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遺忘的書上 Part 14 【HCY水仙文 颯炸】

20.?
你無力償還,一顆放射光芒的星辰,在你頭頂寂寞燃燒
立風(fēng)并沒有睡著。
外頭的雨下得很大,那一聲雷響已經(jīng)把他迷糊的腦子一瞬間轟醒了。所有原本在閉上眼睛之際逐漸模糊沉睡以后聽不見看不見的物象,全全地回歸那顆負(fù)荷過重的腦袋。
他睜開眼睛的一剎那是一片空白,幾個分秒后白幕里才逐步描摹出那個炸毛的殘影,小孩的輪廓……是受驚的貓。
轟炸以后,黑掉的頁面里再也沒有別的光源。
立風(fēng)不喜歡在屋子里點燈。
因為日光很強,他每天站在日光底下,路過的人對他指指點點,他被曬得睜不開眼睛。
故此在一個人的夜里他不愛點燈,習(xí)慣一個人坐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屋子里。仿佛這樣靜靜地坐著,便可以陷入一種短暫的遐想,遐想自己全身融入這個黑暗的環(huán)境里,藏身于世人和光找不到的地方。
那樣光不會再那么刺眼,黑暗成了最好的隱蔽處。
閉上眼睛,仿佛就可以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那么 光 再也找不到他。
但炸炸害怕黑暗,他猜想,離家出走的孩子大多都缺乏安全感,而大多孩子的安全感源自于,——恰恰與他所習(xí)慣置身于的黑暗完全相反的,是光。
那么他就給炸炸留了燈,為上一個小孩也一樣。
嗯,他想,燈還是可以點著的,光還是可以迎著的,
哪怕他厭惡也好,都是那么多年的事情了。
立風(fēng)閉上眼,暗自把小孩的肩摟緊一些。炸炸也順勢往他懷里縮,在他胸前露出一顆腦袋,盯著他直看。
他不敢睜開眼睛,擔(dān)心嚇著了小孩,只能豎起耳朵聽,想去捕捉在風(fēng)里雨里被淹沒的聲響。臉上打來一陣一陣鼻息,溫溫?zé)釤岬氖蛛y得。
炸炸似乎有什么要說。
伸出來的貓爪子又收了回去,猶豫了半天,在立風(fēng)忍不住要睜開眼睛以前,突然被扯住了胸前的睡衣布料。
“呼…”
立風(fēng)抱著他,身體被牽引騰著向前,忽然有些恍惚。炸炸扯得很緊很緊,像是用盡了畢生的力氣要去抓住某樣很容易被忽略、會從指縫間溜走的寶貝,用力得立風(fēng)也不自覺繃緊了身子,屏息聆聽他微弱的呼吸。
? ? “…立風(fēng)哥哥?!?/p>
立風(fēng)腦子一空 險些應(yīng)了一聲誒,忙滯住呼吸,慣于沉默的心湖間漾開了波瀾,那種患得患失的感覺在緊繃的空寂間油然升起。所幸炸炸也沒察覺不對,只是收緊了拳頭,整個人貼近了些,近得立風(fēng)聽見自己胸膛間特別響的心跳聲。
他有種沖動,想要制止炸炸的說辭。直覺告誡他那又是什么喪氣的話,可能是更糟。他不能夠讓他說出來,不能聽他說出來。
不幸而言中。
? ? “你為什么要對我那么好啊。”
?
和他靠得很近的小孩呼吸停頓,簡直令人銷魂。
? ? “……我沒什么好的。”
聽到這里的立風(fēng)只覺得鼻頭酸,身體微微發(fā)涼。他難過得很,想著說些什么證明也化解掉炸炸的遲疑和不安,馬上又被一句擊垮內(nèi)心的話堵回了唇里。
? ? “我不值得?!?/p>
炸炸的呼吸在那瞬間止住了,立風(fēng)心口的跳動也停住了。
……
什么。
你在說什么。
你到底在胡說什么。
忍住眼尾染上的水色,胸口悶得發(fā)慌,他想緊緊地抱住眼皮底下這位缺乏勇氣缺乏安全感的小孩,他想用最堅定的語氣告訴這個小孩,甚至于大吼一聲讓炸炸盡快脫離這個可怕的想法,
哪怕他還沒有勇氣說出來,哪怕他始終含著不確定性,哪怕炸炸也不會聽見。
立風(fēng)在心底憤憤地重復(fù)著,
值得。
無論如何。
你都值得。
你要記著。
因為這是唯一證明……我也值得的美好。
我不是說過嗎,你會得到很多很多的愛,讓你不要拒絕我,不要推開我,你就連讓我履行的機會都不給嗎。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就當(dāng)我拜托你了。
拜托你別讓我在原地打轉(zhuǎn)。拜托你別把我關(guān)在門外。
好嗎。
我沒辦法再否認(rèn)我的害怕。
炸炸早在立風(fēng)顫抖的那一下知道他沒真的睡著。
他小心翼翼地掙出男人的懷抱,將身子挪開,在立風(fēng)因為害怕失去的慌促間睜開了眼睛,炸炸的臉依舊是在咫尺,好似盛滿星星的雙眼發(fā)亮著。炸炸緩緩把手伸到他眼前,劃過他的眉毛、碰觸眼尾,再到臉頰,再到下顎。液狀冰涼的觸感讓他覺得陌生。
立風(fēng)這才發(fā)覺他沒成功忍住流經(jīng)脈絡(luò)、貫穿靈魂,滾熱的眼淚。
他從不在別人面前失態(tài),殼也打著趣說他的某一面給人一種過于冷眼看世間疾苦的輕蔑,盡管殼知道立風(fēng)不是旁人看得那么理性的人,但他就是讓人摸不透。
立風(fēng)捉住小貓的爪子,攥在手里不給他脫身的機會,順勢把炸炸揣回來摟緊。
炸炸不為所動地任由他依附性的動作,平視他的眼睛,推動那只包裹著自己的爪子的大手掌,再一次碰到立風(fēng)面前,用食指頭碰他的唇角,蹭了蹭,接著嘗試往上提。
立風(fēng)被他扯出了半個笑臉。
黑暗中立風(fēng)只能看見炸炸貓一樣會在夜里發(fā)光的眼睛,偶爾借著外頭的幾顆閃光彈勉強勾勒出貓頭上翹著幾根毛。他依舊攥著炸炸的手,卻是因為炸炸想給他整個嘴角上揚的動作更想哭了。
他在世人面前是多么的風(fēng)度翩翩臨危不亂,讓人著迷的泰然,怎么在一個毫無威脅性的小孩面前顯得如此狼狽?
也許我本來就很狼狽,恰巧是被你碰上了難得狼狽的我。
by//世界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