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三 有得必有失
點燃火焰,直接點燃煤炭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得有引火物才行。
折騰了一會,用從抽屜翻出來的,還能用的打火機點燃了應(yīng)該是樹皮一類的引火物,隨后,才用這些引火物點燃了煤炭。
壁爐開始重新為外界供暖,但潮濕的煤炭散發(fā)出的黑煙有些嗆人。
西伯利亞大倉鼠安靜的向后退了小半步,它也覺得有點嗆。
有了火焰,補充一下在風(fēng)雪之中失去的溫度,然后,就可以帶著這個人類幼崽出去狩獵了。
西伯利亞大倉鼠感受著木屋中重新開始一點點升高的溫度,再次開始舔舐傷口。
得快點好起來才行,虛弱,在這片雪原上,是一件要命的事情。
它不知道人類在面對這種困境時候,會用那更加聰明的智慧做出怎樣的選擇,但它只不過是想要繼續(xù)活下去而已。
這頭聰明的熊如此的想著,看著那個人類幼崽一點點的,收拾著這間凌亂的木屋,某種剛剛離去不久的事物似乎又回到了這間木屋之中。
那大概,就是所謂的,家的溫暖吧。
將一件還能穿的大衣,靴子,帽子,棉褲稍稍的收拾了一下,放在壁爐旁慢慢的等待烘干,整理好今晚所需的被子,褥子,等待一會回來再烤干。
飛行背包安然的靠在一旁的墻壁上,摸索了片刻后,將其徹底停機。
嗚呼!新的生活,就要開始了。
西伯利亞大倉鼠并不笨拙。
所以,即便背上馱了一個人類幼崽,也不會有多少問題。
帶上一會用來裝魚的抄網(wǎng),四肢著地的棕熊慢悠悠的在寒風(fēng)中前行著。
這里一年四季,都被白茫茫的大雪所掩埋,并不那么適宜人類的生存。
也正是因為如此,它們這些無法融入人類生活中的野獸,才能勉強再次容身。
很久很久以前,一切都還不是這樣,至少,那個時候餓極了,去人類的聚居地里,還是能夠靠打滾混來一頓飽餐的。
但,大概是從那次災(zāi)難開始后,人類的聚居地垮散,面對它的,最開始只不過是悲傷與無奈,最后,也只有那么幾個兇巴巴的人類,拿著帶著硝煙味的棍子,將那危險的氣息對準過來而已。
和其它的同類相比,它或許真的活了很久了。
以致于,它也接觸過很多,很多,很多的人類了。
和其他人類看上去不一樣的人類都很危險,要遠離。
不能吃人,不能攻擊人,人類有的時候會很沖動。
看到拿著棍子的人類要遠離,他們很危險。
盡可能的融入進附近的人類之中,這樣,那些怪怪的人類來清掃那些怪物的時候,才不會被卷入其中。
還有,不能越過那條線,那條線背后有很多的怪物,即便那便的食物更多,更豐盛,但卻充滿了死亡的味道。
兩巴掌拍穿了冰河。
西伯利亞大倉鼠將身旁的小家伙往遠處推了推。
捕魚,要的就是一個快準狠。
只要靠近水面,就是那勢大力沉的一巴掌。
不能把魚頭敲得太爛,血腥味傳出去說不定會引來那些其他走投無路的掠食者。
小心的蹲在下風(fēng)口,西伯利亞大倉鼠不清楚,現(xiàn)在這個時間是否還會有大魚接近這個被它開出來的呼吸口。
但最好有,餓肚子不是一種很好的體驗,而且,人類幼崽饑餓時的樣子,也很吵。
空白涂黑提著抄網(wǎng),站在一旁。
一雙鮮紅色的雙眼饒有興致的看著西伯利亞大倉鼠的操作。
被高度約束的意志讓此刻的她感到了些微的疲憊與不適,但,也是時候收起意志了。
周圍的空氣不舍的恢復(fù)了原本應(yīng)有的軌跡,向著四面八方重新散去,西伯利亞大倉鼠扭過頭,疑惑的看著這個似乎發(fā)生了某種改變的人類幼崽。
那種危機感,不見了。
是因為換了衣服的緣故嗎?
