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子心·揚(yáng)威(二)【展昭同人,非耽】
小孩子的友情總是進(jìn)展的很快,現(xiàn)在距離初次偶遇頂多也就半個月的功夫,但他們已經(jīng)混的跟老朋友一般熟了?!昂伲∏莆业?!”幾乎全身濕透的展昕邊說邊雙手捧起齊腰深的溪水,往對面那咯咯笑著的少年身上揚(yáng),很快那月白色的衣裳便也變得濕漉漉的了。水花濺起的聲音和少年們純真的笑一樣動聽,過了好半天他們才終于打夠了水仗,拉著手走上岸邊曬太陽,兩個人的臉上好盡興,似乎都很久沒這么放松的玩鬧過了。
“頭一回見面的時候,我還以為你的性格很冷漠呢!”展昕脫光脊背,用力擰干衣裳上的水,還故意朝對面玩伴的臉上抖了一下,結(jié)果被他一把拽住用力向下一拖,二人就勢并肩坐在了一起。
“我么?我平時就是那樣啊,我沒什么朋友的?!鄙倌暧霉魈羝鹱约旱囊律艳D(zhuǎn)著圈,想把它甩干些。他邊轉(zhuǎn)邊扭頭看看昕兒左邊鎖骨那道傷口:“你這里怎么傷的?”
“哦,之前叫個壞人刺了一劍。”昕兒自己也低頭看了一眼,故作輕松的說:“你不提我都快忘了?!?/p>
“刺那么深,很疼吧?”
昕兒隨手撫了一下傷痕:“扎穿了這道琵琶骨,當(dāng)時是疼,不過早就沒事了?!?/p>
“喔?!痹掳咨倌晁坪醺型硎艿攸c(diǎn)點(diǎn)頭:“看來你平時的日子也不好過啊?!?/p>
“也不能這么說啦,其實(shí)還好。”昕兒趕忙解釋著:“也有很多開心的時候??!”
那少年微微一笑:“是么?真好。我都不記得上次開心的笑是什么時候的事了?!?/p>
昕兒歪起腦袋問他:“我是才來沒多少日子,可你一直在開封住,就沒有別的朋友嗎?你不是說你跟那么多十來歲的江湖子弟都交過手?!?/p>
那少年想都沒想就搖搖頭:“比武而已,再說我跟他們交手是因?yàn)樗麄兊母感峙c我爹有交情,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p>
昕兒有點(diǎn)奇怪:“那我們不是也因?yàn)楸仍囘^才……”
“我不想和弱者交朋友?!痹掳咨纳倌暾f出的答案讓展昕不大理解:“我很討厭我爹非要我做最強(qiáng)的那個,我想要勢均力敵的伙伴。所以那次你逼我出劍以后,我也沒有和你繼續(xù)打下去。”
“為什么?”
“我很怕你也會輸給我,這樣我就連這次交朋友的機(jī)會都失去了。”少年放下棍,低下頭,臉上的表情有些傷感。
“嘿!你想多了吧!”昕兒忽然嬉笑著撞了一下他的肩:“你準(zhǔn)是怕我會贏你才停手的!”
