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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午膳按良帝吩咐棄了長臺，而是擺在八仙圓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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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妃凳間距離不足一人，抬手功夫洛棠的衣袖總能與良帝的剮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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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舉薦你父親為本次科舉監(jiān)督。’

說此話時(shí)，良帝目光正隨著給洛棠夾到盤中的菜蔬而轉(zhuǎn)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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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身邊帶著審視的眸光忽略，洛棠把菜入口，又用調(diào)羹喂了自己勺豆腐湯，神態(tài)隨意的道：

‘ 晌午在御園見著殿下，他與我講了?？晌矣X得不合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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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他專程去找你說的?！?/p>

綠玉扳指的拇指在白玉桌面上輕輕點(diǎn)了下，良帝墨星般的黑瞳上光亮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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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雞茸肉卷夾給良帝，洛棠道：

‘ 要說這話還得先謝恩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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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著良帝不解，洛棠笑的純稚：

‘ 若不是二郎恩寵，我家哪有太子爺給好處一天。等我生辰父母入宮那日，必定要與他們講，歸家了好好立個(gè)長生牌，日日叩首，好香好火供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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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洛棠話音末尾拱手的動(dòng)作逗笑，良帝眼中先前暗浮的戾氣消散，取而代之是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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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供了長生牌求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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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dāng)然是求陛下壽比南海，求二郎對他們兒子的寵能長久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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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是邀寵的話，換做陶貴妃或錦侍君等，總是要在講的同時(shí)還加目光咄咄盯住良帝的姿態(tài)，既是證明自己真心又兼具觀察帝王反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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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掩飾越不真實(shí)，越加刻意越無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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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閃過曾經(jīng)那些銅鈴眼珠的樣子，此刻洛棠邊吃邊說，還用調(diào)羹以食代禮的同時(shí)，如同媚眼歪過來的舉動(dòng)。反而叫良帝心頭暖意滿載，只覺眼前小人兒說的真心，做的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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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得了下頭回報(bào)說的御園中情景，著實(shí)令良帝心緒惱了。雖是天光之下，但兒子與愛妃身份有別，何況洛棠年少美貌，太子又正是血?dú)夥絼?，的確叫人忍不住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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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份多想終究是在洛棠毫無城府，又天真的與眾不同的邀寵中統(tǒng)統(tǒng)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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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洛不想你父親接這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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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也不是不想，只是...覺得不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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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手里小豆沙包就著湯水吃掉，洛棠取了帕子擦手，道：

‘ 錦大人官做的比我父親大，也比我父親有人緣。監(jiān)督他的不得是比他更大更有人緣的官么，讓我父親當(dāng)了還不得給罵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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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個(gè)小人兒還挺懂道理。只是，這道理既然你都知道，為何太子卻糊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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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良帝忽然又發(fā)出的危險(xiǎn)一問，洛棠仍舊是那副挑不出錯(cuò)的天真應(yīng)對：

‘ 兒子糊涂還不是為了討好老子，我父親受不受得起太子爺才懶得想，人家呀，一門心思只是為叫人自己老子高興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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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洛洛話酸的，明明是給你家送好處，反還被你挑揀上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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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帝也撂了碗，抬手輕輕去攬旁邊窄腰。哪知卻遭眼底丟小刀，自己手掌才蹭上衣料就給揮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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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是向著你兒子，二郎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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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沒想到洛棠會有這樣怨言，良帝尹鶴明顯怔了怔，接著就是連綿笑聲里硬生生將抱怨的人扯進(jìn)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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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nèi)帷輕晃，白大伴適時(shí)出現(xiàn)在床榻不遠(yuǎn)處，對著正從良帝懷中站好，并主動(dòng)為良帝寬衣扣的洛棠道：

‘ 奴才侍候吧，陛下選的新貢水料，殿下也正好更換了，午睡穿著清爽舒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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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棠孩子氣的噘嘴，手臂垂下時(shí)跟著張口：

‘ 這樣愛給人選衣裳，貴妃和侍君那里得塞多少柜子?。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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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帝攤手，白大伴正麻利幫他退下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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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照隨著呈送衣料的人進(jìn)屋，服侍洛棠往掛簾后小間更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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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人群散去殿中安寧下來，龍床帷帳也只落下內(nèi)層影帳，而外面兩道厚帷則還掛在金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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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給他們的衣裳不多，將來要塞柜子塞不下，也只有你長定殿里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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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那些衣裳夾著的情與洛洛的更比不得，朕保證，待你比哪個(gè)心都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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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太子給的差事好處，二郎說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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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心口上攤著的手攥住，良帝聞了聞洛棠發(fā)絲，才道：

