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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球三連啦~QWQ）

特蕾西婭死了。

沒人知道卡茲戴爾的皇女殿下是怎么死的。在那天的議長室，理應(yīng)只有皇女殿下一個人。但當外面的侍衛(wèi)們察覺到異常進去請示時，見到的卻是倒在血泊中的殿下，早已沒有了半點生息。

隨著皇女殿下的死，流亡王庭的生命也在政治分裂中走向了盡頭。在戰(zhàn)爭中失去了領(lǐng)地的豪門貴族們爭先恐后地向著他們昔日在議廳里唾罵的篡位者宣誓效忠，用家族的舊日榮耀來換得一時安寧。戰(zhàn)爭的均勢在瞬間被打破，舊王庭敗亡的命運幾乎是不可阻擋了。

在這樣危急的關(guān)頭，舊王庭的最可靠的支柱——巴別塔，卻消失了。平日里特蕾西婭身邊那些最可靠的巴別塔幕僚全都不見了蹤影。女王黨的復(fù)仇行動中沒看見他們，特雷西斯的宮廷里也沒有他們的半點痕跡，他們就像是人間蒸發(fā)了一樣。

有傳聞，篡位者和那位巴別塔的“博士”簽訂了密約，是這位“博士”派人刺殺了皇女，將內(nèi)戰(zhàn)的勝利轉(zhuǎn)賣給了攝政王，而他本人則是帶著手下人事了拂衣去；也有人說，是攝政王在斬首行動中除掉了那位天才般的指揮官和那位古怪的菲林族御醫(yī)，而群龍無首的巴別塔眾只能在大廈將傾的局勢中被絞殺殆盡。但這些說法中都有不少漏洞，無法讓人完全信服。

他們究竟去了哪兒？

喧嘩的的酒館里，一個全身上下裹得十分嚴實的家伙坐在邊角的酒桌旁獨自飲酒，他身上穿著一件磨損得十分嚴重的舊大衣，脖子上的圍巾裹了足足三圈，還戴著個寬大的兜帽，讓人瞧不見他的相貌。每次喝酒他都要把圍巾向下拉一拉。雖然正值寒冬，但門外的寒意卻被屋內(nèi)幾臺通紅的火爐驅(qū)趕地一點兒不?！踔吝B食客們的外套都紛紛被趕到了椅背或門旁的衣架上。在這樣溫暖的地方，還裹得這樣嚴實，實在是罕見。

但更奇怪的是，他明明只是在獨飲，桌上卻倒了兩杯酒。

真是個怪人。

“想問什么就問吧。”兜帽將他剛喝完的空酒杯滿上，拉下圍巾抿了一口。他的聲音十分沙啞，讓人辨不出他的性別，“這機會可是很難得的?！?/p>

你想讓我問什么？

“那是你的自由，不是嗎？”戴兜帽者向后一仰，盯著對面的空座，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拔抑回撠熃獯??！?/p>

那么，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哎，先別急，”戴兜帽者向前做出一個暫停的手勢。

“首先聲明，我現(xiàn)在所說的一切，在它發(fā)生之前，都作不得數(shù)?！?/p>

也就是說，后面還可能有變動？

“那可不，畢竟我所知道的，大多也都是我瞎猜的。”戴兜帽者又抿了一口手中的酒。“還有，我們的時間不多，她隨時可能找過來。”

既然如此，我就開門見山了。你究竟是什么人？

“如你所見，一介普通的學者?！睅Ф得闭叩穆曇羰终\懇，仿佛真的是在陳述一個人盡皆知的事實一般——如果沒有了解他的過往的話。

這話怕是連你自己都不信吧?

