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力——才是抑郁癥的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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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郁的反面,并非快樂,而是活力。而正是這樣的活力,似乎就在那段時間從我的身體中慢慢消失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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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郁的反面是活力?
腦海中的葬禮
—艾米莉·狄金森

在我的腦海中,進(jìn)行著一場葬禮
前來悼念的人絡(luò)繹不絕
不停的走著,踩踏著
直到儀式的氛圍漸濃
當(dāng)所有人入座
儀式開始,敲鼓的聲音
沉重有力,敲打著,敲打著
直到我意識變得麻木
我聽見他們抬起棺材
沉重的腳步,搖搖晃晃
我的靈魂,吱呀作響
四周,喪鐘響起
天堂,就像鈴鐺
存在,那么就是一只耳朵
安靜如我,如同異類
孤獨(dú)于斯,腐朽于此
失去依靠,理性崩塌
我從高處墜落
跌入一個又一個世界
終于…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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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ya: Order & Disor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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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能夠在一些文學(xué)作品中看到抑郁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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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米莉·迪金森(美國十九世紀(jì)著名女詩人)通過詩歌詮釋它,戈雅(西班牙畫家)通過繪畫表達(dá),許多藝術(shù)作品產(chǎn)生的初衷,就是為了表達(dá)這充滿象征意義的狀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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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我自己來說,我一度認(rèn)為自己非常堅強(qiáng),認(rèn)為自己是那一類即使被送去集中營,也可以存活下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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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我經(jīng)歷了一連串的不幸:母親去世,愛情終結(jié)。我也在幾年的海外生活之后,回到了美國。我在經(jīng)歷了這一切之后依舊安然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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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1994年,也就是3年之后,我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對幾乎所有的事情都失去了興趣,甚至不愿意去做那些,我曾經(jīng)很想去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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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這是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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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郁的反面,并非快樂,而是活力。而正是這樣的活力,似乎就在那段時間從我的身體中慢慢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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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需要完成的事情,都感覺那么麻煩?;氐郊业臅r候,看著電話留言機(jī)上閃爍的紅燈,我不但不會因?yàn)槁牭脚笥褌兊穆曇舾械脚d奮,反而會想,怎么有這么多人等我回電話。有時該吃午飯了,我卻開始想,我還得把食物拿出來,放到盤子里,得切,得嚼,得咽,讓我感覺就像耶穌受難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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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郁讓我興趣越來越少?
人們在談?wù)撘钟魰r,時常忽略了一點(diǎn),那就是你知道這一切都很荒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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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多數(shù)人都可以讓自己去聽語音留言,去吃午餐,緊接著讓自己沖個澡,然后出門。你知道這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然而你就是做不到,并且無法找到任何解決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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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開始感到自己的事情做得越來越少,思考的越來越少,感知的越來越少,就好像整個人已經(jīng)沒什么價值了。緊接著焦慮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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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告訴我,我會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里一直抑郁,我會說,“只要一個月之后不抑郁了我就可以接受?!钡绻愀嬖V我“你會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里嚴(yán)重焦慮?!蹦敲次覍幙筛钔笠膊辉敢馊淌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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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種持續(xù)的感覺,就好像你走在路上,滑倒了或者絆倒了,地面猛沖向你的感覺。但這種感覺不是半秒鐘,而是持續(xù)6個月,這是一種時時刻刻感到懼怕,卻不知道自己在懼怕什么的感覺。
就在那時我開始想,活著太痛苦了,人不自殺的唯一原因,是因?yàn)椴幌雮ι磉叺娜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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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物讓我變得更像自己,還是不像自己??
終于有一天,我醒來的時候,我覺得我可能中風(fēng)了。因?yàn)槲姨稍诖采险麄€人是完全僵硬的,我看著電話,心想“不好了,我該打電話求助?!钡覜]辦法伸出手去,沒有辦法拿到電話來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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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在我躺在那盯著電話整整四小時之后,電話鈴響了。我不記得自己怎么拿到的電話,是我父親打來的。我說,“我現(xiàn)在遇到大麻煩了,我們必須做點(diǎn)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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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開始吃藥,開始接受治療。與此同時我開始思考一個可怕的問題:“如果我不是那種堅強(qiáng)到,即使被送去集中營也可以存活下來的人,那么我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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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需要吃藥的話,那么藥物是讓我變得更像自己,還是讓我更不像自己?如果會讓我變得像別人,那么我又如何感覺到這點(diǎn)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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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抗?fàn)幍倪^程中我有兩個優(yōu)勢。首先是我很清楚,客觀地說,我有一個不錯的生活條件,如果我能好起來,那么最終是會有一些東西,值得我去為之而活的。另外一點(diǎn)就是我能接受好的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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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卻不知為何,好轉(zhuǎn)了又復(fù)發(fā),又好轉(zhuǎn),又復(fù)發(fā),再好轉(zhuǎn),再復(fù)發(fā)。最后我才意識到,我必須一輩子,依賴藥物以及治療。于是我想,“但這到底是一個化學(xué)問題,還是一個心理問題?這到底需要化學(xué)療法還是心理療法呢?”我無法找到問題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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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發(fā)現(xiàn)抑郁是這樣一個東西,深深的嵌入在我們的體內(nèi),我們無法將它徹底剝離,它已經(jīng)嵌入到我們的性格和個性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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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感激我活在當(dāng)下,而不是50年前,那個時候還不存在有效的方法。我希望50年后,人們聽到我接受的治療方法,會震驚于竟然有人愿意忍受,如此原始簡單的科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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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最容易混淆的三種東西?