‘ 起居郎官里，你父親最是恭謹(jǐn)。當(dāng)初尹舟來御前求朕賜婚與你兄長，朕就夸過，我兒選的門第...朕與太子...都頗滿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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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語聲勾起洛棠曾經(jīng)記憶，那會兒得知楚王要去御前討旨，他還替大兄擔(dān)憂皇帝會嫌棄洛氏門楣不夠襯得起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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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大兄卻說，十之八九他倆這對有情人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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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洛棠詫異時(shí)，大兄洛雎解釋是，楚王為庶子中的長位，兄弟排行僅次太子。所以，他的親家門第弱些，才是朝中樂見，也是人心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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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諫察院那邊左領(lǐng)事才告老，雖則與你父親如今殿前行走的四品一個(gè)品階，但到底也算份旁人羨慕的差事，洛洛覺得如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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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被拉回，洛棠眼皮眨了眨，仿佛努力掂量琢磨，半晌才道：

‘ 諫察院就是天天在金殿是吵架告狀那些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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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錯(cuò)，就是那些愛吵架告狀的官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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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帝刮了下眼前小鼻頭，對洛棠對諫察院官員的定義既感新鮮，又覺簡單的甚為明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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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父親嘴笨，他去了超不過人家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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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帝的笑又憋不出了，掐住洛棠往被窩里一塞兩個(gè)對著咕咕呵呵，像抓了幾個(gè)鳥窩在龍床里般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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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朕給撐腰，他吵不過，總能安排人拉偏架，愛妃盡管放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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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郎不許食言，偏架得向著我父親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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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錦繡的花窗隔斷上，雙翠鳥登枝圖的一對黑豆圓眼彼此脈脈，仿佛也被帷幕里低語的情意調(diào)子引出更多深情模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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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的光芒在琉璃瓦上映出競麗般光澤時(shí)，養(yǎng)心殿諭旨入了各宮，今夜良帝選了存羽殿侍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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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貴妃在屋里氣的打罵給他木頭珠子上油不盡心的奴婢時(shí)，洛棠與長定殿中也沒見多少好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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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講好的晚上陪我看月亮，說話不算數(shù)，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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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慎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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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倆立在玉髓墜搖曳的廊道里，洛棠一副阿照勸也勸不太聽的氣鼓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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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婉轉(zhuǎn)間，正瞧住垂首在旁端著茶籠的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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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照領(lǐng)會，道：

‘ 沒看主子氣的口渴么，還不快進(jìn)茶，沒眼力見的奴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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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被吼，春情滿臉不甘心，可挨著阿超乃女官之首，以及洛棠在前。即便再不甘也只能聽吩咐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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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盞茶杯捧了來，洛棠仍架子端足，自己穩(wěn)當(dāng)站好，等著阿照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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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情垂著頭，感覺茶托輕了，才要放手沒想?yún)s又撲來一頓訓(xù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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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哭喪個(gè)臉連個(gè)笑模樣都沒有，你這晦氣樣兒給誰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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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呦，這茶也太燙手了，你想傷了主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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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xù)的責(zé)罵如雷轟頂砸下來，不僅春情，院中其他奴才們也都給嚇的大氣不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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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辰自然早就注意過來，他知道阿照是在為洛棠找麻煩，作為標(biāo)準(zhǔn)的好奴才，此刻不跟著踩他劉大總管豈非白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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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日子，打碎茶碗，點(diǎn)卯遲到，我說春情，你在存羽殿時(shí)也這般侍候那邊主子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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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怪錦侍君將你指出來，合著是沒規(guī)矩不招待見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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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們長定殿不揉沙子，咱洛主兒乃陛下心頭最好，你這種給我們共事的抹黑，還侍候不好主子的奴才，就欠一天教訓(xùn)你八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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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辰又是連串難聽話，徹底罵的春情再抬不起頭，只有哭的份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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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shí)，這份哭里既有對自己當(dāng)前處境的委屈，也更多被人欺凌的憤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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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情在宮中年歲不短，自知人情冷暖，曉得自己被遷怒，而且順帶給劉辰當(dāng)了討主子好的爛泥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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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也曉得此刻不能辯解，由著洛棠出氣，只要自己懦弱樣兒做足，待主子氣出夠也就是了?？扇羲蝗虤馓孀约嚎罐q，那招來的絕不會是青天伸冤，反只是更多更狠責(zé)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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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一直沒吭聲的洛棠終于張口：

‘ 這點(diǎn)差都辦不好自然要罰，讓他往院角跪會兒去吧，自己反思己過別再有下次。劉辰，你監(jiān)督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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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洛棠也不再看面前兩人，揚(yáng)著下巴轉(zhuǎn)而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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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放心，奴才保準(zhǔn)辦好您吩咐的差事?！?/p>

劉辰在后提聲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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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腳洛棠殿門關(guān)上，外頭嗓罵的聲音已經(jīng)落在殿中院落西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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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窗紗往外瞧，洛棠早料到劉辰會讓春情跪地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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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株核桃樹下，鵝卵石最多最密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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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里，劉辰與存羽殿中這個(gè)奴婢可是處的相當(dāng)融洽，反而是他們瞧不順眼的內(nèi)官宮女們，經(jīng)常被處罰了就跪在那些小石頭上磋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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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云轉(zhuǎn)息，曾經(jīng)的與人之苦，也該始作俑者自己嘗嘗滋味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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