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最可靠的武器

最可靠的武器(THE SUREST WEAPON)
作者:尼克·凱姆
即便已經(jīng)知道它會到來,這一擊還是把瓦德斯(vadeth)打了個措手不及。在測試骨骼的強度時,一道疼痛慢慢地從他的臉頰蔓延開來,滾燙的刀子在攻擊者的拳頭咬進血肉的地方掠過。
他嘗到了血的味道,從傷口中有暖意流進了嘴里。他的三顆牙齒松了,當他試著說話時,下巴不祥的開裂了。
“安靜!”攻擊者厲聲道?!霸谶@里,你沒有發(fā)言權(quán),弱者不得享此優(yōu)待,你所有的只有痛苦。”
當瓦德斯拼命掙脫束縛時,新的痛苦涌遍了他的胸和背。手銬咬進了他的手腕,他想象著能夠用來殺掉面前這個人的一切方法。那是一個龐大的輪廓,一個帶有威脅和惡意的陰影。瓦德斯不知道誰在折磨他,他在迷迷糊糊的狀態(tài)下也辨認不出那個聲音。但在被捆在椅子上的那個時刻,他發(fā)誓要把這個孬種找出來,狠狠的收拾他一頓。
當復仇的念頭顯現(xiàn)時,瓦德斯抬起頭來。他的一只眼幾乎閉緊了,他能感覺到他的臉上全是血,但他依然對那陰影般的挑釁者怒目而視,表明了他對復仇的渴望,以及對報償?shù)脑S諾。
打擊停了,在那又小又黑的房間里,氣氛突然且莫名的變化起來。瓦德斯聽到了攻擊者后退的腳步聲。他想知道,那人到底是去拿武器,還是去找能夠進一步折磨和侮辱自己的工具。
“很好?!惫粽哒f道,他的聲音帶著中立的色彩,幾乎算是贊許。
瓦德斯的眼依然瞪著,感覺到他的憎恨變成了某種有形的東西,可以攥在拳頭里。
“你準備好了?!闭f完這最后幾句話,攻擊他的人離開了房間。
過了幾秒鐘,瓦德斯才意識到他并不孤單。
呼吸,吃力且不規(guī)律。他們的呼吸互相重疊,互相抵觸。瓦德斯認出了和他在一起的另外兩個人,與他一樣,是囚犯。
他幾乎不記得那場戰(zhàn)斗,這本身就很不尋常,因為阿斯塔特修士有著完美的清晰回憶能力。然而,他記憶里的一些要素缺失了,在感覺上它們并不是沒有了,只是......模糊不清。如同陰云。要么是因為毒藥,要么是某種靈能滲透。
異形,他記得那部分。他與他的兄弟們在清除穿過他們道路的一群害蟲??磥盱`族也會去搞回收——他們中的兩派,正全力以赴。在瓦德斯的眼中,他們都像是掠襲者,但高斯特(Gaust)向他保證,他們屬于不同的種姓。
“這兒,兄弟?!边@位老兵說道。高斯特是他的軍士。但瓦德斯即將要離開這位老戰(zhàn)士的小隊,加入惡意戰(zhàn)士的精英部隊,誹謗者。如果這場戰(zhàn)斗進展順利,如果瓦德斯表現(xiàn)出他的殘暴和高效,他知道他有能力,而且在迄今的??死杭海℉eklion Cluster)中最新的懲罰性戰(zhàn)役已經(jīng)做到了這一點,他在誹謗者中的地位將得到保證。
高斯特伸出一根拼拼湊湊,帶著手套的手指。他的手套源于不同的鎧甲,實際上來自不同的戰(zhàn)團。一位技術(shù)軍士草草的將其重新油漆了一下,但由于戰(zhàn)爭的嚴酷和高斯特本人對保養(yǎng)的不上心,一些舊有的色彩和圖樣從黃黑相間的惡意戰(zhàn)士制服里露了出來。
“看見了,一個,海盜。另一個,流浪者。他們都是流亡者、散兵和拾荒者。不管他們爭奪的是什么寶藏,這一定值得他們流這么多血?!?/p>
兩派靈族在自相殘殺,尸體散布在青翠的戰(zhàn)場上,火焰和尸骸已將其弄得傷痕累累。在瓦德斯的眼里,他們吵吵嚷嚷要進去的大廈就像一座墳墓。也許像高斯特說的那樣,這是一個軍械庫。無論如何,這場劫掠太有價值,不能無視。
這命令出自維尼亞連長,在他們上方的低軌道上觀察這場沖突時,于滌罪號上下達。這艘船太大了,在夜空中清晰可見,它的存在擠走了雙月,抹去了群星。即便異形們已經(jīng)注意到了,他們也不在乎,重要的是白色骨墓,還有里面的寶物。
