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伴們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私底下問過自己，我們存在的意義是什么？指揮官告訴我們，戰(zhàn)斗和活著就是我們存在的全部意義，可我們并不完全相信。” 　　“直到最后，她們也沒有得到那個符合內(nèi)心設(shè)想的答案?！? 　　而今所有人都已經(jīng)墜入天空，獨留我一人疾馳，在這厚重的灰蒙云層和苦難的土地夾縫之間疾馳著，追逐著那淡淡霧靄后的答案…… 　　大戰(zhàn)是什么時候結(jié)束的？我并不知道，只記得剛剛從沉眠醒來的時候，周遭的一切早已蒙上了時光的塵埃，從那座破舊的倉庫中踹開已經(jīng)銹壞的大門再次看到外面的世界時，目光所及，灰暗一片，廢墟一片，死氣沉沉。 　　從已經(jīng)被夷為平地的比亞韋斯托克我開始走遍了整個東波蘭，靠著一張老舊的軍用地圖，一路尋找補給，一路漫無目的，這一路上我沒有見過一個活著的人，偶爾能見到的動物，是打鬧的貓狗和天上飛的鳥雀，是溪水中游過的魚兒和敗落田野中警惕的望著我的牛羊。 　　我開始向西駛?cè)ァ?

　　在一個陰暗的下午，遙遠的地平線上終于又一次出現(xiàn)了城市的廢墟，那是克拉科夫，寬闊平靜的維斯瓦河穿城而過，將城市分割成南北兩個部分，它曾是我祖國的故都，是國家發(fā)展的核心之一，而今卻已物是人非，我從北城的東部入城，穿過周圍不知是哥特式、文藝復(fù)興式還是巴洛克式風(fēng)格建筑的殘骸，穿過巨大的工業(yè)聯(lián)合體廢墟，看了一小會兒肖邦博物館的殘骸，駛過已經(jīng)被夷為平地的雅蓋隆大學(xué)，最后從弗洛瑞安城門離開，就當(dāng)我馬上離開時，地上蒙塵的一抹鮮紅吸引了我，紅色的小手提包使用了昂貴的天然皮革制作而成，打開之后，里面只有一本不大，也不厚的古老札記靜靜的躺在里面，一股神奇的魔力吸引著我去翻看它。 　　翻開第一頁，歷史的氣息撲面而來，這似乎是一個家族世代流傳的古老旅行札記，從明斯克到克拉科夫，從華沙到波茲南，從柏林到科隆，從維也納到慕尼黑，從巴黎到波爾圖……上面粘貼著橫跨不知多少個世紀(jì)的古老而精致的畫片與相片，輕輕地撫摸著早已泛黃的紙張，凝視著的一行行或文雅或端莊或豪放或隨意的筆跡，一代又一代人留下的話語，突然之間，我好像尋到了什么目標(biāo)。 　　將筆記收好，急忙忙的順著軍用地圖的指示前往克拉克夫城西的軍營，在那里，我得到了不少能用的東西。 　　“克拉科夫——灰燼中的民族搖籃”我如是寫道。 　　兩罐儲備燃氣……加上身上原先的儲備，足夠我到柏林了…… 　　八發(fā)炮彈……三發(fā)3PK—6M高爆彈二發(fā)3PPod—21硬芯穿甲彈三發(fā)PP—15常規(guī)穿甲彈，加上之前身上的二發(fā)PP—15有十發(fā)炮彈了呢…… 　　兩顆可用的備用電池……偵查小車，終于又可以再次啟動了。 　　一條可用履帶……啊，不怕履帶磨損了。 　　收拾妥當(dāng)之后，摸了摸懷里的那本札記，啟動引擎離開了克拉科夫，透過滿天霞光看去身后克拉科夫殘骸的身影越來越小，直到逐漸消失在地平線后，腳下的履帶碾過多年未經(jīng)保養(yǎng)的公路一路向北駛?cè)ィ_啟了頭頂?shù)膬杀K大燈，這是接近一年以來第一次在夜中趕路，我無比渴望走遍這本札記上的所有壯麗城市，哪怕他們?nèi)慷家呀?jīng)化為殘磚碎瓦，哪怕都已被夷為平地，消失在歷史的長河。 　　