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帝陰符經(jīng)疏
[唐]李筌
釋題:陰,暗也;符,合也。天機暗合于行事之機,故曰《陰符》。
《黃帝陰符經(jīng)疏》序
[唐]李筌
少室山達觀子李筌,好神仙之道,常歷名山,博采方術,至嵩山虎口巖石巖中,得《陰符》本娟素書,朱漆軸,以絳繒緘之。封云:“魏真君二年七月七日,上清道 士寇謙之藏諸名山,用傳同好?!逼浔久訝€,應手灰滅。筌略抄記,雖誦在口,竟不能曉其義理。因入秦,至驪山下,逢一老母,髽髻當頂,馀發(fā)倒垂,弊衣扶杖路 傍。見遺火燒樹,自語曰:“火生于木,禍發(fā)必克。”筌驚而問之曰:“此是《黃帝陰符》上文,母何得而言?”母曰:“吾受此符三元六甲周甲子矣。謹按《太一 遁甲經(jīng)》云:‘一元六十歲行一甲子;三元行一百八十歲,三甲子為一周?!芊e算,一千八十歲。年少從何而知!”筌稽首再拜,具告得處。母笑曰:“年少顴 頰貫于生門,命輪齊于月角,血腦未減,心影不偏,性賢而好法,神勇而樂智,是吾弟子也。然五十六年當有大厄。”因出丹書符冠杖端,刺筌口,令跪而吞之。 曰:“天地相保?!蹦俗鴺湎拢f《陰符》元義,言竟,誡筌曰:“《黃帝陰符》三百言,百言演道,百言演法,百言演術。參演其三,混而為一,圣賢智愚各量其 分,得而學之矣。上有神仙抱一之道,中有富國安人之法,下有強兵戰(zhàn)勝之術。圣人學之得其道,賢人學之得其法,智人學之得其術,小人學之受其殃。識分不同 也。皆內(nèi)出于天機,外合于人事,若巨海之朝百谷,止水之含萬象。其機張,包宇宙,括九州,不足以為大;其機彌,隱微塵,納芥子,不足以為小。觀其精微, 《黃庭》八景不足以為學;察其至要,經(jīng)傳子史不足以為文;任其巧智,孫、吳、韓、白不足以為奇。是以動植之性,成敗之數(shù),死生之理,無非機者,一名《黃帝 天機之書》。九竅四肢不具,鏗貪愚癡、風癇狂誑者,并不得聞。如傳同好,必清齋三日,不擇卑幼,但有本者為師;不得以富貴為重,貧賤為輕,違者奪二十紀。 《河圖洛書》云‘黃帝曰,圣人生天帝,賜算三萬六千七百二十紀,主一歲。若有過,司命輒奪其算,算盡奪紀,紀盡則身死。有功德,司命輒與算,算得與紀,紀 得則身不死長生矣?!磕昶咴缕呷?,寫一卷藏諸名山巖石間,得算一千二百。本命日誦七遍,令人多智慧,益心機,去邪魅,銷災害,出三尸,下九蟲。所以圣人 藏之金匱,不妄傳也?!蹦刚Z畢,日已晡矣。曰;“吾有麥飯,相與為食?!币蛐渲谐鲆火铙苋∷?。筌往谷中盛水,其瓠忽重,可百馀斤,力不能制,便沉于 泉,隨覓不得,久而卻來,已失母所在,唯留麥飯一升。筌悲泣號訴至夕,不復見。筌乃食麥飯而歸漸覺不饑,至今能數(shù)日不食,亦能一日數(shù)食,氣力自倍。筌所注 《陰符》,并依驪山母所說,非筌自能。后來同好,敬爾天機,無妄傳也。
卷上? 神仙抱一演道章
觀天之道,執(zhí)天之行,盡矣。
但觀天道,而理執(zhí)天之道,則陰陽動靜之宜,盡矣。
疏曰:天者,陰陽之總名也。陽之精氣輕清,上浮為天。陰之精氣重濁,下沉為地。相連而不相離。故列子御寇謂杞國人曰:“天,積氣耳;地積塊耳。自地以上, 則皆天也。 子終日行于天,奈何憂乎天崩?”故知天地即陰陽二氣。氣中有子,名曰無行。五行者,天地陰陽之用也,萬物從而生焉。萬物則無行之子也。故使人觀天地陰陽之 道,執(zhí)天五氣而行,則興廢可知,生死可寮。除此之外,無可觀執(zhí),故言盡矣。