可她只是在外面又圍了一層而已。
真是搞不懂你們這些奇奇怪怪的人類。
水流中傳出了異響。
西伯利亞大倉鼠耐心的等待著。
水里的魚并不笨,它們知道危險。
但一個難得的,可以獲取大量氧氣的換氣口,對它們也至關(guān)重要。
尤其是,群聚規(guī)模的魚群。
探出水面的魚貪婪的張開口,呼吸著寒冷的空氣。
隨后,它越出了水面,撲騰到了西伯利亞大倉鼠的身前。
沒有直接動手。
憑借著那么一絲絲的默契,西伯利亞大倉鼠將這條魚扒拉回了水中。
是魚群,太好了。
回到水中的游魚打了個水花,隨后快速的消失不見。
片刻之后,十幾條魚一一的從冰窟窿中跳了出來,這就是魚群奉上的貢品。
西伯利亞大倉鼠也不再猶豫,在冰面上又為這個魚群,開出了幾個可供呼吸的孔洞。
風(fēng)中沒有傳來獵食者氣息,西伯利亞大倉鼠四處打量了一下,隨后示意空白涂黑可以開始處理這些魚了。
怎么說呢?
這一幕,莫名的和諧而殘忍。
內(nèi)臟和魚頭被西伯利亞大倉鼠挑揀著吃了,不能吃的部分則扔回了水中,帶起大片猩紅的血花。
剩余處理干凈的將近二十條大魚,則被西伯利亞的寒風(fēng)一吹,用尚且還算松軟的雪鞣制,變成了不會留下太多氣味的模樣。
用抄網(wǎng)將剩下的魚肉裝好,然后,放在了西伯利亞大倉鼠的背上馱回去。
大概也夠吃上幾天的了,不過下次,還是帶上雪橇吧。
踩著西伯利亞大倉鼠踩實的雪面,空白涂黑返回了那間木屋之中。
有異樣的味道。
“誰?”
空白涂黑并沒有感到多少驚訝,畢竟,她又沒想著真的躲一輩子。
櫻看著仿佛像是個帶著獵犬打獵歸來的原始人一樣的空白涂黑,將背后的大包袱扔在了床上。
“可還記得在下?”
西伯利亞大倉鼠看著櫻那露在外面的一條大長腿,眉頭一皺,退至空白涂黑身后。
這就是那種奇怪的人類了。
“櫻?你回來了?”
空白涂黑知道櫻是誰,但,也不是那么清楚。
“是的?!?/p>
櫻嘆了口氣,看著面目全非的空白涂黑。
雖然狠可愛,但,就算是真的要體驗普通人的生活,也不必這么折磨自己吧?
似乎沒有惡意。
于是西伯利亞大倉鼠從空白涂黑身后爬出,縮到了壁爐前,安心的烤著火。
剛剛雖然墊了點肚子,但這會也不算太餓。
厚厚的脂肪足以讓它用冬眠,度過接下來不知道會不會變得難熬的日子了。
“我不想回去?!?/p>
空白涂黑將被棕熊拖進來的抄網(wǎng)隨意的放在門口處。
“在下,不,我不是來勸你回去的?!?/p>
他們一天天都是大忙人,哪有時間來照顧她的情緒?
櫻可以理解,但不能認同。
“那你留下來照顧我?!?/p>
空白涂黑很自然的就提出了這種要求。
櫻點點頭,她就是來干這個的。
雖然,比起照顧人,她更擅長的,是另一種照顧。
一種,再也不需要被照顧的照顧。
“在下,不,我會盡力而為。”
櫻雖然照顧過凜一段時間,但,那結(jié)果并不是那么好。
如果不是當初凱文的回擊沒有下死手,那么在那天,櫻就已經(jīng)死了。
剎那開啟,很快,木屋就變得煥然一新。
看著周圍環(huán)境突然大變樣的空白涂黑感到了些許的驚訝。
“櫻,你使用能力不消耗體力了?”
在剎那的世界之中,行走,運動,依舊還是會正常消耗體力的,連思考,也會消耗精力。
而且,在空白涂黑的記憶中,櫻似乎沒有辦法在剎那之中恢復(fù)體力和精力來著。
將抄網(wǎng)丟到外面,用雪和冰塊掩埋好,提著三條魚走進來正尋摸著怎么做晚餐的櫻愣了愣。
“你沒有恢復(fù)記憶嗎?”
空白涂黑搖了搖頭,周圍一盞被點亮的煤油燈散發(fā)出昏黃的光線。
“只恢復(fù)了和愛莉有關(guān)的。”
櫻將手中已經(jīng)陳舊不堪的菜板扔了出去,下一刻,手中出現(xiàn)了新的菜板和菜刀。
切割魚肉,耐心的將魚骨剔除。
“是嗎?那樣也好,不過你還是這么偏心愛莉希雅啊?!?/p>
櫻對此并無意見。
淡淡的勿忘我香氣傳入了空白涂黑的嗅覺系統(tǒng)之中。
甜中帶苦的香味十分淡,就像那淡淡的憂傷一般。
“你噴香水了?”
