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赫】《合歡》(中國古代AU番外)

【寫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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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各種設定、背景:見前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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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作為前文的補充番外,略粗糙,節(jié)奏有點快(羅恩有點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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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庚子年七夕節(jié)安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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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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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嚴沒有在書房里尋到她。
女婢說,賀小姐去了后院。
是他的疏忽,將她這個涉世未深的小丫頭丟在偌大王府之中,
——驚著她了怎么辦?
他快步趕到廊下,只見她輕撫園中央合歡樹的枝干。
她回頭瞧見他,眉眼間蘊有幾分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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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果真是混血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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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歡花開,嫣紅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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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敏非但不驚怕,還自覺有些得意:她早就猜疑斯嚴并非凡人,果不其然,竟真是永王本人。
她是欣喜的,若真能從斯嚴這藥理大師身上“取經(jīng)”,于己定有所益。
——只是前幾月還將“永王斷袖”作為與他的談資,難免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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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先生接我來府上應是并沒有贈書、袒露身份如此簡單?!彼舷聻g覽他的所藏書目,笑得嬌俏。
斯嚴將手背于身后:“昨日聽聞你將歸家待嫁,鬼迷心竅般竟想助你。”
姑娘回轉頭:“如何?施壓吾父?”
“似此。——你若與哪家郎君情投意合,本王為你二人保媒便是?!?/p>
他換了稱謂,引得賀敏一個激靈。
——倒也是,永王做媒,誰敢回絕。
姑娘眼神回避,微撩鬢發(fā):“倒也還沒得遇什么‘深閨夢中人’,可惜了先生的一番好意?!?/p>
——她怎敢自作多情地如實相告?
斯嚴淡然:“挑書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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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回在書架上輕叩指尖,移步閱覽。
身后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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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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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鄧蒼登門勸過了,賀父不再緊逼女兒。
面上姑娘重歸書院,一切如舊——可只有她自己明了:她莫名與斯嚴膈應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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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賀敏還是有的,可又想著歸家問父親就好,何必勞煩斯嚴?自己欽佩已久的“混血王子”就在眼前,她卻猛然間不知該如何與其坐而論道;
再看斯嚴這頭,覺著自己失了禮數(shù)分寸對學生唐突邀約。切不可再犯。
——
少女的小心翼翼加之男子的淡漠,結果是:
愈發(fā)相敬似賓,如隔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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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余,入秋,轉涼。
賀敏將夏日綰起的長發(fā)放下,對好友調笑著此法可保暖御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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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課后,賀敏尾隨斯嚴出了書齋。
怯生生詢問:“先生園中的合歡……”
他徑直前行,淡淡:
“依舊繁盛——今年花期尤其長?!?/p>
斯嚴聽得她欣喜一嘆:
“學生想著,若還未敗可摘取入藥?!?/p>
——王府之中,草木皆都是上乘,加之平日悉心照料,品質定不會差。
——就知這丫頭定有所圖。
他輕輕掃了少女一眼——她取了木釵,雖素雅卻略顯單薄——應允:
“你來便是?!?/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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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休學后,賀敏便帶好物什登門拜訪。
男人不禁揶揄:“如此心急?”
賀敏抬手捋直發(fā)絲,順勢整理衣裳,開口:“我怕今夜忽將秋雨,打壞了花可不好。”
他不再言語,展眉移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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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照的光斜斜灑進院里。
賀敏斜挎竹籃,攀于木梯之上,汗涔涔的模樣。
與之相對的,十步之外的男人正是愜意姿態(tài),不禁:
“永王爺真是體恤下屬,生怕他們操勞?!?/p>
——論誰都聽得出她話外有話。
坐在廊下與近侍對局的斯嚴斜睨她一眼:
“賀小姐謬贊?!?/p>
落下一子。
棋局還在繼續(xù)。
——他在等,她若開口,自己怎會不幫?
可這丫頭偏是個倔脾氣,見對方不為所動,索性反身繼續(xù)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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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子。
近侍本欲執(zhí)棋,再定睛一看棋局,棄子,拱手:“屬下甘拜下風?!?/p>
斯嚴抬腕擺手,他知趣地退到旁側。
小廝恰時地躬身碎步上前呈來冰絲手巾,他接過,正襟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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踱步到樹下:
“下來吧,這里讓他們來。”
賀敏回轉眼一瞥,賭氣似的甩過臉去。
“我看你也不開口,瞧著似要全權包攬?!?/p>
他微昂頭,看著姑娘的背影,語間有幾分調侃,
“嗯?”
