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總！不好意思??！等一會兒了吧！”

一男一女前后走進餐廳，等著他們的男人見到他們出現(xiàn)，笑著站起了身，說：“沒有沒有！我也剛來一會兒?！?/p>

“實在抱歉哈！她太能磨蹭了，化完妝又上廁所，上完廁所選衣服，跟她出門真是費勁！坐下說坐下說！來，戴總，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妹妹，趙曉月。誒！這就是我一直說的，我學弟，戴晨！不過我們一般都叫戴總。”

曉月跟往常一樣面無表情，自打坐下之后就一直盯著桌面，只有哥哥介紹對方的時候才抬眼看了一下戴晨，正如她所料的那樣，不是她喜歡的類型。

見曉月不說話，戴晨趕緊接到：“是文神的親妹妹對嗎？”

“對，我趙博文，她趙曉月嘛，我倆一個爸媽，但是差了六歲，咱倆差三屆，你看多合適！”博文看向妹妹，見她不搭腔，只能繼續(xù)笑著說道：“咱也挺久沒見了吧。”

“我記得上次見面是我剛畢業(yè)了，得有兩年了吧，那會兒還……”

那會兒博文和曉月的父母還健在，不過話到嘴邊了戴晨才發(fā)覺不合適。博文聽明白了，他笑著擺了擺手：“沒事，我倆都沒啥事了。”博文看了一眼妹妹，不過曉月白了他一眼。

“事故嘛，也賴不著誰，這年頭坐飛機能出事，真是比中彩票還難了?！?/p>

“我估計可能還是中彩票更難吧?！?/p>

“哈哈也是?！?/p>

氣氛一下僵住了，戴晨在心里默默抽了自己兩個嘴巴，叫他哪壺不開提哪壺，自打曉月走進餐廳，他就覺得自己臉上發(fā)燙，看來真是被迷暈了。

“那咱們點菜吧。”戴晨提議道。

飯局的流程緩慢的推進著，始終都是博文和戴晨在斷斷續(xù)續(xù)的對話，由于很久沒見了，所以話題多是過去的某某某當初做過什么好笑的事，如今又正在做哪行。

大概是一直不說話太無聊了，在兩人聊天的空檔，曉月突然插進來一句：“你在哪里高就呢。”

這話多少有點諷刺的意味，不過戴晨沒介意，他笑呵呵的說：“嗨，我剛辭職了?！?/p>

“啊？你辭職了??？”博文驚訝的說，“去哪了啊?！?/p>

“沒去哪，家里蹲呢?！?/p>

這一下讓曉月不知道怎么繼續(xù)了。哥哥博文是個三十出頭就年薪百萬的程序員，算是小有成就，完全是因為他反復強調(diào)這個戴晨更年輕卻比他更厲害，她才勉強答應(yīng)出來吃個飯的，結(jié)果一轉(zhuǎn)眼變成了個無業(yè)游民。

“那為啥要辭啊，領(lǐng)導太傻*了嗎?！?/p>

以戴晨的能力，他不可能是被辭退的，這是兩人心照不宣的事。

“也沒有，領(lǐng)導人挺好的，工作也不是很累，工資漲的也挺勤快的，就是，就是吧，”戴晨皺了皺眉，“感覺沒什么意義?！?/p>

“啊？”這次連曉月也很疑惑。

“就是，我們這個項目本身我就覺得沒什么意義，沒有寫的動力，然后每天還都是跟各種人扯皮，就幾行代碼的事都得推來推去的，感覺活的沒意義。”戴晨搖了搖頭。

“各家公司都這樣，大不了摸魚唄。”

“我是想著，這不還年輕嗎，好好找個自己想做的事，或者干脆就提前體驗一下退休生活?！?/p>

博文在心里感嘆，北京土著就是好，有資本想不工作就不工作了。

“我也總想著歇一段呢，你回頭可以告訴一下我是什么感受?！?/p>

聽說學弟沒有工作，博文本能的在腦海里搜索起了能不能給他找個活兒干，這時一個奇怪的念頭突然冒了出來。

“對了！我給你看個東西?！辈┪姆鹆耸謾C，過了一會兒把手機放到了兩人中間，“前幾天我心血來潮下載了本《科幻世界》，有一篇小說，叫《彼岸之道》，里面有個情節(jié)，這兒，你看，‘她走到他的墓碑前，電子顯示屏里的他正在微笑的坐著，她問道：你有什么想對我說的嗎?！@段，看完有沒有什么感想！”

“這咋了，墓碑上嵌個屏幕？”

“不是，重點是他這個屏幕是能對話的，就好像這個人還活著似的?！?/p>

“哦，”戴晨往后一靠，搓起了下巴，“有點像語音機器人是吧。”

“對，如果讓人提前錄一些問題和答案進來，比如你叫什么，家住哪這種，然后做個語音識別加語義匹配，放到墓碑上，是不是就好像人活過來了一樣?！?/p>

戴晨點了點頭，“屏幕也可以有，可以生成這個人說話的樣子，這個模型幾年前就開源了，再拿目標的照片做個fine tune就行了?！?/p>

“對對對！而且還可以用年輕時候的照片?！?/p>

“哥！”曉月突然叫了一聲，“要不你倆先聊吧，我先回去了?！睂γ娴膬蓚€人突然來了興致，聊得還都是曉月聽不懂的東西，這讓她更坐不下去了。

戴晨猶豫了一下，目前這個話題的確勾起了他的興致，但他很不希望曉月走，于是他馬上說：“別別別，咱們換個話題，換個話題。”

嘴上這么說，可是一顆種子已經(jīng)在戴晨心里生了根，找到了對的土壤之后，它迅速的生長了起來。

一個星期之后，曉月看著桌子上的小龍蝦，先是感覺很驚喜，然后又立刻警惕了起來。

“干嘛，無事獻殷勤?！?/p>

“都是給你買的，你最愛吃的那家?！?/p>

曉月也懶得多問，直接坐下就開吃了，反正就算吃了博文的，她也一樣可以拒絕他，“求我什么事，說吧?！?/p>

“確實有個事，哥想跟你借點東西。”

“借什么，你不會要女裝吧。”

“不是，內(nèi)個，我想借兩百萬。”

“呸！”曉月立刻吐出了嘴里的龍蝦尾，瞪大了眼睛說道：“你是怎么好意思開口的！”

“確實不太好意思，這不給你買了好吃的嘛。”

“一頓小龍蝦想騙我二百萬！那可是我的命！我下半輩子就指著它活呢?！?/p>

“是是，我知道?！?/p>

“不是，爸媽的保險你不是也分了二百萬，你惦記我的干嘛！”

“是這樣，我是需要五百萬，所以就想找你一起湊一湊?！?/p>

“你要干嘛??？買房？你找女朋友了？”

“不是不是，就那個，你記不記得，上次相親那個，戴晨，我學弟，上次我倆談起的那個項目，我倆越商量越覺得靠譜，就想真的開個公司做這個事?！?/p>

曉月盯著博文沒說話。

“然后就是，這個股份有限公司的注冊資本最低五百萬，所以就想問你借一些?！?/p>

“啊？啊？？”曉月覺得這突如其來的情況過于無厘頭了，“等下，五百萬，那你出二百五不就行了，你自己不就有嗎?！?/p>

“話是這么說，我是想著這些錢都由我來出最好，因為啥呢，你別急聽我說，這個項目要真的做起來的話，技術(shù)上的事基本都得靠戴晨，其實正常來說應(yīng)該是去拉投資，但是這樣就沒我什么事了你懂嗎?！?/p>

