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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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沒聽說過哦，這里有這種東西！”

站在角落的年輕女傭人指著端坐在房間正中央的人偶，對另一個女傭人抱怨起來。

“那的確是人偶，精致的人偶，看那吹彈即破的臉蛋，那晶瑩透徹的眼睛，那柔軟細嫩的櫻唇！但是，再怎么相似，她也不是人！”

“的確不是人，可子爵大人卻當她是人！你看著滿屋子的富麗堂皇，你看她那一身的綾羅綢緞，簡直就是一個貴夫人！你再看她身后小山一樣的禮物，那可是子爵大人一天一個堆積起來的！”

“子爵大人是瘋子嗎？”年輕女傭人的聲音在顫抖，雙手緊抱著自己的身體。

“不，你看他英俊的容貌，風度翩翩的舉止，充滿智慧和幽默的話語，如果他是瘋子的話，那這個世界就沒有一個人是正常人了?！?/span>

“那他是什么人？戀物狂？怪人？異教徒？還是世人都瘋了？”

“噓！小聲點！他回來了！”

兩人對望了一眼，悄悄離開了房間。

“我回來了?！蹦腥四弥b精美的禮物走進房間，來到人偶跟前，鄭重地將禮物放在她的手心。

“喜歡嗎？今天的禮物很特別哦?！?/span>

“的確實特別的禮物，”令人不敢相信的事情發(fā)生了！那個人偶居然動了起來！她用她那雙僵硬的手，遲緩地捧起了禮物。

“啊，讓我猜猜這里面是什么，你送給我的第三百六十五份禮物?！?/span>

如同空中有看不見的線在牽引，人偶垂直地站了起來。

“如果里面是一顆珍珠，那么我就是美麗的維納斯；如果里面是一壺酒，那么我就是詩仙筆下的貴妃；如果里面是一只玻璃鞋，那我就是令人憐愛的仙杜拉；如果里面是一個蘋果，那我就是美麗的白雪公主；如果是一盒火柴，那我就是楚楚可憐的小女孩；如果是一捧雪，那我就是那個向雪山呼喊的姑娘；如果里面是白色的長耳朵吉祥物，那我就是令這個世界獲得新生的神。”

她翩翩起舞，如同音樂盒中的少女。她手中的禮物，一直都沒有被拆開，直到舞蹈結(jié)束的時候，才被舞者隨意地拋到空中，然后落在了禮物堆上。

“這的確是很特別的禮物，但并不是我想要的禮物?！?/span>

“那你想要什么？”

“我只想要一個吻。

“火熱的、深情的、溫柔的、青澀的、平淡的、冰冷的……只要是你的吻，哪怕它如風兒一般輕輕在我唇邊掠過，我也心滿意足?！?/span>

“這……”男人猶豫了起來。

“你可以為我犧牲名譽，飽受謠言和猜疑；你可以為我舍棄尊嚴，任憑傭人們的無禮和非議；你可以為我失去美眷，冰冷的夜沒有人能和你相擁取暖。你可以大肆揮霍，將別人奮斗一生都不可窺及的奢華和高貴集于我身；你可以不懼風雨，每日都挖空心思為我?guī)硇缕嬗腥さ亩Y物，但是，你卻不能給我一個吻，簡單的吻?！?/span>

“我……”

“就因為是人偶，無論愛得有多么深，無論付出了多少，那始終是一個人偶，僅僅只是個人偶！”她伸出手，輕輕撫摸著男人那扭曲了的臉。

“你愛我嗎？是的，你愛我。但是，你的愛……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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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精彩！”

雖然很失禮，但舞臺下的觀眾們還是忍不住發(fā)出了感嘆。

“整整一個小時，她連眼睛都沒眨過一下！”

“是啊，若不是她動了起來，我還以為她就是一件道具、一具真正的人偶！”

“真是非凡的演技！你看她的步伐，她的姿勢，她的關(guān)節(jié)，就跟真正的人偶一樣！”

“真正的人偶動起來是什么樣？”旁邊有個男人插嘴問。

“我也不知道……不，就跟她一模一樣吧！除此之外，子爵這個角色也演得不錯，他那真摯的模樣，讓人覺得他真的愛上了那個人偶！”

“舞臺首屈一指的男人——這個稱號可不是蓋的！”

“嘿嘿，你們不知道吧？”

“什么？”

“他們倆是夫婦哦?！?/span>

“我、我可沒聽說過！你是瞎說吧！”

“是真的。那位夫人雖然演技超群，但由于體弱多病，很少出門，也很少上臺表演。我聽說，這部舞臺劇的排練她連一次都沒有參加。”

“啊，我妹妹要失望了，她的偶像居然已經(jīng)結(jié)婚了！”

“不過說的也是，人怎么可能愛上人偶！如果不是因為飾演人偶的女人是自己的妻子的話，再優(yōu)秀的演員也不可能演得這么逼真。”

“我說你也不要沮喪啊，最起碼你妹妹愛上的偶像不是那個變態(tài)的子爵大人?！?/span>

“你們這算是在安慰我嗎？”

“是啊?！?/span>

兩個大男人同時拍了拍坐在他們中間的那個人的肩膀。

“不過啊……”

“不過什么？”

“我們男人這么想，可女人們可不這么想哦?！?/span>

“你還有什么聽說的事情沒說？”

