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世界找他04 （推薦BGM：宇田多光的stay gold） 大學讀《圍城》，錢鐘書在里面寫過這樣一句話：“吃飯和借書，都是極其曖昧的兩件事，一借一還，一請一去，情份就這么結(jié)下了?！? 所以在看見宋亞軒的邀請后，盡管上午剛和中介看完房回來，連爬十幾層樓的我還是選擇從沙發(fā)上爬起去赴約，換一身裙子，在耳后手腕處噴些香水。 我們微信的聊天對話停止在山姆那天的夜晚。 吃剩的巴斯克蛋糕放進冰箱留著明天當早餐。夜晚九點多，楊時予已經(jīng)在房間里開始追綜藝了。我洗完澡出來后坐在床上涂身體乳，放在床頭柜正充著電的手機屏幕突然亮了一下，是微信消息，說我已經(jīng)通過了宋亞軒的朋友驗證請求。 我把手機拿過來枕在大腿上回消息，思索片刻，內(nèi)心還是想再地和他說一遍我的名字。 “你好宋亞軒，我是黃小燈?！? 我沒理由的有點雀躍。雖然有過短暫的對話，你認識我，但我還是想讓我們第一次正式聊天有個鄭重其事的開頭。 hello hello。他估計正在看手機，回消息很快。“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名字?！碧崆皬堛憮P有跟他透過信兒，他解釋說回高中的前一天打賭了，愿賭服輸。 “錢就不用給了哈。聽張銘揚說你也在上海，好巧?；仡^有空的話，也可以聚一聚見個面。” 聊天中宋亞軒提到他是今年從總部被派到上海分公司，他還沒好好逛過上海。字里行間當中我感受到他對新事物的些許熱情和好奇。我問他想去哪里，作為半個“上海人”可以帶他去玩。他嗯了半天，打字說想先逛逛宜家，自己動手裝些家具。 “這個我自己可以，不用麻煩你。” 我當然會撒個小謊說，最近要搬家也要去趟宜家。雖然房子還沒有找到心儀的，也還沒有買家具的打算。 “好啊，一起嗎？” 我說好。 “今天下午怎么樣？” 我抬頭，眼前是窗明幾凈的廚房，窗邊有秋日溫暖的午后陽光。屋外是上海常見的梧桐，在每年六月份還會開淺黃綠色的花朵呢。一抹陽光從梧桐樹葉縫隙透進來直直射在猛然坐起的我的臉上。我敢篤定，我的笑容比那束光還要明媚。 坐在宜家的沙發(fā)上，我雙手撐在膝蓋兩旁，下意識小幅度動動屁股，感受沙發(fā)把我輕輕彈起。下一秒旁邊出現(xiàn)一樣的頻率，扭頭是挨著我右臂的宋亞軒。于是我倆相視一笑。 他的眼神在有些時候讓人覺得意外有情，我若有似無地躲開他的視線，又順手把手邊的抱枕丟給他?！澳阋I這么大的沙發(fā)嗎？”他俯身查看沙發(fā)腳旁邊的標簽，用食指比劃NONONO。他偶爾的一點小表情會讓人忍俊不禁。 “我打算買個辦公椅，房東留下的木椅坐久了腰酸。還有買些收納盒碗筷杯子啥的。網(wǎng)上買太麻煩，直接實地一次買好來?！? 雖然他有明確的目標，不過我倆還是把偌大的宜家家居城給逛了一圈。走走停停，穿過隔間樣板房，從一面面長圓柱型的全身鏡，長方形玻璃半身鏡走過。走到琳瑯滿目的燈區(qū)，他彎腰鉆進一個設計精巧的吊燈燈頭底下去看燈芯，隨著他手指觸碰燈的邊緣，燈輕輕搖晃，鏤空的圖案便陰影般照映在他臉上，像文藝電影里會出現(xiàn)的場景，鏡頭對準他的那一刻。 “小燈，你看這盞燈?！彼钢豢罟I(yè)風的復古書桌燈。下意識覺得有人叫我，我第一瞬間看向他，然后他反應過來了，嘿嘿笑著摸鼻子?！拔乙婚_始沒想到你的燈是燈泡的燈。” “我原先也問過我媽他們，我媽說起名字的時候我在她懷里，望著她的時候她心都快化了。我的眼睛很亮，很清亮。她想到了燈，做自己的燈，照亮自己。大概是這個意思吧？” 宋亞軒輕手拽了下開關，一盞小燈亮了起來?！靶簦??！彼炖锖业拿郑槐閮杀?，這樣我們就熟了。然后他開始聊聊天，從他自己，小時候的糗事，長大遇見的趣事。 樣板間總是布置得很迷人，有種不真實的家的感覺。我們穿越一間間“房間”，我談起原先和小學開始的死黨逛宜家做過關于未來的美夢，同一個城市里的一個小家，每人一間臥室，我們甚至連多少平米都算好了。 他認真聆聽，問我然后呢？你和你的朋友。 我轉(zhuǎn)了下眼睛，“有兩個留在老家工作了，離父母也近，和男朋友和和美美的，生活可幸福了。然后…還有一個在北京北漂。” “你會想家嗎？” “當然。但只是想。高考那年我在想我要去哪個城市，當時看著熟悉的那些居民樓，念頭便冒出來了，我不想留在那里。我想我的生活泛起漣漪，不是一攤溫和的死水。”我在他認同的眼神中轉(zhuǎn)頭跳入下一個問題，你測過十六型人格嗎？ enfp，怎么了。他眼睛亮亮的，可能以為我有什么見解。 所以我搖了搖頭。“我不大了解其他類型，我只看過我的。