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師之死(下)
? 他的憤怒似乎來源于天人與魔人的戰(zhàn)爭,興致缺缺的人半路認真起來,選擇他認為的惡的一方,“哼?偽善”。
? 過于正直簡單的人終于在狂風面前折得失去人樣,“被騙了?被騙了??!你騙我!你居然騙我!”不得不說天人的招數(shù)還是相當毒辣的,能把人的理智盡數(shù)摧毀。
?或許,他早已知道一戰(zhàn)的最后敗局,也是雖敗猶榮,但沒想到會被欺騙成屈辱的懦夫,向他心中不甘低下頭顱(多少有些英雄主義了吧)。本來也是滿心傷痕的人突然遭受了致命一擊,這大概就是全部的死因了吧。
? 他開始昏睡,有時候會叫不起人,醒來也是昏昏沉沉,假裝精神的背后還能看穿一張不堪折磨的臉。
? “人類,還真是脆弱啊?!卑酸笊呷缡钦f道。
? 昏睡的時候越來越多,白藏主便成為一直照顧的人,螢草時時都去看護,“我沒事的,我還想給鏡子弄一套好的鎮(zhèn)墓獸御魂呢,慢慢準備著讓酒吞六星……還有啊……”聲音細小,聽不見去。
? ?最后那個時刻來臨了,沒有人阻止,沒有人能阻止。
? 他對著云外鏡說了一番話,“為了能讓過去的你預知今天的事情,我來合上這段命運的齒輪吧。你會預見到我的失常,我經(jīng)歷的種種,之后我會開始經(jīng)常性的昏睡,到最后再也不會醒來,那個時候,就代表我已經(jīng)死了……會有悲傷嗎?”究竟是連神物都琢磨不透的陰陽師:“大概,只能說,原諒我了。”為了我的自私,提前讓你承受了這樣沉重的未來啊,原諒我
? ? 他把一部分人叫來身邊,說著最后的事情,驍浪荒川之主,鬼使黑,八岐大蛇,大天狗,鈴鹿御前,酒吞,白藏主……
? ?荒川的英雄沉穩(wěn)的坐在他身邊,堅毅的臉龐不肯表露悲傷,“荒川之主啊,你是我的人生中第一個強大的式神,我多么慶幸與你結緣。我為你的英姿觸動,為你的最后一戰(zhàn)的萬死不辭所折服。慚愧啊,我還是冷落了你相當之久,沒有了解就不知道會喜歡啊……”
? 荒川沒有說話,緊抿著嘴巴,胸前雙手越扣越緊。
“不要那么悲傷,還是說點輕松的?你還記得小金魚嗎,已經(jīng)成長為一個漂亮的小姑娘了。”
? “有過耳聞?!?/p>
? ?“其實我在想,你們挺般配的呢,我還特地問了緣結神你們有沒有紅線呢”
? ?荒川沒有應聲。
? 轉(zhuǎn)頭看著鬼使黑說:“小黑啊,你要好好照顧弟弟啊。”
? “還用你說,我當然會照顧好弟弟啊!”之前站的鬼使黑走近來坐下。
? “還有啊,一直都有承蒙照顧了,最先六星的就是你了,那會打什么都得靠你來,有時候我都怕你一鐮刀砍過來哈哈哈”
? ?鬼使黑皺著眉頭別過臉,并不能笑的出來。
? ? “神明大人,能擁有你是我最大的誠惶誠恐和喜不自勝。就仿佛是從前輩哪里繼承來的緣分,真,妙不可言。”
? 昔日的伊吹山神明笑了一聲,“能讓我見識這么多有趣的東西,尤其是你,這份榮幸你還是配得上的。這里可比狹間好玩多了。”
? ?“哈哈哈,有時候我真覺得你很有趣。但是明明毫無過錯,為什么要承受這樣的命運呢。我從你的身上,并沒有覺得到惡,只是覺得有個相當?shù)膼喝の读T了。若要拿回本應擁有的自由,卻要犯下過錯,那這一切的罪究竟是誰來承擔呢?”但有時候這過錯也實在大了些
? ?八岐大蛇只是冷笑。
? ?大天狗看著順序也快輪到自己了,一直憋著話,搶先說了出來,“吾知道你并不是黑晴明大人,但吾覺得你也不是白晴明,吾琢磨不透。但你給了吾這強大的力量,吾是敬佩感激的。”
? 他安靜笑著聽完,“我就是我,是個陰陽師罷了。其實要問為什么,是我一直都很喜歡你,你的傳記也很令人心馳神往。還有一路以來,也有很多你的幫助了?!?/p>
? ?“鈴鹿御前……”聽到叫自己的名字,有些走神的昔日鈴鹿山之主坐近了一些。
? ? “其實我現(xiàn)在才想到這個問題,你會恨我嗎,把大岳丸送走了?”