天有五賊,見之者昌。五賊在心,施行于天。宇宙在乎手,萬化生乎身。
天生五行,謂之五賊。使人用心觀執(zhí),奉天而行,則宇宙在乎掌中,萬化生乎身上矣。
疏曰:五賊者,無行之氣也,則金、木、水、火、土焉。太公注云:圣人為之五賊,天下為之五德。人食五味而死,無有死而棄之者。此五賊之義。所言賊者,害 也。逆之不順,則與人生害,故曰賊也。此言陰陽之中,包含五氣,故云天有五賊。此者在天為五星,在地為五岳,在位為五方,在物為五色,在聲為五音,在食為 五味,在人為五臟,在道為五德。不善用之則為賊。又賊者,五行更相制伏,遞為生殺,晝夜不停,亦能盜竊人之生死,萬物成敗,故言賊也。見之者昌,何也?但 能明此五行制伏之道,審陰陽興廢之源,則而行之, 此為見也。如人審五賊善能明之,則為福德之昌盛也。又人能知五賊藏者何也?在其心,故曰五賊在心。心既知之,故使人用心觀執(zhí)五氣而行,睹逆順而不差,合天 機而不失,則宇宙在乎掌中,萬物生乎身上。如此則吉無不利,與道同游,豈不為昌乎?在仕宦之道,執(zhí)仁義禮智信,則富貴榮華,豈不為昌乎?在軍旅之道,則五 行逆順,則戰(zhàn)取必勝,豈不為昌乎?故曰:“見之者昌”也。但因五行相生之道而用之,則為道德合于陽也;相克之道用之,則為賊害,合于陰也。故三教大師,皆 用理世,所立經(jīng)教,只言修善,則稱道德。不令修惡而稱賊害也。故知善修道德者道也,是陽之主也。陰惡賊害者魔也,是陰之精。除此之外,百方經(jīng)教,虛廣故 也。故仲尼云:“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又曰:“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贝藙t至道也,何必廣談修習歟?合道之體,不出此門,故知天地陰陽成 敗之元者,皆在《陰符》首章,而盡理矣。世人見文少而言近,自不閑其要妙,亦何在三教經(jīng)書廣博所陳也。故驪山母云:“觀其精理,《黃庭》八景不足以為學; 察其至要,經(jīng)傳子史不足以為文;任其智巧,孫、吳、韓、白不足以為奇?!贝酥x也。
天性,人也。人心,機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
言以立天定人,在乎五賊。
疏曰:夫人心主魂之官,身為神之府也。將欲施行五賊者,奠尚乎心,故心能之。士有所圖,必合天道。此則宇宙雖廣,觀覽只在手中;萬物雖多,生殺不出于術內(nèi)。故曰心正可以辟邪也。
天發(fā)殺機,龍蛇起陸。人發(fā)殺機,天地反覆。天人合發(fā),萬變定基。
天發(fā)殺機,公道也;人發(fā)殺機,私情也。龍蛇感公道而震;私情紊亂天地而反覆。天人俱合于公道,則千變?nèi)f化,無不定矣。
疏曰:天含五氣,遞為生殺,自然有之。天道生殺,皆合其機宜,不妄發(fā)動。陰陽改變,時代遷謝,去故就新,此天發(fā)殺機,皆至公也。乘天威殺之機,或龍或蛇, 沉隱之類,皆能震起于陵陸,順天應時,暢達于其間,為乘天之機,不失其宜也?!叭税l(fā)殺機,天地反覆”者,人是五行之子,須順五氣之生殺,任陰陽之陶運,何 得擅自興其生殺乎?至如世間之法,殺人者死,殺生者罪,何也?為非天之合殺,彼人奈何殺之乎?言人不合妄動殺機也。至如奸臣逆節(jié),違背天道,反叛君親,恣 行兇惡,損害于世,擅行屠戳,妄動殺機者,同翻天作地,覆地作天,如此之大亂,為逆天之大禍,是名天地反覆。此則人怨神怒,天將誅之,人共殺之,俱合其殺 機。是名“天人合發(fā),萬變定基”。罰叛討逆,順天行誅,皆合天殺之機宜, 愜至公之正道,則萬物咸伏,無敢妄動,名曰“定基”。君臣之道,貴其公正,若能動用合其天機,應運同其天道,此則人安其心,物安其體,五行安其位,岳瀆安 其靈,上施道德,下行仁義,災害不生,禍亂不作,天人靜默,名曰定基。