“點子不是你出的嗎?！?/p>

“哎呀，點子是最不值錢的東西，能把東西做出來才是真的。我倆越想越覺得靠譜，那我得參與啊，所以干脆就出錢直接做大股東，這樣將來公司一上市，這五百萬可是能變成幾十億的！這幾十億有你一半呢！你現(xiàn)在靠這一個月六千的利息還能活，但是錢是會貶值的呀，你得投資呀！”

“你少畫餅！那要是倒閉了呢！”

“退一步說，就算是倒閉了，那這期間不是還給我自己發(fā)著工資呢嘛，不會全虧沒的?！?/p>

“那我的就全虧沒了啊！”

“沒那么容易虧的啦，你想想，往大了說，我們這可是個能讓人起死回生的項目，吹出去多有賣點啊，而且，而且，”博文揉了揉鼻子，“至少對于我來說，我是很希望能在他們走之前多記錄一些他們的想法的。”

曉月先是一愣，然后抿起嘴不說話了，他們兩人之間從來不會提起父母，這個話題太沉重了。她不理解，但是她感受到了哥哥非要參與這件事的原因，可她還是不想把自己也搭進去。

“你看這樣行不，這兩百萬算我借的，就像房貸那樣，我每個月還你一部分，其實我已經(jīng)算過了，按5.4的利息，我每個月給你一萬二，連續(xù)給你二十五年，怎么樣?！?/p>

曉月皺著眉轉(zhuǎn)了轉(zhuǎn)頭，其實這個提議很有誘惑力，不過她還是假裝猶豫了一會兒，然后說道：“那，那好吧，但你得給我簽合同！”

大約兩周之后，博文便辭掉了現(xiàn)在的工作，開始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新公司。新公司被正式命名為彼岸之道，博文任董事長兼CEO，戴晨出任CTO，兩人為彼岸之道的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雖然頭銜很花哨，其實公司除了兩位首席之外就沒有員工了，所以做的還是底層工作。

經(jīng)過簡單的協(xié)商，戴晨以技術(shù)占股20%，博文以資金占股80%，五百萬的注冊資金已經(jīng)打到了公司賬戶，兩個人都可以領(lǐng)到每年八十萬現(xiàn)金的基礎(chǔ)工資。

初創(chuàng)階段就出手這么大方，一方面是經(jīng)過戴晨的評估，整套彼岸之道的系統(tǒng)很快就可以搭建完成，研發(fā)成本并不高，正常發(fā)工資可以解決兩人的生活問題，另一方面是，除了兩人的工資，公司也沒有需要花大錢的地方了，雖然注冊資金少的可憐，還是夠他們揮霍一段時間的。

為了節(jié)省開銷，他們決定暫時不租辦公室，通過遠程連線的方式在家里辦公，省去了通勤時間，兩個人都可以把更多精力放在工作上。

這可苦了曉月，以前博文白天上班的時候，她一個人在家感覺很自由，可是現(xiàn)在屋里多了個人，雖然生活在不同的房間，卻總有一種被24小時監(jiān)控的感覺。

這種日子過了一個多月，這天曉月正坐在電腦前，房間門突然就被打開了。

博文彈出個腦袋，一臉興奮的說：“快來！快來！給你看個東西！”

門突然開了的時候，曉月下意識以為是起火之類的，心里嚇了一跳，可是看到博文的表情之后，這種驚嚇就轉(zhuǎn)變成了憤怒。她用不可思議的表情瞪著博文一字一頓的說道：“哥，我在直播呢。至少你敲個門都不行嗎?！?/p>

“哦哦，不好意思，我太著急了，不過你快來看看！我們的產(chǎn)品做好了！”

“我在工作呢好吧，我跟你強調(diào)了那么多次不要打擾我?！?/p>

“哎呀，就一小會兒！”

“等我下班兒了再說好嗎，我都沒打擾過你上班對吧。”

博文一下覺得是有些不合適了，于是低聲說道：“好吧好吧?！比缓筝p輕的關(guān)上了房門。

曉月嘆了口氣，又看向了屏幕，其實她一點也不忙，直播間里只有一個天天上班摸魚的已婚大叔一直在發(fā)彈幕，其他人零零散散的出現(xiàn)一下也就走了，直播的時間就像坐牢一樣煎熬，剛剛只是一時生氣才不想過去。

過了一會兒，她給自己想到了一個臺階，“我還是去看一下吧，不然我哥一會兒還得來煩我?！比缓髸栽氯∠铝硕鷻C，去了博文的房間。

博文從來不關(guān)門，所以曉月直接進去了，看到妹妹來了，博文很興奮的在電腦上操作起來。

“給你看這個！”

曉月朝著屏幕望去，上面有一張博文自己的照片。

“你看我現(xiàn)在輸入一句話，比如，‘你叫什么名字’?！?/p>

博文在另一個指令行的窗口敲了一句話，按下了回車，過了兩秒，原本靜止的人像突然嘴巴動了起來，電腦里傳來了博文的聲音，說道：“我叫趙博文?！?/p>

曉月打了個寒顫，說道：“什么玩意啊。”

“彼岸之道的產(chǎn)品！從圖像到聲音都是AI合成的！我向它問問題，它就能回答我！”

曉月嫌棄的說：“看著也太嚇人了，跟鬼片里出來的似的?！?/p>

博文看向屏幕，又按了一下回車，AI又一次念到：“我叫趙博文?！彼ｎD了一會兒，然后點了點頭說道：“這么一說還真是，體驗不太好，以后是個優(yōu)化的方向?！?/p>

“就為這個?。俊睍栽抡f完轉(zhuǎn)頭就要走，博文趕緊叫住了她。

“誒等會兒！我們這算是階段性勝利了，有了個產(chǎn)品雛形，戴總說想來咱家開個慶功宴。”

“慶功宴？你們出去吃啊，來咱家干嘛?！?/p>

“嘶，是哦，誒你說，他會不會是為了來看你的?！?/p>

“??？”

“這么一說我才發(fā)現(xiàn)，他還特意問了你在不在家，看來慶功宴就是個幌子呀?！?/p>

“你有病，我跟他就見過一次，那都哪輩子的事了。”

“但是我覺得他還挺喜歡你的，你看，他剛問了，‘你妹妹喜歡吃什么，我可以順便帶去’，你看，多明顯?！?/p>

“小半年之前見過一次，然后微信也沒加，也沒聊天也沒約我出去，這就叫喜歡？”

“我們不是在忙嘛。”

“呵，真是活該你們找不到女朋友。”曉月白了博文一眼，然后就走了。

“那我讓他買小龍蝦了！”

曉月猶豫再三還是沒說話，算是默許了。

到了晚飯時間，戴晨點的小龍蝦比他人到的更早。曉月收外賣的時候著實吃了一驚，戴晨直接從飯店定了十個大份，曉月搬了兩趟才拿進屋。堆了一桌子的精美包裝盒，透著一種人傻錢多的氣質(zhì)，不過一想到戴晨可能的小心思，她又無奈的笑了笑。

