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獸

就像是電視劇播到了最后一集,演員和觀眾都陷入了疲憊。無論是虛假的也好,真心的也好,人們已經(jīng)停止了對這個故事的評價。但按照慣例,大結(jié)局是不能不看的。
氣溫30,濕度64,天空布滿厚重的云,那些云散發(fā)著病態(tài)的粉紅色光芒。陳彬的車被堵得動彈不得,汽車?yán)却似鸨朔?,前面不遠(yuǎn)一群在大吼大叫,嘈雜地聽不出來在說什么,幾輛車橫七豎八地擺在路間,空氣中彌漫著燒焦的味道,人行道上是破碎的玻璃,散落的物品和垃圾。
爛攤子在不需要收拾的時候?qū)映霾桓F,他收獲了一個再也用不到的知識。他推開車門,車頂?shù)木療艚惶骈W爍紅色和藍(lán)色的光芒,在此時意味著秩序的到來。
砰砰,兩聲槍響,以及尖利的驚嚇聲,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看向了現(xiàn)在車頂?shù)乃?/span>
“所有人下車!你們已經(jīng)用不到汽車了,沿著那條路步行兩公里,有一個新開的避難所!”
在他重復(fù)了第二遍相同的話語之后,逐漸有人開始反應(yīng)過來按著他說的方向前進(jìn)。那些不愿意棄車的人壓力也越來越大,最終不得不連滾帶爬地翻過堵車的長龍,去加入吵嚷著前進(jìn)的人群。
他這時候才跳下車頂,擁擠的街道如今人去街空,只有一個女人在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她穿著一雙綠色的襪子,在粉紅色的空氣中很惹眼。
不久前。陳彬在自己的家里,五十平米的地方只能隔出兩個隔間,他從不邀請誰來做客。屋里只有一盞臺燈開著,昏黃的燈光撒在桌面上,他在端詳一件沾染血跡的老舊襯衫,看得出來曾經(jīng)有棕色的格子花紋,如今已經(jīng)不流行了,這是他哥哥的衣服。
他把衣服拿在手里聞了聞,空蕩蕩的房間里只有他來回踱步的聲音。
更早一些的時候。警局人比往常少,但是每個人都更忙碌,陳彬拿著一份整理好的檔案往外走時被叫住了。
“小陳,那么著急走干嘛,這兒還有給你的新任務(wù)?!?/span>
劉隊長拿出一份文件,“這是避難所引導(dǎo)路線,你負(fù)責(zé)南二區(qū),現(xiàn)在人手嚴(yán)重不足,只能你自己完成了?!?/span>
陳彬沒有接,往臉上堆滿了笑容后,說道“劉隊,避難所在嗎還用得著引導(dǎo)嗎,排的隊有好幾條街那么長呢。反正也不會追查了,你就當(dāng)我完成任務(wù)了吧。”
劉隊長這次出人意料地沒有發(fā)火,他嘆了一口氣,又看向了陳彬手里的文件袋,指著說:“你是不是又拿了檔案室的東西?你啊,最后幾天了,還忘不了找你哥哥。”
陳彬隔三差五就會私自調(diào)用市里的失蹤記錄,這事只有劉隊長知道,看在他會很快歸還地份上,劉隊長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十三年前,他父母去世,哥哥失蹤之后他就沒有放棄過追查,盡管所有人都不認(rèn)為他哥哥還活著。那是他們一家旅游回來,在市郊的公路上遭到了襲擊,陳彬的父母被野獸啃咬而死,他哥哥失蹤。那時,只受了輕傷的他告訴警察,他看見哥哥被一只兩條腿走路的野獸抓走了,大家都認(rèn)為他是遭到了過度驚嚇而神志不清。官方對這件事情定性為他們一家在半路停車遭到了野狼的襲擊。
之后陳彬再也沒提到過那只雙腳走路的野獸,但真正熟悉他的人會知道,他沒有放棄過對那個怪物的追查。
房間里踱步的陳彬停了下來,立刻撲在了電腦上,屏幕上正在自動彈出一張張網(wǎng)頁,網(wǎng)頁上有被標(biāo)紅的字體,“野獸”“怪物”“滬江市”,很快陳彬就知道剛剛在網(wǎng)絡(luò)世界里發(fā)生了什么,甚至找到了一段公開發(fā)布的視頻,一只兩腳走路長著長吻的怪物襲擊了一名女子,造成了多人受傷。
在看清視頻里那只怪物的時候,陳彬急不可耐地沖出家門。
陳彬認(rèn)出了眼前的女人,“是你被襲擊了嗎?告訴我那個怪物去哪了?”
那個女人盯著他的眼睛,“你剛剛騙了那群人,根本就沒有什么新開的避難所?!?/span>
陳彬瞥了她一眼,不再理會她,他開始查看現(xiàn)場的痕跡。
陳彬捏著一根毛發(fā)正在檢查,那個女人又開口了,“那個怪物有和你一樣的味道?!?/span>
“什么意思?”
“就是味道,你們聞不出來,但我可以判斷?!蹦莻€女人急切地說著。
這讓陳彬想起了十三年前那個負(fù)責(zé)搜查的老警察對他說的話,他說那些毛發(fā)和他的味道一樣。
陳彬注意到,那個視頻里,是這個女人主動去接近兩腳的野獸。
“你能幫我找到它嗎?”
女人點點頭,“但是你要送我去安全的地方,我才不相信什么避難所?!?/span>
“可以,我可以帶你去真正的避難所?!?/span>
?
“我聞到了,應(yīng)該就在這附近,那棟房子里?!?/span>
陳彬放眼望去是空蕩蕩的街巷,門窗都破了。他可以聽到有隱隱約約的嗚咽聲。天空中有隕石的碎片不斷墜落,劃出火熱的軌跡。
“它應(yīng)該不危險,不過你還是小心?!?/span>
“我明白。”
巷子里傳來撲通一聲。
兩腳的野獸蜷縮在角落里。
“吃吧,知道你餓了?!?/span>
陳彬把一條穿著綠色襪子的腿扔在它面前,隨手找來的廚刀也被他扔在地上,雙手上淋漓的鮮血不停地滴落。
野獸嗚嗚地悲鳴著,眼中閃動著悲傷,還有交錯的抗拒和野性。
“吃吧,吃完這頓不知道還有沒有下頓?!标惐虻恼Z氣里透露著親切,遠(yuǎn)處的天空中不斷有燃燒的流星墜落在大地,爆炸聲此起彼伏。
野獸終于屈服于饑餓,抱起那條腿啃咬起來。
“別急,吃不完的放冰箱里就行?!彼弥鴩Z家常的語氣,眼前卻是極其血腥的場面。
“把衣服穿上吧,哥哥。”陳彬為野獸披上了那件沾染血跡的格子襯衫。他們望向天空,已經(jīng)變得通紅。
就像電視劇演到了最后一集,無論是觀眾還是演員都已經(jīng)不再去評價這個故事。
作者:琥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