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個俱樂部, 成立很久了?！敝硪娝櫭? 繼續(xù)道，“很多圈子的達(dá)官顯貴聚在一起，活動時, 偶爾也帶一部分小明星過去。年費(fèi)很高，平時作風(fēng)低調(diào), 幾乎不對外招收會員。”

? ? 樸志晟眉峰微聚, 沉默不語。

? ? 他一直都知道, 自己周圍有很多這樣的俱樂部，聲色犬馬，用錢來挑戰(zhàn)某些下限。然而也并不只是這個圈子, 事實(shí)上，每個圈子都一樣, 越是靠近金字塔上方, 越是接近錢與權(quán)力集中的地方, 越容易透出亂象。

? ? 長久以來，他屈服于姜竹瀝, 但并不屈服于別的欲望。所以對于這些近在眼前的東西, 他事不關(guān)己, 自發(fā)選擇視而不見。

? ? 可是當(dāng)它間接與姜竹瀝有關(guān)……

? ? 他突然猶豫起來。

? ? 助理見他神色不定，多問了一句：“還需要我……繼續(xù)查下去嗎？”

? ? “‘不太正規(guī)的藥物’, 是指什么？”樸志晟沉吟一陣, 突然想起, 如果他沒記錯, 夏蔚那時被疑吸毒，配合警方反復(fù)做了很多次尿檢，可結(jié)果都是合格的，“毒品嗎？”

? ? “這個……我還沒有查到?！敝頉]想到他會問這個，有些局促地道，“現(xiàn)在暫時只查到了藥物路徑，可以確定，是非法運(yùn)輸?！?/p>

? ? “那就繼續(xù)下去?！睒阒娟裳凵裎⒊?，“低調(diào)一點(diǎn)?！?/p>

? ? 助理應(yīng)下。

? ? 樸志晟坐在原地，仍然在想。

? ? 少年時代，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姜竹瀝身上，關(guān)注他身邊的蒼蠅，卻沒有過多地關(guān)注過她身邊的其他女性。

? ? 這導(dǎo)致他時至今日，仍然對明含印象稀薄，除了“她們關(guān)系不錯”和“會跳舞”，他幾乎想不到別的標(biāo)簽。

? ? 他不知道姜竹瀝清不清楚這些事，他并不是一個擅長套話的人，假如她不知道，而他直接跑去問，一定會露餡。

? ? 樸志晟有些郁悶。

? ? 他突然懷念起少女時的姜竹瀝，那時她青澀但大膽，像個沒有煩惱的小話癆，什么事都喋喋不休地跟他分享，也不管他有沒有作出回應(yīng)。

? ? 他為自己過去的沉默感到自責(zé)，因?yàn)樗蝗徊桓掖_定，也許她曾經(jīng)跟他說過妹妹，可是被他遺忘，或是過濾掉了。

? ? 他想起江連闕走之前，除了鹿血，還給了他幾個劇本。

? ? 嗯……一些上不了臺面，但劇情非常刺激的……

? ? 小，黃，片。

? ? 江連闕趴在門上，擠眉弄眼：“新年快樂，你們需要一點(diǎn)點(diǎn)情趣?！?/p>

? ? 江連闕像周進(jìn)一樣，肚子里總裝著很多神奇的主意，可他們自己卻情路坎坷。

? ? 樸志晟把這歸功于，他們都沒有自己好命。要有對比，他才能體會到，年輕時遇到了多可貴的人。

? ? 姜竹瀝多可愛啊，又乖又聽話，除了看得太緊容易逃跑之外，簡直是為他量身定制的完美情人。

? ? 樸志晟心里有些酸。

? ? 不知不覺，又摸出手機(jī)。

? ? 明明昨天晚上很晚才分開……

? ? 可他又想見她了。

? ? 忙音響了三聲，姜竹瀝很快接起電話：“你好？”

? ? 尾音微微上揚(yáng)，她喜歡用兩個字來代替“喂？”。

? ? “竹瀝?！彼吐?。

? ? “嗯？”

? ? 他仍然別扭：“你……忙嗎？”

? ? “超級忙?！苯駷r沒有多想，實(shí)話實(shí)說，“倪歌的傷好了，我正準(zhǔn)備收拾東西回去錄節(jié)目，下午還要回趟餐廳。而且就是上一秒，程西西給我打電話，求我過去陪一下她，所以我不跟你說了，我先掛了喔，晚一點(diǎn)再聯(lián)系?！?/p>

? ? 然后，嘟嘟嘟……

? ? 她掛了電話。

? ? 遲鈍的樸志晟甚至來不及開一下口：“……”