不知道是湊巧還是兩人約好的，出門買紅酒的博文帶著戴晨一起回來了，他們簡單寒暄了幾句便落座開飯了。

“我提一杯吧，”博文舉起了酒杯，“祝賀咱們彼岸之道完成了一個階段性的小目標，比我預計的快多了，多虧了戴總，牛的牛的！”

戴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舉杯碰了一下。

由于是在自己家里吃飯，而且這個場合跟她也沒什么關(guān)系，所以曉月現(xiàn)在吃的很自在，還舉起自己的可樂裝模作樣的碰了一下。

“核心邏輯本來就不復雜，我一開始就預計花不了多久?！?/p>

“剛開始聽你說一個月做完的時候我還有點不敢相信，看來還是我保守了哈哈。”

“嗨，其實做的非常簡化，這一版主要為了給投資人看的，能表示個意思就行了?！?/p>

“什么投資人，我哥不就是投資人嗎。”曉月一邊剝著小龍蝦，一邊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

“我投的是注冊資金，只是啟動用的，后續(xù)還得有融資?！?/p>

“融資是干嘛的?！?/p>

“就是，別人看好我們公司，然后花錢買一部分我們的股份，等到將來公司上市了他們投的錢就會變多，算是別人的一種投資吧。”戴晨耐心的解釋道。

“為什么要讓別人買呀，你們?nèi)卞X？五百萬都不夠花嗎。”

“將來公司規(guī)模大了，比如有上百人的研發(fā)團隊，還要有配套的人力、行政、法務(wù)、銷售，還要租辦公樓，日常辦公設(shè)備的開銷和員工福利什么的，五百萬估計花一個月都不夠?！?/p>

“啊？那人家得投多少錢??？”

“一般走到上市的話，幾十億是有的吧。”

“幾十億！那還上什么班呀，拿這個錢就夠活一輩子了。”

“人家風投又不傻，錢是一輪一輪進來的，最開始幾千萬，然后一個億、十個億一步一步往上加，我們得不斷的證明我們公司的價值，才能吸引別人來投資。”

“什么東西價值幾十億??？”

“我們的產(chǎn)品啊，文神給你看過了吧?！?/p>

想起屏幕里那張半人半鬼的臉，曉月咧著嘴搖了搖頭，“我怎么覺得這么不靠譜呢?！?/p>

“文神給我說了，你提的確實是個問題，我看著也挺瘆得慌的，這些后續(xù)都可以改進，重要的是這個產(chǎn)品的意義?！?/p>

戴晨頓了一下，然后接著說：“我當時為什么一定要做這件事，你想，如果我們認為，意識是認識世界、改造世界的過程，那么計算機程序做的事情是不是一樣的？比如高速上的抓拍，不就是先認識世界然后再作用于世界，那代碼是不是可以稱為意識呢？然后，如果我問你的任何問題，你跟程序都能給出一樣的答案，那么是不是可以認為程序代表的意識跟你是沒有區(qū)別的？所以往極端了說，如果我收集了你意識里的全部問答邏輯，相當于我就收集到了你的意識！這甚至可以回答一個大問題，靈魂有沒有重量？沒有，因為靈魂存在于邏輯中，靈魂有信息量但是沒有質(zhì)量！”戴晨見自己有點興奮過頭了，于是趕緊收了收，“所以我當初想管我們公司叫意識革命來著，可惜文神沒同意?！?/p>

曉月大概從第一句開始就理解不了了，所以干脆左耳進右耳出，自顧自的吃著小龍蝦，博文一看就知道曉月沒在聽，于是趕緊接下了話茬。

“戴總的思考太哲學了，我也是怕這個名字叫的太大了，會讓人感覺有點虛?！?/p>

“嗨，名字嘛，無所謂，不過我覺得這個意思一定要給投資人講，我覺得這里面是有偉大的意義的，肯定有人能理解?！?/p>

“我倒覺得，投資人更喜歡聽的是，我們的目標客戶是老年人，甚至是瀕死的老年人，這個的錢是最最最最容易賺的。”

戴晨的目光盯著桌子上的龍蝦殼，抿著嘴微笑著沒有說話。

接下來的兩個月里，博文就很少在家了，要么是出去一整天，要么是傍晚出門深夜回家，還有的時候一連走掉好幾天，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找了對象。

這段時間就好像回到了博文上大學的那會兒，跟曉月兩人幾乎見不到面，也就說不上什么話，這對曉月來說倒不是困擾，她反而覺得在家自在了許多。

這天晚上，博文早早的回了家，一進門就撞見了在廚房倒水的曉月，于是他趕緊說到：“妹??！周日中午，請你吃飯?！?/p>

“吃什么?！睍栽侣唤?jīng)心的說。

“額，隨便找一家吧，你怎么不問為什么請你。”博文仿佛憋著壞笑一樣。

“為什么請我，”曉月突然想起了什么，放下水杯驚恐的看著博文說：“你不會不想還錢了吧！”

“不是！哎呀，我們公司上個月A輪融資成功了！”

“哦，多少錢。”

“五百萬！”

“就這？”

“美金！”

曉月默默的算了一下，“就這？”

“嘖，很多了好吧?！?/p>

自從上次戴晨說融資最后會有幾十個億，曉月就感覺幾千萬也不算什么錢了。

“行吧行吧，恭喜你，又要吃慶功宴？”

“算是吧，帶你去看看我們公司，剛裝修完的，順便給你個驚喜！”

“什么驚喜?！?/p>

“去了你就知道了！”

博文不說，曉月也懶得配合他賣關(guān)子，說了聲“哦”就回房間了。

“周日中午啊！別忘了?！?/p>

由于實在沒找到拒絕的理由，曉月還是跟著博文去了。兩人出門后打了車，二十分鐘左右就到了目的地。

博文開心的介紹道：“你看，咱家到這兒中間剛好是無人駕駛路段，打車又快又方便，絕對不堵車，我特意選的！”

“嗯嗯，是挺方便?！睍栽赂胶偷?，反正跟她也沒什么關(guān)系。

到了一棟玻璃外墻的辦公樓下，博文指著它說：“這兒就是咱們公司?！?/p>

眼前的辦公樓跟想象中華爾街的那種大廈一點也不一樣，相比之下可能就算個平房，目測也就五六層。

“恩，還不錯，挺大的?！?/p>

“哦，不全是我們的，我們只是在里面租了一間。”

“哦，這樣啊?！睍栽滦睦锊恍嫉母杏X又多了一層。

兩人坐電梯來到三樓，穿過一個能看到天井的走廊，便來到了公司門口。

親眼看到辦公室的時候，曉月才知道這里真是小的可憐，站在前臺邊上簡單一望，整個辦公室就盡收眼底了，似乎也就比他們家里大那么一點。而且這里的吊頂很低，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

不過空蕩蕩的辦公桌倒是很整潔，旁邊還有飲水機和洗手池，看起來很方便生活。曉月從來沒坐過辦公室，所以也說不出這里算好還是壞。

這時戴晨從二樓下來了，曉月這才注意到身后有個很陡的鐵樓梯，二樓比一樓看起來還小，只有零星幾個辦公桌，周圍是磨砂玻璃裝飾的會議室，角落里還擺了小沙發(fā)和茶幾當做休息區(qū)。