帶兜帽者撓了撓頭頂，不難看出他有些尷尬，“當然，還是有很多其他身份的，比如卡茲戴爾的勛爵、巴別塔的戰(zhàn)術(shù)指揮官什么的……但我在心底一直認為我是個如假包換的正經(jīng)學者。我還有克萊登大學的醫(yī)學學士學位證明呢，也擔任過四閭大學的藥物學的教職，雖然我上一篇論文發(fā)表還是在不知道多少年前……”

所以，我們也可以說，你的其中一個身份是殿下的肱骨。

戴兜帽者抿了抿嘴唇，一口喝干了手中的酒，“是的，這么說也沒錯。”

那你為什么要殺了她？

“關(guān)于這個問題，我可以回答你兩點?！笨毡D(zhuǎn)了兩轉(zhuǎn)，隨后又被滿上了醇厚的伏特加?！暗谝?，她不是我殺的。連那個蹩腳的驗尸官都可以看的出來，她是自殺。”

那第二呢？

“我不知道為什么你們都認為是我殺了她，”兜帽下的聲音透著一股無奈和委屈，“明明我只是告訴了她一些事實，我也特意關(guān)照過那個醫(yī)生要隨時觀察她的精神狀態(tài)，可她還是逃過他們的監(jiān)控自殺了，我能有什么辦法？”

什么事實？

“很簡單，比如戰(zhàn)爭是總要死人的，平民們永遠只會最關(guān)心自己的生存問題，在那些村莊發(fā)生的事我也很遺憾，但士兵們總是需要發(fā)泄的，而且我們的軍需不夠也是事實……但她似乎總是接受不了這些事，或者說，接受這些事情但卻是在十分痛苦地忍耐。偶爾她會跑來找我，但每次都會讓我不勝其煩。那個經(jīng)常跟在她后面的菲林醫(yī)生還總是用一種讓人頭皮發(fā)麻的眼神死盯著我，讓我渾身不自在。”

“所以那天我最后扯了一大堆什么薩卡茲的苦難啦、大地的不公啦之類的鬼話，告訴她，要想不讓戰(zhàn)爭繼續(xù)，只要爭斗的雙方里的其中一方消失就行了。”

所以……

“所以，那是她自己選的，能怪的了我？”兜帽又喝了一口手中的酒。

你就一點……都不感到愧疚嗎？

“愧疚？愧疚什么？你的意思是，她的死是我誘導(dǎo)的？”

兜帽并沒有因為這個有些犀利的提問而激動，而是用毫無波瀾的聲音接著說道：“這是她的命運，就算沒有我，她還是會走上這條路。當初我們找到她時，你應(yīng)該記得，那時的她，相較于她高高在上的表哥，是有多么的卑微。天知道為什么薩卡茲的諸王庭會選她這么個小姑娘作為繼承人，明明她的表哥比她更具備一名薩卡茲王者應(yīng)有的美德。”

“不具帝王之資卻身懷帝室之胄，她的一生本就注定了是一出悲劇，有人卻希望強行將這劇本改成喜劇，豈非狂妄？”兜帽仰頭喝光了最后的酒，發(fā)出了幾聲嘶啞的笑，但這笑聲很快便如同石子沒入洶涌的波濤，湮沒在酒館的嘈雜中，甚至連一絲波紋都沒有激起。

他停頓了幾秒鐘，順了順有些紊亂的氣息。

“而我們的目的，說到底是結(jié)束卡茲戴爾的分裂狀態(tài)，一個分裂的卡茲戴爾不利于我們的計劃展開。那個菲林是鐵了心要跟著那個小姑娘，我一開始也是贊同她的。但后來我發(fā)現(xiàn)她表哥比她表現(xiàn)得要好太多時，我確實動了些小心思。最后這一著我干脆做了個順水人情，在流亡王庭徹底崩潰前將大部分精銳全部帶走了。事實證明，我是對的。但那個菲林卻從此恨上我了。她認為我背叛了我們的事業(yè)。”

那份密約的事是真的嗎？

聽見這話，兜帽就如聽見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話一般，止不住地大笑了起來，這次一直笑的肩膀發(fā)抖，經(jīng)過好一陣劇烈的咳嗽才停下來?！拔业奶炷?，你不會真的相信那些鬼話吧？你覺得呢？以那位的性格，他會看在昔日同盟者的份上留我一條活路？不，朋友，如果他認為他無法掌控盟友的行動，是不會輕易結(jié)盟的?！?/p>

