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頭爛額

“左左姐！你居然主動(dòng)打電話找我了？好神奇！”劉倩倩很快接了電話，她大概還不知道唐莉佳的事，語氣很歡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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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婧媛張了幾次嘴，什么聲音都發(fā)不出來，她連舌頭都僵硬了，好不容易說出一句話，差點(diǎn)咬傷了自己，“倩倩，劉力菲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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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菲菲??？”劉倩倩有些失望，不過還是喊了劉力菲過來接電話，“菲菲！左左姐有事找你！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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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力菲正洗碗呢，趕緊擦干凈手過來了，“什么事?。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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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左姐找你，不知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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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力菲接了劉倩倩的手機(jī)放在自己耳邊，“左左姐？有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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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婧媛一心念著唐莉佳，完全沒考慮劉力菲知不知道唐莉佳的意外，劈頭就問：“力菲！你能打聽到唐莉佳的下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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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力菲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可從左婧媛的焦急里聽出了不對勁，表情驟然嚴(yán)肅，“l(fā)iga？她不是和你一塊回去的么？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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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fā)iga她……她昨天的飛機(jī)，MU877次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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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婧媛說出這個(gè)航班號(hào)，劉力菲心沉到了谷底。這架航班她和劉倩倩剛剛還在討論，都說在大海里失聯(lián)，八成機(jī)上所有人都葬身魚腹了，這么久都沒聯(lián)系到，有人僥幸生還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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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左姐，你確定么？liga她多少年才回國一趟，好端端怎么又走了？會(huì)不會(huì)弄錯(cu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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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婧媛慘然道：“錯(cuò)不了，我親自送的機(jī)，親眼看著她檢票進(jìn)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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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力菲這個(gè)反應(yīng)，左婧媛在心里也已經(jīng)有了計(jì)較，也是，每年飛機(jī)失事的失聯(lián)的，有幾個(gè)能活著回來的？別說活著，就是面目全非都難找，能找到尸體，那就算是萬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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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莉佳走時(shí)，左婧媛的心里只空了一塊，現(xiàn)在整顆心都是空的，被唐莉佳連根挖了去，心里又冷又疼，于是左婧媛才知道，原來唐莉佳在她心里的分量比她自己想象的重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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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愛恨，人都不在了，自己拿什么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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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左姐？左左姐你在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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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力菲急匆匆的呼喚打斷了左婧媛的胡思亂想，左婧媛思緒回到當(dāng)下，強(qiáng)打著精神道：“不好意思，你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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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別擔(dān)心，我先去找陳家問問，陳夫人家大業(yè)大，肯定比我們了解的多，結(jié)果沒出來之前說什么都為時(shí)尚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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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婧媛哪里聽不出劉力菲是在安慰自己？她勉強(qiáng)笑了笑，“你說的對，力菲，那就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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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也不等劉力菲再說什么，匆匆結(jié)束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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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婧媛在網(wǎng)吧里心如死灰地坐了一下午，總算等到了失聯(lián)航班的最新消息――搜救人員在公海找到了飛機(jī)殘骸和黑匣子，飛機(jī)上的人員全部喪生，無一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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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一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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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四個(gè)連一年級小朋友都認(rèn)識(shí)的漢字，組合在一起左婧媛卻怎么也不明白這四個(gè)字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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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么簡簡單單四個(gè)字，宣布了唐莉佳一輩子到此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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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莉佳還那么年輕，她的人生連一半都沒過完，左婧媛想起在她上飛機(jī)的那天，自己也并沒有給她什么好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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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左婧媛從她們從前居住的小公寓出來，她知道唐莉佳一直在她身后看她，那么炙熱的視線，怎么可能察覺不到呢？可是左婧媛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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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婧媛就這樣頂著唐莉佳能燃燒起來的凝望，步履堅(jiān)定地離開了那個(gè)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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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一生還，無一生還……”左婧媛神經(jīng)質(zhì)地念叨那幾個(gè)字，趴在桌上悶悶地笑，“唐莉佳，你怎么總這么不守信用？說了要在一起，然后你把我一個(gè)人扔下十年，說了要好好保重，你就是這么保重的？唐莉佳，你就是個(gè)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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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fā)iga，你回來吧……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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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婧媛的手機(jī)又響了，她以為是劉力菲來跟她報(bào)喪，看都沒看就接了電話，氣息奄奄地應(yīng)道：“我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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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卻不是劉力菲，是左婧媛的大哥左溫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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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左你快來醫(yī)院！媽在手術(shù)室！”左溫文焦急地扯著嗓子喊，五大三粗的男人，嗓子都喊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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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婧媛下意識(shí)地跳起來，“什么？你們在哪家醫(y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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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溫文說了醫(yī)院地點(diǎn)，多一句話的時(shí)間都沒有，左婧媛的手機(jī)屏幕已經(jīng)黑了，電量過低自動(dòng)關(guān)機(j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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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關(guān)鍵時(shí)候掉鏈子！