“看起來還挺好的。”曉月想象了一下在這邊工作的樣子。

“是吧，所以你看，要不要來我們這兒上班?！辈┪囊荒樒诖目粗鴷栽隆?/p>

“我不?！彪m說剛剛心里還這樣想過，可曉月還是習慣性的拒絕了，她以前沒有，將來也沒有做打工族的想法。

“你看我們這兒裝修的多好啊，離家還近，上班很方便??！”

“我？上班？”曉月擺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不會這就是你說的驚喜吧?！?/p>

“額，是，你想，還是有個固定收入，有正常的上下班作息，這樣生活才有規(guī)律啊。”

“我能來干嘛，給你們掃地？”

“可以做做行政，管理公司員工的日常生活，比如定期補充零食飲料，日常維護辦公設(shè)備，還有管理這些門禁什么的，都是行政的工作。”

“就是打雜的唄?！?/p>

“也，也不能這么說吧?！?/p>

“行政作為職能崗位還是很重要的，”戴晨說，“相當于提升士氣的吧，讓員工對公司有歸屬感，可以提升大家的工作效率?！?/p>

聽上去似乎跟直播有相通的地方，她看向博文問道：“那你打算給我開多少?！?/p>

“這個，五千吧?！辈┪呐つ蟮奶鹨恢皇?。

“那我還不如去賣奶茶！”

“賣奶茶多累啊，起早貪黑的，咱們這是正常的早出晚歸，又不用你加班，輕松多了?！?/p>

“那我現(xiàn)在就能掙五千。”

“你直播一周不也得干七天呢嗎，連個休息日也沒有，再說了我看你那平時人也不多啊?！?/p>

曉月白了他一眼，博文繼續(xù)說道：“而且你也不用放棄直播對不對，你可以周末播啊，或者晚上播一兩個小時意思一下，不耽誤你掙那個錢，兩份錢到手，這不就一萬了！多好啊?！?/p>

“不行，我要八千。”

“唉，妹啊，現(xiàn)在八千我都能招個一本了。”

“你什么意思？哦對對對，我是中專我不配，我走了。”

曉月氣的轉(zhuǎn)身就要走，博文也生氣，氣這個妹妹眼高手低，所以沒打算攔她。戴晨原本見氣氛不好不敢說話，此時趕緊跑過去攔住了曉月。

“別生氣別生氣，那個，文神，我覺得八千完全可以啊，你想，咱們現(xiàn)在人這么少，又是新辦公室，行政的工作肯定會多一些，可能還要兼職做一下人力，對吧。況且，況且，曉月這么好看，她來坐前臺是可以提升公司形象的嘛，五千確實是少了，人家有的地方，前臺因為好看就可以給開一萬二呢?！?/p>

其實博文心里也明白，在北京想只花五千招個頭腦靈光的行政是件不容易的事，他故意壓低價格，無非是想讓妹妹明白生活是不容易的。戴晨給的理由很充分，而且他們壓根不會在乎一個月差的那三千，于是博文點了點頭。

這次輪到曉月不開心了，“你讓我留下我就留下？現(xiàn)在不行了！就憑我的美貌，我也要一萬二！”

“誒別呀，”戴晨趕緊搶在博文前面說話，“人家一萬二的工作，”戴晨很刻意的停頓了一下，“你也做不來嘛。”

曉月愣了一下，然后明白了這話里的含義。她在心里算了算，如果能掙八千的工資，加上博文每個月一萬二的貸款，加上直播掙個四五千，一個月的收入是相當可觀了，非常滿足她對小康生活的預期。

就這樣在戴晨的調(diào)停下，曉月終于入職了彼岸之道。

上下班對于曉月來說是全新的體驗，自打18歲畢業(yè)自己掙錢以來，她一直都在直播，雖然收入起起落落，但是從沒嘗試過找個普通的工作，從沒有過過早出晚歸的生活，也從沒聽過所謂行政到底是做什么的。

不過曉月很快適應(yīng)了下來，她發(fā)現(xiàn)，其實所謂行政，就是凡是她力所能及的事情，都要由她來做，好讓別人能去做她力所不能及的工作。換種說法，就是有人找她幫忙她就幫，沒人找她她就劃劃水，然后日常做一些安排，好讓別人盡量不需要找她幫忙就行了。

第一次拿到工資的那天她猛然的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完全不想直播了。公司里都是高薪聘請來的人才，個個都很好說話，大樓里的物業(yè)把他們當甲方供著，對曉月的話有求必應(yīng)，這種充實輕松又安穩(wěn)的感覺她從沒體驗過，以至于臉上都不起痘了。

這半年里，曉月每天有了固定的起床時間，起來之后簡單擦一把臉刷個牙，披上衣服就可以出門了，打車來到公司之后就隨意吃一點零食當早餐。由于博文跟她的時間表對不上，所以兩人從來都是各自上下班。也許兩人也都有點避嫌的想法。

曉月跟博文和戴晨會在一起吃午飯和晚飯，早先公司人少的時候他們就天天在一起吃，后來即使人變多了，他們還保持了這個習慣。可能是因為曉月一直跟高層走的很近，其他行政似乎對她有些敬而遠之，所以她們始終保持著一些距離，曉月也不是個會主動接近別人的人。至于戴晨，他總是不跟自己研發(fā)部門的同事一起吃飯，主要還是因為他不愿意放棄這個跟曉月相處的時間。

說起來，公司逐步壯大的這個過程里，是招了挺多青年才俊的，也有幾個會主動跟曉月套近乎的，可是每次發(fā)現(xiàn)對方的企圖，曉月就會立馬表示出拒絕的意思，她說服自己的理由也很簡單，“既然連戴晨都沒選，為什么要選這些人呢?！?/p>

這天晚上，曉月上樓來找兩人吃飯，博文不在自己的工位上，卻能聽到他的聲音。她踮起腳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了在會議室里打電話的博文。

“等他嗎?！?/p>

“等會兒吧?！?/p>

兩人默契的對話過后，曉月就坐在了博文的椅子上玩起了手機。

過了十分鐘，就聽博文的聲音突然清晰了起來。

“好的好的，好的呂總，好的拜拜。”博文推開會議室的門走了出來，當他掛了電話之后，臉上賠笑的表情立馬就消失了，他搓了搓太陽穴，然后把手機扔到了桌子上。

“完蛋了?！彼驹诠の慌赃厡χ鞒空f。

換做別人，此時一定會趕緊站起來給老板讓位置，但曉月偏要坐著看戲。

“呂總嗎，怎么了。”

呂總是公司B輪融資的資方負責人，戴晨聽博文的語氣似是出了什么狀況。

“呂總讓做的市場調(diào)查出結(jié)果了。”

“不行嗎?！?/p>

“是很慘，認可率居然還不到20%。”

“?。?0？太低了吧，這像是問卷里有bug啊?！?/p>

“‘不能結(jié)果不如意就懷疑結(jié)果不對呀’，呂總這么說的?！?/p>

“原因呢？”

“呂總說，總結(jié)起來就一句話，對大部分人來說，死亡是件讓人敬畏的大事?！?/p>

“然后呢？”

“沒了，其實我仔細一想，我希望能用彼岸之道的系統(tǒng)記錄下親人的人格，但記錄之后呢，我真有勇氣去看、去跟他們對話嗎，好像還真不一定?！?/p>

戴晨皺起了眉頭，他還年輕，跟他很親的親人都還在世，所以體會不到這種感覺。

“那什么意思？咱們把路走偏了？可以關(guān)門了？”