性有巧拙,可以伏藏。
人之巧拙,不可顯露,慎之!擇善無令患生也。
疏曰:人懷性智,巧拙賢愚悉共有之。但少而言之,人有少巧智辯慧,便馳騁顯露,不料得失,顯招其咎者何也?為不能隱密,不自誡慎,以致傾敗耳。故《道德 經(jīng)》云:“大辯若衲,大巧若拙?!毖云潆[密也?!兑住吩唬骸熬幻軇t失臣,臣不密則失身,機事不密則害成。”此之謂也??梢苑卣?,賢人君子縱有巧智辯慧 之性,博學多聞之才,動靜合其機宜,可不為巧乎?常能隱伏藏匿,巨細用之,恐被嫉佞讒毀,反招其咎耳。況愚拙之人,自率于心,造次興動,不自藏隱,立招禍 患。賢人養(yǎng)道育德,巧拙之性俱隱伏于身心,然后內(nèi)觀正性,外視邪淫,善則行之,不善則舍之,修身練行而成圣人,外人焉能知我巧拙之性乎?皆謂我天然賢圣, 不知我修而致之,故曰伏藏也。
九竅之邪,在乎三要,可以動靜。
言人九竅俱邪,皆能生患。在于要者,耳、目、口也。切使誡慎
,無令禍生。
疏曰:《南華》云:人有百骸、九竅、五臟,體而存之。人稟五氣而成形,頭圓足方,四肢五臟,三魂七魄,遞生邪正,互為君臣。在身流通運行者,九竅也。邪正 禍福之急者,在三要焉,即耳、目、口也。故《道德經(jīng)》云:“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是也。道德之士,眼不視邪色,耳不動邪聲,口不談 邪事,所以正事則視聽言談之,此名動也。涉及其邪妄,悉不將心視聽言說,此名靜也。寅尼云:“擇其善者而從之,擇其不善者而改之?!痹诖嗣o也?!缎⒔?jīng)》 云“言滿天下無口過,行滿天下無怨惡”者,所緣身心靜正而無邪惡,以致此也。但遇善即動,逢邪即靜,此則身無禍患,皆在耳目口之防慎,故云在乎三要,耳可 以動,可以靜也。
火生于木,禍發(fā)必克。奸生于國,時動必潰。知之修煉,謂之圣人。
奸、火,喻人之性;木、國,喻人之身。使人治國安身,而令奸、火不發(fā),然后修身煉行,以成圣人。
疏曰:此一科言圣意興其喻也。為上文九邪(竅)三要動靜之宜,切令戒慎,恐未能窮理盡性,故興此火木奸國為令喻,殷勤修煉以成圣人。木中有火者,喻人中有 邪惡之性,五毒之火也。太公注云:廣成子以為積火焚五毒。故知火者猛烈之氣?!稌吩疲夯鹧桌?,玉石俱焚矣。木中藏火,慎勿鉆研,火發(fā)則木焚矣。身中邪 毒,忽縱恣之,則萬善俱滅,其身潰矣?!凹樯趪?,時動必潰”者,凡有國,則奸臣賊子,包藏害心,思圖篡奪。茍欲富貴,如此之類不一,皆潛藏國中,人君不 可知之。但君懷道德,臣效忠貞,時自雍和,天下寧泰,奸人徒有其心,無由妄敢興動,皆候其時合動。安得君道失、臣道喪?兵水旱蝗,征斂苛刻,人心變易,思 亂怨上,當此之代,萬物皆有亂心,何況懷奸之人乎?又,奸者不一,乘此隳敗時,則諸奸竟發(fā),其國得不潰乎?此喻上之九竅三要,巧拙動靜也。言人有道德定 慧,隱伏身心之中,諸邪淫穢僻,亦不能興耳。若邪竟發(fā),則身潰矣。故以奸、火藏于木、國,以喻邪正伏于身心。