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usty lake-湖色12h|第八棒-驚堂一夢 by:ysaing
Rusty lake-湖色12h|第八棒-驚堂一夢 by:ysaing
*晚清民國AU,含部分歷史向
*戲子Aldous×少爺Jacob(有點瑪麗蘇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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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說是貴妃醉酒,可泛黃燈下楊貴妃那生蓮步里沒有半分醉意;倒是我醉了,醉倒在那一挽水袖,燈下銀飾斑駁,碎進那一抹蔚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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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瀟風寒。應是歲塵掩了朱門,怎嘆華燈暗淡,秋葉填不盡雀棲息的院。自知古宅無人,輕推門扉,卻感昔日繁榮跡象。
“你在的吧?!?/p>
無人應答。
空曠的宅邸回蕩空靈的回音,仿佛來自宅邸深處的質問。無人的宅邸,空洞如在死寂深處凝視的眼眸。
手撫上腐朽的樓梯,塵灰覆上樓梯的漆,落魄如它所屬的那個家族。指尖觸及的冰冷讓他心寒,渴望挽留那份輝煌,明知無望,直至周身蒼涼,獨余晚秋的悵惘。
被寒風磨碎撒在時間塵土上的記憶訴說著過往。那些帶著酒杯與煙火的流光溢彩的日子,他曾無數(shù)次陪那個屬于記憶中的身影走上樓梯,手挽著手,就像他們所曾發(fā)過的誓言,要從青絲的這頭走向那頭的白發(fā)。
可憐西廂外的那一眼決定不了生離死別,人去樓空,生命宛若山邊那抹璀璨如煙火燃燒的斜陽,無數(shù)次在過往的夢里,逗留在過去的靈魂試圖抓住那殘余的似余燼般的希望,可終抓不住那個消散在夢深處的身影,隨著一夜夢醒破碎在凄冷的月光,留下決堤的淚水傾灑在一片月華流淌。
恍惚,才發(fā)現(xiàn)已踏上搖搖欲墜的樓梯,腳印已經(jīng)覆蓋在走往過去的旅途。宅邸里似幽靈般游蕩著渾濁的足音,一遍遍叩問來訪者探求過去的決心。
也許在他第一次踏進這個宅邸時就已將自己的生死托付于紅線那頭的人。
也許在那一刻他就已將自己的名諱出賣。
他陡然覺得恐怖了,不是因為死神所蒞臨的宅邸,而是這片空寂中所含著的生機。
他讓自己恐懼的心沉入黑暗,沉入那片恐懼的代名詞。
“很奇怪對吧,但你不是一直這樣嗎?”
在黃衣與馬蹄踐踏的破碎夢境里第一次真實的見到鮮紅的時候,在發(fā)現(xiàn)內(nèi)心咆哮著那個不能說的稱謂的時候,在閑雜話語的交織中聽到那個名字毀滅在烈火焚燒中的時候……
你本就棲息在黑暗,烏鴉本就是黑夜的孩子。
那也真是人如其名了。
范鴉。
屬于黑夜的范鴉,在月隱星晞的晚上伴著寒鴉凄鳴起舞的戲子。
那就讓他一直活在那片黑暗的死寂,化作陰溝的餓鬼徘徊在煉獄永不見天堂的光明。
那又何苦讓他擁抱烈陽,無望的渴求他能享受到陰溝里照不到的陽光,徒徒讓烈火一遍遍烤炙融化烏鴉的翅膀,一遍遍隕落在碎了滿地的夢想,以為漫目星空,不過是那晚摔碎的玻璃酒杯留下的殘渣。
那你還愿意走下去嗎。
也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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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舊的人似乎總喜歡抱著那折泛黃的戲詞,用咿咿呀呀的戲腔還原當年京都的盛況,貴妃的一笑醉了半個大唐。而那個少爺則倚著桌案闔目細聽,他不必擔心聽客心不在焉,當曲至高潮抑或是一曲終了,總會有輕輕的掌聲與叫好。那個沉醉在戲中的聽客也許不知道,楊貴妃的一顰一笑,所屬的是他的名號。
