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明明是初春，天氣依舊該死的寒冷。我走在小路上，耳機放著歌曲。街道上很安靜，只留下我的腳步聲。凌晨的天還是黑色，街邊的店面都緊閉著，車站旁的燈光微弱的快要融到黑暗里。風(fēng)呼嘯著，喧鬧著，在刮過皮膚的那一刻刺痛神經(jīng)。

? ?“哈—”

? ?? 每到這個時候就容易感冒，仿佛慣例似的。我吸溜幾下鼻涕，擰開茶杯的蓋子。一股熱氣涌出來，撲面而來一股感冒靈的氣味。“如果不是保溫杯就好了，還可以順便暖暖手?！蔽覈@口氣。遠(yuǎn)處斑馬線另一邊，公交車的車燈打過來。我掏出口袋里滿是刮痕的公交卡，找靠近車門的位置坐下。車上的乘客寥寥無幾，僅有的幾位乘客也都是熟面孔。抬頭看向車頂?shù)臉?biāo)牌，我把視線轉(zhuǎn)移到車窗外的風(fēng)景。

? ? ?久違的安靜。我把頭靠在車窗上，莫名有些落寂。燈光從眼前一閃而過，平日里熙攘的街道在這時候還很冷清，我閉上松暇的雙眼，直到公交車的提示音響起來，我才邁出沉重的步伐往校門里走去。

?? ?“喲。今天怎么就一個人來啊。你和刻力余鬧矛盾了？”藪貓的聲音從背后幽幽傳過來，我加快腳步，依舊很輕易的被他追上了。“怎么，心情不太好？”

? ??“大概吧?！蔽易猿暗男π?。本來就不穩(wěn)定的關(guān)系在我拒絕刻力余的告白后變得更混亂了。也許像現(xiàn)在這樣，我一個人往來才是最好的選擇?？次沂涞臉幼樱捸埻蝗痪桶盐覔н^去。“害，多大的事嘛。大不了背后戳他小九九?！?/p>

? ? “不覺得這樣很幼稚嗎?！蔽彝崎_他的手說。我和藪貓并沒有多熟，可能是我平時關(guān)照過他的緣故，他偶爾會找我聊兩句。更多是我們彼此深知對方的秘密。不，對他來說，那或許已經(jīng)不是秘密了。

? ? “銘江。你還不打算放棄嗎?！蔽铱聪蛩捸埖难劬?。也許是沒料到我的問題，他看我的眼神有點慌亂。天色稍微亮了些，但依舊很冷，冷的他一直打顫。

? ?“今天有點冷啊?！彼麤]回答我的問題，用力對自己的雙手吹氣?！霸缰蓝啻c衣服了?！蔽铱吹贸鰜怼Ｋ恢毕霕O力避開我的話題。

? ??“你——”

? ??“拜托了?！彼麕缀跤脩┣蟮膽B(tài)度說出這句話。我不知道該怎么回應(yīng)他。天已經(jīng)很亮了，可寒冷一直沒有褪去。大概過了一刻鐘，我才緩緩開口:

? ??“我知道了。繼續(xù)走吧，一直站在校門口蠻尷尬的?！?/p>

? ??“謝謝?！彼y得笑出來。真心地笑。很多時候為了客套，他一直都用那副一眼就能看穿的假笑。就像在校日祭時面對我的笑容。在他屢起袖子看手表的時候，我看到他手臂上嶄新的傷口。在校日祭時還沒出現(xiàn)，只是短短一天，就多了數(shù)條傷口密密麻麻的落在手臂上，最深的幾乎都陷到肉里，連痂都沒結(jié)上，看的觸目驚心。

? ? “怎么樣，我新買的手表。多虧你了。要不是你幫我在攤子上賺那么多外快，我還買不起呢?！彼⒁獾轿业囊暰€，把手表遞過來，“這可是連款的限定，我看中好久了?！?/p>

? ? “嗯，很好看?！蔽铱吞讕拙洌琅f緊盯他手臂上的傷口。

? ? “是吧。”他有些得意的說。

? ? ?從寬敞的路面一直走，再前面一點被樹木包圍的純白色的建筑就是教學(xué)樓。樓道里就幾個保潔員拿掃帚清理地上的煙灰，燈還沒亮起來。這個點還沒人在教室，連門都是鎖上的。我隱約覺得不對勁，一般這個時間，應(yīng)該有人到教室了才對。

? ? “等一下。”我剛把話說出口，門就自動推開了。

? ? ?咚。

? ? ?水桶毫無征兆的從門框上砸下來，不偏不倚蓋到他頭頂。水滴從他潮透的衣服上滴落，我愣在原地，看藪貓渾身潮濕，單薄的身影在冷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

? ? “哈哈哈哈，白癡。”迎接藪貓的，是一陣嘲笑。只是那群人里，一只鬣狗格外顯眼。那就是銘江喜歡的人，和他一樣的雄獸。他和我一樣，是同性戀。不像我一直隱瞞，他向鬃狗告白了。我很佩服他盲目的勇氣，只可惜這件事鬧得人盡皆知，至少在我看來，并不是往好的方面。就像現(xiàn)在這樣。

