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有些事情，從沒有原因說明。

孫穎莎沒有應(yīng)約。

倒不是故意不去，是真的很忙。

她剛到北京落腳，還有很多工作要做，沒什么時間應(yīng)付這些不必要的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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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欽似乎也猜到了她可能會拒絕，并沒有多糾結(jié)。

孫穎莎掃了眼微信對話框，最后一句停留在他的回答上，再沒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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嘁，也沒有多誠心。

孫穎莎撇撇嘴，掀開被子在床上躺住直接一個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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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欽沉默著把孫穎莎回復(fù)「下次吧，最近比較忙」的信息亮給曹巍看。

曹巍嘶了一聲：“看來莎莎是認真的了?！?/span>

王楚欽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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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巍說：“你倆當(dāng)時到底是啥情況呢？”

被問了一個晚上的王楚欽不耐煩起來：“別問了，快tm下車吧。到你家都大半個小時了，你到底要在我車?yán)锎嗑?。?/span>

曹巍憨憨地笑起來：“我媳婦兒回娘家了，我這……我不想自己一個人住，多孤單啊?！?/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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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欽掃了他一眼：“啥意思啊？”

曹?。骸澳恪医裢砣ツ慵宜?，我現(xiàn)在就上樓拿衣服，你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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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王楚欽做反應(yīng)，曹巍就開了車門飛奔上樓拿衣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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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欽倒是無所謂，他那套房子是三居室的，借宿是很常見的事。

他右手撐著方向盤，左手把玩著手機。不一會兒曹巍拎著個運動包出來，看到他又露出笑，一團白霧從口中呵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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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冷啊這鬼天兒?！辈芪∩宪?，“走吧走吧?！?/span>

王楚欽踩著離合，打著方向盤駛出曹巍家小區(qū)。

他也不用導(dǎo)航。不是第一次來了，路也都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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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曹巍不知道在跟誰發(fā)消息，噠噠噠個沒完。

王楚欽問：“要不要聽歌？”

曹巍：“你要是困我給你放。”

王楚欽點頭：“真有點困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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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巍在歌單里隨便選了些有節(jié)奏鼓點的曲子給他提神：“哎，你知道曼昱要結(jié)婚了嗎？”

王楚欽“唔”了一聲：“知道?！彼彩窃陂Z安二胎的酒局上聽說的。

曹?。骸斑h子也知道了?！?/span>

王楚欽又唔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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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巍回完消息合上手機，望著外面倒退的街景：“時間過得是真快啊，一眨眼，大家就都有自己的日子了?！?/span>

王楚欽說：“你不也快當(dāng)?shù)?，還說別人呢？”

提起自己的小家庭，曹巍的臉上溢滿了笑：“不知道是個姑娘還是個兒子……都行！白點兒就行，隨他媽媽，別隨了我?！?/span>

王楚欽笑：“隨你那還能有好兒？”

曹巍笑著捶了他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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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yán)锇察o了下來，王楚欽以為曹巍睡著了，側(cè)頭瞄了一眼，卻發(fā)現(xiàn)曹巍正在出神。

他輕聲問：“咋的了？”

曹巍長長地出了口氣：“頭，翻了年你就30周歲了吧？”

王楚欽應(yīng)了一聲。

曹巍說：“真快啊，我們都是30歲的人了……孫穎莎也30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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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欽沒料到他忽然扯到孫穎莎身上，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

曹巍卻也沒看他，像是自言自語：“這丫頭瞅著還跟十八九歲似的。”

王楚欽沒接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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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白天看到的孫穎莎，確實還像小時候那樣，除了瘦點兒，除了臉色冷淡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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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大頭啊，我以前是真羨慕你啊?！辈芪≌f。

“羨慕我？羨慕我啥呀，羨慕我天天挨罵？”王楚欽聽著這個開頭，像是要教育他——他只好顧左右而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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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嘁——羨慕你，有個一塊長大也沒掉隊的搭檔，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能拿的獎杯一起拿了個遍。”曹巍沒有一點要開玩笑的意思，“你看遠子………”

“我和孫穎莎真的就是搭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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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tm別扯了?！泵偷卮驍嗤醭J，曹巍從椅背里坐起來，“搭檔？誰跟搭檔打球打到床上去？”

“睡搭檔是個多麻煩的事兒，你不知道？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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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頭，咱這情分說一句親兄弟不為過。你一張嘴我都知道你要拉什么屎……嘖別瞪我，我就打個比方?！?/span>

車?yán)镉悬c悶起來了，曹巍給車窗開了一條小縫，刺骨的涼風(fēng)嘶嘶地扎進來。

“我是不懂你為啥非說你倆不是對象，但是我知道，你不是那種隨便誰都能行的人?！?/span>

“孫穎莎也不是?！?/span>

“我雖然不像你倆這樣關(guān)系這么好，但是也算是了解。她孫穎莎是什么人，她多有主見，多守禮，多正派。絕對不會因為你是搭檔就亂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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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呀，還是沒看清楚。”

“要不是真喜歡，正常人誰會跟搭檔亂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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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曹巍所賜，王楚欽一夜沒睡著，他的那些話，和過去的往事在腦子里團成一團，漿糊一樣凝住了他的思緒，好像在思考，又好像是在亂想。

