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一切

結(jié)束了

安靜了

過去了

十辰于總覺得，卷這次醒來后，有一些東西變了。那雙流光溢彩的眸已然失了顏色，變得空洞冷寂?？蛇@只是他的直覺，至少卷表面上正常得很。

錯覺吧，十辰于寬慰自己。

“小十，來?！蓖柙谕饷娼兴?。

要是放在以前，卷肯定會吵嚷有什么事要背著他說?？扇缃?，卷只是向他笑笑，仰頭把碗中黑漆漆的藥汁一飲而盡。

果然很奇怪啊。

“怎么了？”十辰于帶上房門。

“這次回來，我總覺得卷怪怪的?！蓖枵Z氣里透著擔(dān)憂，“他這幾年一直這樣嗎？”

“不是?！笔接趽u頭，“就是這次醒了之后才……”

“我在想，要不要帶他們?nèi)ド⑸⑿氖裁吹??！蓖枭焓峙呐氖接冢澳愫脦滋鞗]怎么休息，工作也欠了不少吧？先回華氏待幾天，我陪著卷就行?！?/p>

“那你呢？你怎么辦？”

“放心，我的位置已經(jīng)坐穩(wěn)了，但你不一樣。他們正盯得緊呢，你注意點?！?/p>

十辰于低下頭，呼出口氣，明白這是最好的選擇。

“我的對手，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

丸笑了，極度溫柔。

“因為我很……欣賞你?！?/p>

“卷，怎么樣，還疼嗎？”丸接過藥碗，“好點了嗎？”

“已經(jīng)不疼了，沒事，謝謝哥?！本頉_他笑笑?！案缒氵@幾天都沒怎么休息，快去歇歇吧，我真的沒事?！?/p>

“我陪陪你?！蓖枳拢斑@么多年不見了，沒想到再見是這樣……卷兒要是有什么事情，等你想講了，告訴哥，嗯？”

卷猶豫了下?！案?，咱們?nèi)ソ纸堑那锴抢镒粫?，好嗎？?/p>

得到同意后，卷掀開被子下床，穿好衣服。

床頭，手機(jī)屏幕亮起。

颯：“我要走了?！?/p>

颯：“我去找你，我們好好道個別。”

很久沒出門了，卷大口呼吸新鮮空氣。

天氣不錯，幾朵白云襯在蔚藍(lán)的背景上，陽光是絲狀的，從樓房的空隙中穿過。木質(zhì)秋千在微風(fēng)中輕搖，草地的枯黃與嫩綠斑駁出了整個春天。

“哥，你可以像小時候那樣，抱著我嗎？”

“有什么不可以？”丸伸手摟住弟弟。卷輕靠在他肩頭，閉上了眼。

“哥，你有沒有，愛過一個人？”

丸沒說話，知道卷想要的不是自己的回答。

“……你有沒有，恨過一個人？”

丸偏過頭去看卷。卷還是那樣微闔著眼，嘴角甚至有一些上揚的弧度。

“可能有吧?！彼卮鸬馈?/p>

“那如果這兩個人是同一個呢？”卷順勢躺在他哥的懷里，話鋒一轉(zhuǎn)，

“那天暈過去之前，我問他為什么要打我。”

“為什么？”

“因為我是個廢物?！?/p>

卷還在微笑，睜開眼睛注視著丸。丸眉頭緊皺，他發(fā)現(xiàn)他看不懂自己的弟弟了。

“小愛不是魔的男朋友嗎？怎么是十辰于的醫(yī)師?。俊本砦罩璧氖?，指尖在他掌心中撫弄，再次轉(zhuǎn)移話題。

“十辰于幾年前偶然救下的，你知道，魔是Mars那邊年輕一代的中流砥柱，所以給他派了這個任務(wù)?！蓖桧樦脑拋?。

“是任務(wù)啊?！?/p>

卷又露出了丸看不懂的那種笑容，從丸子懷里坐起來，開始了一段漫長的敘述。

“那時候我很冷，周圍黑漆漆的，沒有一點光。我抱著自己就在想，這世界大概就是這樣吧，沒有人來愛我的話，我就只有我自己了?！?/p>

丸欲言又止，卷并未發(fā)覺，

“然后他出現(xiàn)了，用他的懷抱溫暖我。可我的外殼已經(jīng)筑好，不想也不敢打開。對于一個縮在角落的人來說，那一點點熱量都彌足珍貴，我明明就很想要啊，可非要退回自己的小空間里不敢出來，甚至對他惡語相向。他還是那樣不斷給我溫暖，再用懷抱告訴我，我也可以依靠他。我小心地往前邁了一步，逐漸打開封閉的外殼。認(rèn)真的人最卑微吧，我一度以為他就是我的太陽，我愿意做任何事去留他在我身邊?！?/p>

卷頓了一下，丸似懂非懂，眼中全是擔(dān)憂和心疼。

“然后，他再親口告訴我他要離開。我以為的太陽根本就是一道電光，除了滿身的焦灼什么也沒給我留下?！彼D(zhuǎn)頭，目光與丸相接，“哥，我是不是很糟糕很廢物？這世界上有真正的愛嗎？不論是魔愛，還是……我？”

丸再也忍不住，擁住卷，把他的頭狠狠按在自己胸口。

“對不起?！?/p>

對不起什么呢？

丸沒有繼續(xù)，只是這樣說。

“我愛你。”

卷回手抱住哥哥，沉默了好久，

“……我也愛你?！?/p>

颯再也看不下去，轉(zhuǎn)身離開。

他不知道自己從什么時候開始看的，只記得卷倚在另一個男人身上，那人抱著卷，卷也不反抗。

他便站住，愣愣地看著卷倒在那人懷里，二人之間親密的種種。

颯可以肯定那人絕不是十辰于，只是覺得眼熟，應(yīng)該也是哪個公司的總裁。颯又往前走了幾步。

那男人將卷緊緊擁在懷中，颯清楚地聽見一句低沉的“我愛你”。他再一次停住，等待卷的答復(fù)。

中間的沉默讓他存了一絲僥幸，直到他聽見卷的聲音。

“我也愛你?！?/p>

好像有什么東西破碎了，颯大步地走，漸行漸遠(yuǎn)。

都是自找的。

這次，是真真正正地，再無任何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