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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爾科斯小姐是個徹頭徹尾的理想主義者，優(yōu)柔寡斷，裝腔作勢，聰慧過人又一無是處。

也許她有著成為學者的天賦，又或者她有著管理城市的潛能，不過對博士而言這一點也不重要。

因為道爾科斯小姐快死了。

不，不是說理想主義者不能生活在羅德島上。

羅德島上個個都是理想主義者，激進而令人生厭。

只是，道爾科斯小姐一定會懷揣著天真的理想溺死在這潭粘膩的死水溏里的。

黑能清楚地體會道爾科斯小姐感受的窒息和絕望……簡直如同某種奇特的超能力。

博士善意地理解了道爾科斯小姐的苦衷，并用最快的速度送她回到了汐斯塔——在她還沒有見識到那些連黑看了都會皺眉的東西之前。

這讓黑松了口氣，并且由衷地感謝著博士。

黑是汐斯塔之主的利刃，這無關汐斯塔屬于誰，她忠誠的對象也許并非是錫蘭·道爾科斯……誰知道呢，這樣非議一對情同姐妹的摯友很顯然是不合適的，博士對此心知肚明，他有一個好習慣，寡言少語總是可以最大限度地藏好一些秘密，無論是別人想知道的還是不想知道的。

就像汐斯塔的下水道總會生長一些面目可憎的源石蟲，或者敘拉古的荒原總有磨牙吮血的野狼群，黑就是汐斯塔的兀鷲、盲鰻……或者正如其名，她就是汐斯塔光照之下的黑暗。

雖然黑和錫蘭的感情很好，但不可否認的事實是，在錫蘭離開羅德島后，她明顯地不再那么拘謹了。

也許在她看來，只要她的大小姐看不見自己，那么許多顧忌就成了毫無意義的擔心。

她是天生的殺手，失去了名為“錫蘭”的束縛后，不再收斂本性的她簡直暴虐得無拘無束，這樣的人太適合拿來保護三天兩頭就會莫名其妙遭到暗殺的博士了。

盡管博士認為黑的天分應該被保守地運用在戰(zhàn)場之上，但很顯然，對這種刺殺之類的事情已經(jīng)產(chǎn)生ptsd的W和凱爾希都一致認為鋒利的匕首就應該藏在博士的袖口中。

“不要怪她們，特蕾西婭的死對她們來說是很大的打擊，她們只是不希望我成為第二個殿下?！辈┦繋е鴰追智敢庀驘o所事事的黑道歉，收割生命和陪伴錫蘭以外的其他事情黑都感到無趣，“我知道你更喜歡戰(zhàn)場，只是——”

“身為羅德島的職員，接受人事調(diào)動是理所應當?shù)氖虑椋鷽]有對不起任何人，博士?！焙诘脑捳Z一如既往的生硬，“但請不要誤會，我并不是效忠于您……”

“這點我當然理解……”

想要暗殺博士的人很多，更何況他并非不離開羅德島。

博士從未見過她使用弩箭的樣子，也許心懷不軌的殺手還不至于讓她用到這件武器。

用隨手從博士身上拽下的領帶絞死了最后一個想要拿博士的性命來換取金錢的人之后，黑若無其事地將匕首從自己的腹部抽了出來。

她微微吸了口氣，以傷換命的打法很適合黑這樣漠視生命的人。她似乎從不珍視身體和性命，無論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黑嫌棄地用博士的領帶擦掉了手上的血跡，轉(zhuǎn)頭卻看見博士扭斷最后一個人脖子的情景。

“博士……？”

“唔，沒問出來他們的主使者……最近一段時間受到的襲擊太多了，很難不去想想他們背后是不是有人在使壞……”

黑起初還覺得那只是博士不擅長審問，不過當她瞥見那個被擰斷脖子的可憐殺手四肢扭曲的樣子時，她還是乖乖閉上了想要提議以后由自己來留活口審問的嘴巴。

【也許博士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樣手無寸鐵……】

她暗暗想到。

從那天起，她對博士有了全新的認知。

如果說她心心念念的大小姐和汐斯塔夜晚的光芒一樣能夠照耀整片海灣的話，那么博士簡直就像是海灣以外一望無垠的漆黑夜幕。

和她的名字不同，黑的金色瞳孔明亮得能夠灼痛人的靈魂。

博士一直期望能把錫蘭帶給她的一些無趣的東西剔除出她的身體。

在他看來，黑是一個很容易被“塑造”的女人，如若身處光明，她便不再黑暗……但反過來說也是一樣的。

當然，對黑來說，博士和她都是“生活在陰影中的人”，而且身上“沾染了洗不去的腐臭味”。

“你對我很好奇嗎，黑？”

