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海棠綰郎心(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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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露已過,皇后的產(chǎn)期近在咫尺。雖說是在江南行宮,但一切都已早早打點妥當,皇上更是下旨待皇后出月以后再商議啟程回京之事。如此看來,隔壁院的楊九郎像是被遺忘了一般,當初剛得知有孕的時候,張云雷喜得無可無不可,可是這幾個月過去 旁人冷眼瞧著竟是有冷待楊九郎之意,緊跟著各處也活絡起來,想著許是皇上明白過來,楊氏生的再多、再得寵,終究是妾室庶出,比不上中宮皇后嫡出的皇子,于是乎便也漸漸開始薄待楊九郎。
“公子,前幾天膳局還說有現(xiàn)熬的雞湯呢,這幾天就變著花樣的推辭說沒了,什么沒了,奴婢眼瞅著被皇后院里的寶蓮端走了。”
中午午膳時分,楊九郎還賴在床上不肯起,他的身孕雖然比皇后的遲了四個月,但滿打滿算也五個月了,半大的肚子隆起,挺在床上壓著他纖瘦的脊梁骨,實在想不到等八九個月的時候,他要怎么翻身下床。木雨去膳局領膳回來,拎著食盒滿臉的不痛快,膳食雖然新鮮,但都是些清淡油水少的,說是怕宸妃娘娘害喜吃不得油膩,但是誰不知道這是看人下菜碟,氣的木雨和膳局新來的管事兒嚷嚷了一通,窩著火回了院子。
“一碗雞湯而已,你跟皇后爭什么,”楊九郎見小丫頭氣的頭發(fā)都要炸起來了,翻過身側(cè)躺在床上,用手肘撐著床鋪,支著腦袋看正在擺膳的木雨,遠遠瞅著今天膳房送來的菜的確不成樣子,暗自咂么皇上不就去瞧了瞧皇后肚子的娃嘛,風向就變了,“咱們院子里又不是沒有小廚房,想吃什么讓你寶芷姐姐開小灶就是了,滿處嚷嚷爭一口吃的,你不要面子我還要呢!”
楊九郎揪下頭上被寶芝她們嬉笑時別上的絨花,朝著木雨砸了過去。自己倒也不是訓斥她,今日爭一碗雞湯,明天爭一盤果子,越發(fā)沒有作派了,這跟后院那些漿洗打掃的老嬤嬤有什么區(qū)別?每日都為一口茶食爭來斗去,說到底還是自己沒本事沒錢財罷了,如今院子里有小廚房,庫房里也有銀子,想吃什么隨便做就是了,沒得非要看膳局的臉色過日子。
木雨低著頭福福身,道了一句奴婢知錯,轉(zhuǎn)過頭小跑到楊九郎床榻前,笑嘻嘻的問楊九郎想要吃什么,自己去找寶芷姐姐做。楊九郎笑著刮了一下木雨的鼻尖,仰躺在床上琢磨自己這幾天還有什么沒吃過,而膳桌上的菜就由它那么擺著,似乎楊九郎另有深意。
排骨湯燉煮如茶湯,撇掉上面浮油倒進點著小火苗的白瓷底描彩勾金溫爐里,外面蒙了一層竹編套子,刷上特制的膠油以后,既不會被內(nèi)里的炭火燎著,又能防止燙手,端到楊九郎面前的時候,里面還是熱乎的。雖不是冬日里,但這樣的湯盅但凡涼一點都會膩歪得要命,更何況是嘗不得油膩的孕婦。里面的排骨軟爛脫骨,先擓一勺湯小口咂么了,再吃一塊肉細細咀嚼,楊九郎覺得從內(nèi)到外都溫暖如春,沒了秋中的些許寒氣。除了排骨肉以外,楊九郎還囑咐寶芝往里面放幾塊蓮藕,雖沒有冬天的軟糯蓮藕,然夏天剩下的脆藕放進湯中經(jīng)過燉煮,別有一番滋味,原本用來清炒的蓮藕切成小塊,浸到砂鍋里小火煨著,待湯成之時藕塊也吸進了排骨的肉香,用筷子夾著在湯里轉(zhuǎn)個圈挑上來,洗掉面上沾著的油光,入口之時夏藕的清爽與排骨肉的濃厚讓人唇齒留香。