? ? 他咬牙切齒。

? ? 真的出息了。

? ? 敢掛他電話了。

? ? 他煩躁地站起來，在辦公室里來回踱步。

? ? 踱了幾個周期，他叫熊恪進(jìn)來。

? ? 熊恪精神不太好：“嗯？”

? ? “你……”樸志晟舔舔唇，語氣僵硬，“能不能跟程西西說一聲?！?/p>

? ? “什么？”

? ? “把姜竹瀝趕出她的家門。”

? ? “……”

? ? 熊恪沉默兩秒，打起精神，溫柔又不失直白地問：“我們現(xiàn)在仍然是雇傭關(guān)系，你和樸老先生都是我的雇主，我是不是應(yīng)該照顧雇主的心情，不要說心里話？”

? ? 樸志晟：“……請放下你的虛偽?！?/p>

? ? “那么，”熊恪字正腔圓，“請不要再作了?！?/p>

? ? 樸志晟：“……”

? ? ***

? ? 姜竹瀝擠出午飯時間，來聽她脆弱的小閨蜜叨逼叨。

? ? “我昨天，把自己的微信號寫在一張卡片上，夾在那個禮物盒里。然后一回家就看到，他加了我的微信?！?/p>

? ? 姜竹瀝眨眨眼：“那不是挺好？”

? ? “是啊，我當(dāng)時也特別開心，心想他加我了，那這怎么也是有點(diǎn)兒意思的意思吧？”程西西微頓，“可是還不等我做自我介紹，他先轉(zhuǎn)過來一筆錢，數(shù)目還不小。”

? ? 說到這里，她停了一下，環(huán)顧四周，煞有介事地壓低聲音：“我一開始還以為，他想包養(yǎng)我?！?/p>

? ? 姜竹瀝：“……”

? ? “可是冷靜了一下才想起來，他給我那筆錢，就是表的錢?！背涛魑鞑嫫鹨粔K花椰菜，糾結(jié)地道，“我就問他，‘你這是什么意思啊’？他說，‘我沒有什么意思啊?！矣謫?，‘這不就是有意思的意思嗎？’他說，‘我以為你只是字面意思的意思?！?/p>

? ? 姜竹瀝：“……”

? ? 她仿佛在做一道語文的閱讀理解題。

? ? “熊恪嫌這表太貴重，不肯收。而他給的理由是，平時不太容易見到我，怕我急著用錢，就先把錢折現(xiàn)轉(zhuǎn)賬過來?！背涛魑鞴Ａ艘幌?，“你說，他怎么就在這種事情上，瞎幾把貼心？”

? ? 正常男生看到漂亮女孩，不應(yīng)該想方設(shè)法多制造見面機(jī)會嗎？

? ? 她送個禮物，他再來還個禮物，還來還去，什么故事都有可能制造出來啊！

? ? 姜竹瀝強(qiáng)忍笑意：“后來呢？”

? ? “后來我直接攤牌，跟他說，‘你不會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吧？’”程西西一臉無辜，“你知道他怎么說？”

? ? “嗯？”

? ? “他就不說話了，過了會兒，直接把他的身份證拍下來傳給我?！?/p>

? ? “……哈？”

? ? “奇怪吧？我也是這個反應(yīng)。我心想不對啊，結(jié)婚用的也該是戶口本，不是身份證吧？結(jié)果下一秒，他跟我說——”

? ? 程西西微笑，“他說，‘雖然我長得年輕，但我沒有謊報年齡，我真的已經(jīng)三十一了’?！?/p>

? ? 姜竹瀝樂不可支。

? ? “他嫌他自己老！”程西西難以置信，捶胸頓足，“他才比我大幾歲啊就敢嫌他自己老？！那他怎么不把微信ID改成‘?dāng)嗲榻^愛老男人’？！”

? ? 姜竹瀝笑得直不起腰。

? ? “你別笑啊，嚴(yán)肅點(diǎn)！”程西西一本正經(jīng)，苦惱不已，“所以我覺得，他就是隨便找了個原因搪塞我。你說，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俊?/p>

? ? “我沒有其他想法，”姜竹瀝咯咯笑，“但你倆文字游戲玩兒得不錯?！?/p>

? ? 程西西氣得打她。

? ? 但要姜竹瀝真的去思考，她其實(shí)很難抽出身去評價現(xiàn)在的熊恪，因?yàn)樗龑λ挠∠?，長久地停留在樸志晟的少年時代。

? ? 那時他們都年輕，一個十七八歲、青春洋溢，一個二十歲出頭、風(fēng)華正茂。唯一的共同點(diǎn)是，兩個人都不愛說話。

? ? 沒想到星霜荏苒，到頭來剝離掉的，竟然是他們身上本就稀少的孤勇。

? ? 姜竹瀝給不出答案，程西西吃掉一整盤雞肉沙拉，決定化悲憤為動力：“你明天能來給我送午飯嗎？”

