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鞋嗎？”威爾德坐在椅子上，將腳稍稍抬起，棕色的液珠從已經(jīng)被染色的毛發(fā)間滴落，落入泥濘的懷抱。

? “抱歉，”沃利爾在后備箱里翻找著，從幾個破舊的背包里掏出些袋裝食品，像農(nóng)民撒種般有條不紊地放在桌上，自己再坐到座位上，擠出一個笑容，對威爾德說道，“等回到住處之后就有了。”

? 沃利爾的鞋上同樣被濺起的泥漿玷污，有些早已凝固，在黑色的外皮上化作斑點的形狀，有些卻仍然流動，留下一道深色的痕跡。

? “不過，自然的感覺也不會太難以接受吧？”沃利爾把手搭在桌面上，雙肘為底，雙掌為頂，支撐起他頭部的重量。

? “除了妓院或是按摩房一類的地方，你再去城市里找個赤足行走的場所試試?！蓖柕?lián)狭藫项^，露出一副焦躁的神態(tài)。

? “除了我小時候，還真沒怎么赤腳走過路?！彼坪鯇⒁诳嗨奈掷麪枺a(bǔ)充道。

? 沃利爾本想說話，卻緩緩地閉上了嘴。他抓起桌上的一包壓縮餅干，用指甲劃破包裝，抖出內(nèi)容物，將它倒在掌心，用另一只手夾起。

? 淡黃色的碎屑在握起間飄散少許，隨著自然地微風(fēng)灑落在桌面。沃利爾伸出自己被雪色覆蓋的雙手，將尚未碎裂的餅干遞向威爾德。既是仍是白晝，西伯利亞的白雪也依然會在皮膚上積蓄，鋪成一條純凈的毛毯。

? “謝......謝謝。”威爾德先是驚訝了片刻，后用牙謹(jǐn)慎地咬住餅干，在脫離對方的掌握后，再用舌頭包裹住未進(jìn)入口腔的部分，在咀嚼與溶解中，堅硬的餅干碎裂，落入食管的滑梯。他避開對方的凝視，望著地上的泥潭出神。

? “不用謝。”沃利爾露出一個幸福的笑容，遠(yuǎn)比之前的更為平凡，褪去了造作，仿佛在那么一刻，他摘下了面具。

? “這些都是保質(zhì)期長而且能夠提供營養(yǎng)的基礎(chǔ)物質(zhì)的食品，可能不太合你口味。”沃利爾死開另外兩包，倒出那些堅硬的餅干，將它們送入嘴中。

? “香精的味道也比沒味道好?！蓖柕碌哪_又落在了骯臟的地面上，被泥土輕柔地?fù)崦Ｋ⒉辉谝?，已?jīng)被污染的毛發(fā)并不會因晾干而潔凈。

? “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你獨特的‘車品’。這樣的老車，現(xiàn)在可是找不到了?！蓖柕虏]有繼續(xù)進(jìn)食，而是四處張望，最終落在沃利爾的那輛“老“車上。

? “定制的而已，我更喜歡這些老東西的樣子。我們那一代的人都喜歡這些東西，實用，簡潔，也經(jīng)典?！蔽掷麪柾萄氏伦熘蟹鬯榈娘灨?，順手拿出放在后備箱邊的水杯，按下開關(guān)，倒出一盞。

? 他將杯口貼近吻部，向后微仰，將杯中的液體倒入喉中。隨著喉結(jié)的顫動，吞咽下的水消失在深淵中，他緩緩開口，說道：“雖說樣式很老，不過，現(xiàn)在的那些技術(shù)產(chǎn)品的東西倒是一個不少，以后有空給你慢慢展示。”

? “你們那一代？你不是只比我大了幾歲嗎？可別自傲了，這二十年的人倒是大同小異，一個模樣的瘋?！蓖柕掠醚酪ч_一袋餅干的包裝，讓其中的物體被重力牽引著落入嘴中，在咀嚼與吞咽中消失。

? “我已經(jīng)活了六十多年了，小子，而且我是沒看出來你們哪里瘋了，倒是有些歷史書上的嬉皮士的味道。”說畢，沃利爾不由自主打了個哈欠，嘴部張開，露出兩排整齊的白牙；同時，聲帶顫動，雙眼微閉，發(fā)出一陣懶洋洋的聲音?；蚴怯行├Ь?，開了多久的車了？他不記得，生理反應(yīng)是比嵌在義眼中的電子顯示器更好的時鐘。

? “而且正如我所說，這副‘身體’幾乎都是機(jī)械構(gòu)建，他原先并不屬于我。”他的臉上寫滿了莫名的認(rèn)真，看不出絲毫的焦躁或是恐懼。

? “那老爺子，聽聽你的枕邊故事？”威爾德輕聲笑著，不知藏匿著何種情感。

? “你是不是也該給我展示你的傷疤？或是你們這些孩子的青春鬧?。俊彼值沽艘槐?，清澈的液體在水杯中休眠，隨著他將水杯遞給灰狼，上面忽然漂起幾顆晶瑩的冰塊。

? “聽說你們那邊的人愛喝冰水。”沃利爾趁機(jī)揉了揉他的臉頰，他則悄悄握住水杯，把頭側(cè)了過去。

? “住在加利福尼亞或是其它炎熱地區(qū)的人確實如此，但是我的故鄉(xiāng)在北方，要我在西伯利亞喝冰水，真有意思?！蓖柕沦N近杯口，抿了一口，清涼到有些刺激的感官飄揚在唇齒間，他仿佛感受到了牙齒的怒吼。

? “真是抱歉，只是想露兩手?！蔽掷麪柌缓靡馑嫉?fù)蠐项^，正如威爾德愛做的那樣。

? “當(dāng)然，我不是阿拉斯加人，和你們可沒仇，更不是格陵蘭人?！蓖柕骂H有些嘲弄的意味，故作有聲，時飲時停地品嘗冰水的滋味。

? “那你來自哪里，吉普賽女郎？”沃利爾的臉上寫滿了嘲弄，他似乎很是喜歡讓對方難堪。

? “第一，我是男性，生理和心理上都是；第二，我來自落基山脈，至少算半個原住民，可跟你們這些惡魔差得多?！蓖柕轮皇锹冻鲆环轁M不在乎的深色，身后的尾巴耷拉著，險些被污泥握住。

? “那我把你領(lǐng)進(jìn)家就毫無威脅了，你那與生俱來的優(yōu)秀的暗殺本領(lǐng)在我的身上沒有什么意義，我也不是你的‘家園毀滅者’?！蔽掷麪柕纳囝^掠過吻部的毛發(fā)，露出一份不懷好意的笑容。

? “呵呵......那你還是洗把臉照照鏡子，看看你的入侵者本色，趕緊講你的《化身博士》，讓我看看你喝了什么藥還可以移形換影了?！蓖柕聸]有理會對方的捉弄，將只剩一半的水杯放回桌面。水面翻來覆去地傾斜，時左時右，帶動融化了不少的冰塊一同搖擺。

? “好，好，我的小卡爾曼，讓我想想從哪里說起?！蔽掷麪柕氖种赣泄?jié)奏地敲擊著桌面，發(fā)出些清脆的響聲。

? “我是個軍人，至少曾經(jīng)是，一個退役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