般告訴我她的封號——熔鍛之魔女,以嘉獎她對火系魔法和簡易煉金術(shù)的結(jié)合應(yīng)用上的成績與貢獻(xiàn)。甚至她的導(dǎo)師曾說,按她的天賦,繼續(xù)努力精進(jìn),成為單字封號的魔女也未嘗不可,比如“紅魔女”之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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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騎士沖向風(fēng)車,那里沒有敵人,沒有他眼中的巨人。
他是愚人,他誰也戰(zhàn)勝不了。
我沖向熔鍛之魔女,沖向火焰,沖向她和她身后燃燒著的鐵皮巨人。那里是她,她不是敵人——我不配做她的敵人。
她認(rèn)可了我僅有的戰(zhàn)力,欣賞我的勇氣,愿以全力迎戰(zhàn)奉還我的尊嚴(yán),而后給予愚蠢的我以敗北,給予我的愚蠢以敗北。
“協(xié)奏曲·紅巨星!”鐵皮人身上那些音符般的符文紛紛運(yùn)轉(zhuǎn)起來。它左輪彈巢似的右拳,它鋒利的左爪,伴隨著各式灼熱的彈幕襲來。
我是愚人,我誰也戰(zhàn)勝不了。
我就這么站著化為了灰燼,在床上醒來時,每一個細(xì)胞都在幻痛,灼燒般沸騰——春哥的永生功治不了這個。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會贏過你的!”
“我等著。”
我看著她化作火流星,消失在“門”的那一頭,口中默念著我們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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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你召喚我的原因?”拉法問道,“你覺得自己可以跟她掰掰手腕了,然后小伙操作失誤?”
“不,那天單純只是我醉了?!蔽乙鸦謴?fù)平靜,“可能是因?yàn)椴湃ミ^圣教的教堂,也可能因?yàn)槭且Q夜,總之我召喚出了天使。就這樣?!?/p>
“那你沒有為了戰(zhàn)勝她努力嗎?”拉法提出了一個理所當(dāng)然的問題,“我看你每天都很閑。”對此,我只是嘆了口氣,有些意味深長?!袄?,”我說,“我已經(jīng)28歲了。雖然6年前和她度過的生活、5年前我從大學(xué)畢業(yè),都像是昨天一樣,但我已經(jīng)28歲了。我不再年輕了,也不是普通人了??晌胰栽卺葆?,我仍未掙脫少年時代?!?/p>
“我畢業(yè)后嘗試找工作,那時我還年輕。但我花四年時間混出來的計算機(jī)本科文憑并不被看好。我四處碰壁,沒有信心。銀月神殿的前輩們勸慰我有大把試錯的時間,還幫我做了那個手術(shù)般的儀式,讓我囿于人類的范疇,卻能承受神明的憑依。他們還幫我覺醒替身異能,寫介紹信送我去東瀛國的魔法學(xué)校鍍金。這很好,都很好。”
“可我回過神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偏離正常人太多了。魔法也好,繪畫、音樂也好,這些我熱愛的東西既不予我天資,也不被主流大廠的HR們當(dāng)作正經(jīng)資歷,頂多算是加分項。我就這么點(diǎn)后天移植的天賦,我的悟性和上限在那里,不可能作為魔法師過活一輩子。可我又做不回普通人——自動化技術(shù)發(fā)展得比我想象得快,下崗的藍(lán)領(lǐng)工人或許還可以有退休津貼,我卻連跟他們搶飯碗的機(jī)會都沒有了,只能靠著父母留給我的積蓄度日,在擔(dān)心哪天坐吃山空的憂慮中啃著包子,惶惶不可終日。你問我如何處理兩個世界,可我只會逃避,最后成為了兩個世界夾縫里的邊緣人。我是破繭失敗的蝴蝶,既鉆不回繭內(nèi)、回到童年,又不愿破繭、進(jìn)入社會,只能如毛蟲般活著?!?/p>
“我根本不知道我該干什么,想要什么。”我面無表情,看向面無表情的拉法,“這樣的我,你要怎么拯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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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
好痛!