三十只穿著沉重靴子的腳踏在了高地上,對這曾經(jīng)的田園風光造成了進一步的傷害。瓦德斯走在高斯特和其他人的前面。首先傳來的是戰(zhàn)爭的呼喊,從每一個惡意戰(zhàn)士的口中發(fā)出,隨后就是爆彈槍,當他還是偵察兵的時候,每個新人都被監(jiān)軍(taskmaster)教導,要快速開火。
“把彈藥放一邊去。”頭發(fā)斑白的教官總是這么嚷嚷。“你的刀劍和嘴里都有利齒,使用它們,但要知道它們不是你最可靠的武器?!?/p>
當瓦德斯的一枚槍彈擊中異形的身體時,異形抽搐了一下。帶兜帽的披風,看起來像纖維羊毛的淺褐色鎧甲——外星人的鎧甲擋不下質(zhì)量反應彈。它猛地炸開了,軀干和雙腿分離,鮮血向他們的敵人和血親飛濺而去。分散注意力是有用的。它播下了進一步的混亂。再來一次連射,總共六發(fā)不足道的爆彈,這就是瓦德斯拿著鋸子跋涉過去前耗費的一切。
高斯特揮舞著鶴嘴鋤,它上面有一個力場發(fā)生器,以環(huán)繞在錘頭周圍的陣陣電荷的形式表現(xiàn)出來。當高斯特以機械般的鑿擊執(zhí)行著任務時,一股股放電光球飄蕩到把手上,從它殺人的那一頭逸出。
靈族更擅長近身格斗,瓦德斯和其中一個打上了。它穿著黑色的,分節(jié)的鎧甲,外表酷似昆蟲,肩膀、肘部和膝蓋上都有倒鉤。在大片的貧瘠平原上,爆發(fā)了蔓延開來的混戰(zhàn),兩派都卷入了星際戰(zhàn)士。
瓦德斯的上部鎧甲受到一擊,靈族用一記能量鞭笞攫住了他的肢體,接著燒穿了鎧甲基板的陶鋼殼。盡管疼痛難忍,瓦德斯還是抓住那繃緊的鞭子,把敵人猛地拉向自己。一記頭槌在兩人相遇時砸在了異形的臉上,把它的鼻子和大部分的左臉砸塌了。血液與骨頭如雨點般落在瓦德斯的面甲上,手臂上的鞭子也松開了。他隨后用鞭子勒死了另一個異形。
剩下的不多了,盡管他們表面上有分歧,但已聯(lián)合起來。抬起的爆彈槍將他們圍了起來,不斷縮小的黃色動力甲組成的圈在他們周圍收緊,如同劊子手的絞索。
在那之后,瓦德斯只記得一些片段。之后,他轉(zhuǎn)向高斯特,比較他們在戰(zhàn)斗中的英勇事跡。他想起了高斯特的胸腔,其中的裂縫將他擴開了。他嘟嘟囔囔著什么,血順著他的下嘴唇流了出來,他的內(nèi)臟慢慢地液化了。瓦德斯理解不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他的目光被吸引到殺死高斯特的人身上。
鳥卜儀被不管是什么的攪動著的反芻物所污染的空氣玷污。視野被相同的葉子粥損害,當惡意戰(zhàn)士們穿過平原時,他們受到了干擾。瓦德斯看見了一副動力甲的輪廓,距離足以讓輪廓變得模糊,但又不至于遠到讓他認不出那人手里的熱熔槍。
更多的呼喊,這次是由于緊急而非戰(zhàn)斗的熱情,重組,再部署,生存。
一個東西滾向了瓦德斯,他低頭看了看它,無害地坐落在自己腳邊。手榴彈爆炸了。瓦德斯的世界變黑了。他在牢房里不知過了多久才醒過來。
燈光閃耀著,雖然不顯眼,但是從絕望的黑暗中發(fā)出的光芒使得瓦德斯花了幾秒鐘的時間來適應它們。和他在一起的另外兩個是靈族,每一派都有一個。后來,瓦德斯意識到共有三伙人,惡意戰(zhàn)士就是其中之一。他們都是囚犯。那個拿著熱熔槍的人,另一支部隊的先鋒,一支變節(jié)的戰(zhàn)幫。惡意戰(zhàn)士們要么是打了敗仗,要么是把他拋下等死。
有什么東西從瓦德斯的胸膛里伸出來。他剛剛注意到它,但他現(xiàn)在注意到,它燒起來了。他手腕和腳踝上的束縛斷裂了,鐐銬嘩啦啦地掉在地上。沒有時間去抓住那灼燒著他皮膚的東西了。靈族也自由了,眼里有什么東西......瓦德斯看見了狂怒。無理性的,純粹的怒。他就是那個焦點,異形咆哮著朝他飛撲過來。沒有武器,只有肌肉和決心。