“而我，能給他一種看不透的感覺——這可不是我自夸，是他的前間諜頭子親口說的?！倍得睘閿橙说脑u價顯得很是有些得意，“我們是對手，是死敵，從始至終都是?！?/p>

那你為什么要選擇他？

兜帽下的身影忽然沉默了。他拿起剛剛滿上的酒杯，認真端詳著杯中的液體，過了好一陣才開口道：“我承認，相較于他善良的的表妹，特雷西斯是個十足的惡棍，他冷酷，殘忍而薄情寡義。但他同時也確實是歷代卡茲戴爾諸王中最有才干的一位君主，在他之前從來沒有任何一位‘正統(tǒng)’的卡茲戴爾君主真正使那個荒廢了不知道多久的帝國議會重新發(fā)揮它應(yīng)有的作用。從各種方面，他也確實維護了古老的帝國憲法和法典——雖然它們也已經(jīng)殘破的不成樣子了?！?/p>

“與其說他是一位新生的薩卡茲君主，不如說他是現(xiàn)在卡茲戴爾大江南北最大的軍閥，而這個軍閥正在靠著出賣卡茲戴爾的利益給維多利亞的商人們以換取他們的力量來整合卡茲戴爾大大小小的各方勢力。皇女雖然在我們的輔佐下堅強了許多，但不夠，遠遠不夠——她仍會因為自己仁慈的性格而招致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兜帽略微停頓了一下，喝了一口酒，“比如，對那位名叫赫德雷的傭兵隊長和他的傭兵小隊的營救行動中，我們本沒有必要拉回來那么一大批人——在那之前我們一直在躲避特雷西斯的圍剿，已經(jīng)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沒有進行物資補給了，她又嚴令禁止我們的士兵在附近的村莊強征補給，所以那時的物資本就緊缺。新來的這一大批人使我們的隊伍再度擴大，不僅加劇了補給的消耗，還使我們更加容易暴露，而攝政王的間諜也更容易混進來?！?/p>

“雖然她的個人魅力確實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拉攏人心的效果，但在實在的利益面前，仍然是杯水車薪。人們還是一邊歌頌她的名字一邊向攝政王尋求庇護，因為攝政王確實能結(jié)束這個亂局，而她不能?；蛘哒f，就算能，也無法持久。”

“最后，她沒有讓人信服的繼承人。就算是最忠誠的女王黨也不會承認一只卡斯特為薩卡茲的新王，而她又在眾目睽睽之下拒絕了我們提出的關(guān)于與烏薩斯聯(lián)姻的計劃。我也是在那時才決定拋棄她?！倍得睂⒈械木埔伙嫸M。

空杯再度滿上，酒瓶內(nèi)終于是一滴不剩。

但你還是選擇了她，不是嗎？

兜帽這次沒有喝酒，也沒有說話。他將手上斟滿的酒杯放在酒桌上，抬頭看向窗外昏暗的天空。天空中沒有一顆星星，就連那平日里最引人注目的兩個月亮也失去了蹤影。良久，他才開口說道:“我本是上個時代的幸存者，但當我被人從廢墟中喚醒時，卻沒有半點獲救的喜悅，反而只感受得到迷茫和不知所措。身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卻只感受到了孤獨。我曾長時間思考過普瑞賽斯為什么要這樣做，或許我知道，但或許我又不知道。唯一讓我感到稍微有些親切的，說來可笑，是那只菲林。但我們相似之處卻又決定了我們不可能是一路人——我們都是孤獨的怪獸。”

兜帽猛地抓起酒杯，悶了一口，聲音充滿著被壓抑的憤怒，“我從被喚醒的那一天起就一直被支配著！通過我的孤獨，他們成功地控制住了我。有人說我就像是下棋的棋手，可笑！你見過有哪個棋手是被人押到棋盤上的？我的每一步動作都被他們拿捏的死死的！”