? ?鈴鹿御前搖了搖頭,眼中掙扎但還是說:“我想見大岳丸?!?/p>
? 聞言他歪了下頭,低下頭,“抱歉。但我就是這樣任性的人。”
?鈴鹿御前轉(zhuǎn)過頭,緊抿嘴沒再說話。
? 本來哀戚沉重的氛圍變得緊張和沉寂。
? 無人說話的沉悶情境讓他更加昏昏欲睡。
? “喂,還有本大爺呢?!本仆踢m時站了起來,打破了沉默?;蛟S他也意料到了酒吞會站起來,打起精神振作了些。
? 酒吞拿著酒碗走到他跟前,坐下倒了碗,遞給他,誰知他卻握著酒吞的手將酒一字倒在自己面前,哀戚之意不言于表。
? 鬼王清楚這其中的意蘊,卻也佯裝不滿:“浪費本大爺?shù)暮镁啤!?/p>
? 陰陽師并不惱,只盯著他靜靜的微笑,“你是我的起點,也是我的終結。此幸至此?!?/p>
? 酒吞不喜歡這喪氣的氛圍,只哼聲。
? 越發(fā)精神不濟,眼睛半閉半合,只得迷迷糊糊說了:“我想睡了…讓我坐到庭院樹下曬曬太陽吧……”
? 眾式神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將他帶到樹下。天日的暖晴透過樹蔭參差不齊的照到陰陽師的臉,沉靜的人仿佛只是小憩了一般。
? 見者皆沉默不語,唯有螢草無聲淚流,走到陰陽師跟前細細收拾著他的衣物,細細碎碎地說著“大人你好好睡覺哦”“睡醒螢草要問您做了什么夢呢”
?這話一出,所有式神都魘了一般,紛紛說要輪流照看著他,歲晏如此。
? 稍微清醒的大妖不屑一顧拂袖而去,酒吞總坐在屋子里看小妖們圍著陰陽師鬧著笑著,小心翼翼照看著,偽裝著內(nèi)心的恐懼,一旁飲宴的荒川會沉默不語,而大天狗似乎是在其中最動搖的家伙,從前不言心跡,死后方知,他總站在陰陽師坐臥的枝頭上替他擋著烈陽與驟雨,這就是酒吞下酒的嘲笑之資。
?八岐大蛇率先陷入了無窮無盡的沉睡,開始了另一恐慌的選擇方向,不愿面對的部分選擇自我沉睡……
? 于是到最后,竟只剩下酒吞和荒川對斟對酌,他們竟不再說話,酒吞也想不起上次說話是什么時候。
? 而這時從來寡言的荒川卻說話了:“明日我也將沉睡?!?/p>
?酒吞一愣,搖搖頭笑了起來:“你這家伙也堅持了這么久了?!?/p>
?“是,因為他于我恩重,我不能先行離去?!?/p>
?“說什么恩重,現(xiàn)在不也走了嗎?”酒吞聽著只嗤笑道。
?愧色顯現(xiàn)在荒川臉色,“那鬼王啊,你何時打算呢?!?/p>
“你去你的吧,管我作甚?!本仆唐獾幕氐馈?/p>
? 荒川看向那埋著陰陽師的櫻樹,“鬼王啊,我有不情之請,將我埋于那樹下。”
? “哼,睡了還不安生?!?/p>
? 荒川只歉意的笑著,話里卻不是致歉的:“他永遠最珍重你,所以你也是如此才留到最后吧?!?/p>
?“不,因為本大爺是鬼王,鬼王怎可先倒下。”
? 荒川聽完站起身來,向他道:“別了,鬼王?!弊叩綐湎卤P腿而坐,閉上了眼睛。
?酒吞不作反應,自言自語道:“走不出去,進不來的屏障啊,這里就是個墳墓一樣。”
自斟自酌,不知屋外幾個日月星移。
?漸漸地,連風都不再吹了,一切靜悄地令人恐怖,在酒吞倒頭不知道第幾次漫長的睡眠中醒來的時候,樹下的荒川早已化作了雕塑一般覆蓋著泥土……多少與他說過的話語都已忘卻,依稀記得荒川葬己的愿望。
? 搖搖晃晃走到樹下,看也不看,腳下一使勁裂開巨大的口子,原先或許想過溫柔的方式,眼下腦子已不剩思考,清醒或是昏睡都是折磨……見者口子夠大,便把荒川的雕像放倒進去,幾下再合下了土壤。
?那這樣,也終于只剩他一個了啊,不愿承認的現(xiàn)實在他耳邊獰笑著。
?他沉默的看著四周小小的天地,絲毫想不起曾經(jīng)這里的歡聲笑語,種種瑣事,有著的只是死寂般的沉靜。
?長久不說話的嗓子忘卻了說話的感覺,只能在心里默默說道,這般沉默的說道:真安靜啊,陰陽師你
?本大爺也……撐不下去了。
? 鬼王自己也終究倒在樹下,只是無人記念,無人埋葬他……
? 這是你想要的嗎……陰陽師啊
哀歌夜夜吹響?
竹林也為之戰(zhàn)栗
到了霜秋時節(jié)
誰人不起愁心
路途猝然而止
只盼不再行來尋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