賀敏再看樹下人時,他遞來手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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躍下時枝干輕搖,惹來一陣細絨花雨。
她扯過手巾的動作似漫不經(jīng)心,半背對著斯嚴細細擦拭面頰。
姑娘緩緩正過身子,發(fā)間已散落滿碎絨花絲。
——非但不美,還毛躁地顯得狼狽。
取了木釵,這倒是稱她。——斯嚴暗自取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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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笑什么?”眼前略勾起的嘴角可未曾躲過賀敏的眼。
“不說也罷?!?/p>
“但說無妨?!?/p>
——這顯然勾起了少女的好奇心。
“愿與卿合歡?!?/p>
女孩“哧”地紅透了臉。
“——我想起了這句。”他補充。
“啊。”賀敏眼睛撇向一旁,低低回應。
——她絕對不會告訴斯嚴:她聽成了“夜與卿合歡”!絕不!
斯嚴沒有深究:“罷了。——早前我已派人知會你家中,在我府上用膳便可?!?/p>
背手移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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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果真落了一場雨,合歡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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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路過長廊的斯嚴放緩腳步,遠遠俯視那片泥濘。
——她當真及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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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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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家小子贈她香囊的事傳遍整個“石斛”。
就連鄧蒼也與幾位講師樂呵呵地調笑:“這下賀大夫不愁女兒嫁了?!?/p>
斯嚴忽而想起前些日子宮里送來的夜宴請柬:
恍惚間——
原來今日便是乞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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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后,他見到了她。
——
姑娘送來已盡數(shù)處理完畢的干合歡。
細細收入藥匣之中。
全程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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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在門外的家仆提醒斯嚴是時候歸府準備入宮。
他起身,與她擦肩時她叫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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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先生?!?/p>
他知道自己該說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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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賀小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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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應景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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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嚴熟諳,自己混跡皇家多年下來也未能練出他人那般真切演技。
賀詞是道過不少,但想必也不會有人信一張臭臉的永王言語里真有幾分由衷,通??吞讕拙浔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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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姑娘也不稱謝,只是低眉。
他知等不到下句,
索性邁步離開。
——眼下倒也無需了永王的保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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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之間似橫亙著一層紗。
抬指即破,卻無人響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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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蒼此后也曾探他口風:問斯嚴是否愿收個藥理弟子。
所言為誰,一目了然。
他卻輕笑:“她家便是行醫(yī)的,何必麻煩?”
說到底,藥理也好,書院先生也好,皆是他這個閑散王爺?shù)摹安粍照龢I(yè)”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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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之期,瞬息之間。
他依舊是那個不討喜的藥理先生。
她卻成了同窗默認的羅家未過門的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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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到了何里這一屆學滿出師之時。
羅恩與賀敏的婚事似乎也已板上釘釘。
——現(xiàn)在書院上下最大的期待,便是他兩人的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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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師宴上沒有斯嚴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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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敏自然不會乖乖陪在爹爹身側聽他與羅恩父親談笑。
——也不知一介醫(yī)者與禮部侍郎有何可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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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樓魚龍混雜,他不來,情理之中。
——本就是個行跡不定的主兒,除她外倒也無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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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恩趁眾人目光不在此處,將她扯到角落。
“敏兒,父親說只要我愿,下月便可將聘書呈遞到你家中。你怎么看?”
說著執(zhí)起她的手。
賀敏一驚,抽離出來:“羅恩……”
“說了多少次了——喚我‘六郎’?!彼膊粣?,柔聲微笑。
姑娘莫名發(fā)顫,話哽在喉間:“我……”
半天不出一句。
羅恩反倒擔心:“我嚇著你了是不是?”他吞了口唾沫。
賀敏不語,身子緊緊貼在墻上。
毫無戀人間的情意綿綿,反倒氣氛略顯尷尬。
他后退一步,試圖讓心上人放松下來,歉意道,“是我心急了……”
少年笨拙無措之樣只讓賀敏愧疚。
“下月……”她強抿出一個笑,眼卻泛酸,“很好?!?/p>
模糊了眼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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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家后賀敏更是一門心思撲在藥理上。
兩耳不聞窗外事,整天泡在藥房之中,就算好友來尋她,亦不見。
賀大夫好不容易將她趕出藥房,可不料她跑到城郊給災民義診。
仿佛費盡心力不讓自己閑著。
賀夫人也旁敲側擊婚事的準備,她卻只言:
“聘書未到,勿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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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旁人卻不知:
夜深無人時,賀敏會攀上墻頭——當年為了教她此技,何里與羅恩可費了不少心思。
少女蜷坐于青瓦之上,遠眺皇城的方向,尋那株合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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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貴好似終日都是歌舞升平,就連子夜也還是燈火通透,照亮了半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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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敏撐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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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前她就明了:
斯嚴怎會回應自己這份不齒之情?