在第六次拿著蹩腳借口敲響博士辦公室的大門后，男人又好氣又好笑地叫住了有些慌亂的黑，揣測著向她詢問她的目的。

“您這是明知故問，博士?！?/p>

她帶著怨念輕輕低語，隨即莫名其妙地笑出了聲。

“很驚訝嗎？”

“我原本以為您的辦公室會很昏暗……用蠟燭照明，風一吹就能把您的影子拉長很遠很遠……”

黑毫無顧忌地講著那些失禮的揣測，在她的描述中，博士覺得自己簡直是在監(jiān)獄里辦公……手中拿著的不是紙筆而是各種拷問器具。

“那么，現(xiàn)在又有何感想？”

明媚的午后，博士的長發(fā)被落地窗外的陽光暈染成了好看的亞麻棕色，他饒有興致地對黑的臆想表示理解。

“說老實話，只是進來瞥了幾眼……還沒有看夠……”

明明是作為入侵者擅闖了博士的辦公室，此時的黑卻開始不好意思起來，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菲林人特有的鋒利眉眼也柔軟成了仿佛能拉出絲來的眼神。

“想要喝些什么嗎？我這里只有咖啡?！?/p>

博士沒有興趣逼問女性，他扯開了話題，起身拿起了櫥柜上的摩卡壺。

“您其實可以不用問的……不過我不喜歡咖啡……”

“沒打算讓你選，我喝兩杯?！?/p>

毫不講理地代替黑決定了她的喜好，男人背對著黑，他擰了擰摩卡壺，咖啡粉在他的襯衣袖口上留下了一道卡其色的污漬。

他知道，黑正在努力又貪心地想要把自己辦公室的每一個細節(jié)都記住，他甚至能感覺到脊椎有種針刺般的不適感，即使不去用眼睛看也能明白那是黑正在打量著自己……

菲林人的好奇心很重，和凱爾希共事了很久的博士明白，如果不解決她們的疑惑，之后的日子會很難過。

【博士的辦公室……很干凈……和我的……臥室一樣。】

簡約到有點過分的房間根本沒什么值得細看的地方，但黑的掃視很認真。

沒有她想象的黑暗場景，沒有她想象的密室或者暗門，也沒有她想象的防身武器——當然，最后一點她很容易理解，博士不需要靠武器來保護自己，因為她就是博士手中最鋒利的刀刃。

雖然桌面上散落的幾份文書看起來很可疑，不過黑還是執(zhí)拗地認為博士是個不錯的好人。

她伸了個懶腰，纖細的腰像貓兒一般微微反弓起來，骨骼和骨骼摩擦出的輕微爆裂聲讓她發(fā)出了舒適的呢喃。

她很喜歡博士的辦公室，這片不大的空間內(nèi)有著陽光的味道。

還有……

【博士的味道。】

黑有點難以去形容男人身上的氣味，總之和道爾科斯小姐一樣，溫暖得讓人心動，是很好聞的甜香味。

空氣中有些冷意，黑張開雙臂想要擁抱著什么。她貪婪地深深吸氣，像是要牢牢記住博士身上的味道一樣，卻被等得不耐煩而轉(zhuǎn)過身來的博士看了個正著。

“黑……？”

“呃……那個……咖啡的味道很好聞……嗯，是這樣的，博士……很好聞……沒錯，很好聞……”

話語混亂而顛三倒四，博士有些不知道她到底在說什么的氣味。

“沒有想到博士的房間……這么的……普通。”

她接過博士遞來的咖啡，卻露出了更加拘謹?shù)纳裆?。女人手捧著骨瓷杯，感受著熱意透過薄薄的杯身傳入指尖，奶白色的骨瓷有種莫名其妙的透明質(zhì)感，黑甚至可以隔著杯子看見跟隨著小勺一起晃動的咖啡液體。

【簡直和博士一模一樣……】

黑攪動著小勺，銳利的金瞳被長長的睫毛微微遮掩，不經(jīng)意間的瞥視卻讓博士感到脊背發(fā)涼。

“真是有種被看穿了的感覺……”

男人輕聲嘟噥，將濃燙的咖啡倒入了嘴中。

“什么？”

“沒什么……我只是在想，黑小姐的房間……是不是也和我的一樣呢……畢竟我們是一樣的人?！辈┦糠畔卤?，用舌頭蹭去了嘴角殘留的一點咖啡，“還是說……也是那樣充滿了秘密和危險呢？”

黑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半響她才近乎賭氣地哼了一聲，用帶著希冀的兇狠語氣回擊著博士：“女人的房間哪里都是秘密……至于危險么……”

她猶豫了一下。

“那就要看博士敢不敢來我的臥室了?！?/p>

說著，黑惡狠狠地學著博士灌下了一大口苦澀的咖啡。

【好難喝！】

明明聞起來很不錯，但黑很討厭那種微微發(fā)酸的苦味。

希望博士不會像咖啡這樣……

黑帶著幾分憧憬和遐想離開了博士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