“倒不至于關(guān)門，咱們的底層技術(shù)人家還是認可的，就是上層應(yīng)用的形式還需要再考慮考慮。”

“他有什么建議?！?/p>

“他說智能助手是個方向，以前日本有一家企業(yè)做過非常類似的東西，但是受限于當時的模型和算力，做出來的效果一般，而且他們用的是聊天記錄去模擬一個人說話的語氣，但對話內(nèi)容還是基于搜索的，不像我們這樣可以賦予這個智能助手一些記憶?！?/p>

“那別人干嘛不直接用搜索引擎呢，套個真人的殼子也沒意義啊?！?/p>

“我們可以請一些當紅明星來錄制，相當于一個活的明星就在你的手機里，我一想吧，這種業(yè)務(wù)的前景確實比咱們原本的業(yè)務(wù)好多了，而且我們把對話邏輯也加個基于搜索的，這個產(chǎn)品的應(yīng)用場景就會更多?！?/p>

戴晨靠著椅背，皺著眉思考著，他本能的拒絕這種想法，但還沒想清楚自己為什么拒絕。

“吃飯嗎？”曉月問道。

“走吧。”

走到了公司門口的時候，沉默的戴晨開口了。

“我還是覺得這個智能助手不行，它跟咱們現(xiàn)在的研究方向是不一樣的，我們現(xiàn)在盡力研究的是怎么根據(jù)性格數(shù)據(jù)還原人格，跟網(wǎng)絡(luò)搜索完全是兩個方向?！?/p>

“可以同時做嘛，搜索又不難，這都多少年的技術(shù)了。先把錢拿下再說。”

“問題是，你想想比如你用Siri的時候會去盯著手機看嗎，搜索的質(zhì)量才是助手類產(chǎn)品的關(guān)鍵特性，我們的情緒模型、我們模擬的微表情和微動作再真實也沒有意義啊。我是怕，呂總他只是找了個國外的類似產(chǎn)品，就覺得咱們應(yīng)該照著人家做，但實際上都不是一回事?！?/p>

“那你什么意思?！?/p>

“就還按照現(xiàn)在的思路做啊。文神，你最開始做這家公司初心不也是想做人格模擬的方向嗎，呂總不看好那就換一家投資問問啊?！?/p>

“戴總啊，投資是那么好拉的嗎，咱說換一個就有人接盤？外面的世界沒有這么輕松啊。”

戴晨在心里嘆了口氣，每當兩人話里話外開始諷刺對方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個談話已經(jīng)沒辦法繼續(xù)下去了。

叮的一聲，電梯到了，戴晨看著走在前面的曉月，突然腦袋一熱的問道：“曉月你說，我們該做什么方向呢。”

“我覺得呀，”曉月故作深沉的停頓了一下，“戴總說的有道理，我哥肯定是把初心忘了?！?/p>

這話直接讓博文的氣血頂?shù)搅颂祆`蓋，但他依舊努力維持著平時說話的語調(diào)，轉(zhuǎn)頭看著曉月身旁的空地說：“輪得到你說話嗎?！闭f完便轉(zhuǎn)身看著電梯門。

他一句話懟的曉月又氣又無奈。電梯打開，博文直接走了出去，戴晨則故意慢了一步，躲在博文的身后沖著曉月悄悄的舉起了手掌，曉月看到他偷偷摸摸的樣子，抿著嘴笑了，然后也學著戴晨舉起了手掌，兩人輕輕碰了一下。

雖然他們認識很久了，但在戴晨的印象里，這還是他第一次跟曉月有肢體上的接觸，直到現(xiàn)在他還記得，曉月的手比他的更暖。

戴晨的理想終究拗不過資本的力量，研發(fā)部門成立了一個新的分支，把大部分人力轉(zhuǎn)去做基于搜索互動的產(chǎn)品，戴晨自己則堅持把時間放到以前的方向上。

很快，基于搜索互動的產(chǎn)品便做出了雛形，呂總看了之后非常滿意，不僅完成了投資，還通過人脈聯(lián)系上了一個當紅偶像，請他幫忙錄制了聲音和面部信息。根據(jù)呂總那邊市場營銷部門給出的方案，他們使用彼岸之道的系統(tǒng)合成了一個獨白式的電影片段，主演便是這個向來以演技被人詬病的偶像。

片段一放到網(wǎng)上便廣泛流傳開來，粉絲紛紛表示偶像的演技大有長進，連路人都驚嘆于他細膩生動的表演，視頻一周之內(nèi)就突破了上千萬的播放量。

而在這期間，藝人的經(jīng)濟公司卻沒做任何聲明，任由輿論自己發(fā)揮，當熱度頂?shù)阶罡叩臅r候，再由彼岸之道和經(jīng)紀公司聯(lián)合發(fā)表了關(guān)于影片的說明。

聲明自然是朝著有利于藝人的方向去引導輿論的，畢竟彼岸之道還不需要大量的用戶基礎(chǔ)來賺錢，他們更需要的是產(chǎn)品被一些關(guān)鍵的人看到。

這一次的營銷果然效果顯著，立刻有不少影視傳媒的公司找上門來，希望能仔細了解彼岸之道的產(chǎn)品，發(fā)揮一下未來應(yīng)用場景的想象空間。這其中更是有行業(yè)的龍頭公司，希望能投資彼岸之道，他們不僅僅是看中了公司未來的增值空間，更是希望把這種能顛覆影視行業(yè)的技術(shù)掌握在自己手里。

于是，彼岸之道這個一直默默無聞的創(chuàng)業(yè)小公司，一夜之間變成了資本爭相搶奪的獨角獸資源，在呂總的B輪融資到賬后僅僅三個月，公司就完成了C輪融資，金額兩億美金，公司的估值高達二十億美金。

這時候，出了全部注冊資本的博文就發(fā)達了，雖然后面的融資不斷的在稀釋他的股權(quán)，但他仍占有彼岸之道30%的股份，是公司最大的股東，也就是說按照公司目前的估值，博文的身價已有六億美金，大約四十億人民幣，而他剛剛?cè)龤q。

元旦后的公司年會變成了融資成功的慶功宴，博文大手筆的把會場安排在了五星級的度假酒店。這天晚上老員工們都喝醉了，連曉月都罕見的喝了酒。散場時夜已經(jīng)深了，博文和曉月為了醒酒在街上溜達著，酒量比較好的戴晨沒什么事，就跟在后面照顧他們。

夜里剛好沒有風，天氣也很晴朗，能看得見許多星星，空氣雖然是冷的，但他們的臉上是熱的。

曉月心里反復的算著，博文的五百萬注冊資本她出了兩百萬，也就是說這40億里，有16個億是她的，只需要存在銀行里，每年都有五千萬的利息，那么每天就要花出去十幾萬才行。曉月的心情是一種暗流涌動的平靜，她不是個在乎物質(zhì)的人，她依舊要過普通人的生活，但她總是設(shè)想著遇到麻煩的時候，她大手一揮用鈔能力解決問題的場景。

這時她突然想到，既然自己不需要為吃飯操心了，那還上什么班呢，她的時間可以去做更有意義的事，比如運動，看書，旅游，或者純粹的娛樂。

“哥！我要辭職！”曉月脫口而出。

博文停下腳步，用略顯迷離的眼神看著曉月說：“什么？”

