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在一聲關(guān)上車門聲發(fā)出后，兩個身著警服的人走向一座老舊的教堂。

??教堂庭院里種了一些黃薔薇和玫瑰，水泥路面上被各種粉筆圖案給畫滿了，或是簡單的數(shù)字加減法，或是幾筆描畫出的太陽月亮，又或是兔子、熊一般都動物圖畫。然而幾滴滴在圖畫上的點點鮮紅血跡卻分外蜇人眼球。

??“這怎么像是幼兒園？”矮個警察說道。

??何能周將手里的檔案袋交給矮個警官“這個教堂有撫養(yǎng)一些孤兒，名聲很好?！?/p>

??“但我們接到的報案是殺人案。只有瘋子才會來這種地方殺人吧?！卑珎€警官看著庭院里滴滴血跡和血紅的小腳印不解的說。

??“死者是個修女。往里面看看，我們這次就是走個過場，案件經(jīng)過基本已經(jīng)是擺明了?！焙文苤芸觳阶哌^庭院來到教堂大廳。

??空曠的大廳里只掛了一副巨大的圣母畫像。一行行小小的血腳印鋪在大廳的一角，鏈接了庭院、大廳、二樓以及后院。畫像上是十幾個小孩簇?fù)碓谝粋€成年女子周圍，女子正溫和的給一個嬰孩哺乳。小孩身上仿佛發(fā)著金黃色的光，都笑著抓住女子的衣襟。

??“這可真是一群小天使?！卑珎€警官看著這張畫像掏出紙筆快速的描繪出小孩的形象。

??“天使嗎？他們就是在吸食圣母的血液也說不準(zhǔn)?！焙文苤軐Ξ嬒裰械男『⒉恍家活?，反倒是有些憐憫的看著圣母。

??“我很久以前就覺得你的思想有點陰暗，相信我，找個心理醫(yī)生聊一聊會有好轉(zhuǎn)的?！卑珎€警官篤定道。

??“小卓啊，你最近是不是欠收拾?！焙文苤芙o了卓伍一個自認(rèn)為和善的微笑。

??然而卓伍沒能從中感受到和善甚至還想提筆寫一篇兩萬字的遺書順便打電話給友人在自己死后撫養(yǎng)家里的小奶貓——“烈空雄獅。”雖然友人多次提醒這是一只母貓并且總是說這個是個傻缺名字，但既然已經(jīng)要死了，名字什么的就隨友人取吧。

??“你這一臉看開了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何能周一巴掌拍中卓伍的頭，清脆的一聲在大廳回蕩好了幾次才在卓伍“嗷嗚！”的一聲痛呼中消失。

??不管一旁慘叫的卓伍，何能周順著腳印走向后院。在眾多紛亂的血腳印面前觀察了一會“這些腳印是從后院開始延伸出來的，由后院到大廳，再由大廳分別到二樓和庭院?！备┥碜チ艘稽c落在地上的沙土“看來案件經(jīng)過應(yīng)該是從后院開始，緊接著這些腳印的主人經(jīng)過庭院返回后院，最后再到二樓?！?/p>

??卓伍走到一旁記下何能周的推斷“怎么確定是先經(jīng)過庭院再到二樓？這些血跡都已經(jīng)干了，清一色的黑褐色。你總不能亂猜吧。”

??“泥沙。這一小挫泥土上下兩側(cè)都有浸到血液。下層腳印向庭院，上層則往二樓去?！焙文苤苤赶虻厣系囊恍〈槟嗤潦疽庾课榭纯础?/p>

??“到后院看看吧?！焙文苤芸绮阶呦蚝笤?，走出沒幾步便突然停了下來，卓伍躲避不及撞了上去，楞被何能周壯碩的身軀撞得眼冒金星。

??“你是踩地雷了還是怎么著！”卓伍一邊發(fā)著牢騷一邊往何能周注視的方向看去頓時止住了嘴里的埋怨。

??后院的圍欄破破爛爛，完全不能起到格擋作用，幾株葡萄藤爬上了后院的竹架，藤葉將正午的陽光遮蔽得一點不剩，陰影里散落著沾滿血液的薔薇與玫瑰花瓣，花瓣圍成了圓圈。一個同樣沾滿血液卻編織得極其精巧的花環(huán)落在圓圈的中央。令人不解的是，周遭密密麻麻的血液組成的小腳印。仿佛有許多人圍繞著花圈跳舞。

??卓伍莫名感到一陣惡心，他擊殺過劫匪，曾經(jīng)也與一伙亡命之徒拼命，血肉模糊的場景他見得多了，他不明白，這血色的為何能讓自己感到前所未有的惡心，或許還夾雜著一點難過？卓伍想著，一時之間說不出什么話來，直到何能周發(fā)話。

??“去二樓看看?！弊课榧s莫從何能周的語氣中聽到了一絲悲涼。

??血色的小腳印一直蔓延到了二樓的一間小房間里，腳印很有規(guī)律的在小房間里散開，最終延續(xù)到一張張小床上，小床上十分整潔，只不過床上的被褥被沾上了血跡，就和平常在泥地里玩鬧的小孩直接撲上床造成的痕跡一樣。但有一張小床的被褥凌亂并且未沾上任何血跡，這張小床上畫了一些小小的花朵與小鳥的圖案。床頭整理得十分整齊的顏料盒彰顯著主人對繪畫的熱愛。

