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廣天 著 他們終于墜到罪的底處。 在那里，

有一百四十對羽翼的神接住他們。

那神身體如水蒼白，

面貌如閃電，

眼目如火把，

手和腳如光明的銅，

說話的聲音如人群的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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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神說：

“不要害怕，

我是預(yù)備好在這里接應(yīng)你們的。

我是天廷中的天使長加百列，

我負(fù)責(zé)傳遞天令訊息，

并破壞人間一切污穢事物。

你們負(fù)有使命卻罪孽深重，

然而沒有人，

也沒有在祂之下的神靈出離罪孽。

我可破除污穢，

卻無法抵銷你們的罪過。

那全赦的要大于我，

他先已全勝，

早已贖出眾生之死。

眾生得救不是靠努力，

而是要生出信心，

去認(rèn)領(lǐng)全恩全福。

凡認(rèn)領(lǐng)者即得救，

凡努力者必枉然。

倘非欲努力而不可，

不如努力去認(rèn)領(lǐng)。

好比錢財，

賺取的不如借貸、盜掠的，

沒有賺取而富裕的，

一切辛苦掙錢的都是硬著頸項(xiàng)的，

憑己力想掙脫命運(yùn)，

不肯認(rèn)輸認(rèn)欠債。

然而誰不是因欠債而生存？

誰不是以勞苦從地中討吃食？

那盜掠的和借貸的反倒得錢財，

因他們認(rèn)貧乏與虧空，

他們深知所得皆難償還。

這些罪人啊，

因知罪而有福了！

人子的全贖是為他們預(yù)備的，

是為罪人全身而死的。

所以，你們不要害怕，

不要因墜落罪的底處而失去信心。

你們做人的和做神的，

豈能靠大能大德而不倒嗎？

你們或者能于常人，

然而常人仰視你們，

寄你們太高期望，

將你們看作上帝，

以至于你們也輕飄飄自居高位。

你們?nèi)缃窨匆娏俗约旱奈鄯x，

倘按人的看法，

你們甚至不如鎮(zhèn)里的小民。

你們不如深知自己的罪過，

作一面鏡子來照出眾人的罪過，

唯獨(dú)因罪過生出求救的，方得信心，

因信而稱義，

因義而歸正。

神靈和人都是難以歸正的，

即便是我，

坐在上帝左側(cè)，

依然不可失掉信心而歸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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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百列說著這些話時，

散發(fā)著百合花的香味，

又有鳳凰的翅翼環(huán)布周身，

如金云勾繞。

王勝疑惑，問：

“大天使為何有女孩兒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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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有聽說過嗎？

‘當(dāng)復(fù)活的時候，

人也不娶也不嫁，

乃像天上的使者一樣?！?/p>

天使或男或女，

不是地上生物分開雌雄的樣子?！?/p>

加百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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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說來，

鳳凰既不是鳳，

也不是凰，

乃是鳳凰一體的?！?/p>

于是王勝知道，

澄瀾也是天使，

也是忽男忽女，

也是陰陽并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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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污褻了天使，

我有幾百條性命都難以承負(fù)！

求您破除我的污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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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生中犯罪，

一是支付死的代價，

二是指向罪的結(jié)算。

你在各樣的性愛中沒有體受到快活嗎？

人神之戀，

不倫之愛，

人獸交接，

逆性的情欲，

下墜也是工價的升級。

你從罪價的虧空中沒有計算出美的品秩嗎？

越險的越昂貴，

哪有美的昂貴，貴過天國的？

倘你在追逐性愛的極限中學(xué)不會計價，

你的生命乃是虛度的。

倘你要我為你清算了，

你如何永生呢？

我的清算乃是要你永死，

我是眾生中的大能而已，

你依傍我好比依傍一個大官，

我的赦令是要你自負(fù)盈虧。

我不是全能，

我是全能差遣的權(quán)柄。

我破除的污穢，

與人自行破除的污穢，

都是傲驕的自夸，

都無濟(jì)于事。

臟水能洗凈臟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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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我快要死了。”

王勝很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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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你將要死了。

你害怕嗎？”

天使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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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害怕。

我聽你說話，

心里恬然起來。

我因徹底無奈，

再不做徒然掙扎。

我現(xiàn)在想唱歌，

唱贊美的歌。

因我看見了福恩，

果然光徹?zé)o限。

這光安慰我，

令我苦痛釋然。

我從來沒有這樣寧靜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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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你將要死，

然而又赴永生！”

天使祝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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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王勝唱歌，

終于唱出佳訊的音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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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

加百列的羽翼將他們托起，

他們逐漸升到地面上。

澄瀾看見有一個人張開雙臂，

在那里迎接。

那是云芳阿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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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婆啊，

真的是你嗎？

你真的活著嗎？

你為什么不來尋我，

為什么不告訴我你還活著？”

澄瀾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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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活著，

我好好的，

我一直在等你回來?！?/p>

阿婆對澄瀾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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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何找到這里的呢？

是天使長將你接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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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圣靈此間充滿了你?！?/p>

天使長說，

“那在天上的，

那死了又復(fù)活的，

還有住在眾生心中的靈，

都是祂，

都是唯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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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因罪深而甦醒嗎？

我經(jīng)千年、入地獄、復(fù)出人間，

為何我是一個小孩子呢？

為何我此時才遇見自己呢？

阿婆啊，

我一想到你就心碎了。

可是，我久久沒有心碎了。

居然見到了你，

見到你還活著！”

澄瀾走過去抱住云芳阿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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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如果你是個女孩兒，

我要給你織長裙呢，

你定是像我幼時的樣子，

或者比我還靈巧許多，

人家說我眼睛會說話，

你是全身都在說話呢！

你那么伶俐，

該是個男孩子吧，

我想什么你都曉得，

考一個狀元回來吧，

不要像你爺爺那樣，

只在沙場上拼殺，

最后被文官陷害了……”

阿婆又說起那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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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婆此時真切地見到玉中之神，

她無須辨認(rèn)，

她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

她又說：

“果然是個女孩兒，

又是一個男孩兒。

玉終究是不一樣的，

不壞不朽，

失而復(fù)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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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心碎的場景。

心碎了，

圣靈就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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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保守我們的心靈，

讓伏罪的生命接納全恩。

祂有先于我們的預(yù)備，

因此，祂的耐心將等待眾生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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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xiàn)在是別人家的孩子了，

將來記得來看看我。

我這下便要去了，

我會一直想你，

一直疼你?！?/p>

阿婆說罷便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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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瀾哭得將要死了，

她，他，從罪中沉墜下去，

竟觸到心底的軟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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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

木德星精再不分為二體，

陰陽合一，不可侵凌。

（選自《玉孤志》 張廣天 著?四川文藝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