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仁俊】睡夠了嗎 | 第74章 白鴿童話(3)

? ? ? ? 除夕這天, 時吟還是回家去了。
時母提前一個禮拜就開始打電話,苦口婆心,威逼利誘,軟硬兼施。
“你跟你爸就是兩頭倔驢!他說不讓你回來, 你就真不回來, 坐個地鐵回家來來回要兩個小時沒有啊?你跟他別扭什么?”
“他就那么說,他你還不知道嗎?其實他想你的呢, 那天我跟他說你辦了個什么書會的, 他還偷偷上網(wǎng)看那個視頻來著呢?!?/p>
完了話頭一轉(zhuǎn):“他不想讓你畫什么漫畫, 找個正經(jīng)工作還不是為了你好?那漫畫你能畫一輩子呀?你以后不畫了, 難道吃西北風(fēng)去呀?”
時吟懶洋洋地:“媽——”
“行了行了, 知道你不高興聽這個的,”時母嘆了口氣,“媽媽不說了, 你給我回來啊,聽見沒有?媽媽菜譜都搞好了, 到時候都燒你喜歡吃的菜, 家里一共就這么三口人, 過年你還不回家的, 你不回家你想去哪???你想氣死我呀?”
時吟沒說話, 時母也突然頓住了, 安靜了幾秒, 她忽然道:“你是不是要跟你那個小男朋友回家去過年?”
時吟:“……我沒有, 他應(yīng)該也不回家過的?!?/p>
“平時二人世界還不夠你過的, 過年都分不開你們倆?”時母揚聲,“時吟,我可警告你了,你不要給我搞什么同居之類的事情,你們倆才在一起幾天呀?就算要住一起也得帶回來給我們瞧過了再說,聽見沒有?過年就給他帶回來瞅瞅?!?/p>
時吟:“……”
時吟暫時還沒有把黃仁俊“帶回去瞅瞅”的打算,成年以后,時吟跟時父每一次的交談,最終都會以不愉快告終,黃仁俊在,如果真的又吵起來,會有些尷尬。
時父是很疼她的,從小到大,時吟跟時父天崩地裂地吵過兩次,一次是因為高考選擇學(xué)校,一次是畢業(yè)以后的工作問題。
就這兩架,雞飛狗跳,民不聊生,父女倆互相誰都不跟誰說話。
時吟家親戚挺多,七大姑八大姨一大堆,她是家里最小的,小的時候聽到過不少,哪個表哥學(xué)習(xí)好,哪個表姐又考了985考了211。
她家盛產(chǎn)學(xué)霸,哥哥姐姐都是無論在哪里念書都拿獎學(xué)金的,時吟成績也還成,從小到大都沒掉出過第一考場,她原本以為,遵循著既定的道路,讀書,學(xué)習(xí),考個好大學(xué),學(xué)個規(guī)規(guī)矩矩的,家長眼里“有前途”的專業(yè),那就是她的人生。
高一,她遇到了黃仁俊。
男人幫她緩緩?fù)崎_了另一個世界的門,這個世界里堆滿了黑與白,堆滿了線條和油彩。
最開始,時吟沒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對她有什么吸引力,她的停留,完全是因為黃仁俊。
但是這里,就是有這樣的魅力。
她喜歡鉛筆的筆尖劃在紙張上的沙沙聲,喜歡顏料被擠在調(diào)色盤上時輕微的聲音,喜歡線條從彎曲難看到平滑的過程,喜歡嶄新的畫架帶著的木頭味兒。
她選擇去藝考的時候,幾乎全家都在阻攔她,親戚們一個一個地過來跟她做思想工作。
金融好,法律好,醫(yī)科好,清華北大好,你放著大好前程保送名額不要,璀璨未來不追,跑去學(xué)這個東西,考什么藝考,儂腦子瓦特了。
時吟覺得挺有意思。
這世界上的人大多如此,自己覺得是正確的道路,是最好的選擇,就覺得別人也應(yīng)該跟她想法一樣。
她們大概覺得自己是天神上帝,是世界中心,自己就是真理,是所有人人生前進道路的風(fēng)向標(biāo),一旦有人的選擇和她們的認知相悖,她們就要過來找找存在感,拼命宣揚自己的“真理論”。
時吟全程表情都很淡,因為都是長輩,太過分的話不能說,她只能全程平靜地跟每一個試圖來勸阻她的人重復(fù)一句話。
“北大很好,但是我不想去?!?/p>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更何況時吟有信心,就算是半路出家,她也能做到不比任何人差,她也能考上全國最好的藝術(shù)院校。
事實上,她確實做到了。
*
時吟在跟黃仁俊說起這個事兒的時候,黃仁俊正在開車,聞言輕笑了一聲,并不發(fā)表意見。
除夕頭兩天,她回家過年,黃仁俊送她到家門口。
都到門口了,不上去一趟好像不太好,于是黃仁俊提著給二老買的東西,左手拎著時吟的包,跟著她到家門口。
原本是想的打個招呼就走的,結(jié)果門一開,露出時吟二姨一張如花的笑臉。
看見時吟的時候,二姨笑得一臉驚喜:“吟吟啊,你還知道回來的喲?!?/p>
時吟笑著問了聲好,往客廳里頭一瞧,果然,三姑六婆齊聚一堂。
二姨有著當(dāng)代家庭婦女特有的熱情和八卦,看見站在她身后的黃仁俊,笑問道:“這位是?”