我是infj，雖然大家有的人說測的結(jié)果會變會不準，但我覺得有一點很像。就是infj是那種我知道我想要的未來它是什么樣子的。我內(nèi)心會始終有一種模糊的感覺，關于我的未來。” 前方一對夫婦帶著孩子走得有些慢，男人推著車，女人扶著車框在一旁，孩子坐在里面。宋亞軒小臂撐著推車停在原地，我倆站在轉(zhuǎn)角處的化妝鏡前。宋亞軒盯著鏡子面前的我，問道，“那現(xiàn)在呢？” 什么？ 視線里那對夫妻消失在轉(zhuǎn)角。 他解釋說。現(xiàn)在，現(xiàn)在這個未來你喜歡嗎？ “…不知道，差強人意吧?！? 為什么覺得你的生活差強人意？我們在取了號的日式拉面館樓上一家書店里閑逛的時候他又提起這個話題。其實直到現(xiàn)在我也不知道我的生活哪一點令我不滿意。 不過我忽然想到一些今日的片段：把從倉庫里取回的電腦椅放進后備箱，宋亞軒叉著腰邀請我共進晚餐。我們駛車去了大悅城。周末夜晚的飯店總是人滿為患，大排長龍，于是我們一家一家的逛。然后我在一家日式拉面館前停下腳步。吃這個？宋亞軒側(cè)身征求我的同意。好啊。我點頭，目視他去找服務員取號的背影。 成熟的宋亞軒同學很有眼力見，我心里飄起這句話，忽然覺得很熟悉，似乎高中時期就有人這么評價過他。他會恰當提起話題，不讓對話冷場，在我談天說地時充當良好的傾聽者。我猜測他應該很容易在一段關系里自由自在，親切但不靠近，滿足自己也滿足別人。這很好，大部分成年人在一段關系中都是這樣，不算真摯。雖然是理所當然的事，但我仍會失落于我愛的少年與我的關系，有著下一秒就會消失的陌生感。 所以，這一刻他對我的好奇，不那么恰當?shù)奶崞穑屛业男挠中√艘幌?。my darling stay gold.宇多田光的歌聲在我腦海里回蕩，內(nèi)心有了答案。我佯裝沒聽見他低聲的話語，仰頭從面前書架上形形色色的書抽出一本來，低頭粗略翻著，心里卻漣漪不斷，我知道差的那一點是什么了。 我好像失去了我的月亮，在找尋六便士的路上。 我忽然覺得這些年像按了加速鍵一樣，好是好，但我失去了一些東西。就好像我一直在說如果攢夠了六便士，就去找我的月亮。但永遠差最后一枚硬幣。 充箱盈架的書籍和低頭閱讀的人們，飯點時間的書店沉默但擁擠。站在一墻的書面前，宋亞軒卻不看書。他慢慢靠近我，左肩差十幾厘米就要挨緊。他也拿了本書，但偷偷從邊緣探出頭，歪頭注視著我，仿佛要從我臉上找尋答案。 他的目光在恒溫的室內(nèi)過于熾熱，頁面內(nèi)的漢字開始在我眼前跳躍，那一頁講了什么我不再關心。啪的一聲，我把書合起來，與他對上眼神。 他眼神很清澈，我沒由的深吸一口氣，像是做承諾。 “下次吧，下次我就和你講?！? 晚餐是簡單的豚骨拉面一人一碗。我要了份炸蝦，他的小食則是炸豬排。飯后他坐在圓桌對面回復信息，我手握著長筒木制茶杯，茶包浸泡久了茶香便浮現(xiàn)出來。煩心事伴著殘留在舌尖那淡淡的苦味歷久彌香。 早間中介聽聞我的要求有點不厚道的笑了，說小姐您的要求有點難找，房子哪有那么稱心如意的。我沒有反駁，心里仍執(zhí)著于能看得見陽光的窗臺。 短暫的沉默在快到我家附近的馬路被電臺打破了。宋亞軒跟著車載電臺的一首老歌哼起來，我噗嗤一聲笑出來了?！澳氵€聽這么老的歌？” 他說老歌給人一種很簡單的快樂。 快樂在他眼前似乎真的很簡單，毫無代價唱最幸福的歌。那我的快樂是什么？我記得原先很喜歡一個人散步，網(wǎng)上說一個人散步是和地球的單獨約會，很浪漫的比喻。望著車外樹蔭下的人行道，我突然很想去走走，感受腳掌踏在路上，一步一步的實感。 “停這邊吧，我想去超市買點東西。” 好。宋亞軒停在路邊，車鎖解開。我解開安全帶的時候都有些迫不及待，左腳邁出車門時，宋亞軒喊住我?！包S小燈，下次見?！? 電臺里的歌還在唱，果然有種魔力。我盯著他慢慢咧開嘴角，給了宋亞軒今天最燦爛的笑臉?！坝袥]有人說過你穿這件黑色皮衣很帥？” 我話題轉(zhuǎn)換太快，宋亞軒啊了一聲。 我關上車門，一步步往回走，步調(diào)緩慢但帶著點興奮。橘黃色路燈下的上海街道一切都與昨日依舊，不同的是路邊攤開始有了秋天烤紅薯的身影，淡淡的香甜。不過，還少點什么，我在QQ音樂里根據(jù)歌詞搜索剛剛那首老歌，是《你的微笑》戴上藍牙耳機，世界的聲音變得模糊而美好。 你就像月亮繞著軌道， 擁抱著地球閃耀， 在我的星球?qū)懴麦@嘆號。 踏進樓房的一刻，影子消失在路中。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我們依舊在路上，步步向前。不過記得，my darling stay go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