“才不是呢,誰怕誰……”
他們又這樣咯咯笑著在岸邊翻滾打鬧了一會,直到天將擦黑,才一同往城里走,之后便默契的不追問各自的身世來歷,分頭回家了。
昕兒特意沒有走大門而是悄悄翻墻進(jìn)了府衙,本來是為了躲過哥哥先回房間換身衣裳的,結(jié)果幾乎是剛剛落地就被堵了個正著?!霸趺椿厥??你掉進(jìn)河里啦?”展昭右手緊握劍柄,左手扣著繃簧,仿佛隨時要把它拉出來,眼神機(jī)警的上下打量著弟弟:“而且你放著門不走,非要跳墻做什么?聽見墻頭有動靜搞得我很緊張。”
昕兒才想明白這個小聰明耍的實(shí)在有問題,哥哥的職責(zé)就是要護(hù)衛(wèi)府衙安全的啊,這種可疑的舉動簡直就是引他過來逮自己,于是只得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說:“我跟朋友在河里玩來著,衣服弄濕了,怕你看到擔(dān)心,想自己回去換一下么?!?/p>
“你交到朋友了?蠻好呀?!闭拐严惹皩Φ艿苌磉厸]有個同齡的伙伴還有些擔(dān)心來著,很是怕平日里自己太忙,昕兒會覺得孤單。但他還是隨口叮囑到:“那在水里玩也要小心點(diǎn),真掉下去你哥我可救不了你?!?/p>
“嗯,嗯!”昕兒趕忙連聲答應(yīng)著,一溜煙跑回屋里換好衣裳,與哥哥一同去校場了。
大概又練了一個時辰,兄弟倆這才一道往房間走。展昭見弟弟蹦蹦跳跳很快活的樣子,便問他:“看你這些天心情很好呀,白天都是出去和你的新朋友見面嗎?”
“嗯!但我不是整天都在玩,我有好好練劍,公孫先生給我的書我也在讀??!”昕兒想到最近自己是有些貪玩,慌忙跟哥哥解釋:“而且他的功夫也很好,我們會互相交流切磋的!”
“此地?zé)o銀三百兩。”展昭呵呵一笑,輕點(diǎn)了一下弟弟的額頭:“你朋友也是練武的呀!他叫什么名字?”
昕兒雙手一攤:“我不知道。”
“???”展昭可沒想過這個答案:“你的朋友怎么都神神秘秘的不敢留名?上次帶你師姐走的那個賞金獵人也是,這回這個也是?!?/p>
“那個姐姐么……我是知道她名字的,只是我答應(yīng)了她不和別人說,總也得講義氣是吧?”少年抬頭看著兄長:“這次這個小哥哥,我是不知道他名字,可他也說了不會問我的名字啊,我覺得也挺公平的?!?/p>
“你們要只是為了每天在河邊玩水,那當(dāng)然也無所謂。若以后想要深交,那還是該彼此坦率些更好吧。當(dāng)然,朋友是你的,哥哥只能建議而已?!闭拐淹崎_臥室的門:“那除了名字,你還了解他多少呢?方便的話你跟我聊聊?”
昕兒坐在床上,把如何在河邊遇到那月白色的少年,如何與他不打不相識的事和哥哥一五一十的講了,展昭略一思索又問昕兒:“你說,他使一根內(nèi)藏寶劍的鑌鐵齊眉棍?”
展昕用力點(diǎn)點(diǎn)頭:“正是!他棍法很好的!”
“唔……”展昭微微笑了:“那下次再見面的時候,你可以問問他是不是姓索?!?/p>
“你知道他是誰?”昕兒顯然很驚訝。
展昭點(diǎn)點(diǎn)頭:“大概八九不離十吧?!?/p>
“那他是誰呀?你直接告訴我不就好了?!标績汉闷娴臏惖礁绺缟磉叀?/p>
“他既然不想說,那一定是有他的原因,我若先告訴你,不就壞了你們之間的約定?我哪能讓我兄弟對朋友無義。”展昭這會卻和弟弟賣起了關(guān)子:“你問了他,他愿意說的話也就會說了,他若還有遲疑,你也可以先告訴他你的名字。如果真是那個人的話,你和他結(jié)交我也挺放心的。”