如此糾結(jié)反復(fù)，天蒙蒙亮?xí)r方才有一星睡意。

好在他還在假期里，白天睡也沒什么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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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自然醒又是中午時分了。

王楚欽摸著手機，看到曹巍在微信上打了個招呼說先走了。

瞇惺了一會兒，王楚欽的意識逐漸回籠，逐漸清明，他趿著趿拉板進了浴室，好好地洗了個澡刮了胡子，收拾得精精神神的，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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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欽挺無語的。

“兒子，雖然吧，咱現(xiàn)在退役了，不是運動員了，但還是得經(jīng)常動動，我瞧你胖了不少。”

他大老遠地驅(qū)車來接父母——王家爸媽打算過年去海南，所以年前要先來看看兒子——剛一個照面，還沒開始父子情深，先遭媽媽吐槽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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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我看兒子這么挺好。以前太瘦了?！蓖醢职中χ?。

“你自己瞧，你瞧，這兒、這你看、這下巴都兩層了?！蓖鯆寢屩钢醭J的下頜和下巴。

“他不是一直都有這雙下巴嗎？哎呀你別管了，以前心疼瘦，現(xiàn)在嫌棄胖，胖瘦又咋的，又沒人要?！蓖醢种苯右坏洞林型醭J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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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欽受不了了：“你兒子我就這樣，愛要不要。您二老就說吧，是不是不要我了？”

王媽媽撇嘴：“暫時還能要，等你把兒媳婦領(lǐng)家來就不要了?！?/span>

王爸：“拉倒吧，三十了對象不知道在哪呢還領(lǐng)家來?！?/span>

王楚欽：“……”

行，看出來了，確實不想要這個兒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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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兒子還是想要的。

從車上搬下來三個大行李箱，除了老兩口一些細軟，全是他喜歡吃的東西。

王楚欽瞧著這些看起來是吃的其實是父母沉甸甸的愛，嘿嘿的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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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下高鐵的王媽媽已經(jīng)換上家居服，給他拾掇房間了。

王爸爸把帶來的食物搬到廚房里，搗鼓著晚上整點什么菜。

一時間這個家里王楚欽倒像是個客人，不知道自己做點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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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這屋咋像是剛睡過人呢？”

“曹巍昨晚剛來……媽，別忙活了，剛下車多累，洗個澡休息會，晚上咱出去吃飯?！?/span>

“坐車?yán)凵栋?，我就疊個被子，你別沾手……要我說，晚上也別出去吃了，你爸呀特意帶了你最喜歡吃的咱家后門兒那家店賣的醬肉，真空包裝的，晚上就給你弄?！?/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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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絮叨叨著，這套略顯冰冷的房子里彌漫出一些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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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span>

王媽媽從次臥房間里出來，手里拿著一張已經(jīng)有些泛黃的訓(xùn)練計劃表。

“這個你還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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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欽正用手機回賽事組的信息，聽到聲音抬頭看了眼。

表頭是2022年5月個人訓(xùn)練計劃（王楚欽）。

“不要了，8年前了都……媽你從哪翻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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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臥你那個證書的夾層。你不要那我扔……誒，你這背后的字兒，兒子，你看過沒？”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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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媽媽把這張訓(xùn)練表翻過來遞給了他。

時間久了，紙張已然有些發(fā)脆，但背面的文字清晰可見。

“大頭，我喜歡你，不是隊友之間的喜歡，是把你當(dāng)成異性的那種喜歡！如果你也喜歡我，下次混雙奪冠我們互帶金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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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欽愣在原地，心跳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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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猜這是誰寫的。

王楚欽一眼認出這是孫穎莎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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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的聲音仿佛在這一刻消失，王楚欽幾乎可以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

他擰了擰眉頭，把這張紙又翻過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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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頭依然是「2022年5月個人訓(xùn)練計劃（王楚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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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欽又把這張紙重新翻回來看。

黑色的水性筆因為時間久遠濕度大，從而有些洇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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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欽無意識地吞了口口水，重新看了一遍內(nèi)容。

【大頭，我喜歡你！不是隊友之間的喜歡，是把你當(dāng)成異性的那種喜歡！

如果你也喜歡我，下次混雙奪冠我們互帶金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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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雷般的心跳聲從耳邊和腦海里散去，眩暈感卻逐漸漫上腦后。

王楚欽從沒有想過會在8年后收到來自22歲的孫穎莎的表白。

他從沒有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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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王楚欽回過神，王媽媽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出去了。

他站起身：“媽，你在哪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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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媽媽從次臥探出身：“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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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欽長腿一邁，三步并作兩步走，到了次臥看著眼前這個大開的抽屜。

放的都是些小時候獲得的榮譽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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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媽媽把最上邊的榮譽證書攤開：“就這?！?/span>

王楚欽看了一眼那個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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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稻花香杯全國少年乒乓球錦標(biāo)賽男子單打第一名。

他皺緊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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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名的情緒堵上心頭，眩暈感一波又一波沖擊上來。

咬緊了后槽牙，王楚欽閉上眼睛。

過去的事情像幻燈片一般登入登出，定格在那年夏天的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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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穎莎問

【要不我們結(jié)婚吧?！?/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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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