“唯有這一次，我真正的跳出了他們的包圍。從那一刻起，博士就已經(jīng)死了。不管是否愿意承認，我已經(jīng)沒有像以前那樣的指揮能力了。我放棄了?！?/p>

兜帽緊握酒杯癱在桌上，看起來他已經(jīng)醉的不輕了。

但他仍沒有停止說話，“所以你，你要來替我完成這項任務(wù)——你比我更加合適。你是個新人，他們控制不了你。而特蕾西婭，我雖然不相信她的能力，但她的理想，我堅信不疑。是時候與舊時代做個徹底地了斷了，舊時代的遺產(chǎn)，就應(yīng)該隨著舊時代一同遠去?！?/p>

“而阿米婭將是你未來的最大底牌。她還小，但未來可期?！?/p>

那礦石病怎么辦？阿米婭的礦石病本就十分嚴重，這樣一來……

“礦石?。俊倍得庇忠淮慰人灾α似饋?，“沒有礦石病，從來就沒有礦石病。感染者是這個時代最大的騙局。真是絕了，你們從舊時代繼承來的怎么清一色全都是垃圾？”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但兜帽沒有回答。他費勁地將自己從桌上撐起來，擼起袖子，看了看表，“沒時間了。還有三分鐘，那只菲林就將找到這里。但一分鐘之后，特雷西斯的刺客就該動手了。”

什么意思？你——

“好了，回去吧，以后有機會再多聊聊。我才是這最后一幕戲的主角，謝幕的時候，主角應(yīng)該在臺上......至于你，該回到你的舞臺上了。”帶兜帽者終于摘下了兜帽，露出了蒼白的臉，和那臉上掛著的，一副丑陋的微笑。

喂，等等——

嘈雜的人聲，連同那不眠的酒館一同墜入了深不可測的黑暗，正如屋外那深邃的天空，沒有一顆星星，不見一絲光亮。

奮力伸出雙手，試圖搜尋這虛無空間內(nèi)哪怕是一星半點的依靠。

一縷光亮出現(xiàn)了，接著是第二縷，第三縷……慢慢地匯成了熟悉的圖景，那是羅德島的護理室。

博士在病床上驚醒。一邊是凱爾希在拿著單子在記錄一旁儀器上的數(shù)據(jù)。博士捂著腦袋，雖然早已習慣了長時間加班和高強度指揮帶來的經(jīng)常性頭疼，但這一次的頭疼卻出乎意料地讓他感到大腦撕裂般地痛苦，好不容易他才忍住沒叫出聲。一旁的凱爾希聽到這邊的動靜，頭也不回地對博士說道：“你醒了？不用擔心，這段時間你的工作已經(jīng)暫時分攤給各個基建助理了。”

“我昏迷多久了？”

“七個小時。干員艾雅法拉擔任輪值助理前往你處報到時發(fā)現(xiàn)你癱倒在辦公桌上，已經(jīng)喪失了意識。所幸送診及時。以后要注意服用理智液的頻率，一天最多只能服用一瓶?！蓖ｎD了一下，凱爾希接著說：“這段時間也要注意多休息?！?/p>

“你居然會關(guān)心我？可是真夠稀奇的?！?/p>

“談不上關(guān)心，只是醫(yī)生對病人作出的正常的醫(yī)囑?！?/p>

記錄完數(shù)據(jù)，見博士也沒有什么大礙后，凱爾希收起文件夾，扭頭對著博士說：“亞葉待會兒會來照顧你，我現(xiàn)在要去準備下一臺手術(shù)了，你好好休息?！?/p>

在凱爾希踏出房門的前一刻，博士突然叫住了她：“等等！”

“怎么了？”

“我在失憶前，是在哪受的傷，讓你把我?guī)Щ厍谐侵委煹?？?/p>

“……”

凱爾希意味深長地看了博士一眼，沒有回答，帶上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只留下博士在房間里自己一個人琢磨。

那真的只是一場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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