油燈搖曳,熏得燈身染上焦黑,光有些暗淡,襯得對方棕色眸里的光卻愈發(fā)璀璨。他知道那份光里映著戲子的剪影,如初見時戲臺上的細影斑駁。
滿堂的喝彩填不滿戲園中的空虛,不過是幾個少爺,手上沾著花糕的渣在指指點點,華麗的表演不過獻給空著的木椅。華燈剪切著帷幕上映著的影,泛黃似屬于過往的記憶。
他人不會注意到那雙蔚藍眼眸里的失意,淚水藏匿在湖水般的眸中,宛若泛起的波紋,飾演華美的楊貴妃,卻不過是一個被拋棄的戲伶,怎道得盡,假讓隨心顫抖的戲音冠以婉轉之名。
那一刻他應沒注意到角落里那個默默注視的目光,而對方的心里早已無數(shù)次為那個楊貴妃暗暗叫好。
脫去身上的盛裝,搖曳的銀飾沉重,楊貴妃受的恩寵是他不敢幻想的恩賜,所有的遐想也不過是在戲臺上那一瞬的置換人生。
胭脂的粉飾掩蓋不了面色饑黃。所有的京城盛況不過是“和平”空紙所圍起的虛妄,陰溝里的水深火熱才是真實的世態(tài)炎涼。
他凝視著鏡中那抹藍色,那抹被聽客們所贊頌的藍色眼眸。
“多好啊,一個洋小孩怎么就成了戲子了呢……”
無數(shù)次在睡夢中驚醒,慘白的月光照著無眠的人,流淌在指間的月華,是淚水,也是血。
他渴望用一旁的發(fā)髻毀掉這一雙象征著罪惡的眼眸,腦海深處的記憶又無數(shù)次將他的手拉回。
那些夜晚母親用手指著四書上的字告訴他“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不可毀也”,那些夜晚母親含著淚對他說她喜歡那雙藍色的眼睛,那些夜晚母親握住他的手乞求似地說那雙眼睛很美……
可明明他讀得懂母親眼里的悲痛,一個女子被奪去純潔之身的悲痛。
“范鴉,有位老爺找你?!?/p>
聲音渾濁,催得藏起眼底泛起的波紋,回眸只看見肥胖的身影腫脹的手握著鼻煙壺,污濁的煙溢滿小小的后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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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好?!?/p>
按著戲院老板的規(guī)矩,垂眸,作揖,恭恭敬敬。
“不必?!?/p>
他把我扶起,我看的見他棕色眸里藏不住的笑意。他的指尖拂去我眼角的淚滴,然后沉默,動作也隨之凝固。
“您是注意到我的眼睛吧。”
他失笑,眸子里笑意凝作樹上的溝壑,折射著光看不清虛實。
恍若雷鳴后的寧靜。
“漂亮——其他少爺應是如此?”
這聲應答倒合了我的心意,話語中含著一串銀鈴般的笑:“是的了,依少爺?shù)囊庖???/p>
他摟住我的腰,距離近到我可以看見他眼里那雙驚恐的藍色眼眸。唇瓣微張,他說了什么,只可惜聽不真切。
“少爺,我是男兒身……”
“我知道,我知道……”他的聲音低沉,好似逃避著暗處如鬼火搖曳的目光。他頓了一下,眼中更添幾分靈動,“做我的戲伶,我是說,做我家的戲伶,如何?”
我掙開,他的手滯留在空中宛若院前的枯枝,許久,隨我的話音緩緩放下:
“依您的,少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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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藏進杯酒,蕩漾在水紋粼粼。故人最喜倚著窗欞,清風翻閱戲折,就著月光飲一杯柔腸。今時人仍品著那時的月光,風仍翻著聊齋的影本,卻不見故人,人影散,空聞嘆,秋葉蕭蕭怎道離緒?
“怎不見少爺……”
“怎會不見?”
范鴉方發(fā)覺有人從后用手環(huán)住,掙脫不得。那人倒將頭靠在他的肩上,低沉的聲音更添幾分溫柔:“讓我好生苦等!”
抓著對方的手的手有些顫抖,聲音里帶著驚異:
“少爺?”
許鷹洲拉住范鴉的手,棕色的眸子在黑暗中隱隱閃爍金色。手指撫過發(fā)簪束起的發(fā),撥弄上頭綴著的銀飾。
“我從幾日前醒來就在等,今日隱有預感,果真遇上你!”
