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追兇 同人 苦行 第三十章 下
第三十章 下
“你要信得過我帽子上的國徽,
遞交物證這事兒就交給我去跑。”
周巡那車喇叭按的,整個一個路怒癥患者。
這一路上把他給堵的,北都快找不著了??偣彩畮追昼姷穆?,他愣是開了三十多分鐘,現(xiàn)在還差個拐彎兒才能到檢察院后門。
手機又在兜里沒眼力見兒地震動起來。
這次接起電話,周巡都沒顧上回避胡立國。
現(xiàn)在他們在個十字路口——有監(jiān)控的——等紅綠燈。前面大概排了三四輛車,按說監(jiān)控探頭拍不到他,但是他隨時得啟車啊,為了減少交警大隊兄弟念叨他的次數(shù)——上次他開車用望遠鏡可是被當成了個典型,讓人家可勁兒地“夸”了好一通,然后還一直“惦記”著他——周巡決定還是開免提,別把這手機抬起來弄得太招眼。
左右他這手機漏音,只要不到車外面接聽,免提不免提的車里這兩個半人兒也都得聽得清清楚楚的,而他現(xiàn)在又出不去。
“什么事兒,說!”他沖著手機厲聲道。
汪苗的聲音猶猶豫豫地從話筒里傳來。
“周隊,找著那個點了?!边@萎靡不振的聲音聽起來不像是他按照周巡嚴苛的要求完成實驗找到墜落起點,倒像是他不小心砸了廣場上哪個不開眼跨進封條的群眾。“是在頂樓仰面跌落的狀態(tài)?!?/p>
周巡沉默了一下?!摆s緊立案吧,還磨嘰什么呢?”稍后,他不耐煩地說。
“不是,師父,立謀殺啊?”汪苗有點急了。
“那不廢話嗎?”周巡呵斥道,“會支隊你再跟小徐碰碰,他那兒可能有支持你這結(jié)論的證據(jù)。行了,我這還有事兒……”說著,他就要掛電話。
“誒,別介啊,師父!”汪苗忙道,隨即又壓低了聲音——當然,他并不知道,他壓低不壓低聲音都起不到保密作用了,“咱們區(qū)今年的兇殺案可是爆表了,師父,這才二月份沒過完。再說,這個案子證據(jù)太模糊了,而且也過去一個月了,再想取證可就太難了。”
“支隊破案率是你該考慮的事兒嗎?”周巡翻了一下眼睛,“誰他媽教的你?你要就想著升官發(fā)財你趕緊給我滾蛋!”
周巡這話倒是一點沒出汪苗的意料。他是一點也沒錯位地領(lǐng)悟到周巡的怒氣等級,而且也知道自己這話不招人待敬,但是這話他要是不說,可就沒人跟周巡說了。
“師父啊……周隊,這案子的基調(diào)是施局主持工作那會兒定下來的。您看咱們要是改了的話,施局……”他咬了咬牙,最后還是決定炸著膽子把話說完了,“您這兩天都大鬧了兩次市局了,您說您這見天價兒的給施局找麻煩……要不咱晚點,晚幾天再立案?等您鬧市局這茬兒熱乎勁兒過去的。您說行不行?”
周巡又再翻了翻眼睛,自嘲地從鼻子里哼笑了一聲?,F(xiàn)在他這處境還用他徒弟給他講嗎?周巡不是關(guān)宏峰,他可并不是一點也不懂辦公室政治。
照他目前折騰的這操行,頂天也就干到長豐支隊長了,不被撤就已經(jīng)要謝天謝地了。還考慮什么職場升遷這種跟他八竿子打不著的事兒?
“跟老施那兒用他媽你交代了嗎?”周巡對著話筒道,“這是你該操心的事兒?內(nèi)林錚已經(jīng)等了一個多月了,趕緊麻利兒的該干嘛就他媽干嘛去?!?/p>
“左右內(nèi)林錚也已經(jīng)死了,早一天晚一天……”聽到周巡這邊即將爆發(fā)的吸氣聲,汪苗嘆了口氣?!澳切?,那行,我這就回支隊建案卷。內(nèi)什么,師父,用給你帶晚飯不?”
“帶個屁。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吃!”周巡把掛斷的手機往杯架上一扔,抬頭透過擋風玻璃看著前面一大排車最前端的紅綠燈:“傻逼,早他媽綠燈了!”他沖著前面一輛大概啟車晚了那么一秒鐘的一輛私家車罵道,同時手不停地在按喇叭。
李磊此時早就沒了懟胡立國時的勇氣,他規(guī)規(guī)矩矩地抱著物證箱坐在口座,安靜如雞。
“你們周隊馬上要爆血管了,”胡立國忽然把頭轉(zhuǎn)過來對著李磊道,“你就不擔心?”