瓦德斯受了傷,動作緩慢。他受到的折磨比他的獄友們嚴重得多。異形們瘦長而結(jié)實,盡管被囚禁,但依然強壯而狀況良好。一個爬上了瓦德斯的背,他不停地胡亂扭動著,試圖把它弄走。另一個如雨點般擊打著他的臉,軀干和脖子。再一次,在他虛弱的狀態(tài)下,瓦德斯的防御很差勁。鮮血從他嘴里涌出,他吐出一顆牙齒,黑暗無情的爬上了他視線的邊緣——他意識到他們正在把他打死。盡管瓦德斯很強,但除非有什么改變,否則他就要死了。
對命運的蔑視首先發(fā)展起來,這讓他從膝蓋上起身,又站了起來。持續(xù)了幾秒鐘之后,襲擾他身體的異形就從下面掃倒了他顫抖的雙腿。他的喉嚨像是要被壓垮了,兩只瘦骨嶙峋的手緊緊地掐著。他的頭側(cè)面被踢了一腳,眼前直冒金星,還有一種聽起來不祥的沉悶的悸動。
被這些個渣滓打倒,違背了他的戰(zhàn)團所主張的一切,違背了他們的優(yōu)越感和仇外心理,違背了關于他們卓越的信仰和對任何異常行為的不容忍。這些生物令人憎惡。他們在各方面都不如瓦德斯。
你不可容異形茍活。
瓦德斯脫臼的下巴讓他說不出這些話,但他感覺到了每一個字。他感到仇恨之源泉在心中洶涌,這火熱的驅(qū)動著他,他站了起來。他咆哮著,那是一種混亂的、不協(xié)調(diào)的、無可爭辯的憤怒。他把他背上的東西猛撞在墻上,把它撞壞了。另一個則被他用手肘和拳頭猛擊致死。幾秒鐘后,一切都結(jié)束了,瓦德斯渾身是血,極為興奮。燈光又亮了起來,亮得他不得不用一只沾滿鮮血的手遮住眼睛。
一個人站在他面前,說話的聲音與先前一樣。
“最可靠的武器是什么?”
瓦德斯不能回答,他幾乎看不見東西。當他放下手準備繼續(xù)戰(zhàn)斗的時候,他看見了那個身穿膽汁黃和煤黑制服的軍士。
惡意戰(zhàn)士,我的戰(zhàn)團。
這不是一個真正的問題。這只是他們口頭禪的一部分。瓦德斯在他腳邊被遍體鱗傷的尸體上提供了另一部分的物理陳述。
“往下看?!避娛空f道,他的名字叫卡斯托爾,身上穿著高斯特的鎧甲,還拿著他的動力錘。一個人是會為了那樣的武器而動殺心的。
有一塊碎片從瓦德斯的胸膛里伸出來,像石頭一樣,顏色鮮紅。當他看著它的時候,他感到他的仇恨重新燃起,但他能夠控制它。
“那就是墳墓里的東西。不是武器,不是這樣。”卡斯托爾告訴他,“但正是那個,它把他們都逼瘋了,它甚至影響到了伊格拉特(Igrat)兄弟。在克萊托克(Clytok)毀了大部分巖石之前,他殺了你的老軍士。紅色煙霧之后在我們之中消散了,留下的鑲嵌在了你那里。它給了個機會,我決定用它來測試你。新人。這機會是獨一無二的?!?/p>
瓦德斯暈頭暈腦、備受摧殘,幾分鐘后才想起卡斯托爾是誰。他是誹謗者的領袖,是給戰(zhàn)團增光添彩的最惡毒的斗士之一。
“我需要看看,”卡斯托爾說,“你是否能把我們的一切體現(xiàn)出來。你的仇恨是否超過了他們,即使碎片已經(jīng)把他們逼得發(fā)瘋?!?/p>
瓦德斯什么也沒說,即使他有話要對卡斯托爾說,他也說不出來。他的眼睛傳達著他的話語,充滿著輕蔑。
卡斯托爾微笑著,他那滿是傷疤、灰白色的臉與他的表情很不協(xié)調(diào)。
“你現(xiàn)在是誹謗者了,瓦德斯,你也不再需要這個了?!彼斐鍪郑瑥耐叩滤沟难馍纤合滤槠?,用他覆甲的拳頭將其碾碎?!澳阋呀?jīng)學到了最重要的一課。我們的口頭禪不僅僅是句話。這是真理,仇恨吧,兄弟,”他說,看出了瓦德斯眼中揮之不去的憤怒?!俺鸷迯娖戎覀?。它驅(qū)使著我們。比任何劍都鋒利。比任何太空船和堡壘更堅韌。比芬里斯的寒冰更冷?!?/p>
卡斯托爾伸出手,準備做讓一位士兵加入誹謗者的宣誓。
瓦德斯反而打了他一拳,重拳打得軍士單膝跪地。
卡斯托爾吐出一大口血,微笑著抬起頭看著他的新隊員。
“是的,兄弟。現(xiàn)在你明白了吧?仇恨是最可靠的武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