行駛路上唯一的消遣就是早就偷偷下載好存儲在耳麥中的幾首歌曲，伴著《嘿，鷹隼》的旋律，以40公里每小時的巡航速度緩緩北上，跨過一條又一條的河流，隨著公路翻越一座座緩丘，耳麥中的音樂循環(huán)了一遍又一遍，可我不覺得乏味，我的核心再次開始跳動，耳邊吹過的風(fēng)無比的舒心，褐玫紅色的眸子中閃過興奮的光，多久了？我終于感覺到那個答案近在咫尺！ 　　終于，伴著旭日初升的光芒，巨大都市的廢墟出現(xiàn)在我的目光中，四架巨大的鋼鐵橋梁悄悄的斷裂在平靜、寬闊的維斯瓦河中，花草在鋼鐵的夾縫里肆意生長，水下的部分則成了魚兒的天堂。 　　找了許久，我才找到一座沒有被炸毀的橋梁，謹(jǐn)慎的駛上去，確認(rèn)能承載我的重量之后，緩緩進入廢墟之中，在殘垣斷壁中緩慢行駛，路上不時有幾座紀(jì)念碑和雕像的底座孤獨的矗立著，穿過巨大工廠的殘骸，路過一座沒有被完全炸毀的華麗教堂，抬頭望去，彩色的玻璃蒙上了厚厚的灰塵，面露慈悲的圣像凝視著大地，圣徒并不作聲，只是發(fā)出輕微的嘆息……穿過遍布彈坑的畢蘇斯基廣場，在無名烈士墓下停下腳步，旁邊被涂上了一句孤獨的標(biāo)語：“波蘭永不滅亡！”我凝視了許久，終于去廢墟間摘了幾束白色的野花放在了墓前，轉(zhuǎn)身離去，那花的花瓣上突兀地有幾滴晶瑩的液體，在旭光之下閃動著。 　　維拉努夫?qū)m，涅伯魯夫?qū)m……國家博物館，老城，王宮廣場……我無法再去尋它們了，難以想象，這顆祖國的心臟在停止跳動前，曾經(jīng)多么得痛苦，所有的這些地標(biāo)，民族的文化基石，數(shù)百年的積淀連殘片碎瓦都沒留下…… 　　來到維斯瓦河邊，捧起一捧河水，高高舉過頭頂，任由清澈的河水滴流到褐玫紅色的發(fā)絲上，準(zhǔn)備離開，可突然，清澈的河水再一次吸引了我，我猶豫了一小會，又變成了許久之前的那個頑童，在河邊嬉鬧了起來，用清澈的河水洗去臉上的污跡，給水壺裝滿水，捧起一捧水，然后用力將它拋向天空，眼睜睜的看著，水團支離破碎，分裂成無數(shù)個小小的潔凈水球，陽光穿過它們，折射出彩色的光線，一次次重復(fù)這個動作，直到太陽逐漸高了。 　　稍微收拾了一下，繼續(xù)踏上遍布殘骸瓦礫的道路，走著走著，一架噴泉出現(xiàn)在我的視線中，它看上去完好無損，只是不再有清水涌出，干涸的水池底有著無數(shù)的硬幣靜靜的躺在那里，它們寄托了人們的希望、請求和愿景，哪怕時光過去這么多年，哪怕深深的水池都已干涸，他們依舊靜靜的躺在那里巋然不動，我摸了摸渾身上下的口袋，找到了1茲羅提硬幣，像多少年前曾站在這里的無數(shù)男男女女一樣，懷著虔誠的希冀，將它拋入池里，為自己祈求了一些好運。 　　我漸漸加快腳步，穿過廢墟的都市區(qū)，繼續(xù)加快腳步，離開了整個大華沙，此時抬頭，太陽已經(jīng)過了中天了，在華沙的軍營中，只找到了一罐儲備燃氣，啊，總比沒有好吧，我這么想著。 　　華沙，在波蘭語中念做華爾沙娃，是為了紀(jì)念一對沖破重重攔阻的終成眷屬的戀人…… 　　很快，華沙，也像我路途中經(jīng)過的其他城市那樣，在背后的地平線里顯得越來越小，倒不是我不喜歡華沙這座城市，而且看著那片一片一片的廢墟，心頭……產(chǎn)生了某種奇怪的情感，讓我想要逃避。 　　“華沙——早已停止跳動的國家心臟。” 　　沿著向西的道路，離去，嘴里低聲哼唱著《嘿，鷹隼》，時光不經(jīng)意間流逝……我到達，又離開波茲南，或迎著滿天霞光盡力眺望著早已淪為廢墟的長凳機場，或在起起伏伏的微丘上，突然駛離公路全力啟動引擎，履帶卷起草皮，黑色的泥土和夾在其中的翠綠草葉被拋向天空，像是脫韁的野馬一樣灑脫的全力奔跑，又或進入路旁，早已被遺棄的破敗農(nóng)場之中驅(qū)趕牛羊來取樂，我沿著瓦爾塔河的河岸一路向前駛?cè)?，奔向奧德河畔……