抑郁是愛的附屬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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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跟一個人結(jié)婚了,然后想“好吧,如果我的妻子去世了,我會找一個新的,”那么據(jù)我們所知這不叫愛。沒有這樣一種愛情,可以只感受幸福而不體驗(yàn)失去,這種絕望的幽靈,會成為親密關(guān)系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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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三種東西是人們?nèi)菀谆煜模阂钟?,悲傷,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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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傷是一種明確的反應(yīng),如果你遭遇了不幸并感到極度不快樂,緊接著六個月以后,你還是非常難過。但是生活大致正常了,這很有可能是悲傷,而且它很有可能在最終,一定程度地自我恢復(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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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經(jīng)歷了一次災(zāi)難性的打擊,然后感覺非常糟糕,并且六個月之后你依然無法正常生活,那么很有可能就是你的抑郁被這種災(zāi)難性的情形觸發(f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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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變化的過程告訴我們很多信息:人們往往認(rèn)為抑郁只是難過而已,只是太多太多的難過,太多的悲傷,起因卻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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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我開始著手了解抑郁,并且采訪那些有過這樣經(jīng)歷的人時。我發(fā)現(xiàn),有些人從表面上看來,好像是比較輕微的抑郁,卻已經(jīng)因此徹底喪失行為能力了。另一些人,從他們的描述中得知他們,經(jīng)歷了非常嚴(yán)重的抑郁,他們卻能夠在抑郁發(fā)作的間隙,過著不錯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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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開始研究,到底是什么,使一些人比另一些人能更好地適應(yīng)?是什么樣的機(jī)制,讓這些人能夠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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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不算太糟糕的故事?
于是,我去探訪了一個又一個經(jīng)歷過抑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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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批采訪的人中有一個人,把抑郁描述為,“一種緩慢的死亡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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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說法最初在我聽來是好的,因?yàn)檫@告訴我緩慢的死亡方式,是會以真正的死亡結(jié)束的。這不是說著玩的,這是世界上導(dǎo)致機(jī)能障礙的主要原因之一,每天都有人因此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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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試圖了解這些的時候,其中一個我采訪的人,是我的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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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已經(jīng)相識很多年了,她曾經(jīng)在她大學(xué)入學(xué)的那一年有過精神病發(fā)作,之后陷入了可怕的抑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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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患有雙相情感障礙,當(dāng)時叫做躁郁癥。她經(jīng)過多年的化學(xué)治療,病情控制得很好。于是后來,她嘗試停止化學(xué)治療,想看看能夠獨(dú)立的支撐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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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jié)果是她精神病又復(fù)發(fā)了,并且陷入了我所見過的,最嚴(yán)重的抑郁。
她在父母的公寓里坐著,多少有些緊張癥的樣子,幾乎一動不動,日復(fù)一日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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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我?guī)啄曛蟛稍L她那段經(jīng)歷時,她說,“我一遍一遍地唱著?‘花兒去向何處’ 來占據(jù)我的頭腦,來清除我頭腦中不停重復(fù)的話語 ‘你一文不值,你這個無名小輩,你根本不配活在這世上?!?那時候我真正開始,有了自殺的想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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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蘭克的抑郁癥可能是我見過的,最嚴(yán)重的抑郁癥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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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處于抑郁狀態(tài),當(dāng)我剛見到他的時候,他每個月都要接受電休克治療。所以他每個月第一周會被電的迷迷糊糊,第二周變得正常起來,第三周開始情緒又開始走下坡路,然后他就會尋求下一次電休克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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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我開始見到他的時候,他說,“這種(電休克的)周期對于我而言是無法避免的,我不能這么下去了,我知道如果我不能夠變好起來,意味著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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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對我說,“我聽說麻省總院最近在進(jìn)行醫(yī)療實(shí)驗(yàn),實(shí)驗(yàn)一種腦手術(shù),叫扣帶回切開術(shù)我想我會去嘗試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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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至今都記得當(dāng)時我聽到后的驚喜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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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這樣一個人,經(jīng)歷了如此多的悲慘經(jīng)歷,忍受了那么多的治療方法,骨子里依然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樂觀,要去嘗試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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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他做了扣帶回切開術(shù),出乎意料地成功。他跟我現(xiàn)在成為了朋友,他有一個可愛的妻子和兩個漂亮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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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手術(shù)的圣誕節(jié)后,他寫了一封信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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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信里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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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親今年寄給我兩件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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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是某個品牌的車載CD架,我不是很需要。