小籠包子一屜只有四個,小小巧巧如嬰兒拳頭那么大,楊九郎夾起一個咬開,里面臥著一整顆蝦仁。他不太能吃河鮮,吃了兩個小籠包全當是解饞便沒再碰過了,轉(zhuǎn)眼去瞧另外的乳酪包。都說孕婦牛乳的腥膻氣,但楊九郎偏不同,早晚各一杯牛乳養(yǎng)得自己白白胖胖的,氣色幾乎能掐出水來,太醫(yī)每每來請脈都是一副十分省心的模樣,顯然是對楊九郎的日常飲食起居很滿意。
“公子,要不午后去花園走走?也當是消消食吧?!睂氈ヒ姉罹爬晌缟庞玫亩?,怕他積食胃疼,于是商量著趁中午太陽足不怕冷,去花園轉(zhuǎn)轉(zhuǎn),正好上次太醫(yī)來的時候說不能一味吃的豐盛奢靡,到時候孩子太大生產(chǎn)受罪,于是寶芝便抽空就扶著楊九郎去院子溜達,哪怕在廊子上站站也是好的。
“去,不過不著急,你們先把膳桌收拾了,別讓別人看出來咱們開小灶,再把膳局的那些菜拿過來擺上?!睏罹爬晒烂歼@么些日子皇上祈福的事情也該忙得差不多了,也該來瞧瞧自己和肚子這個小的了。這一算還真是準,就在他趴在膳桌上,望著滿桌綠油油的清湯寡水的時候,院子里傳來了“皇上駕到”的請安聲。
為著給嫡子祈福的事情,皇上有日子沒到楊九郎的院子里來了,碰巧今日事畢趕上午膳,張云雷便琢磨著來瞧瞧楊九郎。嫡子固然是重要的,但在張云雷心里,皇后卻比不上楊九郎,若是論嫡子庶子們何人能繼承大統(tǒng),張云雷更愿意看看各皇子的人品能力。
兩句話的功夫張云雷就走到屋里了,寶芝她們自然是不敢在皇上面前和楊九郎一桌吃飯的,忙跪下請安,后者卻不咸不淡的抬眼看了張云雷一眼,又趴回膳桌上,昏昏欲睡的盯著滿桌涼透的綠葉菜。張云雷剛想開口問他怎么這個時辰還不用膳,就看見滿膳桌的菜都不帶油星,配上中間孔雀綠玉壺春瓶,張云雷頓時覺得這江山怕是要改名換姓了。
于是還沒等楊九郎張口說話,張云雷便讓趙壽貴往膳局傳話,傳今日給楊九郎備膳的一干人等馬上他院子里。楊九郎沒說話,只是朝身邊的木雨挑挑眉,后者眨巴眨巴眼睛示意還是公子手腕高超,末了等張云雷都吩咐完準備回過身去安慰楊九郎的時候,楊九郎直了直腰桿,拿起筷子夾了根綠葉菜在張云雷眼前晃悠,揶揄了他一句,把張云雷噎得面露菜色:
“是妾身沒眼力不知道皇上您喜歡這全綠宴,那趕明兒我做個綠絨帽子給皇上當年節(jié)禮吧?”末了楊九郎還白了張云雷一眼,把夾著的菜扔回盤子里,轉(zhuǎn)身扶著寶芝的手回了榻上歪著,卻不睡,像是要瞧著皇上怎么解決此事一般。
張云雷看著楊九郎油光光的嘴,就知道他不可能虧待了自己,就算膳局送來的膳食不好,他也絕不會餓著等自己來主持公道,剛才定是自己開小灶了。
一盞茶的功夫不到,膳局三分之一的人就都堆進楊九郎的院子里了,站在臺階下黑壓壓的一片,皇上出去到廊子上,按規(guī)矩楊九郎是要跟著的,可是人家偏不,蓋著塊毯子閉目養(yǎng)神,看似不在意耳朵卻警醒著留意聽外面的動靜。
皇上倒也不是把所有人都叫來一一查問,只是想殺雞儆猴罷了。他記得膳局的管事兒剛換了人,之前的老管事做的不錯被提到繁事局去了,現(xiàn)在的管事兒年紀輕就算了事情辦的也輕浮。于是讓趙壽貴將這個新管事提出來,拉到院子門口打了五十板子,人都昏過去了板子卻還沒停,直打到血肉模糊和衣服粘連在一起才停刑,又讓人從繁事局找了從前的老管事回來,繼續(xù)做膳局里的管事。
這邊的板子剛打完,行宮里各個院子就都知道了,除了各位內(nèi)眷的院子以外,針線局、浣衣局等處,也人心惶惶的怕被牽連,從前糊涂的人如今也明白,這楊九郎是到了什么時候都不能得罪的人物。
“如今可開心了?”皇上背著手回了屋,看見楊九郎正用銀簪子叉著蜜瓜,一見自己過來了就摸著肚子念叨“你父皇喜歡綠絨帽子”的話,氣的張云雷捏著楊九郎的臉蛋往兩邊扯。
“開心啊,當然開心了!”楊九郎仰著頭一臉的欣喜得意,張云雷還以為是自己幫著他說話、向著他撐腰的緣故,結果楊九郎后一句話直接把張云雷撅在那兒了,“爺可不知道你不來我這兒我有多清閑!”楊九郎手舞足蹈的臊著張云雷的面子,也不怕他生氣,用小眼神瞟著皇上的臉,萬一沉了就趕緊認錯唄。