　　嘩嘩嘩……站在河岸上，望著平靜寬闊的奧德河河面，對岸即是德國。 　　奧德河往日繁忙的漕運沒有留下半絲痕跡，兩面的河岸上長滿了雜草和野花，很容易就能找到一座重型橋梁過了河，終于，又踏上了德意志的土地，很久之前，我曾經(jīng)作為駐德聯(lián)軍在柏林度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柏林，不遠了。 　　多少年了，終于能再回來看看，懷著這一份情感，腳下的動作越來越快，翻越一座座長滿青草、野花的微丘，撿起了路邊一塊生銹的路牌：塞洛。 　　馬上就要到了，這么想著，啟動了渦輪引擎，全力疾馳沿著瀝青公路，向著柏林全速前進。 　　靜靜流淌的施普雷河、高大的勃蘭登堡門、神奇的凱撒—威廉教堂、肅穆的白湖公墓、美麗的萬湖…… 　　多少年前的記憶紛紛涌現(xiàn)，真想看看它們還在不在呀。 　　柏林，我…… 　　轟！ 　　意識在那一刻消散了，只能感受到身上的劇烈疼痛和巨大沖擊，被烈焰燒灼的感覺……耳邊的巨大爆炸聲和緊隨其后到來的的炮彈呼嘯而來的聲音，依靠著殘存的戰(zhàn)斗本能駛下公路，藏到了一個小小的背坡后面…… 　　“唔！哈……呃……” 　　難以置信的看著已經(jīng)幾乎消失的左側(cè)裝甲板，機槍彈藥箱被炸的粉碎，一條條彈鏈在天上飄舞著，就像羽蛇一樣飛翔著，承受不住巨大的動能崩碎，一顆顆在太陽的照射下，閃著金光的子彈，落入草地中，就像是下了一小場銅幣雨…… 　　柔順的長發(fā)被火焰刺撩到，發(fā)出一陣陣燒焦的味道。 　　是什么人？ 　　謹(jǐn)慎的將一頂頭盔，抬到背坡上，砰！ 　　頭盔瞬間被擊中，連渣都沒有剩下。 　　我放出了偵查小車，希望借此吸引火力，并偵查出她的位置，小車剛行駛出背坡沒多遠，就被一發(fā)炮彈摧毀。 　　趁此機會，我立刻翻出背坡，讓渦輪引擎運行至極限負載，利用起起伏伏的小土包極速逼近道路左邊的山丘，不斷地改變著行駛方向，希望以此躲避炮彈。 　　轟！ 　　一發(fā)炮彈飛到離腳下不遠的泥土里，火焰伴著被炸起的泥土竄起好幾米高。 　　找到了…… 　　我這么想著，立刻急剎車用右臂上的火炮開始反擊。 　　砰！ 　　打飛了……這發(fā)穿甲彈，飛向了遙遠的天空，不知會在哪里落地。 　　不行，太遠了…… 　　轉(zhuǎn)向，開始逃跑，一次又一次的利用急剎車和突然變向來躲避炮彈。 　　不知不覺中，我離那一處小斷崖越來越近…… 　　我看到了，終于看到她了，她趴在遠處的山坡上，披著草地偽裝網(wǎng)…… 　　又一次急剎車，甚至口袋里的札記都被甩了出去，落在崖邊，身前又濺起幾米高的泥土，來不及多想抬起火炮，瞄準(zhǔn)開火…… 　　濃煙升起…… 　　干掉她了，我這么想著。 　　大概是這么久以來太懈怠了吧……我居然沒有發(fā)現(xiàn)濃煙之中那根炮管依然瞄準(zhǔn)著我，而是急急忙忙的來到崖邊，撿起那本札記。 　　伴隨著又一聲巨大的爆炸聲和傳來的巨大沖擊力，我跌落了下去。 　　在空中的那幾秒鐘，我終于明白了，我一直所尋求的那個答案，我們一直所尋求的那個答案…… 　　靜靜的躺倒在崖底下，武裝散落了一地，那本札記掉落在右手邊，戲劇性的，我的身下身旁是一大片虞美人…… 　　意識逐漸開始崩解……我聽到了履帶的聲音，她過來找我…… 　　她好像說了什么，但我沒有聽，沒有去理會…… 　　因為從眼中的湛藍天空里，早已不在的那些人們出現(xiàn)了，像天使一般逐漸落下，伸出手，我用盡最后一絲力量伸出左手握住。 　　你們來接我了呀？我找到答案了……你們也找到了吧？ 　　最后一刻，我明白了，我們是為了自己而活著，不是為了戰(zhàn)斗而活著，是為了自己而活著，既然誕生了意識，那就遵從自己的心吧。 　　“跌落的在擁向鮮花中死去。”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