??卓伍似乎明白了什么，走到窗邊打算透透氣，隨著視線放遠(yuǎn)，心情也稍微放松了一點。遠(yuǎn)處樹葉隨風(fēng)微微擺動，一縷紅色猛地扎入卓伍眼里?！澳抢镉腥?！”顧不得多說卓伍直接沖向后院

。何能周與卓伍的默契不需多言，兩人一前一后跨過圍欄來到教堂后的樹林里。

??血跡，又是血跡！

??唯一不同的是這回血跡組成了不同的圖案。血畫的花朵，血畫的鳥兒、蝴蝶、血液畫成的熊熊烈火！還有血液的天使。

??與之前血液透露出的猙獰不同，這回卓伍只是感受到一陣安詳。血紅的圖案莫名的讓人平靜。

??“有個小孩！”何能周從一旁抱出了一個渾身沾滿血液與泥漿的男孩，他的頭上被砸傷，腿上也被割了幾道口子“這或許就是那個沒弄臟床的干凈孩子……”

??第二日清晨，何能周和卓伍來到醫(yī)院看望那個男孩。

??清晨的陽光下，男孩坐在窗邊拿著繪畫工具畫著什么。

??“身體好些了嗎？”何能周問道，卓伍在一旁放下了路上買的果籃和糕點。

??“嗯。醫(yī)生說過幾天就可以自由走動了。”男孩手里仍舊沒停下繪畫。

??“修女說過好人死后會上天堂……那是真的嗎？”男孩終于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轉(zhuǎn)過頭看向何能周，眼里滿是淚水。

??“是的?！焙文苤艽鸬健Ｗ课槔懔艘幌?，他記得他還是新兵的時候，每一次他出任務(wù)何能周都會跟他說一句:從現(xiàn)在開始，你要么拼盡全力保護(hù)戰(zhàn)友，要么拖累死你的戰(zhàn)友，世界上不會有神來保佑你的。

??“那就好，這樣我在樹林里畫的那些圖案還是有用的?！毙『⒉亮瞬翜I水，微笑……

??“那似乎都是你的血液，你腳上的傷口不深，但畫那些畫流的血液幾乎要了你的命。”

??“我想，修女在去天堂的路上可能會不認(rèn)識路，所以我畫了個天使讓他帶路。后來我又想天堂不知道有沒有花朵這種美麗的東西，所以我想畫一些花，但是傷口已經(jīng)不流血了，所以我用樹枝把傷口扒開，那真的好疼，但是，修女會開心的?！?/p>

??何能周突然想抽煙，摸了摸口袋才記起來自己已經(jīng)戒煙兩年了。

??“能不能說說事情的經(jīng)過。那些孩子為什么要“傷害”修女？”

??“因為愛。他們認(rèn)為修女給他們的愛不夠平均，他們都比我聰明的，算數(shù)他們算得比我快，字寫得比我好。修女在他們身上花了很多時間，我時常覺得我被冷落了。另外的孩子也覺得我是不需要的人。

??直到有一天，外出的修女給我?guī)砹祟伭希f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天分，你可能不擅長數(shù)學(xué)與寫字，但是你可以嘗試?yán)L畫。修女給我顏料的事情被其他孩子知道了，他們認(rèn)為修女把有限的愛分給了一個不需要的人。

??是的，愛的總量如果不變，多分給一個人那么其他人的愛就會變少，這是數(shù)學(xué)?！蹦泻⑹蘸卯嬀撸瑘D紙上是一個修女帶著一群小孩在野外玩耍的圖畫。

??“不知為何，他們覺得沐浴修女的血液就能得到愛，只要沐浴平等的血液就能得到修女平等的愛。他們私底下談?wù)摃r我偷偷聽到了，我告訴修女，但是修女說孩子們都是天使，不可能說出這么可怕的話。

??是的，我沒有證據(jù)。直到前天晚上，他們在我睡覺時用繩子綁住了我的手，用棉布塞到我嘴巴里讓我發(fā)不出聲。然后把我抬到樹林里綁在樹上，用石頭敲我的頭。我迷迷糊糊的聽見他們吼道:修女，奧爾又跑出去了。然后就是修女來到后院叫我的名字?！?/p>

??男孩的聲音有些哽咽“他們的繩子綁得不牢靠，當(dāng)我醒來很輕松就脫離的束縛，我跑到后院，看到修女躺倒在血泊中，他們圍繞著修女跳舞，用修女的血液涂抹在自己身上，用花瓣撒在修女身邊，唱著修女教我們的歌曲。我跑過去跪倒在修女身邊，他們驚恐的大叫:別讓他分走了修女的愛！”

??男孩哭的幾乎說不出話來，何能周拍了拍男孩的肩膀，等了許久男孩才鎮(zhèn)定下來“修女還活著！我對他們吼道。但他們一個勁的只顧著把我拉開，我最后聽到的修女那聲微不可聞的話是:別傷害你們的朋友……

??他們將我拉到樹林，用刀子割開我的腿讓我不能走動，然后就回去繼續(xù)跳舞。我不知道他們跳了多久，當(dāng)時我什么都做不了，于是我用手在樹干上畫了一個天使，我想如果修女還活著，就讓天使救她，如果她已經(jīng)死了，就讓天使帶著她上天堂……”

??許久，何能周和卓伍走出病房，卓伍將自己臨摹的圣母哺乳像撕了，只余下圣母。

??而那群孩子在第二天被來送食物的面包店老板的叫聲吵醒后只余下滿臉的疑惑。

??“我們的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