昕兒還想再問,但哥哥話已說在前頭,哪里肯講,只是哄著他要他趕快休息了。這一夜里少年都在猜想他這個新朋友的姓名家世,盼著天早一點(diǎn)亮,可以見到他親口問個明白。
“你可來了!”昕兒為了早些問清朋友的名字,今天已經(jīng)提前出門,但還是比那月白色的少年晚到了。他剛想寒暄幾句引出話頭好問一下那個問題,卻被一把先拽住了手:“走吧!我?guī)闳€好玩的地方!”說罷不由分說便拉他往小溪下游的山邊跑了。
“放心,里面沒野獸的!我都進(jìn)去看過了!”昕兒這才發(fā)現(xiàn)朋友平時向來整潔的衣服上今天蹭了很多泥土,那少年蠻興奮的用手里的棍指著一處不起眼的小洞穴,看那洞口大小頂多只能勉強(qiáng)擠進(jìn)去一個孩子?!拔冶饶愦?,我先開路!”月白色的少年一副當(dāng)仁不讓的樣子,棍交單手豎直貼緊身體,側(cè)身擠了進(jìn)去,昕兒還沒搞清楚怎么回事,只是充滿好奇的跟在后面。
“哇!這就是別有洞天吧!”昕兒仰頭轉(zhuǎn)圈看了看,不禁嘖嘖稱奇。其實(shí)只走了不太長的一段路,山洞的內(nèi)里卻一下子寬敞了許多,溫度感覺涼爽舒服,頭頂有兩處裂口能照進(jìn)陽光,地上淌著小溪的支流,頭上腳下甚至還有石柱和石筍。
“怎么樣?是不是個秘密聚會的好地方?可以遮風(fēng)擋雨的,這溪里還可以抓些魚烤來吃!”那少年把棍往地下一杵,很是得意:“我可沒告訴過別人的,這是我們的秘密呀!其實(shí)順著小溪還能再往里走的,可以通到城南那邊,但里頭就沒光了,咱們不過去也罷!”
“真的不錯,那我們就在這待會。”昕兒靠著山壁找了塊干凈平坦的地面坐下,招呼朋友一起過來,從懷里拿出兩塊豆糕,伸手遞出一塊請他吃。
“也許,再過兩三天,我就不能出來玩了,所以今天我?guī)銇磉@。”背棍的少年吃著吃著,方才興奮的表情忽然漸漸冷下來:“我爹就快回來了。能認(rèn)識你,我真的很開心?!?/p>
“我也很開心能認(rèn)識你??墒菫槭裁??你爹不準(zhǔn)你出來玩?”
“除了練武他還準(zhǔn)我干什么?”那少年緊緊捏了下拳頭:“這不公平?!?/p>
“怎么了?你好像對你爹很有意見呀?!标績嚎粗笥眩骸拔液苄【蜎]有爹了,雖然這話叫你聽了可能會不太高興,但是,其實(shí)我還挺羨慕你的。”
“羨慕?”那少年笑著搖搖頭:“我是有爹在身邊,可是他卻經(jīng)常讓我不快樂。之前你說你有很多開心的時候,我才羨慕你呢?!?/p>
“哦,對了?!标績汉鋈徽酒饋恚U正式的向?qū)Ψ浇榻B自己:“我……我叫展昕。雖然你說過不會問我姓名的,但是我覺得,既然是朋友,那還是真誠一點(diǎn)比較好?!?/p>
“你姓展?南俠展昭是你……”
“他是我哥哥。”昕兒驕傲地笑了,自己兄長果然真的蠻有名的。
“怪不得呢,你劍法這么好?!痹掳咨倌甑恼Z氣還是淡淡的:“可是你哥名聲這么大,你一輩子都要被人叫成南俠的弟弟,你甘心嗎?”
“我……我沒想過?!闭龟炕位文X袋:“也沒所謂吧,反正我很喜歡我哥啊?!?/p>
那少年橫起棍,一副過來人的樣子:“是么。原來我曾經(jīng)也很自豪自己是爹的兒子的。等你再大兩歲,也許就和我的想法一樣了。”
“那么你呢?你是不是姓索?”
昕兒的話音剛落,他的朋友呼的一下子就站了起來,眼神驚訝又憤怒:“你是不是跟蹤我回家了?”