但是,我知道他是給我這個的目的,是想要慶祝一下,我可以重新開始,并且有了一份喜歡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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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件禮物,是我外婆的一張照片,她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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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我拆開包裝的時候,我開始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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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媽媽過來問道,“你哭是因?yàn)槟銖膩頉]有見過外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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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不,是因?yàn)樗耐纯啵彝瑯咏?jīng)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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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這封信的現(xiàn)在,我又忍不住哭泣,不是因?yàn)楸瘋?,而是因?yàn)槲以僖矡o法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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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曾經(jīng)也可能會自殺。但是,我的父母給了我勇氣,還有治療我的醫(yī)生們,還有這個手術(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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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活著,心懷感恩,我們活在美好的時代,雖然有時候看起來很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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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shí)是會說謊的?
你沒有意識到自己抑郁,但是,你已經(jīng)戴上了一層灰色的面紗,并且是透過這層壞情緒的薄紗,來看待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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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常喜歡這句話“事實(shí)是會說謊的?!碑?dāng)我與抑郁癥患者交談時我發(fā)現(xiàn),他們有很多妄想出來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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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會說,“沒人愛我。”然后你說,“我愛你,你的妻子愛你,你的母親愛你?!蹦憧梢院芸旖o出這個答案,至少對大多數(shù)人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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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抑郁的人還會說“不論我們做什么,最終都是要死的?!被蛘咚麄冋f,“兩個人之間,是不可能有真正的親密交往的,我們每個人都被自己的身體所束縛了?!皩τ谶@個你只有回應(yīng)說”這點(diǎn)沒錯,但我覺得我們眼下要考慮的是早上該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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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時候,困擾他們的不是疾病本身,而是對一些事實(shí)的偏執(zhí),他們會對一些事實(shí)超乎常人的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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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對于我們絕大多數(shù)人而言,并不在意這些有關(guān)存在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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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個特被喜歡的研究,是要一組抑郁癥患者,和一組非抑郁癥患者,分別打一個小時的電子游戲,一小時結(jié)束的時候問他們,他們認(rèn)為自己殺了多少只小怪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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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郁組的答案往往準(zhǔn)確,誤差不超過百分之十,而非抑郁組的人,估計的小怪獸數(shù)量,卻是實(shí)際殺掉的15到20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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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視抑郁,和自己和解?
正視抑郁的價值,并不能保證不再復(fù)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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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卻能改變看待抑郁復(fù)發(fā)的態(tài)度,甚至?xí)p弱抑郁復(fù)發(fā)的程度。
我們要解決的問題,并不是要去找到偉大的意義和決策,讓你的抑郁看起來意義非凡。而是要去尋找這樣的意義,能夠讓你思考:當(dāng)抑郁卷土重來,這會像下地獄般痛苦,但是我會受益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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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自己的抑郁中看到,情緒的作用能夠如此之大,甚至能夠蓋過客觀存在。而且,我發(fā)現(xiàn)我的這段經(jīng)歷,讓我能夠更加強(qiáng)烈和專注的,去感受和體會積極向上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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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郁的反面不是快樂,而是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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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這段時間,我的生活充滿活力,即便我有時會悲傷,也是如此。
我看到自己的腦海中也進(jìn)行著一場葬禮,我坐在世界的邊緣,挨著一個巨人。我發(fā)現(xiàn),身體里的一些東西,稱為靈魂的東西,在20年前尚未真正的成型,直到地獄的使者突然出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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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雖然我很厭惡抑郁時候的狀態(tài),也很厭惡抑郁舊病復(fù)發(fā),我還是會尋到一種方法接受并愛抑郁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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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它,因?yàn)樗仁刮胰ふ铱鞓?,并牢牢抓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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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它,因?yàn)樗屛以谏钪?,牢牢抓住,讓我活下去的理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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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有時候也會不那么理性,雖然偶爾也會游戲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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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我想,是非常值得高興和贊賞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