? ? “能?！苯駷r后天才回周進(jìn)那兒，“想吃什么？”

? ? 程西西列了一大串食物，姜竹瀝默不作聲，在心里搭配出一份營養(yǎng)餐。

? ? 《青果》之后，程西西逐漸打開了網(wǎng)劇的大門。這次她接了一個高人氣古偶IP劇，在劇中演女三，是一個仰慕仙君多年卻不敢啟齒、最終在魔界進(jìn)攻時，為了保護(hù)他而魂飛魄散的小仙童。

? ? 這種癡心一片的靈氣小丫頭，演好了很容易爆，姜竹瀝手癢癢，翌日趁她吃午飯，翻劇本來看。

? ? 事實(shí)是，劇本寫得非常扯淡。

? ? 雖然主線是神仙戀愛，可劇情線竟然是一群神仙明里暗里爭權(quán)奪利，從天上斗到地上，再從地下斗回天上。如果去掉男女主糾葛萬年的感情線，她覺得完全可以改叫《天庭風(fēng)云》或《六界操盤手》。

? ? 姜竹瀝不太懂：“一群神仙爭來爭去，位高權(quán)重之后，是能煉丹成仙，還是能長生不老？”

? ? 程西西摳著指甲，閑閑道：“爭煉丹爐咯?！?/p>

? ? 她還沒從被熊恪拒絕的郁悶心情里走出來，將生菜嚼得卡茲卡茲響。

? ? 然而下午的戲要吊威亞，她又不敢吃太多。

? ? 吃到五分飽，冷酷無情的程西西就想打發(fā)姜竹瀝走：“去周圍逛一逛吧，晚飯時再來接我。”

? ? 姜竹瀝欣然同意。

? ? 走之前，程西西摸著肚子感慨：“竹瀝，連古偶劇里的老神仙都懂得為自己謀出路，何況是你這樣的仙女——”

? ? 她輕聲說，“要為自己的未來做打算呀?！?/p>

? ? 最后這句話融在風(fēng)里，聽得姜竹瀝悵然若失。

? ? 程西西看透了她的迷茫。

? ? 她現(xiàn)在正站在一個奇怪的交界點(diǎn)上，不知道自己以后能成為什么樣的人。網(wǎng)紅甜藥，十八線的小主播，西餐廳的西點(diǎn)師，還是一位曾經(jīng)被老師看好的心理咨詢師——

? ? 她登上城墻。

? ? 今天天氣很好，十里碧空晴明，風(fēng)輕云淡，能看到遠(yuǎn)處層疊的樓閣。

? ? 姜竹瀝撐住臉：“唉——”

? ? 背后傳來一聲輕哼。

? ? 她微怔，轉(zhuǎn)過身，見到只身一人、面無表情的樸志晟。

? ? 她十分驚奇：“你怎么也在這兒？”

? ? 樸志晟想問，關(guān)你什么事？

? ? 他的擰巴勁兒又上來了，故作冷漠：“你不是很忙？”

? ? 姜竹瀝茫然地眨眨眼：“西西她胃不好，我來給她送……”

? ? “我的胃也不好?！?/p>

? ? 他語氣不耐地打斷她，下一秒，毫無征兆地抓住她的手，按上自己的胃。

? ? 姜竹瀝愣了愣，臉?biāo)⒌丶t了。

? ? “不光胃，”他一點(diǎn)一點(diǎn)壓下來，灼熱的氣息撲面打在臉上，聲音低沉，“一入夜，身上哪兒哪兒都疼?！?/p>

? ? “……尤其是，底下這個……”

? ? “流氓！”他的手越來越靠下，姜竹瀝陡然反應(yīng)過來。她臉頰發(fā)燙，掙扎不脫，躁得想給他一耳光，“撒開我！”

? ? 他沒有放開她，也沒有下一步動作，只是面無表情地俯下身，然后把臉伸到她眼前。

? ? 一秒，兩秒……

? ? 半天不見動靜。

? ? 姜竹瀝不懂：“……你干什么？”

? ? 樸志晟一動不動，面色陡然變得很難看。

? ? 他難以置信，聲音里隱含風(fēng)暴：“你不明白嗎？”

? ? 姜竹瀝：“……？？”

? ? 這他媽誰能明白？

? ? 她委屈死了，正想指責(zé)他無理取鬧，下一秒，又聽他高高地起了個調(diào)：“就是，想讓你——”

? ? 尾音在空中停頓了很久。

? ? 他的聲音突然轉(zhuǎn)低，別扭地說：

? ? “……親我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