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松開手，白桿羽箭離弦破空，穩(wěn)穩(wěn)落在二十五步外的木靶上。那兒貼著張照片，一名面色蒼白、穿著亞麻斑紋黑袍的青年正從銀灰色流線型穿梭機邊走下來，他落腳的位置被箭尖穿透，木屐懸在空中，仿佛無所適從。

　　林白瞇起眼，看著那支羽箭在靶子上微微顫動，這讓她想到了神社門外細長的旗桿，它們總是在山壟與山尖徘徊的寒風中瑟瑟發(fā)抖。

　　弓步道場內(nèi)的通訊器叮鈴鈴響了起來。

　　林白放下弓，仰起頭，聆聽著。坐落在茵迪絲山半山腰的道場一片清冷；一陣高寒地帶的冷風拂過針木林，仿佛浪花掠過海面；門外，成千上萬的鳥居懸著蒼白的燈籠，在風中窸窸窣窣作響了一陣，便毫無聲息了。道場中歸于一片寂靜，通訊器刺耳的鈴聲仿佛還在林白耳邊回蕩。

　　片刻后，信息順著電線和幾萬束電子流噴射散布在空中，形成老嬤嬤皺巴巴的臉，隨之而來的還有她平緩嘶啞的聲音：

　　“小姐，請移步中庭，還有三十分鐘開席用午餐。”

　　那個人他媽的也在那兒，少女想著。

　　她嘆了口氣，將弽和弓扔了出去。機括木弓落在紅木架子上，發(fā)出哐當幾聲。她走到門邊，拿起竹筒，喝了口冰涼的泉水，看向那張熟悉卻有些呆滯的臉。

　　“小姐，請移步中庭，還有三十分鐘開席用午餐。”老嬤嬤重復道。

　　林白知道這聲音是錄制好的，和原聲幾乎一模一樣，但缺少生氣。

　　“閉嘴?！绷职柞吡四_架著通訊器的竹墻。

　　她放下竹筒，歪過頭，右手拉開綁著高馬尾的紅色粗棉線，黑發(fā)如瀑布般傾泄在背上。隨后她咬住線頭，左手穿過腋下，摸索皮護肩在后邊的搭扣。

　　林白注意到通訊器的畫面抖動了一下，接入了即時通訊線路，老嬤嬤的表情生動起來。

　　就在此時，她解開了背后第一個扣子，發(fā)出咔噠一聲。

　　“小姐?！崩蠇邒哒f。她看到咬著頭繩的黑發(fā)少女斜著身子，卸下皮質(zhì)護肩和束衣皮扣，交疊的白色深衣失去束縛，隨性敞開，垂了下來，少女純白色的褻衣在交領和廣袖的敞開處若隱若現(xiàn)。老嬤嬤哎喲了一聲，連忙調(diào)低了通訊畫面的清晰度，變成一片模糊的色團。

　　“那個人在么？”林白問道。

　　他肯定在，她想。

　　“小姐，您可別為難嬤嬤唷?！崩蠇邒咚坪跣α似饋恚谝黄R賽克中，只剩下模模糊糊的銀色頭發(fā)和焦黃面龐，像是副厚涂的油畫，但林白知道她鷹隼般的雙眼在盯著自己。她繼續(xù)說道：“老爺夫人都在客廳，就等小姐您了?！?/p>

　　“不去?！绷职讈G下兩個字，一腳踢掉通訊器的電源，穿上木屐，將道場的大門摔出‘砰’的一聲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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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小時后，林白越過藏在藤蔓間的扶梯，在后院圍墻上探出腦袋。

　　她眨眨眼睛，看到不遠處石階上站著一名怒氣沖沖的中年人，他似乎早就等在那兒，雙手抱胸，灰黑相間的布袍微微顫動。見到少女冒頭，他高高舉起手，指著林白，大聲吼道：“下來。”

　　林白翻了個白眼，賭氣似的雙手一撐，朝后跳去。

　　她的身體像是飄落的柳葉，從三米高的院墻上墜落。原本她應該落入一片柔軟的泥土，但腳上傳來的觸感讓她意識到自己犯了錯。

　　一根細長的藤蔓卡在了她的木屐和腳丫之間，讓飄搖的柳葉變成了拴著繩索的風箏，她尖叫著，劃過一道弧線，重重撞在院墻上。

　　少女眼前一黑，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