?他摟住范鴉的腰,迎他進了房。紅燭明朗陳舊的房間,月光搖動窗的薄紗,床上蓋著大塊的紅紗,搖曳如迎轎時的歌舞宣揚。
許鷹洲將指尖藏進范鴉鼻梁的陰影,順著鼻梁的走形輕輕劃過:“怎會忘?第一次來這個宅邸時,便是在這間的,不錯么?”
“不錯的?!狈而f倒被惹笑了,撲倒在對方懷里。四顧,思緒同明月照進過去的房里。
那日黃昏他應是早早等候在門口,遙遙望見那個身影倚著門扉,目光四散,在焦急地望。屋檐青鳥傳信,方發(fā)現(xiàn)自己風塵仆仆踏過泥路趕來。
他欣喜地挽住自己的手,直把自己迎進門去:“這便是我所說的戲伶了……娘?”
他大抵是沒想到自己的母親不喜歡我的,那個坐在八仙椅上的婦人無動于衷,我知道她的目光已審視了我許久:“范鴉?這個名字好不吉利……也罷,只是來演戲的。鷹兒,人家好不容易找到我們這家,你怎的不允?”
“我不喜歡她?!彼盟茡奈疫@只烏鴉飛走似的,握著我的手發(fā)緊,抓的我有些生疼,抬頭卻發(fā)現(xiàn)他的眸子里隱隱發(fā)光。
“要演戲去房里?!?/p>
許母冷冷丟下一句話將我們遣去房里,自己轉身進角落里的房間。
他拉著我的手,幾近拖著般將我拽進房間。
“罷了罷了,”他伸手撥弄清風,似乎在以這種幼稚的把戲消遣,撥散母親的命令,“如那日一樣,如何?”
紅燭搖曳,燈下細影被隱去輪廓,咿咿呀呀的戲腔隨晚風婉轉,悠長如那日纏綿山巒的黃昏。衣裙翩舞,怎似人間?
藍色眸里秋水汪汪,流進心上人的眼里,在目光相遇的那一刻,四周頓消。
“恰便似嫦娥離月宮?!?/p>
那一刻,只為一個人的驚堂。
“奴似嫦娥離月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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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鷹洲的一句戲詞打斷范鴉的回憶,對方勾起自己的手,笑眼盈盈:“再唱一遍,好么?就為我一人。”
“好,”掩不住笑意,“好。”
輕舞衣袖,和著眼前人的拍子,奏一曲輝煌的盛唐。
月光清冷似深閨婦人的淚水,獨自悲傷無法挽回的記憶,星也碎作點點淚痕,在黑色的服下盈盈。罩在床上的紅色布料殘破如夢醒后的心,艷紅得有些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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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戀戀不舍留在屋檐,喜鵲卻過早地蒞臨小院,嘰嘰喳喳的報喜聲催著院中人打開門,但見帖子艷紅惹人喜,心兒也隨了檐上鳥雀躍。
“城南那戶人家,說是訂婚了,請你去演戲?!?/p>
“哪戶人家?”
“好似是姓許的。還有個留過洋的少爺,據(jù)說是聽過你的戲?!?/p>
愣神。手搭上門扉,裝作藍色眸里笑意盈盈:“知道了。”
仍是黃昏,舊詩中的人約黃昏后應是小兒女間的卿卿我我,我卻感日落黃昏的蒼涼,細碎的陽光灑在路上如碎了一地的夢。踩著路邊小販的叫賣聲,步伐沉重好似漸沉的夕陽。
“少爺,這便是你與我說的戲伶?倒生的一雙藍色眼眸,可惜是攀不上富貴人家……”
女子披著紅裝,胭脂綴得艷麗,一頭秀發(fā)被金發(fā)髻束起,上頭的比翼鳥迎著光分外得意。她牽著許鷹洲的手,掩在衣袖下的玉手對著他指指點點。
“你怎的來了?”
“不是你同老母說的么!”