膽子打起來的小蘿莉靠近了正在和魚肉較勁的櫻。
“在,不,我只不過是不再抑制自身的痕跡而已?!?/p>
看著空白涂黑捏著她衣角,嗅個不停,仿佛在尋找異常香味來源的樣子,櫻突然感覺有些無奈。
曾經(jīng),這種淡淡的體香一類的痕跡,也帶給了櫻不少的煩惱。
處理這種痕跡是一種很麻煩的事情,如果不提前做好準備,說不定反而會越處理,越多。
下雪了。
櫻抬頭,看了看窗外飄起的雪花,只要她愿意,那一片片的雪花,都可以被她盡數(shù)六等分的,斬落地面。
在現(xiàn)在的那一刻剎那,櫻近乎可以做到一個人類可以做到的一切。
但唯獨,她無法挽回已經(jīng)逝去的時間,和生命。
曾經(jīng)的櫻是這么想的。
但現(xiàn)在,不,應(yīng)該沒有再揮出那一刀的必要了。
只不過,梅,她真的死了嗎?為什么其他人的過去,都是那么的死板,唯獨梅卻——
“糊了!糊了!”
空白涂黑拽了拽櫻的衣袖。
世界停滯下來,菜刀劃過了精準的曲線。
將被炸糊了的部分丟到大西洋里去喂魚,櫻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
“沒糊,你看錯了。”
嗯?你這人怎么回事?
我能看錯?剛剛明明是糊了,都冒煙了,你看這煙還——
好了,現(xiàn)在煙也沒有了。
嗯,糊味也被吹出去了。
“好像熟了,你嘗嘗?!?/p>
炸魚,是不是沒放調(diào)料?應(yīng)該熟了吧?
不過魚肉本身的鮮美足以彌補這么一點點的小失誤。
“還行?!?/p>
不如千劫,但也算是味道上佳了。
家常菜,櫻也還是會做的,畢竟凜就是被櫻這么拉扯大的。
但,味道可能不是很讓人滿意,所以,之后還是出去買著吃吧。
櫻默默的做出了決定。
“你不吃嗎?櫻?”
昏黃的煤油燈下,嘴里塞得鼓鼓的小蘿莉看著雙手托腮,似乎在思考什么的櫻。
“我吃過了?!?/p>
櫻找回了那么一點點,她還是一個普通學(xué)生時候的感覺。
只不過,那個時候,櫻和凜所住的廉租房中,也還是有著半價的水電,哦,對了,那個時候,初成立的盲目吃魚教會也還是會有償?shù)?,為她們這種貧困群體,提供一點力所能及的幫助。
所居住的長空市,也不會像這里一樣,氣候惡劣,人跡罕至。
“有心事嗎?”
空白涂黑嘎吱嘎吱的嚼著炸魚,趴在壁爐旁的棕熊也在嘎吱嘎吱嚼著凍實心的凍魚。
櫻搖搖頭。
“只是,想起了一些過去的事情,現(xiàn)在想想,還有些感到懷念?!?/p>
在剎那的世界中,櫻所度過的時間,她主觀意識上所度過的時間,遠比其他人想象中的更為漫長。
櫻不知道,如果凜沒有被崩壞選中,成為侵蝕之律者會不會像她一樣,逐步的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長生種,但,那也并非不是一件好事。
人類的認知觀念,注定了人類的思維和意識,很難跨越如此長的時間尺度,只要櫻仍想要使用剎那的力量,那就意味著,她必須要更有耐心的,去度過那極為漫長的主觀時間流逝。
因為對于櫻來說,剎那,既永恒。
“過去的事情嗎?對了,凜怎么樣了?”
在愛莉希雅死去的時候,凜的情況雖然很糟糕,但也勉強算是騙過了侵蝕之律者背后的崩壞意志,算是活了下來。
她果然什么都不記得了。
白,這個名字,她已經(jīng)放棄那些不好的過去了嗎?
那也不錯。
櫻露出了些微的笑容。
“裝盒了。”
呃——
空白涂黑看著櫻嘴角上浮現(xiàn)的笑容,一時間不知道是該說,節(jié)哀,還是恭喜。
“凜怕她自己堅持不了十萬多年的時光,于是我就拜托梅博士,將她裝盒封印起來了,這會梅比烏斯博士已經(jīng)在接手了?!?/p>
原來是這個裝盒了?。樜乙惶?。
空白涂黑松了口氣。
“以后有什么打算嗎?”
