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咒(4)〔花憐〕
夜是靜的,樓閣間只有謝憐的白衣一閃而過,仿若一只紙鳶,眨眼間便飄然不見。
謝憐從前來過幾次官員府,對這里的地形還算有些熟悉。他很快找到了放置藏品的陳列室,避開了侍衛(wèi)的眼線,翻進(jìn)了室內(nèi)。
室內(nèi)有些昏暗,好在謝憐目力極強。四下觀察,越發(fā)覺得這里和以前相比,不太一樣了。
珠寶首飾還在,絲織服飾俱全,但所有畫像,尤其是程官員妻女的畫像,都去哪了?
人人都知程官員深愛妻女,若二人憑空消失,他不是更應(yīng)該將這些畫像好好保存、展示,聊以自慰嗎?
這座陳列室,平日里除了官員本人,無人可私自進(jìn)入。謝憐暗自思忖——莫非二人的憑空消失,和程官員本人有關(guān)?
“大人,請進(jìn)?!?/p>
門外傳來侍衛(wèi)的聲音,而后響起了腳步聲,大概是官員來了。謝憐聞聲,輕輕一躍,跳到房中的橫梁上,尋了個下方看不到的角度藏了起來。
門打開,果然是程官員。他背著雙手走了進(jìn)來,反手把門鎖上,而后走到了房間中央。移開一塊不起眼的地磚,按下了里面藏著的按鈕。頓時,房間內(nèi)轟鳴聲四起,而他所站著的地面前方,緩緩升起了一座圓臺,其上陳列著一座小小的宮殿。
宮殿不大,制作卻精細(xì)至極:檐角,窗檻,門扉,每一處微小的地方,都雕刻上了漂亮的花紋。可是如此一座精致的宮殿,卻無端生出一股邪氣,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
程官員凝視著這座宮殿良久,露出了近乎瘋狂的滿足笑容,不免讓人毛骨悚然,室內(nèi)響起了他的低語。
“好久不見?!?/p>
聞言,謝憐蹙眉,低頭看著那座宮殿。
好久不見,是何意?
程官員繞著那宮殿走了兩圈,輕笑道:“早知今日,又何必當(dāng)初呢?!?/p>
謝憐頓生一陣惡寒——程官員妻女的消失,他雖無證據(jù),但憑直覺猜測,大概也和程官員本人脫不了關(guān)系。
這個地方待不長久,還是早點回去和花城告知一下情報。這樣想著,謝憐繞到了房梁的另一側(cè),悄無聲息地翻窗離開。
回到花城所在的房屋,謝憐發(fā)覺他一直倚在窗口等待著,頗顯焦慮。謝憐躍上窗口,輕聲道:“三郎,我回來了。”
花城見他平安無事,微蹙的眉總算有所緩和。他牽住謝憐的手,護(hù)著他從窗口跳進(jìn)室內(nèi),隨即道:“抱歉哥哥,還要你單獨行動?!?/p>
謝憐搖搖頭,示意不在意,正要開口交代所見,敲門聲不適時地響起。
“城主,大人命我來送點東西?!?/p>
花謝二人對視一眼,謝憐快速將那銀制面具扣在臉上,花城上前開了門。門口的是個小廝,表情不知為何有些微妙,手里托著個木匣,似乎裝著什么東西,顯得有些沉重。
花城接過,關(guān)上了門。將手中木匣打開,看清里面的東西之后,眉宇微蹙,嫌惡地重新鎖上,甩手扔到了墻角。
謝憐摘了面具,有些疑惑:“怎么了?什么東西?”正要去撿,卻被花城阻攔了。
“沒什么,廢物無聊的把戲罷了?!被ǔ切Σ[瞇地?fù)踉谒砬埃柚顾タ茨俏锸玻孟裆屡K了他眼一樣。又怕有后顧之憂,放出了幾只銀蝶。那銀蝶呼嘯飛過,聲如鋼刀,鋒利的蝶翼劃過那只木匣,沒幾下就把那匣子連同里面的東西斬了個粉碎,再也看不出原樣是什么了。
謝憐驚嘆地看著這場壯景,就差拍手稱贊了。突然察覺背后一涼,仿佛有幾雙眼睛正在悄悄注視著自己,讓人不是很舒服。
他偷偷向身后瞥了一眼,果然,一群小廝藏在窗邊,似乎在等兩人有近一步的動作。
謝憐腦內(nèi)一轉(zhuǎn),仿佛明白了什么,抬手抱住了花城。而花城似乎也覺察到窗外的動靜,非常默契地回抱住了他。
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馬上明白這群人的來意了。
無論是木匣里的物事,還是窗外的這些眼線,都只為了達(dá)到一個目的——讓他二人老老實實待在房內(nèi),最好不要出去打擾某人的行動。
謝憐眉間微蹙——估計就是程官員在搞鬼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微點起腳,將自己先前的所見所聞,趁機輕聲告知了花城。
語畢,花城附在他耳邊,輕聲道:“看來,現(xiàn)下只有照著那家伙的旨意來做,才能把這幫人引開。”
把一個吸血鬼和一個血仆留在房內(nèi),還是想要干什么?
謝憐心中頓時了然,他咬了咬唇,低聲道:“得罪了。”而后拉著花城,一偏身,兩人靠在了衣櫥后。
這個位置巧妙,從外面看,根本看不清兩人在做什么,只能看到地上摟抱在一起的投影,無端曖昧。
花城一只手虛虛攬在謝憐身側(cè),沒有過度觸碰。兩人距離靠得極盡,只能聽見謝憐輕微的呼吸聲。
謝憐微微側(cè)首,見那群小廝還沒有走的意思,蹙眉思索了一陣,抬手脫了自己的外衣。
其實,倒也不是全脫,只是讓那外衣離了肩頭,堆積在手肘處,營造出他被扒了衣服吸血的效果。
除了寬松的外衣,內(nèi)里較為緊身的中衣勾勒出少年身軀青澀的線條。腰身如女子一般盈盈一握,修長的頸也更加撩人。
花城收回虛扶住謝憐的手,藏在身后,暗暗握成了拳。
謝憐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不對勁,只是看著窗外的動靜,心里嘀咕:怎么還不走?他們不會是想看真戲吧?!
終于,似是體諒二人,窗外的視線離開了。
謝憐長舒一口氣,如蒙大赦,從花城懷中撤離,抬頭看他:“抱歉。”
花城笑著,溫聲道:“哥哥道歉作甚,情況特殊罷了。”隨即微正臉色,“聽哥哥方才所說,三郎想起一人,可能和這件事有牽連?!?/p>
謝憐道:“哦?竟還有外人參與?請講?!?/p>
花城便將所知大概闡述了一遍。
語畢,謝憐支著下頜,喃喃道:“原來如此?!?/p>
二人對視一眼,心里的答案不自覺契合在一起。
花城目光沉沉,眸中神色凜然。
“看來,某些人的債,是時候要還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