“這個可不是聽說的程度了，”那個插嘴的男人壓低的聲音?！澳俏环蛉苏腥撕蓿　?/span>

“為什么？她得罪誰了？”

“你們想啊，她演技那么好，才演幾場戲名氣就這么大，這讓其他女演員怎么想？”

“鶴立雞群，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币粋€男人如此說。

“然后她還不怎么露臉，不參加排練?！?/span>

“這倒是。雖然是因為她身體不好，但也會讓人覺得她恃才傲物?！绷硪粋€男人這樣說。

“然后別有用心的人再添油加醋……女士們可受不了流言蜚語和八卦新聞的誘惑！”

“而且，她是哪個不知名的鄉(xiāng)下出身，嫁給了少女們的偶像、咱們出身高貴的子爵大人?！?/span>

“啊，這……”

“確實吶……”

兩個男人一個撓了撓頭，一個雙手環(huán)抱，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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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在后臺，丈夫抱著妻子，回到了他們自己的獨立化妝間。

“累嗎？”他把她輕輕放在了沙發(fā)上。

“我沒事，”妻子微微一笑：“今晚演出的動作不是很大?！?/span>

“還是檢查一下比較好?！?/span>

“你也很累了，還是休息一下吧，等會我們還要去接受戲迷們的道賀呢?！?/span>

“沒事?！闭煞虬攵紫聛?，正要小心翼翼地卷起了妻子的衣袖時，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

“大家都在等著你們呢，快來吧?！?/span>

來者是三位既有姿色又有名氣的女演員。

“稍等一會，我夫人……”

“知道知道，您夫人需要休息！”

“沒關(guān)系，我們陪著她！”

“您是今晚的主角！您去吧，我們也難得有機會和夫人聊聊天，親近親近！”

三個女人連哄帶催將丈夫推出了化妝間。

“接下來，夫人，我們真的難得可以好好聊一聊！”

“是呀，”妻子聽得出對方語氣的變化。即使不用聽，那三人的眼神也像利劍一樣直刺過來。

“但還是太失禮了，我身體不好，不能起身歡迎你們！”

“不不不，您不用客氣！”

“說起來，您長得實在是太美了，太妖媚了！”

“真的就像是人偶一樣！”

三個女人不懷好意地靠近妻子。妻子不知道她們會做什么，可還是回以微笑。

“我可不就是一個人偶嘛?！?/span>

回以一個冷冷的微笑。

“您這可不是待客之道哦！給我起來！”其中一個女人開始不耐煩了。

“這樣呀，我還是要起身歡迎你們，不然太失禮了?！闭f著，妻子雙手左右伸開。但不是要她們扶她起來，而是像手腕綁了繩子一樣，手掌無力下垂，整個人卻隨著手臂的上升被拉了起來。

女人們嚇呆了。因為人是不可能這樣站起來的，就如同有看不見的線在牽引，像人偶一樣！

“怎么？我在舞臺上也是這樣站起來的不是么？”

的確，在舞臺上她是如此站起來的?？墒乾F(xiàn)在，三個女人在這么近的距離看到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因為，她們還聽見關(guān)節(jié)發(fā)出的咯吱咯吱的聲響。

“你、你真的是……”

“我·不·是·說·了·嗎？”

低沉的、帶著咯吱咯吱的聲音嚇得三個女人退到了門邊。

就在這時，門突然開了。

“好了啦，夫人，你把她們都給嚇壞啦！”開門的是丈夫。

“嘿嘿！對不起對不起！好不容易和這么多人說話，我不小心皮了一下?！?/span>

轉(zhuǎn)眼間，人偶就變成了一個頑皮的少女，踮著一只腳尖在化妝間中打了個轉(zhuǎn)。

“假、假的？”

“都是演技啦?！?/span>

“可、可這也太……”

“如果她是人偶，那我不就是變態(tài)的子爵不是嗎？”

“不、不，我們不是這個意思……”

“抱歉，她開心起來就喜歡捉弄人?！闭煞蚩嘈Φ?。然后，他便把驚魂未定的三人送了出去。

“還是要幫你檢查一下比較好?！苯又煞蛟僖淮伟哑拮臃旁谏嘲l(fā)上。

“呵呵，看著她們嚇傻的樣子，我挺開心的?！?/span>

“是是！看把你笑的！看把你累的！”

“你呀，剛才怎么可以那樣說？”

“說什么了？”

“說你自己是變態(tài)的子爵，萬一她們真的對別人瞎說，對你的……”

“那也不過是變態(tài)的子爵大人罷了。”

“胡說八道……”

替妻子檢查完四肢的關(guān)節(jié)后，丈夫幫她整理好衣服，站了起來。

“我去去就回?！?/span>

“等等，”妻子忽然叫住了丈夫?！敖裉斓亩Y物你還沒有給我呢?！?/span>

“什么禮物？”

“裝什么蒜？一天一個的那個禮物！”妻子努了努嘴。

“那個嗎？”丈夫渾身上下用手摸了一遍。

“干什么？”

“我忘記帶了。”

“討厭，你裝什么裝呀，你以為你真的是那位子爵大人嗎？快點，我臉部的關(guān)節(jié)都松開了！”

“騙人?！闭煞蚵拷嘲l(fā)上的妻子。

“如果真的松開了，你要用什么來接住我的禮物呢？”

說完，他和她的嘴唇，緊緊地粘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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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