櫻做到了空白涂黑身旁,試探著用手摸了摸小蘿莉的頭,發(fā)現(xiàn)她并不抗拒之后,這才真正下手擼了起來。
那種手感柔順的銀白色長發(fā)在手心中滑動的感覺,真不錯呢。
對了,最好還得在附近建個浴室出來,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像普通人一樣,需要洗澡了吧?
“我不知道,畢竟,嚴格意義上來講,在將力量給予愛莉之后,我就不應(yīng)該再出現(xiàn)了?!?/p>
空白涂黑嘆了口氣,她很為難。
櫻低下頭,聞了聞。
空白涂黑身上依舊沒有任何味道。
看來至少今天不用洗澡了。
“那就不要再離開了,他們,只不過是太忙,所以才顧不上照顧你的情緒而已?!?/p>
他們也許并非是故意表現(xiàn)的如此遲鈍的,但,也許是過往的溫暖重新回來時的錯覺讓他們舍不得放手吧。
空白涂黑將最后一塊炸魚也塞進嘴里,咕嘟咽下。
“我知道,但,那和我埋怨他們,鬧別扭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空白涂黑將筷子放在桌面上,靠在櫻的身側(cè)。
“他們既然不希望一個人普通人再為他們操勞下去,那他們倒是自己上啊,自己不上,一個個都跟看著生死仇人,但又沒辦法動手的別扭樣子,不想回來,也可以滾嘛,我又沒有求著他們回來。”
小蘿莉很顯然怨氣深重。
櫻并沒有多說什么。
人類就是這樣不理智的生命,曾經(jīng)的他們,現(xiàn)在的他們,以及,現(xiàn)在的她,都是這種不理智的生命了。
“都是他們的錯,還想吃點什么嗎?”
櫻探了探小蘿莉那軟乎乎的小肚肚,覺得她可能還沒有吃飽。
于是櫻就問了一句。
“那就來兩杯奶茶吧,要熱的,大杯,我們一人一杯。”
于是櫻提回來了兩杯奶茶,遞給了空白涂黑一杯。
怎么說呢?完全察覺不出櫻離開的痕跡。
“我付過錢了。”
櫻解釋了一句,櫻知道,她,總是奉行著互相交換的原則,來對待這個世界的。
拿了東西,就要付出代價。
祂,從來都不是那種憑借著力量為非作歹的神明。
不然,祂也不會在人們的呼聲之中,一步一步的被架上了神壇了。
“櫻,你很懂我嘛~”
刺溜刺溜的喝著奶茶,熱滾滾的溫度讓整具身體都溫暖起來了。
至于會不會變胖?
哼哼!這具身體完全不需要擔(dān)心那些問題。
該胖的地方胖,該瘦的地方瘦,絕對不會有一絲不符合基因設(shè)計圖的情況出現(xiàn)。
“這是你曾經(jīng)交給我們的道理,但,我們當時似乎未能真正理解其中的含義。”
所以,祂死了。
櫻試探著把這個可愛的小蘿莉抱進懷里,然后上下其手的揉捏著。
很乖巧,很可愛,但是,總有人認為,這是她本應(yīng)做出的付出而未曾珍惜。
揉捏著小蘿莉那柔軟的肩膀,確認其中的寒意徹底散去之后,櫻繼續(xù)將小蘿莉身上那些因為過量寒意的侵入而顯得有些僵硬,不再那么柔軟的肌肉用合適的力道,讓那些身體組織重新放松下來。
她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不需要人們關(guān)心的祂了。
這具身體,真的很脆弱,很需要關(guān)心愛護和保養(yǎng)。
櫻嘆了口氣,她知道,這只不過是因為愛莉希雅實在太過忙碌而產(chǎn)生的疏忽。
但不是所有美好的動機,都會帶來美好的結(jié)果啊。
愛莉希雅,是那世間的美好,和你那既在影響他人,也在影響你自己的真我遮蔽了你的眼睛嗎?
如今的時代,人們已經(jīng)不會再去愛一個他們并不知曉的神了。
而神,自然也不會再去愛,那些遲遲未能走向未來的人了。
你的犧牲,已經(jīng)不能讓祂再為你做出第三次錯誤的抉擇了。
愛莉希雅,這個道理,你應(yīng)該明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