此唯賢哲之士,通祥其文,曉達明悟,精念至 道,去惡存善,是名“知之修煉,謂之圣人”。故曰:上有神仙抱一之道,黃帝得之以登云天,湯武得之以王天下。驪山母云:圣人學之得其道,為順天時,則內(nèi)懷 道德,外任賢良,知之修煉,而成圣人,是得其道以升云天,黃帝是也。賢人學之得其法,為依五行之善正,不違天時,不逆地理,不傷財,不害物,富國安人身為 賢明,乃得其法,道德之君堯舜是也。智人學之得其術,為用天之道,分地之利,謹身節(jié)用,以養(yǎng)父母,仁義禮智信,忠孝君親,貞廉不失,保其祿位,是得其術, 賢臣夔龍伊尹是也。小人學之得其殃,為將天道之氣,不習善之,用以智巧辯慧之性,專事三反晝夜,煩兵黷武,陰謀屠害,茍求奢榮,傾奪于世,雖暫富貴,不思 禍之將至,反招敗亡,延及后世,是得其殃也,祿山、思明篡逆悖亂之臣是也。圣母又言:此文深奧,若巨海之朝百谷,含宏萬象,妙義靈也。
此神仙抱一演道章上,一百五言使人明陰陽之道,察興廢之理,動用其機宜,然后修身煉行以成圣人,故曰“上有神仙抱一之道”。贊曰:天道應運,陰陽至神。察其機要,存亡在身。悟者為正,迷則非真。知之修煉,謂之圣人。
卷中? 富國安民演法章
天生天殺,道之理也。
天地,萬物之盜。
天覆地載,萬物潛生,沖氣暗滋,故曰盜也。
疏曰:天地者,陰陽也。陰陽二字,洎乎五行,共成其七,此外更改于物,則何惑之甚矣。言天地萬物,胎、卵、濕、化,百谷草木,悉承此七氣而生長,從無形至 于有形,潛生覆育,以成其體,如行竊盜,不覺不知。天地亦潛與其氣,應用無窮,萬物私納其覆育,各獲其安,鼓曰“天地,萬物之盜”。
萬物,人之盜。
萬物盜天而長生,人盜萬物以資身,若知分合宜,亦自然之理。
疏曰:人與禽獸草木,俱稟陰陽而生。人之最靈,位處中宮,心懷智度,能反照自性,窮達分始,明會陰陽五行之氣,則而用之,《周易》六十四卦、六十甲子是 也。故上文云,“見之者昌”也。人于七氣之中,所有生成之物,悉能潛取,以資養(yǎng)其身,故言盜則田蠶五谷之類是也?!读凶印吩唬骸褒R國有國氏大富,云吾善為 盜矣。天有時,地有利,吾盜天地之時利,雨澤之滂潤,吾陸盜禽獸,水盜魚鱉。吾始為盜,一年而給,二年而足,三年大穰。自此以后,施及州閭。吾盜天地而無 殃咎,若人盜人之金帛,奈何無辜乎?萬物盜天地以生成,國氏盜萬物以資身,但知分合宜,亦自然之理,此“萬物,人之盜也”。
人,萬物之盜。三盜既宜,三才既安。
既,盡也。三盜盡合其宜,則三才盡安其任。
疏曰:言人但能盜萬物資身,以充榮祿富貴,殊不知萬物反能盜人以生禍患。言上文三義,更相為盜者亦自然之理。凡此相盜,其中皆須有道,愜其宜則吉,乖其理 則兇。故列子言:“盜亦有道乎?何適其無道也?!币娛抑兄?,圣也;知可否,智也;入先,勇也;出后,義也;分均,仁也。人無此五德而人能行盜者,未之有 也。此盜中之道也。向于三盜之中,皆須有道,令盡合其宜,則三才不差,盡安其任矣。皆不令越分傷性,以生禍患者也。
故曰:食其時,百骸理;動其機,萬化安。
言人飲食不失其時,則身無患咎;興動合其機宜,則萬化皆安矣。