“離職！不干了！”

“怎么不干了呢?！?/p>

“都發(fā)達了還上什么班！”

“嗬，”博文打了個哈欠，“發(fā)達個毛線。”

“喂！你別忘了公司的錢我可是出了兩百萬，你的錢有十六個億是我的！”

“還十六個億，”博文嘲笑式的說道，“你也別忘了，咱們白紙黑字簽了合同的，那錢是我借的，我只需要連本帶利還你兩百萬，公司的股份全都是我名下的?！?/p>

這話讓曉月猝不及防，酒甚至醒了一半，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親哥居然這樣算計自己，“什么！你要賴賬！”

“賴什么賬，是你在賴賬好吧?！?/p>

“做人要講良心??！沒有十六個億你好歹分我十個億吧！你怎么能自己獨吞呢！”

“是啊，做人要講良心啊，當初我問你了，是選股份還是選錢，你自己選了錢，怎么還后悔了呢?！?/p>

“那，那是，那誰能想到……”

“對啊，誰也想不到將來會怎么樣，所以憑啥你既不擔風險又要分收益呢，作為一個成年人，要為自己的選擇承擔后果啊妹妹?！?/p>

博文不想再說什么，一扭頭繼續(xù)往前走了。

其實并不是博文貪心，如果他的銀行卡里現(xiàn)在就有四十億，別說十億了，給曉月二十個億他也心甘情愿。問題是，這所謂的身價只是虛的，如果公司不上市，他一分錢都沒有，而即便公司上市了，作為最大的股東，他也不能輕易拋售手上的股票，所以這40億對他來說終究只是個數(shù)字。

他成了心的氣曉月，是因為他討厭妹妹心里天真的想法。

曉月在家里是妹妹，所有人都寵著她，長大之后由于長得好看，二十歲的時候就因為直播掙過上百萬，但她從不經(jīng)營自己，得失全靠心情，即便后來人氣一落千丈，她也沒想過要改變什么。所以從那時起博文就明白，她總是把別人給予的東西當成是她理所應(yīng)當?shù)玫降模龔膩聿欢檬裁词桥?，什么是為生活拼盡了全力。

上一秒還在天堂的曉月，下一秒就被無情地打回了現(xiàn)實，她絕望的喊道：“我沒有你這個哥！”

博文轉(zhuǎn)過來氣沖沖的喊道：“沒有最好！省得你一輩子都靠別人的施舍活著！”

酒勁讓曉月的情緒來的更加猛烈，她顫抖著喘著氣，眼淚止不住的流出來。博文頭也不回的走了，曉月蹲到地上像個孩子似的哇哇大哭。

戴晨趕緊跑到了曉月跟前，拍著她的肩膀安慰著說：“文神喝多了，別聽他瞎說?！?/p>

曉月蹲著哭著，一直蹲到哭不動了，情緒才慢慢平復下來，她顫抖著喘著氣，時不時的還要擦拭一下已經(jīng)干澀冰冷的臉頰。

戴晨見她好些了，于是想了想該怎么安慰她。

“我不同意文神的觀點，什么叫靠別人活著嘛，我們誰不是靠別人的施舍活著呢。就像我，要是沒有家里支持，我就沒法讀書，沒法讀書就沒法做這些工作，或者早幾年晚幾年，沒趕上這么好的時候或者這么好的機會，我，還有文神，都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對吧，不能把成功失敗都歸功于努力嘛。”

戴晨停下來看了看曉月，見她沒有說話，于是繼續(xù)說道：“其實我也跟你差不多，從創(chuàng)業(yè)開始到現(xiàn)在，我不是跟文神一樣忙嘛，技術(shù)上的事還都是靠我呢，但現(xiàn)在我也只剩公司1%的股份啊，比起文神少太多了，是不是聽起來不太公平?！?/p>

曉月終于抬眼看向了戴晨，于是他繼續(xù)說：“但其實仔細想想呢，剛創(chuàng)業(yè)的時候，就我們兩個人的公司，文神還給我發(fā)一百萬的年薪，從你那借的錢也是保證還你的，相當于他一個人擔下了所有的風險，那這個時候回報自然要高一些了?！?/p>

這個論調(diào)讓曉月又把頭轉(zhuǎn)了回去。

“我相信文神肯定不會不管你的，比如真到哪一天你吃不上飯了，或者生病了，或者哪怕是你要買房子，文神他會不出錢嗎，不可能的嘛，而且，而且?！?/p>

戴晨雖然沒有醉，但酒精還是讓他的膽子變大了一些，“而且還有我呢嘛，我那份，少是少了點，那算下來還有一個多億呢，要是將來公司再升值，還會變的更多的，所以那個，所以你不用擔心…… ”

戴晨的心跳快的像發(fā)動機，血液沖的腦袋發(fā)脹，但就算是已經(jīng)借酒壯膽了，最后一句“我會照顧你的”他還是沒能講出來。

曉月在袖子上蹭了蹭眼睛，然后把頭轉(zhuǎn)向戴晨的方向，先是看了看地面，然后又抬眼盯著戴晨看了起來。戴晨記得，曉月的眼神總是對一切都滿不在乎，但是那一次看向他的時候，那雙眼睛清澈又明亮。

曉月晃了晃身子，然后用略帶沙啞的聲音說道：“我腿麻了，你背我回去吧?！?/p>

背起曉月的時候，戴晨記得臉頰上有一種很陌生的觸感，很久以后他才反應(yīng)過來，那是曉月臉在貼著他。

第二天酒醒之后，曉月和博文很遺憾的沒能忘掉前一天發(fā)生的爭吵，曉月雖然打消了辭職的想法，但她還是氣不過博文說她是寄生蟲，于是回家以后鐵了心要搬出去住。

博文說：“這是咱爸媽的房子，也算是你的，這個不能算吧?！?/p>

曉月說：“跟你住一塊還吃你的用你的呢，我受不起?！?/p>

博文在心里把曉月的行為定義為：一時任性花不必要的錢，但是沒了酒勁的他就說不過妹妹了。最終他們找到了一個折中方案，那就是博文搬出去住。反正博文公司里的事情比較忙，不如就在公司隔壁租個小房子，只要能睡覺就足夠了，還能省去他每天一個小時的通勤開銷。

至于戴晨，年會過后他幾乎每時每刻都在回想那天晚上的場景，而他的心情并非高興反而十分焦慮，他不敢確定曉月是不是愿意跟他在一起，如果她只是酒后一時興起，自己再去刻意接近她的時候她會不會拒絕，而且話又說回來，他們只是對視了一下，只是背她回了房間，這又不能說明什么。

當戴晨聽說博文搬出去了的時候，他突然像是得到了某種啟示。他不覺得曉月是為了他才這么做的，但總有一種莫名的感覺告訴他這是個好兆頭。

戴晨在屋子里躊躇了很久，終于在微信上發(fā)出了一句：“周末要不要出去轉(zhuǎn)轉(zhuǎn)?！?/p>

“好呀?！睍栽禄氐馈?/p>

戴晨盯著屏幕上的文字，反復確認自己沒看錯之后，無聲的歡呼了好一會兒，然后才想起自己應(yīng)該趕緊回消息。

“那周六下午三點，我去你家找你?！?/p>

換了別人，直接上門也許會有點奇怪，不過最近一年戴晨沒少往他們家跑，曉月也就習慣了，而且曉月知道，戴晨這個人，主動靠過去他都會躲一下，實在是干不出什么出格的事。

然而戴晨的行為還是出乎了曉月的預料，不過是往相反的方向。

戴晨說：“咱們?nèi)ヒ惶酸t(yī)院?！?/p>

“??？”曉月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她這輩子就沒聽說過約會去醫(yī)院的，總不能是上來就做產(chǎn)檢吧。