小眼睛瞟了兩眼,見張云雷不說話楊九郎也消停了,趴在他腿上扣上面的金線,這個毛病這么多年他還是沒改掉,原因并不是他手碎,只是張云雷從未告訴過他這樣會毀了一件衣服。一盞茶的功夫兩個人都沒說話,屋里靜悄悄的仿佛一根針落地都能聽見響動,就在楊九郎快撐不住睡過去的時候,皇上兩聲“咕嚕咕?!钡亩亲咏校寛雒嬉欢葘擂纹饋?,楊九郎憋的臉都紅了,還是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招呼寶芝去膳局領膳,團著一張臉朝張云雷笑得快折了腰,后者板著臉不說話,但眼角也被他帶出了一絲愉悅。
“肚子漸大,脾氣也見漲,”張云雷一邊用膳,一邊隨手摸了摸楊九郎的肚子,后者借口沒用午膳想捏一個水煎包,結果被皇上打了回去,只看他領口上還濺著油星就知道他午膳沒少吃,此時再吃怕是晚膳就不用傳了,“為嫡子祈福是祖制,朕不能違背祖宗禮法。”
此事楊九郎能不知道嗎?他才不是生張云雷不來瞧自己的氣呢,他只是覺得這宮里竟然還有像膳局總管那么沒眼力的人,借皇上的手為自己立威罷了,就算他楊九郎這輩子只能是妾室,死也登不上皇后之位,他也要當這宮里最得人望的后宮內(nèi)眷。
“我沒怪爺,”楊九郎執(zhí)著筷子給張云雷布膳,看著不在意卻每一口都夾在他不愛吃的上面,看得張云雷握住了他的手讓他老實呆著別亂動,“只是皇后娘娘欺人太甚,誰看不出來那人是皇后安排過去的,一上任就專和我過不去?!?/p>
楊九郎自認宮中的規(guī)矩他在旁人面前一點沒缺過,更別提在皇后跟前有多謹慎入微了,唯恐被她拿住了把柄一刀致命,以至于楊九郎除了初一十五的請安外,離皇后都遠遠的。可是皇后就是把自己當成眼中釘肉中刺他也沒轍,一他沒有覬覦后位之心;二他得寵也不是搶的皇后的恩寵,明明是皇后自己失了君心;三皇后已有嫡子,他雖有庶子卻沒有教導孩子與嫡子相爭,楊九郎也很苦惱皇后總是針對自己,明明孫氏的長子才是第一威脅,皇后怎么不去算計她,偏要來算計自己。
“皇后……”提起皇后,張云雷心中也有了些疑惑,這些疑惑不是時至今日才生出的,而是這么多年以來,一直伴隨著他卻又對于從前無關緊要的。但此事于楊九郎而言卻并不是什么正經(jīng)事,于是張云雷便沒有將自己的心事告訴他,以免他孕中憂思,傷及身體,“皇后畢竟是皇后,你能多敬重是好事兒,但受了委屈也要和朕說。朕說過會和你攜手便不會失言,朕…朕永遠都會偏向你的?!?/p>
張云雷很少說這些他認為的甜言蜜語,所以此時說起來還真是有些羞臊,清清嗓子便攛掇著楊九郎出門消食,倒是后者調(diào)皮的要他再說一遍再說一遍……
楊九郎伴駕往行宮花園走去,北邊下人房里一個老嬤嬤從懷里掏出一瓶藥膏扔給趴在榻上的內(nèi)官,后者千恩萬謝的接了,老嬤嬤冷著臉一句話也沒說便出去了。
皇后宮里,段嬤嬤正在給皇后蓖頭發(fā),外間屋里忙慌慌的都在預備皇后生產(chǎn)需要的東西,小皇子的一應用品也都齊全了,衣服料子都是上好的湖綢,面料輕軟繡花精致,除了皇上賞賜的東西外,太后也送來了當年自己封妃時,先帝賞賜的金鐲,算是給皇后的生產(chǎn)圖個吉利。
“娘娘,那邊把小景打了五十板子,怕是活不過這幾天了……”段嬤嬤伏在皇后耳邊悄語道。皇后聽見這消息,眼角多了幾分喜色,嗓子里擠出幾聲笑,明明清脆爽朗,可是段嬤嬤聽起來卻覺得寒氣逼人,陰冷的很。
“他以為破了我的局,卻沒想到這盤棋才剛剛開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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