疏曰;言人理性命者皆須飲食滋味也,故《左傳》曰:味與道氣,氣以實志。滋形潤神,必歸飲食。黃帝曰:人服飲食,必先五味、五肉、五菜、五果。皆須調(diào)候得 所,量體而進,熟則益人,生則傷臟,此食時之義也。故使飲食不失其時,滋味不越其宜,適其中道,不令乖分傷性,則四肢調(diào)暢,五臟安和,無諸疾病,長壽保 終,豈不為百骸理乎?故《亢倉子》曰:冬飽則身溫,夏飽則身涼。溫涼時適,則人無疾患,疫癘不行,得終其天年。故曰谷者人之天也。天所以興王務農(nóng),王不務 農(nóng),是棄人也。人既棄之,將何有國哉!但三盜既合其宜,三才盡安其任,此皆合自然之理。然后明君賢臣調(diào)御于世,乘此既宜盡安之時,當須法令平正,用賢使 能,仁及昆蟲,化被草木,舉頭皆合于天道之機宜,則陰陽順時,寰宇清泰,使萬民之類皆獲其安寧,此則“動其機,萬化安”。故云“中有富國安人之法”也。
人知其神之神,不知不神之所以神。
陰陽生萬物,人謂之神;不知有至道靜默而不神,能生萬物陰陽,為至神矣。
疏曰:神者,妙而不測也?!兑住吩唬骸瓣庩柌粶y謂之神?!比说娙f物從陰陽日月而生,謂之曰神,殊不知陰陽日月從不神而生焉。不神者何也?至道也。言至道 虛靜,寂靜而不神。此不神之中,能生日月陰陽;三才萬物種種滋榮,而獲安暢,皆從至道虛靜中來,此乃不神之中而有神矣。其理明矣。飲食修煉之士,明悟無為 不神之理,反照正性而修無為之業(yè),存思守一,反樸還淳,歸無為之道,玄之又玄,方證默然而不神,此則不神而能至神,故曰明矣。
日月有數(shù),大小有定。圣功生焉,神明出焉。
日月運轉(zhuǎn)不差,度數(shù)大小有定,方顯圣功之力生焉,神明之功出焉。
疏曰:日月者,陰陽之精氣也,六合之內(nèi)為至道也。日月度數(shù)大小,律歷之所辯,咸有定分,運轉(zhuǎn)不差。故云“日月有數(shù),大小有定”?!笆スι伞闭?,六合之 內(nèi),賴此日月照燭。陰陽運行而生成萬物有動植,功力微妙至于圣,故曰“圣功生焉”。“神明出焉”者,陰陽不測之謂神,日月晶朗之謂明。言陰陽之神、日月至 明,故曰“神明”。言天地萬物,皆承圣功神明而生,有從無出,有功用顯著,故曰:“神明出焉”。又言,世間萬物,皆稟此圣功而生,大之與小,咸有定分,不 相違越,則小不羨大,大不輕小,故《莊子》言,鵬鷃各自逍遙,不相繾羨,此大小有定之義。又言,上至王侯,下至黎庶,各有定分,不相傾奪,上下和睦,歲稔 時雍,各曰太平。鼓曰“中有富國安人之法”。
其盜機也,天下莫能見,莫能知。君子得之固躬,小人得之輕命。
盜機深妙,易見難知。君子知積善之機,乃能固躬;小人務榮辱之機,而輕命也。
疏曰:盜機者,重舉上文三盜之義也。假如國氏盜天而獲富,人皆見種植之機,不知其所獲之深理。何名為盜機?緣己之先無,知彼之先有,暗設計謀,而動其機 數(shù),不知不覺竊盜將來,以潤其己,名曰盜機。言天下之人咸共見此盜機,而莫能知其深理。設有智者,小人,君子所見不同。君子則知固躬之機,小人則知輕命之 機。固躬之機者,君子知至道之中包含萬善,所求必致,如響應聲,但設其善計,暗默修行,動其習善之機,與道契合,乃致守一存思,精心念習,竊其深妙,以滋 其性?;虮I神水華池,玉英金液,以致神仙。賢人君子知此妙道之機,修煉以成圣人,故曰“君子得之固躬”矣?!靶∪说弥p命”者,但務營求金帛,不憚劬勞, 或修才學武藝,不辭疲瘁,飾情巧智,以求世上浮榮之機?;驑s華寵辱,或軍旅傾敗,貪婪損己,或耽財好色,雖暫得浮榮,終不免于患咎。蓋為不知其妙道之機, 以致于此,故曰“小人得之輕命”也。
此富國安人演法章中,九十二言,皆使人取舍合其機宜,明察神明之道,安化養(yǎng)命固躬之機也。故曰“中有富國安人之法”也。贊曰:
天地萬物,陰陽四時,更相為盜,貴合天機。圣功神明,非賢莫知。固躬輕命,審察其宜。
卷下? 強兵戰(zhàn)勝演術章