李磊覺得早前他就應(yīng)該把手頭的物證箱兜頭砸過去。
周巡從后視鏡里瞧了瞧好像忽然間熟絡(luò)起來的那倆人,沒搭理他們。他可不認為胡立國有能力在幾分鐘內(nèi)搞掂他們支隊的人——除了葉方舟這種少數(shù)派。
感受到李磊絕對不配合的意思,胡立國嘆了口氣?!爸苎玻呀?jīng)下班了?!彼f,看起來不得不親自出馬,雖然明知道靠他來勸周巡那等同于火上澆油。
不過這場火也就是早五分鐘晚五分鐘的事兒。
周巡按了按儀表盤旁的時間鍵,調(diào)出儀表盤上的時間。
18:28 。
檢察院晚六點下班,雖然有二十四小時值班人員,但是值班檢察官只有受理權(quán)利,不會給出處置結(jié)果。更何況關(guān)宏峰這個不予批捕解除刑拘是需要部門討論然后檢察長通過的。
他們晚了。
人家檢察院相關(guān)工作人員沒義務(wù)跑回來給他們加班處理。
前面的車已經(jīng)開出去了,而后面那一大串被牧馬人堵著不能左轉(zhuǎn)。很快喇叭聲就此起彼伏的響成了一片。
都是急著下班回家吃口熱乎飯的人。
就是關(guān)宏峰口里的那些成家立業(yè),生兒育女的普通人。
周巡忽然覺得有些在胸臆間涌動的情感難以抑制。他啟車,猛踩著油門,急轉(zhuǎn)了個彎,行出三十米,把牧馬人拐進輔路,又一個急剎,??吭诼愤?。
“明天早上七點半,我去接你。你甭管躲哪兒,我都肯定能找到你,你呢,也就別費那個勁了啊?!币贿吔忾_胡立國的手銬,周巡一邊不太講理地交代,就好像胡立國已經(jīng)簽約做了他家奴隸。
然后,他推開車門自己下了車,用力把車門一關(guān),就像牧馬人不是他自己的車他不心疼似的。走到車前方,周巡靠著引擎蓋摸出一支煙,點著。
胡立國瞥了周巡一眼,活動活動自己的手腕,看起來并沒有急著走。
“你們長豐,同時跑幾個案子呢?”他問。
“有幾個跑幾個唄。”李磊戒備地看著胡立國,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剛剛汪苗電話里提到了施廣陵,他現(xiàn)在還在擔憂眼前這施廣陵在專案組里的頭號走狗會不會,或者說會怎么去打這個小報告。
看得出來,自己是不太可能從這個技術(shù)科科長的口里得到什么信息,胡立國笑了一下,也推開車門走了出去。
周巡正在吞云吐霧。就是那種一口氣大半支煙的吞吐方式,讓煙霧經(jīng)過肺子再從鼻孔里絲絲縷縷地冒出去。
辛辣,但是解餓,也解乏,還解愁。
“給一支吧?!?/p>
身旁突然伸出的手倒驚了周巡一下。他并不是怕有人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自己身邊,他是沒做好胡立國不逃跑回家而是出現(xiàn)在他身旁的準備。
“我他媽什么都沒帶就被你從食堂里拎出來了?!焙鴶傞_了手,指了指自己這一目了然的一身,無辜地道。
他本來就想吃個飯,然后再上樓處理文件。他連大衣都沒穿,幸虧褲兜里揣著錢包和鑰匙。
周巡想想,好像自己是不太占理。他把煙盒扔給胡立國,等后者抽出一支后,他打著了火機遞過去。
胡立國也深吸了一口煙。這一晚上的誰都夠嗆?!奥犝f關(guān)宏峰也跟你一樣,見天價沒黑沒白三餐不繼地查案子?”
周巡笑了一下,“他比我聰明?!彼f,“查個案子不像我這么費勁兒。按理說應(yīng)該比我輕松?!笔持负椭兄笂A著煙,他用手掌摟了一下掉在眼前遮擋視線的頭發(fā),“不過他老把什么事兒都往自己身上扛,這習慣特別不健康。十多年了,我就沒見他閑過一天半天的?!?/p>
仰起頭,他看了半天沒有星星的烏漆嘛黑的天空。胡立國看不到周巡的表情,但是能看到他夾著煙的手指有點抖。
“快四十的人了,沒家沒業(yè)的,老婆孩子熱炕頭一樣沒撈著,甚至連個親朋好友都沒幾個……也沒個當官兒的癮啊,不然不能十好幾年連個政治部主任都沒認明白,我真不懂,他圖什么呢?”他問。
被寂靜淹沒的幾分鐘——可能只有幾秒鐘——顯得特別漫長。
周巡忽然轉(zhuǎn)過頭逼視著胡立國,“我更不明白,像他這樣的人,可能跟葉方舟這種敗類同流合污嗎?他有需要嗎?”
“我沒看出關(guān)宏峰是你說的這樣的人?!焙不匾曋苎?。“當然,考慮到被羈押的情況比較極端?!?/p>
周巡差點被氣管里的煙嗆著。
那不是廢話嗎?他說的是關(guān)宏峰又不是關(guān)宏宇!
“不過看沒看出來不重要,”胡立國沒管周巡在那兒狼狽地咳嗽,接著道,“現(xiàn)在的情況是專案組收到一個重要的新物證,我們有責任把它及時地遞交到檢察院?!?/p>
周巡定在那里,看胡立國像是看一個外星人。
“檢察院雖然下班了,但是這個案子的相關(guān)人員我還都認識。我覺著身為國家公務(wù)員,也都是黨員干部,晚上加加班處理人命關(guān)天的案子他們這點覺悟還是應(yīng)該有的?!?/p>
這話被胡立國一加工,登時變得高大上起來。
這貨不是鬼附身了吧?當周巡正在努力消化眼前這個事實時,他的手機在這一路上第三次響起。
不是電話,只是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就四個字。
有人劫囚。
胡立國眼見著周巡的臉色變了。那風風火火的長豐支隊長本來一挺身站直了就要往車門跑,像是忽又想起胡立國之前的半拉承諾,短暫地猶豫在當?shù)亍?/p>
“你要信得過我,”胡立國把煙在地上捻滅,“或者說你要信得過我帽子上的國徽,遞交物證這事兒就交給我去跑?!?/p>
周巡看著胡立國,那雙桃花眼里也說不上是什么情感,他的舌尖抵著上腭,呼了口氣,“如果連國徽我都不信,那我還能信什么?”
李磊被周巡連人帶物證箱清出車外時,他擰著眉,眨著眼,看著斜睨著自己的胡立國,意識到今晚會長路漫漫了。
特別特別的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