我沒想到拉法比我想象得還要強(qiáng)。不僅單純是靈力量和魔法天賦,還有那驚人的身體素質(zhì)和體術(shù)根骨,甚至那份察覺到「幻想殺手」的異能是無效魔法后就只用單純的靈力放出和體術(shù)作戰(zhàn)的直覺。我用上了我所能用的一切:拳掌、腿法、刀劍、長槍、軟兵、點(diǎn)穴、絞技、關(guān)節(jié)技、暗器、魔法彈幕、增幅藥劑、人造元素精靈、人工智能算力……可我?guī)缀跤帽M了手機(jī)里預(yù)設(shè)的魔法,也只能略微傷及拉法的嘴角,最后被她無情踩爆了顱骨。
“你醒啦。”拉法的聲音從床邊傳來。我扭頭看去。她手中捧著的是已幫我回收了的衣物(春哥的永生功只能復(fù)活,不能回收衣物),臉上的微笑慈愛無比,給我一種母親的感覺。我渾身酸痛,只能堪堪接過手機(jī),默念道。
「解壓,編號15?!?/p>
「「術(shù)式運(yùn)行:《他者的避難所》」」
腦海中傳來數(shù)據(jù)女神的聲音,我從異空間中取出拉法的那身衣服,遞給裸著的她——決斗前她怕這件唯一的衣服弄壞,特意交給了我,眼神里對它藏不住的珍惜。老實(shí)說不就一件衣服么,大不了再給她買就是,至于么。
“感覺如何?”她問?!半y說,”我答,“為什么貢養(yǎng)你就是對我的拯救,我還是不明白。”
“哼,這你就不懂了吧?!彼甙恋匕浩痤^,又挺了挺貧瘠的胸,“別的我雖然幫不了你,但對魔法的研習(xí),我的才智也是格蕾緹婭所認(rèn)可的。”
“所以呢?”我把手機(jī)放到一邊,給自己的胳膊放松的機(jī)會,“你要把我訓(xùn)練成能打贏那個封號魔女的實(shí)力?”
“是啊,”拉法微笑著點(diǎn)頭道,憐愛地用手指在我額頭上劃圈,我們四目相對,“既然你缺的是一個大方向,那我就給你這個大方向吧。等你慢慢變強(qiáng)了,作為魔法師的工作也會更得心應(yīng)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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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拉法的手指又點(diǎn)住了我的唇:“按照約定,我贏得了決斗,你就要聽我的?!?/p>
我不置可否,扭頭看向被放在一旁的手機(jī):提示我有一條來自萌點(diǎn)前輩的消息。真稀奇,以前銀月神殿需要我時不都是熱心前輩或者甜塵前輩連絡(luò)的嗎?我努力抬起手臂解開屏保。原來是魔法師協(xié)會又有了新的短工可供我去做:
“隨著越來越多來自異世界的人光臨這個世界,魔法師協(xié)會認(rèn)為有必要主動對周遭的異世界展開探索。近日,可以只轉(zhuǎn)移意識到人偶上而讓肉體和靈魂凍眠的技術(shù)已經(jīng)進(jìn)入實(shí)用階段,異世界探索的危險系數(shù)大大降低。誠招一批有冒險精神的魔法師前往異世界,進(jìn)行為期30天的科考調(diào)研。注:由于不同世界時間流速可能不同,體感時間可能只有一瞬,也可能長到無法估測,請謹(jǐn)慎考慮。另注:我們會在人偶上準(zhǔn)備主動返回功能,無需過分擔(dān)心?!?/p>
感覺是很長歷練的工作啊。只是今天太晚了,我又與拉法一戰(zhàn),精疲力盡,什么事都不想處理了。我想就這么睡去,普通地迎接2029年。
“睡吧?!崩ㄝp聲地耳語。
我順從地閉上雙眼,感覺一個輕柔的吻落在我的唇。我的唇上還有一些鮮血,不曾止住。然后,我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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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特典=====2084年 某日=====