瞽者善聽,聾者善視。絕利一源,用師十倍;三返晝夜,用師萬倍。
絕利者,塞耳則視明,閉目則聽審,務使身心不亂,主事精專也。
疏曰:言人眼貪色,則耳不聞正聲;聽淫聲,則目不睹正色。此視聽二徒,俱主于心也。道德之士,心無邪妄,雖耳目聞見萬種聲色,其心正定,都無愛悅貪著之 心,與無耳目不殊,何必在于聾瞽者哉!但心中納正,則耳目無邪,則身心不亂。身心不亂則精思,舉事發(fā)機皆合于天道,比之凡情,十倍利益,事皆成遂,何必獨 在用師。他皆仿此。“三反晝夜,用師萬倍”者,上云身心正定,耳目聰明,舉事發(fā)機,比常十倍,就中更能三思反覆,日夜精專,舉事發(fā)機比常情萬倍,何必獨在 用師也?!墩撜Z》:“三思而后行,再思可矣。”使人用心必須精審,此之義也。所言師者,兵也。兵者兇器,戰(zhàn)者危事。處戰(zhàn)爭之地,危亡之際,必須三反精思, 深謀遠慮。若寡于謀慮,輕為進退,竟致敗亡。所以將此耳目精思,引以用師為喻,切令修煉保護其身,非真用師也。道德之士,嫉惡如仇,知此耳目絕利之源,三 反精思之義,深沉審細,理正居貞,誅鋤邪佞之賊,自固其躬,久久成道,則黃帝滅蚩尤是也。至如古今名將,孫、吳、韓、白、武侯、衛(wèi)公,皆是善用師,悉能三 反晝夜,成功立事,以致榮華。然終謂強兵戰(zhàn)勝之術,以為輕命之機必也。黃帝得之,以登云天;傅說得之,以處玄枵也。故上文云“君子得之固躬,小人得之輕 命”。
心生于物,死于物,機在目。
心貪于物者損壽,目視無厭則意荒。但戒目收心,則無禍敗之患也。
疏曰:道德之士,心不妄生,機不妄動。輒加于物情而耽徇之人,取萬物資身養(yǎng)命者,亦天然之理。但不令越分乖宜,反傷其性。故亢倉子言:“萬人操弓,共射一 招,招無不中?!闭校庖玻嘣啤罢?,箭人也”。萬物彰彰以害一生,生無不傷者,以養(yǎng)性命也。今代之惑者,多以性養(yǎng)物,不知休息。此言心生貪婪,為物所 盜,使人禍敗耳?!都艺Z》云;“嗜欲無厭,貪求不止者,刑其殺之?!薄独献印吩疲骸爸悴蝗?,知止不殆,可以長久?!彼F知足適其中,不令將心苦貪于物, 反傷正性,必害于人。故劉子云“火林養(yǎng)鳥,溫湯養(yǎng)魚”之義,以生于物,死于物也?!皺C在目”者,言人動生妄心,加于物者,皆由自睹而心生,故云“機在 目”。欲令戒慎其目,勿令妄視邪淫之色,使心于物不生妄動之機,不撓其性,以固壽保躬也。
天之無恩,而大恩生。
天地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養(yǎng)萬物,不求恩報。而萬物感其覆育,自有恩生。
疏曰:天地萬物,自然有之,此皆至道之所含育,不求恩報于萬物。萬物承天之覆育,自懷恩于天,故《老子》云:“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br>
迅雷烈風,莫不蠢然。
迅雷烈風,陰陽動用,人自懷懼,蠢然而驚。
疏曰:迅雷者,陰陽激搏之聲也。烈風者,莊子言大塊噫氣,其名為風。凡此風雷,陰陽自有,本不威人,人自畏之,莫不蠢然而動,懷驚懼也。此言道德之君,撫 育萬靈,同天地之不仁,則大地人民、禽獸、草木皆自歸恩于君,感戴如天,各守其分,各安其業(yè),無不逍遙也。明君但施其正令,以示國章,兆人睹其威命,如迅 雷烈風,莫不蠢然而動,咸生恐懼之心,各自警戒,各自慎行也。以此治軍,則將勇兵強,上威下懼,必能誅暴定亂,故言“下有強兵戰(zhàn)勝之術”也。