“是這樣的，”戴晨繼續(xù)說，“咱們不是四月底要開產(chǎn)品發(fā)布會嗎，我那個人格模擬的項目，為了在發(fā)布會上展示效果好一些，我就想試試找一些病重的老人，做個實際案例演示，我找了個在放射科上班的同學，讓他幫我問了問，今天咱們就去收集一下數(shù)據(jù)，正好……”

“打住，”曉月瞪大了眼睛斜看著地面，“你來找我，去，加班？”

這是戴晨想破了頭想出的“好計策”，用工作需要當作自己約會失敗的退路。

“不算，不算是加班吧，就當去溜達溜達，晚上我請客，你說去哪就去哪，就當是加班費，但是實際上不是加班哈……”

戴晨意識到自己有些語無倫次了，一意識到這一點，他的思路就一下卡死了，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么。

曉月向來會下意識的拒絕別人，這次她做足了心里準備，告訴自己一定要多說“是”“可以”之類的話，可是戴晨實在是提出了一個讓人無法答應(yīng)的請求。

“你要請吃飯就直接請啊，還繞這么大一圈?！?/p>

“啊，那要不，我先去把事辦了，我晚點再過來接你，咱們直接去吃飯，你還可以先選選想吃什么?！?/p>

戴晨用眼神征求著同意，心里自然是有些失落的。他看到曉月嘆了口氣，然后突然抬眼看著他，那雙清澈的眼睛與他在年會那晚看到的一樣。

那是對他在意的眼神。

“算了，衣服都換了，一塊去吧?！?/p>

那一刻，曉月突然覺得心里有一種很久遠的感情被喚醒了，很久以前，她就堅定了要以自己的喜好為準則生活，但是這一次，她想賭一把。

臨近發(fā)布會的幾個月里，所有人都忙得不可開交，連曉月都沒能幸免。作為行政，她需要提前預定場地，聯(lián)系嘉賓和媒體，安排現(xiàn)場的設(shè)備和布置，事情是一天比一天多。

不過這并不妨礙她跟戴晨的關(guān)系一天天變好，即使再忙，戴晨也會經(jīng)常找曉月吃飯看電影，后來更是經(jīng)常出入曉月家。多年以后，別人問起戴晨追女神的經(jīng)驗，他總是說：“談戀愛只是需要一個互相接受的開端，其余都是自然而然罷了?！?/p>

不過在發(fā)布會的這個時候，還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們倆的事，曉月不喜歡張揚，而且他們兩人都不希望博文知道這件事。所以在工作的場合里，戴晨只有確認了四下無人的時候，才敢去跟曉月說話。

“累不累?！贝鞒繙惖搅藭栽赂?，她正在檢查演講臺上面的筆記本和遙控筆。

“去去去，別妨礙我干活?！痹掚m這么說，可她還是自然的往戴晨身邊靠了一小步。

戴晨默默的看著她忙著手里的活，曉月弄完了演講臺，用肩膀輕輕碰了一下戴晨，便跑去了臺下的音響設(shè)備那邊，戴晨的目光跟了過去，他自己還站在原地。

這時博文推開了報告廳的大門走了進來，戴晨一看是他，嚇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他再早幾秒鐘進來，他都不知道該怎么搪塞過去。

“文神也來啦，我剛好來看看走位的標記?！辈┪淖呓螅鞒垦b作若無其事的說道。

“哦，我換完衣服一看時間還早，就再來試一遍稿?！?/p>

“那我也去把衣服換了吧?！贝鞒空伊藗€借口，趕緊離開了報告廳。

博文路過曉月身邊的時候，曉月沒有看他，也沒有說話。自從年會過后，她一直是這樣的，在公司里碰上了也不會打招呼，每天吃飯的時候也只找自己的行政同事，而不是跟博文戴晨一起了。博文覺得，自己的確說錯了話，妹妹有這樣的反應(yīng)也是可以理解的，他不知道該怎么做，只好等她慢慢消氣了再說，好在他們在公司見面的頻率并不高。

大約兩小時后，發(fā)布會準時開始。過了三十多年，人們依然在效仿曾經(jīng)的喬布斯，發(fā)布會并沒有主持人，而是博文自己以一名極客的形象出現(xiàn)在舞臺上，講述起了彼岸之道從創(chuàng)立到今天的故事，產(chǎn)品的歷史淵源與演變，最后他向大家隆重的介紹了彼岸之道1.0，智能人形助手。

1.0智能助手得到了三位明星的加盟，在使用智能助手時，人們可以實時與AI合成的圖像對話，合成人像的表情和細節(jié)都做到了電影渲染一樣的精度，肉眼很難分辨出對話的究竟是人還是機器，以至于博文自己調(diào)侃道：“我們發(fā)現(xiàn)了另一種圖靈測試的定義?！?/p>

這個過程持續(xù)了半小時，接下來要上場的是戴晨。

博文在演講的過程中，曉月一直坐在設(shè)備后面玩著手機，當戴晨上場時，她放下手機看向了他，而他也不自覺的看向了曉月，兩人對視了一下，戴晨以飽滿的精神走上了演講臺。

這是他以公司二號人物的人份強行要來的戲份，也就是發(fā)布他自己的人格模擬產(chǎn)品。博文依舊不看好這個產(chǎn)品，兩個人的分歧始終沒能解決，他不愿意看這一部分，于是下臺之后直接走到了報告廳外。他在彩排的時候說，這是為了去練習下一個環(huán)節(jié)的臺詞。

智能助手和人格模擬在人像渲染上使用了統(tǒng)一的模塊，他們都是屬于彼岸之道1.0的，所以戴晨著重介紹了這個產(chǎn)品在對話內(nèi)容上的不同。

戴晨按了一下遙控筆，屏幕上便出現(xiàn)了一張老人的臉，她安靜的坐著，眼睛時不時的眨一眨，像是在等待著什么。

“你們會想，這跟剛才的智能助手有什么區(qū)別嗎？區(qū)別就在于，她什么都不知道?！迸_下的人聽了戴晨的話哈哈一笑。

“你問她今天是什么天氣，她不知道，今年五一放幾天假，她不知道，甚至你問她今天星期幾，她還是不知道。那她知道什么呢？”

戴晨把遙控筆放在嘴邊，面向屏幕問道：“您的兒子是哪一年出生的？”

“我的兒子是2002年出生的。”屏幕里的人回答道。

“他在哪里上的小學？”

“他在調(diào)兵山市實驗三小上的小學?！?/p>

“這就是區(qū)別，”戴晨放下遙控筆重新面向觀眾，“首先，我們制作了一份非常長的問卷，涵蓋了人生的各種細節(jié)問題，當然也可以自定義，你想輸入多少都可以，而且沒有正確與否，你可以說，你一直認為天空是綠色的。我們把這些問答錄入彼岸之道的系統(tǒng)，那么同樣的問題，系統(tǒng)給出的答案會跟她本人給出的一樣，這就相當于還原了她的人格。