? ??“真惡心。這種同性戀變態(tài)怎么還來學(xué)校啊。不會污染環(huán)境嗎！”狐獸女坐在她的位置上，擺弄手里新買的指甲油?？塘τ嘧谒麄兊闹醒?，沒敢直視我的眼睛。

? ? “沒事吧？”我用力搖晃藪貓的肩膀，他這才有了點反應(yīng)，搖搖頭把我推到一旁。

? ? “我沒事?！彼銖姅D出微笑，把地上的水桶放到教室拐角，坐回自己的位置?！拔梗€配做到人坐的位置？”鬃狗不依不饒，一腳踹翻了他的課桌。藪貓沒說話，只是默默蹲下來，把地上散落的課本收到自己懷里。沒有人上去幫忙，不會有人上去幫忙。我握緊拳頭，額頭好像有青筋冒出來。

? ? “這地上的水是誰干的！”一聲尖銳的叫喊打破僵局，所有視線都集中到門口的老太婆身上。此刻她正用那雙高跟鞋在濕漉的地面上踩踏，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

? ? “還能有誰，嚴(yán)忌老師。除了那個同性戀變態(tài)，哪還有人這么沒教養(yǎng)?！摈喙凡恢裁磿r候站到她旁邊，指著藪貓說。很快，他周圍的人都跟著他附和起來，一時間所有矛頭都指向藪貓身上。嚴(yán)忌本就不屑的態(tài)度又多了些厭惡，她不耐煩的揮揮手，把藪貓趕到門口后重重關(guān)上門。

? ? “看到?jīng)]有，像這種社會的敗類就不該走進我的教室?！彼硭?dāng)然地說。鬣狗走回自己的位子，眼里多了一絲竊喜。這已經(jīng)成了一種日常。每天都在發(fā)生的日常。我強迫自己靜下心，翻開書本，腦子里全是剛才的畫面。

? ? ?嘀、嘀。

? ? ?時間一分一秒的走過去。好像煎熬似的磨完了上午的課程，我癱倒在座位上，看刻力余從我旁邊走過，和那群家伙一起消失在我的視線里。那一刻，我和他好像形同陌路。銘江從教室外顫巍巍的走進來，好像是在風(fēng)里吹久了，連表情都是僵硬的。

? ? “我沒事。”為了打消我的疑慮，他笑瞇瞇的看著我說?！绊敹嗍芰它c凍?！?/p>

? ? “這話留給你自己聽好了?！?我把包裹好的便當(dāng)盒遞給他，“趁熱吃吧?！?/p>

? ? “我自己有——”

? ? “你那些東西早就被顧飛拿走了?！蔽掖驍嗨脑挘炎约耗欠荼惝?dāng)拆開。顧飛是那只鬣狗的名字。聽我這么一說，藪貓的眼神暗淡下來?！爸x謝。”硬是把這兩個字從牙縫里擠出來，他緩慢的走回自己的座位。

? ? ?我還沒把第一口飯送到嘴里，就聽到后面晃鐺一聲。藪貓倒在地上，滿臉痛苦的捂住手臂，不時有血漬染紅袖口，血滴順著手臂流淌下來，滴答滴答落在地面?！拔?！銘江！”我跑過去把他的衣袖掀開，已經(jīng)擴散的傷口此刻正散發(fā)出一股難聞的味道，濃水混著血液黏在毛發(fā)上慘不忍睹。

? ? “跟我去醫(yī)務(wù)室?！蔽野阉麖牡厣献饋怼?/p>

? ? “你別管我！”他推我一把，可惜沒什么力氣，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多余的力氣了。我鉗住他的手臂，硬是把他往醫(yī)務(wù)室拖去。“我說了別管我！要是被他們看到了，你也會受牽連的。”藪貓死死掙扎著，可我的手卻紋絲不動。

? ? “鬧夠了就老實點?！蔽艺f。大約過了五六分鐘，藪貓才徹底停下來，只是他的臉色相比之前蒼白許多，我加快速度，心里莫名有些焦躁。

? ? ?另一邊，醫(yī)務(wù)室里，凝霜剛準(zhǔn)備關(guān)門，就被遠(yuǎn)處跑來的兩只小獸吸引注意。正當(dāng)他想詢問情況時，看到銘江的狀態(tài)又把疑問咽回去。

? ? “進來吧。”

? ? ?先止血，簡單做了一下應(yīng)急處理，整個過程中銘江都沒再說過一句話，像個木偶一樣坐在那兒，在醫(yī)務(wù)室的純白里顯得毫無生機。不用我過多解釋，我想凝霜已經(jīng)了解大致情況了。畢竟，這不是他第一次來這里了?？粗j廢的模樣，我緩緩嘆口氣。

? ? “沒人能干預(yù)你的想法。只是你要明白你自己的處境。以及你付出這么多的意義。”我說。

? ? “銘江，下午你就在這里休息吧。我會通知下午的任課老師的?！蹦又艺f，“至于你—”

? ? “巴啟，你跟我來?！?/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