至樂性馀,至靜性廉。
至尚廉靜,則心無憂懼;情懷悅樂,則逍遙有馀。
疏曰:至樂者,非竹絲歡娛之樂也。若以此樂,必無馀。故《家語》云:“至樂無聲,而天下之人安?!薄度浴吩啤坝械乐?,以樂樂人?!贝搜再t人君子,以心 平性正,不期于物,不徇于時,理國安家,無淫刑濫罰,不越國章,身無過犯,無所憂懼,自然心懷悅樂,情性怡逸,逍遙有馀。豈將絲竹歡宴之樂,而方比此樂 乎?至如古人鼓琴拾穗,行歌待終,故曰“至樂性馀”也。至靜則廉者,既不為小人絲竹奢淫之樂,自保其無憂無事之歡,如此則不為聲色所撓,而性靜情逸,神貞 志廉也?!犊簜}子》曰:“貴則語通,富則身通,窮則意通,靜則神通。”引出四通之體義,存乎一,故謂至樂至靜人也。人能至靜,可致神通,是名至靜則廉也。 夫?qū)浿w,貴其廉靜,杜其喧撓,賞罰不差,父子為軍,心懷悅樂,性多馀勇,然(后)可摧兇克敵,功業(yè)必成。故曰“下有強兵戰(zhàn)勝之術”也。夫能棲神靜樂之 間,謂之守中,六情不染,二景常然。
天之至私,用之至公。
天道幽隱,不可窺測,至私也。萬物生成,圣功顯著,至公也。
疏曰:天者,至道也。言至道包含萬類,幽深恍惚,無有形段,不可窺測,是名至私。私者,隱匿之義也。能于杳冥之中,應用無窮,生成萬物,各具形體,隨用立 名,乃至公也。公者,明白顯用,眾可觀之義也。此言道德之君,智慮廣博,包總?cè)f機,智謀巧拙,進退可否,悉能私隱于深心,人不可得而窺之,是至私也。及其 動用,觀善惡,察是非,施政令,行賞罰,顯然明白,為天下之可觀,乃至公也,故曰“天下之至私,用之至公”也。為軍師之體,能用以隱密,機數(shù)難窺,取舍如 神,威恩顯著,上清下正,將勇兵強,克敵摧兇,功業(yè)盛茂,故曰“下有強兵戰(zhàn)勝之術”也。
禽之制在氣。
鵬摶九萬,積氣而升;蜩鳩搶榆,決起而上,皆能制氣進退而自由也。
疏曰:禽者羽化,百鳥之類也。氣者,天地陰陽之氣也。人之運動,皆以手足進退為利;禽鳥運動皆以翅羽鼓氣,心動翅鼓,無所不之,上下由之。況人最靈,不能 善用天機道德之氣,固躬養(yǎng)命,以致長生久視乎?若人善能制道德之氣,則遨游太虛,禽鳥不足比也。為軍師之體,善用五行休王之氣,能知陰陽制伏之源,則摧兇 克敵,不足為難。故曰“下有強兵戰(zhàn)勝之術”者也。
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
愚人徇物而貪生,違生之理者而促壽;賢人損己以求道德,其妙者固躬而不亡。
疏曰:此言人之在世,貪生惡死,皆自厚養(yǎng)其身,恐致滅亡也。鞠養(yǎng)身命,必須飲食衣服,此亦天然自合之理,故莊子言耕而食、織而衣。其德不離織而衣、耕而 食,是謂同德。故知人生必資衣食之養(yǎng)育也。然在于儉約處中則吉;若縱恣、奢溢過分則兇,而反害其生也。至若上古之人,巢居穴處,情性質(zhì)樸,亦不知有長生促 短之理,任自然而逍遙,年壽長永。后代真源道喪,浮薄將興,廣設華宇,衣服紈采,滋味肴膳,越分怡養(yǎng),恐身之不康。殊不知養(yǎng)之太過,役心損慮,反招禍患, 為促壽之根本。故曰“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也。至于道德之士,損己忘劬,以求長生之術?;騽t餐霞服氣,辟谷休糧,心若死灰,形同槁木,世人觀之,必死 之象,殊不知長生之根本也, 故曰“死者生之根”也。夫?qū)浿w,能知幸生即死,必死而反生者,則全軍保眾,為良將焉。故兵術曰:致兵于死地而反生。此是“強兵戰(zhàn)勝之術”也。莊子曰: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也。”