接著，我們要解決上下文關(guān)聯(lián)的問題，比如我剛才問，’他在哪里上學’，機器要怎么明白’他’指代的到底是誰，這在我們?nèi)伺c人聊天的過程中看似是很平常的問題，但機器要想時時刻刻記錄這種狀態(tài)，甚至在多個目標之前來回切換語境，再匹配到預先設(shè)置的答案上，這是非常困難的，好在我們做到了。

曾經(jīng)有一部很火的電影提出過’數(shù)字生命’的概念，我們還沒完全做到，但這是我們努力的方向。”

一陣掌聲過后，戴晨走下了演講臺，他看向曉月，又遇上了她的目光，這次曉月沖他笑了笑，算是對他的肯定。

按照彩排，這時該博文重新上場了，可是他并沒有出現(xiàn)，報告廳安靜了整整一分鐘，大家才覺出有些不對勁。議論聲剛剛出現(xiàn)一點，便被一聲驚悚的尖叫聲打破，一個女生慌慌張張的推開報告廳的大門跑進來，大聲的喊道：“趙，趙總死了！”

博文死了，是謀殺，被人用刀割破了喉嚨，他被人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沒救了。

警察只用了兩個小時就逮捕了兇手，犯人正是人格模擬項目演示者的兒子，他的母親是胃癌四期，大夫說還有半年左右的壽命，但她卻在一個禮拜前病情急速惡化離世了，他怎么也想不通，為什么看著好端端的一個人突然就走了。這時他突然想到了那個所謂的獲取人格的項目，他認為一定是他們吸走了母親的陽壽，是他們害死了她。

他偷偷帶了一把刀來到了發(fā)布會場，他想報仇，他也很猶豫，但當戴晨說出“她什么也不知道”，引得臺下的人一陣發(fā)笑時，他就下定了殺人的決心，他跑出了會場打算埋伏演講的人，可他一出來就看到了博文，四周的海報上全是他的臉，這正說明他就是代表彼岸之道的人，于是博文承受了他全部的怒火。

聽到博文死了之后，曉月一直是面無表情的坐著，她沒跟著人群沖出去，沒看到血泊，沒看到尸體，她就只是坐著，仿佛系統(tǒng)休眠了一樣，她只記得，戴晨讓她走，她就走，戴晨讓她上車，她就上車，戴晨讓她簽字，她就簽字。

戴晨跟曉月一起回了家，她一進屋就躺下睡了，而且她沒有失眠，也沒有做噩夢，第二天早上起來，更是像個沒事人一樣。

她起來之后，在餐廳看到了戴晨，他聽到曉月起來了于是做起了早飯。

曉月看向戴晨，發(fā)現(xiàn)他還穿著昨天發(fā)布會的衣服，“你是不是一夜沒睡?！?/p>

“嗯?！贝鞒勘硨χ鴷栽曼c了點頭。

“睡不著？我都睡得挺好的，你怎么還睡不著了?！?/p>

“我，”戴晨的聲音很輕，他停頓了好一會兒，然后說道：“我覺得都是我的錯?！?/p>

“怎么會呢?！?/p>

“文神早就說過，生死是件大事，我沒聽，執(zhí)意要做人格模擬，才會……。怪我，我太自負了，我總是覺得只有自己是對的，一直都沒認真聽過他的意見?！?/p>

“怪你干嘛，怪肯定是怪殺人犯咯。”

戴晨轉(zhuǎn)過身來，曉月看到了他的眼睛布滿了血絲，“曉月，對不起。”

“哎呀你別這樣，跟你沒有關(guān)系?！?/p>

“我，我想了一夜，不知道該怎么補償你，我會替文神照顧你一輩子，這是肯定的，只是，我覺得，我覺得這還不夠，所以我連夜給你做了個東西。”

“嗯？什么東西？”

“我買了個私人的云服務(wù)器，把彼岸之道1.0部署了上去，我上傳了文神的問答資料，是我們以前測試用的，還留在他的賬戶里。模型已經(jīng)訓練好了，這個東西，要不要用你自己決定，我，我希望多少能安慰你一下?！?/p>

“你看我像需要安慰的樣子嗎，這種事我都習慣了?！?/p>

曉月走到餐桌前坐下，這時她突然有點興奮似的說道：“對了！我突然想到，這樣我哥那四十億現(xiàn)在都是我的了吧？我成公司大老板的對吧？呵，他還一分錢都不想給我，現(xiàn)在好了吧，全是我的了！”

戴晨看著曉月，突然發(fā)現(xiàn)她其實比平時更加活潑，文神出事之后居然讓她來安慰自己，實在是太不像話了，于是他淺笑了兩聲說道：“還真是，現(xiàn)在不管在家還是在公司，我都歸你管了?！?/p>

公司全體放了兩天假，戴晨一直陪在曉月身邊，這兩天他們就像平時一樣待在家里，該看劇看劇，該玩游戲玩游戲，只是戴晨會幫忙處理一下殯葬的事，這種時候他總是會跑去廁所里接電話。

這天，阿姨像往常一樣上門打掃衛(wèi)生，她剛推開博文房間的門，曉月突然站起來沖她大喊道：“誰讓你進這屋了！誰讓你進這屋了！”

阿姨嚇了一跳，戴晨不知道是怎么了，趕緊跑到了她們中間。

“怎么了，沒事吧。”

“誰讓你進這個屋了！你給我走！你出去！你走！”曉月依舊沖著阿姨大喊著。

阿姨皺著眉頭有些莫名其妙，戴晨趕緊走到阿姨身邊示意她回去，他輕聲說：“家里剛出事，您先回吧，這個月先別來了?！?/p>

戴晨把阿姨帶到了門口，誰知曉月突然沖了過來，對著戴晨喊道：“你也走！你也出去！”

“你別激動啊……”

“走??！”

聽到曉月沙啞的喊叫，戴晨不敢再說什么，他直接踩起了自己的鞋，跟著阿姨一起出了門，他輕聲說了一句：“我就在樓下?！比缓箨P(guān)上門和阿姨一起走了。

所有人都離開了的那一刻，曉月的眼淚仿佛泄閘的洪水，大顆大顆的流了出來，她回想著博文，想著他們的爭吵，想著自己把他從家里趕了出去，想著自己都沒能見他最后一面。她不敢哭的大聲，只能不斷地抽搐著胸脯，哭的她眼睛疼，嗓子疼，胸口疼。

從天亮到天黑，曉月一直躺在沙發(fā)上，眼淚早就已經(jīng)流干了，她就只是無力的躺著。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她拿起手機，打開了戴晨發(fā)給她的網(wǎng)址，上面彈出了博文的臉，他微笑著，安詳?shù)淖?，等待著來訪的客人跟他說點什么。

“哥。”

“你好，曉月。”

她久久的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這時她想起來，許久之前兩個男生總是掛在嘴邊的那個問題。

“你有什么想對我說的嗎?！?/p>

屏幕上的博文表情變得十分開朗，他說：“你以為我不知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你和戴晨的事了哈哈哈哈哈。真好，有他照顧你，我很放心，真的非常放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