時吟摸摸鼻子:“我男朋友。”
二姨哎呀一聲,一個勁兒地盯著黃仁俊看,大著嗓門:“長得真好。”
引來客廳里一眾親戚的矚目。
五分鐘后,黃仁俊和時吟坐在客廳沙發(fā)里,像是博物館里的展品,沐浴在各種各樣的眼神當(dāng)中。
時吟很是不自在,黃仁俊倒淡定得很,他是如果有必要,處在什么樣的環(huán)境都可以讓自己游刃有余的人,言談舉止都挑不出差錯。
時吟家到她這輩女孩少,就二姨家一個表姐和她,表姐學(xué)歷高,留學(xué)海歸,前幾天剛領(lǐng)了男朋友回來見過家長,時吟進屋之前,二姨正把那位準(zhǔn)女婿夸得上天入地,兩個人在國外相識,工作也好,私企管理層,翻出手機來給大家看相片,儀表堂堂。
比較的心理自然會有,黃仁俊一進來,直接就把剛看過的照片里那位比下去了。
這小伙子,長得確實也有點太好了。
二姨心里不是滋味,就笑著問:“仁俊做什么工作的?”
黃仁俊面色不變:“現(xiàn)在在做漫畫主編?!?/p>
二姨面上隱隱有了幾分得意,卻也沒表現(xiàn)得太明顯,只笑道:“也挺好的,工作,喜歡就好,我倒覺得這種普通一點的,反而更好,我那個準(zhǔn)女婿啊,跟我女兒一個性子,心氣兒高,剛回國的時候那些小公司高薪聘他,他都看不上,左挑右挑才挑上了現(xiàn)在這個?!?/p>
二姨喜滋滋的,說了個公司名字。
黃仁俊微頓,抬了抬眼,又垂眸。
二姨不僅熱情八卦,還有著當(dāng)代家庭婦女特有的敏銳,這個小動作被她捕捉到,連忙問:“仁俊也聽說過這公司?”
黃仁俊慢慢地放下茶杯,禮貌點頭,淡道:“聽說過,是我爸開的?!?/p>
二姨臉上的笑容僵了僵。
時吟垂下頭去,偷偷摸摸地笑了一聲,被坐在旁邊的時母戳了戳肚子。
她趕緊躲,邊躲邊悄悄瞥了一眼旁邊二姨沉下來的臉色,壓下笑意。
她這個姨媽心腸不壞,人也熱情,就是嘴巴碎了些,還有一點點虛榮心,家里人早就習(xí)慣了,平時一般都懶得搭理她,讓她自己自我高潮一會兒就好了。
果然,二姨臉上有點掛不住了,將信將疑:“哎喲,仁俊你們家是開公司的呀,那是富二代了,怎么不在自己家里的公司上班,跑去做別的啦?”
黃仁俊微微笑了一下,非常低調(diào):“工作,喜歡就好。”
*
黃仁俊一直待到晚飯,期間,時吟和時父一句話都沒說。
都說女兒像爸爸的多,時吟跟時父長得像,父女倆一起板著臉的時候尤其像,就是時父板著臉是真的板,時吟是裝模作樣。
飯后,黃仁俊離開,時吟送黃仁俊下樓,時父坐在沙發(fā)里,手撐著腿,偷偷摸摸地往門口瞄。
他看見時吟站在門口穿鞋,大衣太長,她又懶得蹲,背對著翹著腳,黃仁俊就熟練地彎腰,幫她把皮靴拉上去。
時吟落腳,跺了跺,轉(zhuǎn)過身來,男人再幫她圍上圍巾。
小姑娘笑得明媚,拽著他的手給他開門,兩個人一道出去。
時母在門口送,防盜門砰的一聲關(guān)上。
時父冷哼了一聲,抬手,食指一根指著門口抖啊抖:“你看見了沒有?這丫頭跟她老子我板著臉板了一晚上,轉(zhuǎn)臉笑得跟朵花兒似的,她是不是故意氣我?”
時母白他一眼:“你不也板著臉不跟女兒說話,大過年的,女兒帶男朋友回來,你耍什么性子?讓人家男孩子怎么看?”
“呸!”時父瞪眼,“我同意了嗎?我同意了嗎?你看誰談個戀愛像他們那么膩乎?還提鞋,還圍圍巾!不就下樓送個人嗎?怎么的能冷死???”
時母四下看了一圈,自言自語道:“這吟吟是不是把醋給打翻了,屋子里怎么這么酸呢?”
時父唰地站起來,炸毛了:“誰酸了?!”
時母很懂:“你說你,你都快五十的人了,女兒男朋友的醋也吃,你不就是看囡囡跟你就板著個臉,也不跟你說話,跟人家仁俊就有說有笑的,膩乎得不得了,心里不舒服了嗎?你自己要跟女兒鬧別扭,你怪誰???”
時父不說話了,蔫巴巴地坐下。
時母將沙發(fā)上的靠墊擺正:“我看這小伙子挺好,模樣真是好,家教也不錯,聽著還是個富二代,各個方面條件挑不出什么來,這吟吟能找到這樣好的,我也是沒想到。”
時父又火了:“什么叫沒想到?怎么就沒想到?吟吟哪兒配不上他了?吟吟能看上他那是他上輩子修來的福氣!還不趕緊偷著樂?”時父啪啪拍桌子,“富二代怎么了?長得好怎么了?我看他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就配給我的寶貝提提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