展昕見狀趕忙起身解釋:“我沒有!是我和哥哥說交到了新朋友,說了你的年紀(jì)相貌和所使的兵刃,他就讓我問問你是不是姓索。你不愿意說的話……那也沒關(guān)系的……”
“認(rèn)得我?堂堂南俠怎么可能認(rèn)得我這種小輩。他是認(rèn)識我爹罷了?!蹦巧倌昀湫σ幌?,又一把將棍狠狠杵在地上:“有哪個人會在乎我是誰呢?我只是他兒子而已?!?/p>
“我啊,我在乎。”昕兒的眼神好真誠:“我又不知道你爹是誰,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朋友啊?!?/p>
“是么……”空氣沉默了好一會,那少年才忽然把棍一提,再次盤坐在地上,開始說話了。
“行吧,我就先告訴你,反正我爹若是知道南俠有個十來歲的弟弟來了京城,早晚也會找個由頭讓我到開封府跟他比試的,到時候反而更尷尬。”他揮揮手招呼昕兒也坐下:“我叫索澤,我爹是揚(yáng)威鏢局的總鏢頭索元,‘棍中藏劍’是我們索家家傳的兵刃,所以你哥會知道我姓索。鏢局里除了我爹,還有幾個副總鏢頭,他們都是我爹結(jié)拜的兄弟,我就叫他們叔叔。爹是想我以后能繼承鏢局的,所以從小就對我非常嚴(yán)格,我每天被逼著除了練武就是練武,做的不好就要挨打挨罰。藤條、鞭子、木棍……總之隨手拿起什么就打……你知道的,很累,很痛,很辛苦,他從沒半點(diǎn)鼓勵安慰我,不管我怎么努力他都不滿意,他只是要不斷的帶我出去確認(rèn)我比別人強(qiáng)?!?/p>
“喔……聽起來,你的日子還真是蠻難熬的呢?!标績和榈狞c(diǎn)點(diǎn)頭:“就沒有人勸過你爹嗎?”
索澤嘆了聲氣,接著說下去:“也不能說沒有。我娘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后來我爹又找了個女人續(xù)弦,她倒是會勸我爹不要逼我,但她越是勸,我就越要拼命練,我才不想領(lǐng)她的情。”說著,索澤咬咬牙,好像憋了一股勁。
“看來你也不喜歡她啊,是不是你覺得你爹不該背叛了你娘?”
“這是他們的自由,跟我沒關(guān)系。我想不通的是她跟我爹后來又生了個兒子,那個小廢物,從小就是他們的心頭肉、掌中寶,天天都可以在爹娘懷里撒嬌,睡醒了就自由自在的玩,連個馬步都沒扎過,憑什么我就得風(fēng)里雨里太陽里頂著藤條皮鞭練功?。俊?/p>
昕兒看索澤有點(diǎn)激動,小心翼翼的想勸他:“我也是從小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叫師父一藤條一藤條抽出來的功夫,咱們練武的人,不都是這么挺過來的么……不然你的棍法也不會這么好?!?/p>
“棍子耍的好有什么用?你根本什么都不懂!”索澤用力握拳砸了一下地面,很生氣的站起來:“我就只是他平時帶出去炫耀的工具,是他要索家繼續(xù)承接揚(yáng)威鏢局的砝碼,他何嘗愛過我關(guān)心過我?要不然,為什么索濤生個病,他就能滿臉心疼的把那乖兒子摟在懷里?我練功跌傷了骨頭,痛的都快昏過去了,他就只要我咬牙忍著?!”
昕兒實(shí)在不知道該說什么,他確實(shí)不懂,這種有爹有娘有弟弟的家,對他來說其實(shí)很陌生,他甚至也不知道平常的父愛該是什么樣子的。他只好起身走近索澤,雙手按著朋友的肩頭,過了半天才很心疼的說了句:“你辛苦了?!?/p>
索澤甩掉他的手,把臉背過去,努力把啜泣的聲音壓得很低,但分明是在流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