他的瞳孔微張,我發(fā)覺自己失態(tài),垂眸跨進漆過的朱門。
“范鴉!”他反將牽住我的手,把我?guī)敕块g。房里紅色布料蓋住新床,精心描過的喜字訴說著夫妻成家后的美好向往。卻憐晚風蕭蕭,道不盡離人意,獨余紅線穿遍相思緒。
“我不知道這件事……母親沒告訴我請你來演戲,也沒告訴我已和女方訂婚這事……”
他的話音暗淡如黃昏的余暉,漸漸沉寂在夜晚的凄涼。他拉著我的手,稚拙得像小孩子拉鉤起誓的把戲,無望的渴求這句誓言能超越生死,能沖破家族的阻礙與人心的鐵網(wǎng)。
“我們會在一起的,會的,你再等我一會,再等一會……”
“為何不出逃?像羅密歐與朱麗葉羅曼蒂克的決絕……”
他被觸怒,喘著氣好似發(fā)瘋的獅子:“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抓起一旁的酒杯,在房間里踱步:“我會想方法,一種讓你我永定終生的方法……出逃?那婆娘有個法國父親,斷案時
不會考慮你的意見……出逃?絕對不可能!”
“不試試怎知道?”
“夠了!”
他的聲音帶著怒氣,話音的結尾夾著一聲尖利的玻璃破碎的聲音。我望著一地的玻璃碎渣,盈盈似我的淚光,以為滿目星空不過是黑夜中的靈魂所渴求的虛妄。
“許鷹洲!你還要同那戲子廝混到何時!”
應了許母的叫喚,他匆匆轉身回到樓下,只是在一瞬間我看到沉沒的夕陽奪去他眼里的光,我想拉住他,卻抓住不住那個漸行漸遠的身影。
樓下賓客滿堂。他整理好衣飾,坐在新娘的一旁。戲班老板見新郎落座,示意我開始。
“海島冰輪初轉騰,見玉兔,玉兔又早東升……”
舊時明月,那時孩童的眼里還帶著母親的童謠,在月光下她龜裂的手指著舊書頁上的楊貴妃,描摹著她華彩的模樣,不覺淚水濕了衣裳。
“紅顏禍水,紅顏禍水……”
我拽著她的衣角,用小小的指頭抹去她的眼淚?!芭硬皇羌t顏禍水,倘不是皇帝治理無方,那個盛唐怎會衰落?”
她撫著我的眼眸,眸中漫起一汪,然后抱住我,抱得很緊很緊。
夜很安靜,母親泣不成聲。
“人生在世如春夢,且自開懷飲幾盅……”
那晚夜死寂似暴風雨前的寧靜。未破曉,正是子夜,幾影黑衣閃進小屋,抓起母親就要離去,窗外寒鴉凄鳴,夾著幾聲狗叫,沿著蕭蕭寒風從遠處傳來。
“還我母親!”
陰云下的星聽見我的哭嚎,而黑影不管老婦的乳下孫轉身而去。
“獨坐皇宮有數(shù)年,圣駕寵愛我占先。宮中冷落多寂寞,辜負嫦娥獨自眠……”
黃沙掩蓋的記憶,肥胖的手將歲塵拂去。我只知道他將我?guī)ヒ粋€地方,戲腔咿咿呀呀如私人的呻吟。他將我的背后撕扯得血肉淋漓,他說唱好戲才能得少爺賞識討口飯吃。
那些記憶充斥著無窮無盡的戲詞與小孩的哭啼,明月每每朗照那顆坐在門檻上無眠的身影,孤獨的候鳥渴望歸家卻被戰(zhàn)火奪去故鄉(xiāng)。
“人生在世如春夢,奴且開懷飲數(shù)盅……”
再見到母親已是少年,怎想生父反告母親,瀝過酒的刀直往母親的頭上砍去。騎著馬的藍眼睛趾高氣昂,望著鬣狗爪下的螻蟻笑得癡狂。杯中的紅酒染上他的嘴角,鮮艷似茹毛飲血的禽獸啖下的血肉。
少年的呼喊換不來執(zhí)刀人的同情,一顆火紅的心臟化作塵土紛飛的路上的鮮血一滴,融進少年滂沱的淚,匯成一汪留在過去無法抹去的記憶。
“紅顏禍水……”
“賤姑娘也想攀高枝……”
人群中發(fā)出幾聲哀嘆,背著手望著頭顱的木偶無動于衷,也許活在過去的靈魂已經(jīng)對生與死感到麻木……
“自古道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哎,人自迷……”
破曉。
初生的艷陽,輝煌的光似火焰燃燒,屬于過往的靈魂在火焰中起舞,和著幾聲戲腔。
他終不是楊貴妃,他終不是唐明皇。
空留一句嘆,寒了秋風寒了意。人影散,淚換不得共白首。
“直落冷清清獨自回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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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