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鏡音len有一個從未宣之于口的秘密：他喜愛夜晚街邊隨處可見的路燈。

? ? ? ?這也不是什么丟人的事情，如果別人聽到了也大抵是不會嘲笑的。但他不愿和任何人提到路燈，只為了不把喜歡的原因暴露在羨慕他的眾人的目光之下：方向和光亮。

? ? ? ?這是他所向往的事物，他卻一個都攥不住。

? ? ?“鏡音len，在想什么呢？”

? ? ? ? 鏡音rin詢問的話語把他從胡思亂想的世界中拖拽回了現(xiàn)實。他飛速騎著自行車，耳邊劃過的是呼嘯的晚風(fēng)聲，眼前的是被街邊的路燈照得熠熠生光的少女。這種如夢初醒的幻覺感，讓他不自覺地柔和微笑：“沒事，就是想起了一些稀松平常的事罷了。不過鏡音rin，騎車這么久了，我們這是要去哪里呢？”

? ? “告訴你劇透了可就不好玩了，我們也馬上快要到了?。　辩R音rin的眼眸中盈著笑意，語氣活潑得與高一的時候并無兩樣，她的自行車隨著下坡路光速駛?cè)?，逐漸與鏡音len拉出一定的距離，“鏡音len，你要是老走神的話，就追不上我了哦！”

? ? ?“噗嗤?！辩R音len忍不住嗤笑出聲，這么欠打的語氣，簡直就和爭強好勝的小學(xué)生一樣，對于小學(xué)生來說實在是過于幼稚了，但對于一個二十幾歲的青年來說，卻是剛剛好。他勾起了一個不同于往日的不屑笑容，打趣道，“我這叫淺淺讓你幾步，不然我要是騎太快了你追不上，你嗚嗚嗚地大哭起來，我可咋辦??？”

? “你瞧不起我的騎車技術(shù)？我會讓你后悔的，來戰(zhàn)！”鏡音rin被激起了奇怪的勝負欲，騎車速度明顯翻了好幾倍，而鏡音len憋著笑追到了與她齊頭并進的位置。開玩笑！他的體育水平怎么會比不過一個天天不鍛煉關(guān)在家里趕稿的宅家人呢！

? ?“唉唉唉，這騎車速度也太快了吧！完全贏不過你啊?！奔夹g(shù)完全被碾壓的鏡音rin士氣焉地像個泄了氣的皮球，臉龐鼓的像個青蛙，好像是在和他賭氣一樣。

? ?“好了好了，我也是認(rèn)真在對待你的戰(zhàn)書哈……”鏡音len的手不斷地摩挲著自行車手柄。皺起了自己彎彎的眉頭。忽地，他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一樣，漸漸緩下了騎車的動作直至自行車完全靜止。細微的動作讓鏡音rin察覺到了對方情緒的變化，她也不再一個勁地向前進，而是回過頭定定地凝視著眼前的這個貫穿了她整個高中的少年。

? ? 作為三年同窗，她已經(jīng)見過鏡音len無數(shù)的眼神，或是對待老師同學(xué)時溫柔和煦的眼神，或是做出班級決策時堅定不移的眼神，或是處理班級矛盾時嚴(yán)肅莊重的眼神……雖然眼神有所不同，但這都是鏡音len，是大家眼中幾乎完美無瑕，讓她肅然起敬的班長大人。

? ? ? ?但這次不太一樣，她從那雙湛藍得如這個夜晚一般的眼眸中看到的卻是前所未有的復(fù)雜和苦楚，他原本清澈明朗的眼眸中現(xiàn)在卻含著無數(shù)猶豫和無奈的陰霾，令她有了幾分莫名的陌生感，她就如霧里看花，怎么也看不真切。如果說今天晚上剛見面時少年眼神的陰沉可以僅僅用心情不好來簡單概括，那這次又算什么呢？

? ? ?“鏡音rin……”

? ? ? ?鏡音len撐起了一個拙劣到難看的笑容，緩緩踱步到浮光躍金的清流旁，在路燈冷白的燈光的投射下，眺望萬家燈火輝煌。

? ? ?“謝謝你今天晚上愿意陪我，我很感激……但我也不想因為我的心事讓你費心，所以，我應(yīng)該說些什么，對吧？”

? ? “鏡音len，你……”

? ? ?“鏡音rin，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厲害，好像什么事都游刃有余，而且過的也很從容自在？”他嘴角上挑，那種嘲笑的神色就好像是自己站在上帝視角，無情用銳利的小刀狠狠刺向愚蠢至極的自己，“但我其實并不是這樣，我不快樂，我一直都很清楚地知道。很多人都說我這個溫柔的性格很適合當(dāng)老師，都稱贊我對于教師行業(yè)的熱愛。而這個時候，我就覺得特別諷刺……

? ? ? ?因為我從來都不志在于此，那僅僅是我對于工作的認(rèn)真負責(zé)而已?！?/p>

? ? ? 鏡音len微微嘆了口氣，那聲音輕不可聞，如精巧的玻璃制品般脆弱易碎，鏡音rin走到了少年的身旁，打量著這個熟悉卻又陌生的人，吐出了自己的疑問：

? “那鏡音len，你又為什么選擇做老師？

? ?“因為我只能妥協(xié)于父母鋪好的就業(yè)道路，僅此而已。就和做班長并不是出自于我的本心而是出自于我父母的要求一樣。”