我睜開眼,看到的是陌生的天花板。渾身的骨頭隱隱作痛。
我試圖翻身,注意到那個紅色的身影默默坐在一把藤椅上,正翻著一本書。
“你幾歲了?”我腦袋混亂得很,只粗魯?shù)貑枴?/p>
“83,”與年齡不符的妙齡女聲,與我期望的一樣,“沒想到你還真畫出來了?!?/p>
我放棄了翻身這種費(fèi)力的活計,眼神轉(zhuǎn)回天花板:“‘如果你畫了我的小黃本,我跨越天涯海角都會來殺你?!?,玩笑般的話語?!?/p>
“是的,玩笑般的話語。”她走到床邊俯身看來,除了胸圍漲了一圈,她的臉甚至比我們初見時還要年輕一些,“我也沒想到你會選擇這種方式召喚我?!?/p>
“我也沒想到你已強(qiáng)成這樣,”我回憶起昨晚的經(jīng)歷,穹幕上赤色的風(fēng)暴聚合扭結(jié),如一朵綻開的花朵,天上的星云為之流轉(zhuǎn),站在地上都能感到那股襲來的熱浪,真的非常夸張,“不過你已經(jīng)殺過我一回了,所以……”
“我可沒說只殺一回哦?!彼嵝训?。我不禁全身布滿雞皮疙瘩,冷汗更是狂飆。
“你也沒說殺很多……”我正欲如此狡辯,一只尖靴已踩上了我的臉?!斑€把我畫的這么丑,你好歹用AI呢?!?/p>
我不能反抗、不敢反抗、不知反抗。見我沒反應(yīng),靴子的主人又把它提開了,但我臉上仍殘留著泥土的芬芳。
“再說,你是自己挖防空洞時塌方壓死的。我的「赤風(fēng)星云旋」根本就沒打到地上?!彼皇沁@么陳述著,突然語氣一轉(zhuǎn),故作調(diào)皮地說道,“對了,我看你筑基了吧,外表還不過三十出頭。正好我的變形術(shù)已經(jīng)大成,就讓你見識見識,‘開開眼’吧?!?/p>
“什?”我只覺身體一陣變化,驚呼的嗓音聽起來柔嫩了許多。身體雖然很快理解了自己發(fā)生了什么轉(zhuǎn)變,但我的大腦仍未從沖擊性的事實(shí)中反應(yīng)過來,“咕,你,你不可以,不可以這樣子呀!”
那一天,元枝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也有雌性的一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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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記:
各位好,這里是春戈猥元枝。姓春戈,名猥,字元枝。
這部作品是作為格蕾緹婭Gretia畢業(yè)回的同人作品而創(chuàng)作。因?yàn)槲腋鷗ia關(guān)系很好(錯覺),嗯,至少我覺得,是可以一起討論黃油的關(guān)系,所以就想寫得官能一點(diǎn)。本來是如此設(shè)定的,想寫元枝跟格蕾緹婭在2022年的夏天度過的日子。
不過這就轉(zhuǎn)而引出一個問題:tia能不能接受呢?其實(shí)我自己已經(jīng)有答案了,肯定是“否”啊。一來她從不女友營業(yè),二來她有自己的男朋友,三來她一直直言自己不想要gachi。我覺得這根本不需要問。而且,如何填滿整整一個夏天的劇情量也讓我頗為頭疼??次褺站的專欄投稿就知道,我之前一直只會寫奇幻冒險故事,玄幻的戰(zhàn)斗、探索才是我比較擅長的方向(雖然仍很稚嫩)。沒有主線的日常故事對我而言頗具挑戰(zhàn)。我唯一寫的一篇偏日常向的作品中可以看出我的生澀乃至拙劣。