恩生于害,害生于恩。
君子勉善而感恩,恩生于害也;小人辜恩而起害,害生于恩也。
疏曰:此言人心向北,恩害互生也。本來無害亦無恩,因救害而有恩,則恩生于害。至如賢人君子,小人有患難,得人拯拔,懷恩感激,終身不忘,是恩生于害也。 至如小人,承君子之上恩,顧身居榮祿,不能戒慎終始,保守一朝,恃(喪)寵失權(quán),身陷刑網(wǎng),不知已過,反生怨害,此曰害生于恩。道德之士,感天地覆育之 恩,不辜至道生成之德,修善行正,反樸還元,則無害可生于恩,恩亦無由生害,不將恩害以撓性,守靜默以生淳和。至于恩害相生,寵辱更致者,小人之道也。為 將帥之體,不負皇恩,不驕榮寵,慎終如始,保守恩光,竭力盡忠,成功立事,恩亦無由生于害,害亦無由起于恩。以道德臨戎,有征無戰(zhàn),豈不善哉!故云“下有 強兵戰(zhàn)勝之術”也。
愚人以天地文理圣,我以時物文理哲。
愚人見星流、日暈、風雨、雷電,水旱災蝗,而生憂懼,殊不知君臣道德,政理淳和矣。安撫黎人,轉(zhuǎn)禍為福,以此時物文理哲唯圣,我知之者矣。故天地懸日月以 照善惡,垂列宿以示吉兇,皆道德自然之理矣。愚人仰視三光,觀天文之變異,睹雷電之震怒,或寒暑不節(jié),或水旱蟲蝗,恐禍及身,悉懷憂懼。愚人以此為天地文 理圣也?!皶r物文理”者,但君懷廉靜,臣效忠貞,獹鵲不喧,邊烽無燧,兆人康樂,寰宇寧泰,縱天地災祥,無能為也。圣人以此為時物文理者。故《家語》云: “殷太戊之時,道缺法邪,以致之孽桑谷忽生于朝,七日。大拱占者曰;‘桑谷野木,合生于郊,今生于朝,國亡矣!’太戊恐帷,側(cè)身修德,思君臣之政,明養(yǎng)人 之道。三年以后,遠方慕義,重譯而至十有六國?!眲t桑谷無能為災。夫子曰:“存亡禍福,皆在于己。”天災地妖,不能加也。則妖禍不勝善政,怪夢不勝善行。 又,堯遭洪水九年,湯遭大旱七載,兆庶和平,人無饑色,何者?為君有道,政理均和,主信臣忠,百姓戴上,雖有水旱,不能為災也。水旱者,天地也;文理者, 時物也。若明時物之理者,皆能轉(zhuǎn)禍為福,易死而生,故曰“我以時物文理哲”。夫為軍師之體,日暈五色,星流四維,怪獸沖營,野鳥入室,以天地文物示其災 祥,但能修政令,設謀慮,恩撫士卒,轉(zhuǎn)禍為福,則敵何敢當?此乃“時物文理哲”也。故曰“下有強兵戰(zhàn)勝之術”也。
下章一百三言,皆使人深思靜慮,恩害不生,曉達存亡,公私隱密,開物成務,觀天相時,故曰“下有強兵戰(zhàn)勝之術”也。贊曰:
絕處一源,三思反覆。徇物之機,生死在目。
樂以安靜,恩生害酷。天地災祥,明理為福。
自然之道靜,故天地萬物生;天地之道浸,故陰陽勝。陰陽相推,而變化順矣。
良曰:天地之道浸微而推勝者也。
是故圣人知自然之道不可違,因而制之。
亮曰:深矣,善矣!天人見之為自然,英雄見之為制,愚人見之為化也。
至靜之道,律歷所不能契。
鳥獸之謂也。
良曰:鳥獸之靜,歷不能機也。
爰有奇器,是生萬象。八卦甲子,神機鬼藏。
六癸,即玄女符也。
陰陽相勝之術,昭昭乎進乎象矣。
此七十言,理盡不疏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