一邊是為師不尊;
一邊是離經(jīng)叛道。
干脆不提也罷。
——至于羅恩:
并無不佳,只非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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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篤定:
下月,便是她斷念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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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鋪來了個人,指明說要見賀小姐。
方從里屋出來的賀敏渾身浸滿了清苦味。
定睛,她認得他——永王府上曾與斯嚴對局的近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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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奉上一首飾盒模樣的小匣。
啟蓋,滿匣合歡干花。
“這是今年府中極上的?!?/p>
她捻起一朵,笑得無力。
“主人言:也作賀禮,愿小姐與羅公子百年合歡?!?/p>
賀敏明顯感受到自己手上一顫。
男子注意到她神情的古怪,賠笑道:
“許是單薄了些,望小姐勿怪?!鞠氚褕@中那棵合歡移來贈與小姐,奈何頗費時日,主人實在是無暇顧及?!?/p>
“先生近來安好?”她無心一句。
“萬安。皆備好了,早前晌午便已啟程離京。”
“離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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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愚鈍,想著忙起來便可放空心思,竟不料永王府內(nèi)早已變天。
他于皇室中的尷尬境地世人皆知,可沒想到不爭不搶、收斂鋒芒也竟避不開遣去封地的命運?!
——早年李德爾叛亂在圣人心中遺留下來的禍患終究發(fā)酵了。
至于斯嚴的其他兄弟,正求之不得,又怎會出手助他?
他走得靜默,除開皇室與朝中人,近乎無人知曉。
自身難保之下還想著給她摘什么花、移什么樹?
蠢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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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顧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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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無快馬,少女干脆奪去近侍來時所乘,一路揚鞭出城。
賀家亂作一團,急忙遣人遣去羅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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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隊雖行進得不快。
也依舊耗了一個時辰才讓賀敏趕上。
硬生生在深夏艷陽下暴曬,加之快馬顛簸,姑娘直犯惡心,中途好幾次險些墜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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蹄聲漸近,引得護衛(wèi)皆警覺起來,以為來者不善。
直到近來才發(fā)現(xiàn)其上的姑娘狼狽不堪。
眾人圍上去將她攔下,怕驚擾了車中的主子。
“先生!”賀敏勒住韁繩,一聲長長馬嘶,她沖著車馬,“我有想嫁的人了,不是羅恩!”
無人應答。
她翻身下馬,一個趔趄:
“你答應過為我做媒!”
——“你若與哪家郎君情投意合,本王為你二人保媒便是?!?/p>
少女灰頭土臉,身形搖晃,幾個侍衛(wèi)一時不知該如何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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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廂里傳出他的聲音:
“吾已離京,愛莫能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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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敏終于站穩(wěn),深吸一氣,緩緩:
“愿與君合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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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駕中的男人散發(fā)解帶,緊閉雙眸。
向來蒼白的面龐在清酒的作用下潤紅。
——離京路上他已飲盡了好幾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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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久下來姑娘的種種,他怎會看不出?
不過分地說——他自己心里跟個明鏡似的。
原以為兵亂之后,男女之事就此與他絕然。
——直到被這丫頭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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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等,她若開口,自己怎會不顧?
可,
問她與哪家郎君心儀,她不答;
羅家小子贈她香囊,她不拒;
自己言“恭喜”,她不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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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他有,只要她要,莫說那滿院!滿腔合歡都是她的!
死丫頭!
無端地倔,毫不嘴軟——如那年采合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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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他終于探出車身,回轉眼看她,微醺的雙眼依舊攝人心魄。
一面是奔波的凌亂;一面是醉酒的不堪。
兩兩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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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丫頭,你還知來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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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她依舊及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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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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