而后我等到了拉法的專欄,恰好我因?yàn)闇嫦衣鋲m的《喰種》講解視頻對《德米安》感到好奇。其中對“兩個世界”的描述和講解,“彷徨少年時”的副標(biāo)題,我都能從代表童年的拉法身上看到那個迷茫的影子。而專欄中tia對于不再想演繹拉法的表態(tài)又是讓我一陣意想不到的狂喜——雖然聽起來很失禮——你不演繹那我來演繹??!就這么想著,我一邊花三天時間讀完了《德米安》,又反復(fù)研讀拉法的專欄,一邊緊趕慢趕趕出了這篇同人文:有點(diǎn)官能的橋段對應(yīng)最初的設(shè)想;拉法染上我自己的“黑色”對應(yīng)tia對天使個人曲中對顏色的重視和注解;還有對與tia的回憶,引出了文章最初構(gòu)思的劇情。
不過我自己也沒想到,一篇我不擅長的日常向作品居然能水得這么長,已是我寫過最長的文了。但在寫作前其實(shí)我就已經(jīng)開始擔(dān)心了:你這不是把別人的OC搶過來用嗎?雖然我搶別人的設(shè)什么的,一直都是這么干的?。恒y月神殿是綠壩娘廣播劇劇組的名字;各位前輩是綠壩娘游戲的制作員;紅山嬌,作為我的OC,她的悲慘過去記錄了大家對“江山嬌”的質(zhì)問,和她的搭檔“紅旗曼”;未出場的OC美心,更是我對某部不能提的臺制恐怖游戲的惋惜(我確實(shí)很喜歡這個小女孩,她的故事,她的設(shè)定,我惋惜她沒有遇上好的父親,無論游戲里的父親還是游戲外的制作人)。所以老實(shí)說,我自己對搶設(shè)沒啥感覺,就是挺擔(dān)心tia會怎么想。我曾問她既然這么喜歡新皮套,覺得不用可惜,畢業(yè)后何不開源,得到了“萬一我回來了呢”的答復(fù)。那會不會有一天,tia調(diào)整好了心境,又愿意直面自己的過去了,她會不會又重啟拉法呢?我不好說,只能先絞盡腦汁設(shè)想拉法要怎么離開這個故事了罷。更何況,根據(jù)劇本,元枝和格蕾緹婭終有二回戰(zhàn),而元枝必定會敗給已成為“紅魔女”的格蕾緹婭。到時候,我該怎么攔著她們再拼出個你死我活呢?用王子?;实脑捳f:“我是個喜歡大團(tuán)圓結(jié)局的、庸俗的人?!?/p>
不過,盡管可能喧賓奪主,盡管可能OOC,我還是盡自己的努力還原我心目中的拉法,還原tia口中,那個調(diào)皮、臭屁、嘴上總是掛著“哼哼哼,這你就不懂了吧”的佯裝成熟的笑容(初見時就想吐槽:這不雌小鬼么)、明明穿著有點(diǎn)瑟琴的衣服但是自己卻毫無自覺的小大人形象,還原tia所說的“既是女兒也是母親”的種族,還原喜歡甜食、繪畫、電子產(chǎn)品、音樂和懶床(不知為何,我把賴床寫的特別重,可能是因?yàn)槔ㄟ@身衣服確實(shí)不適合上街吧)。本文的第五日便是我給予拉法宣泄的機(jī)會,希望她把自己的困惑、迷茫都說出來。我想我可能真的喜歡上拉法了,如同辛克萊愛上了貝雅特里斯——明明毫無交流,明明不曾一語,卻已是愛的深沉,把對方化為了自己的一部分。(這里是不是應(yīng)該讓tia把拉法嫁給我……還是算了,白日夢自己偷偷做)另外,第五日中有半首我給tia寫的歌,我錄在BV1fg411W7gJ
至于我對tia本人的情感,以及我自己的人生困惑,在這部《六日談》中的第六日已經(jīng)全部放出了,確實(shí)寫的很爽,深刻體會到了“把文章嘔吐出來”是什么感覺。不過我還是很擔(dān)心,畢竟我對tia的向往中確實(shí)摻雜了一部分對異性的戀慕,我無法否認(rèn),不知道會不會被當(dāng)作gachi槍斃。以及,我也確實(shí)如文中所說,對tia的刪號退網(wǎng)痛苦萬分卻又無能為力——雨貍都求不來她的回頭,我又算什么東西呢(豪爽又無奈的笑聲)。只能向這顆飛向遠(yuǎn)方的火流星許愿,希望她的愿望能成真。
最后,這是對tia本人說的:“我一定會追上你的!一定會打敗你,畫出更好的畫,寫出更好的歌!你可不要不敢跟我比啊?。ㄌ搹埪晞荩币约?,如果見到了我的作品,還請留一句評語,無論是“你做的不錯?。。ㄙ潯崦乐模?,還是“你還有進(jìn)步的空間。(告♂誡之心)”,我都會很開心的。
最后的最后,這是我有點(diǎn)……額,非常厚臉皮的請求:“今后,也請與我做朋友!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