? ? ? ?鏡音len說這話的時候很平靜，似乎這只是一件不足掛齒的小事罷了。但鏡音rin感覺自己嘴里好像被塞了棉花一樣，她盯著那雙平靜如無波湖面的雙眸，竟是支支吾吾地擠不出半個字來。

? ? ? ? ?而鏡音len似乎是并不期望少女做出回應(yīng)，繼續(xù)淡淡闡述道：“雖然說我的父母有很多要求，但他們是愛我的。今天下班難得回他們家的時候，他們就給我燒了我最喜歡的菜。但是，我吃飯的時候突然就很難過，他們或許知道我最喜歡的菜，但是我無法向他們訴苦我今天被自己學(xué)生罵的事情，他們也終究不了解我心中的志向，這讓我覺得自己很可悲……

? ? ? ? 說起不喜歡做老師，一方面是因為我不喜歡處理一些爭吵，學(xué)生的爭吵讓我覺得頭大，這是我高中做班長時就知道了的事實；一方面上，老師實在是太穩(wěn)定了，教材里的知識很多地重復(fù)，一直重復(fù)地講考點，慢慢地我覺得也成了一個無聊的人，活在一種無聊的生活里，我可能還是更喜歡有變數(shù)的生活吧。”

? ? ?“那，為什么不把這些話和父母說呢？”

? ? ?“我高中說過，但是他們不認(rèn)同，他們更希望我有一個穩(wěn)定的生活，做班長也是為了讓我提前體驗，從而會喜歡這樣的生活，但是事實證明，我還是喜歡不上……

? ? ? ? 小時候父母總說，要做一個溫柔的人，要試著包容別人的想法。我的確成為了一個這樣的人，但是我面對自己的事情卻發(fā)現(xiàn)，正是因為包容別人，我會選擇妥協(xié)自己。到最后，我發(fā)現(xiàn)自己永遠在做著不喜歡的事情，就好像被困在一個陰暗的正方形小牢房里面，成了一個出不去的死局。到最后的最后，我只覺得自己很可憐很孤獨罷了……

? ? ? ? 所以溫柔究竟是什么，溫柔就注定要妥協(xié)，要讓自己遍體鱗傷嗎……？”

? ? ? ?說到最后，鏡音len的聲音有點哽咽，似乎馬上要號啕大哭了，他卻沒有落淚，只留下了二人在夜色中沉默。

? ? ?“抱歉，我今天失控了，如果影響到了您的心情是我的錯，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就不打擾你先……”

? ? ? 鏡音len的聲音不自然地局促加快，他一把抓起扶手就想騎車光速逃離尷尬的現(xiàn)場。

? ? ?“鏡音len！”

? ? ? ?鏡音rin從背后環(huán)住了他的腰，將自己的頭靠在對方柔軟的衣服上。夜晚太過安靜，鏡音len甚至可以聽到背后少女綿長的呼吸聲和衣服細小的摩擦聲，被少女雙手鉗制住的他動彈不得，只得和個雕塑一樣定定地立在原地。

? ? ?“如果我不這樣做，你絕對會逃的無影無蹤的吧?！?/p>

? ? ?“抱歉……”

? ? ? ?鏡音len感覺自己的身體里好像有團火在燃燒，他的臉慢慢地發(fā)燙，像是煮沸騰的水一樣燙的連晚風(fēng)都吹不散臉上的熱意。他覺得自己今天大抵是瘋了，對著鏡音rin倒苦水不說，還要人家來安慰自己，實在是在難為別人。

? ? ?“鏡音len，你是不是傻啊……”

? ? ? ?他從來沒有聽到過鏡音rin如此溫柔的聲音。

? ? ?“溫柔從來都沒有錯，只是，你需要對自己的人生更加堅定一點。拿出你平常當(dāng)班長時候要別人遵守規(guī)則的那個堅定樣子，拿出你做決策的時候的那個堅定樣子，這樣不就可以了嗎？”

? ? ?“可是決策和規(guī)則是大是大非的事情。”

? ? ?“難道你的人生不是大是大非的事情嗎？”

? ? ? “那…那我的父母呢？”

? ? ? “鏡音len，你的人生是你自己做主的事情吧，既然你不喜歡過于穩(wěn)定的生活，那就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去過有變數(shù)的生活。難道當(dāng)初不是你告訴我的‘人應(yīng)當(dāng)追求夢想’嗎，怎么，放到自己身上就不成立了？”

? ? ? “我不是這個意思……”

? ? ? “我知道你過不去父母那道坎，那就等到你有勇氣去面對他們的時候，再去和他們說吧?！?/p>

? ? ? “嗯……”

? ? ? “真是的，該說是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嗎？鏡音len?！辩R音rin松開了他，站到他面前，無奈地擺了擺手，“也不早了，我想去的地方就不去了，我們回去吧？”

? ? ? “不去了嗎？”

? ? ? ? 鏡音rin聽到鏡音len平靜后回歸往常的柔和語調(diào)，情不自禁地展露出一個微笑：“雖然沒去成總歸有點遺憾哈，但至少我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不是嗎？”

? ? ? ?“嗯，謝謝你了?！?/p>

? ? ? ?他找到了夜晚中屬于他的那盞路燈。

原來鏡音rin是帶鏡音len去夜市吃好吃的緩解一下悲傷的心情的，沒想到鏡音len直接坦白了，不得已最后還是回家后點了外賣叫鏡音len和她一起吃來填補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