她煩躁地結(jié)了賬，攔了輛出租車說了醫(yī)院地址，出租車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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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shù)室外，左溫文一家三口連帶自己父親都守在門口，左婧媛一來左溫文立刻迎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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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怎么了？不是中午還好端端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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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溫文嘆了口氣，“你走了之后媽得了心臟病，醫(yī)生說不能情緒激動(dòng)，今天終于一家團(tuán)圓，她老人家太高興了，犯了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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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婧媛萎靡地靠在墻上自嘲地笑了，“我還真是個(gè)掃把星，害了愛人不夠，還害了自己的親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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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立誠坐在旁邊甕聲甕氣道：“別說喪氣話，你媽一定會(huì)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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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婧媛坐在自己父親旁邊去握他的手，粗糙的老掌上全是冰涼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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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婧媛一巴掌扇在自己臉上，悔恨道：“我就不該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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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說！”左立誠訓(xùn)斥，“你媽等了你十幾年，你這么說對得起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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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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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么可是的！”左立誠又喝了一句，語氣軟下來，“左左，你能回家，我和你媽不知道有多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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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你走了，你媽媽幾乎連一刻真正的開心都沒有，我每次看著她就懊悔，當(dāng)初是不是做錯(cuò)了？我家那個(gè)愛調(diào)皮搗蛋的丫頭，怎么我親手把她趕出了家門？左左，這些年爸爸一直想跟你道個(gè)歉，跟你媽道個(gè)歉，當(dāng)年我脾氣好點(diǎn)，能和你好好說，咱們一家也不會(huì)是現(xiàn)在這個(gè)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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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立誠老淚縱橫，“左左，你不能走了，為了你媽媽你也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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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悲戚處，父女兩個(gè)哭作一團(tu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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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溫文也背過身抹了抹眼淚，真說對不起，最對不起自己妹子的那個(gè)人就是他自己，不是他，左婧媛也不會(huì)遭這么多年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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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shù)做了好幾個(gè)小時(shí)，到凌晨才算完，這漫長的一天終于得了個(gè)好消息――施谷彤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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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婧媛全身像被抽干了一樣，全憑大哥撐著肩膀勉強(qiáng)站立。左立誠一個(gè)老人家都快給醫(yī)生跪下了，謝謝謝謝說個(gè)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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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人家醫(yī)生一夜沒合眼了，您放人家休息去吧?！币恢痹谶吷险樟系膶幣逄m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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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立誠也覺出不妥，歉意了好幾句，千恩萬謝地送走了醫(y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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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谷彤麻醉還沒過去，昏睡著被送進(jìn)了病房，大柱子早就在走廊的椅子上睡著了，身上蓋著左溫文的大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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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了一夜，左婧媛、左溫文和寧佩蘭面面相覷，都是眼底發(fā)青眼珠通紅。左溫文兩口子的汽車維修店明天還要開張，左婧媛勸道：“大哥大嫂，你們帶爸先回去吧，這里有我照顧著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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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個(gè)人忙不過來的，我留下。”左溫文轉(zhuǎn)頭對寧佩蘭道：“老婆，你帶柱子和爸回去休息，我和左左照顧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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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都是干熬到現(xiàn)在，氣氛凝重，左婧媛為了活躍氣氛，作勢踢了左溫文一腳，笑罵：“讓自己老婆大半夜一個(gè)人回去，你還是男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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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溫文語塞，他忙恍惚了，一時(shí)真沒想起這一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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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婧媛又道：“行了行了，媽現(xiàn)在還睡著，也沒什么要力氣的活，再說人多嘴雜也打擾她老人家休息，你們都走吧，有事我叫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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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溫文想想也是，于是抱起了睡熟的大柱子，叮囑道：“有什么事一定叫我，聽到?jīng)]有？事關(guān)媽的安危，你別一個(gè)人硬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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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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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病房里只有左婧媛和昏睡的施谷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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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外是一片小樹林，月光在雜亂的樹枝間破碎地落進(jìn)來，影影綽綽，左婧媛心思靜了，又想起唐莉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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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莉佳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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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婧媛眼里一片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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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是唐莉佳？每天那么多飛機(jī)起起落落都沒事，為什么偏偏是唐莉佳的飛機(jī)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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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婧媛知道自己不該這樣想，可她忍不住，她得找一個(gè)能責(zé)怪的借口去宣泄什么東西，她快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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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谷彤是第二天早上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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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佩蘭沒去修理店，煮了清粥過來接替左婧媛的班，讓左婧媛回去睡一會(huì)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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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困，我想守著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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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一天一夜沒合眼了還說不困？”寧佩蘭擔(dān)憂道，“左左，你可不能垮，為了媽也不能垮，你垮了，媽還怎么活？聽嫂子的話，快回去睡一覺，不困也瞇著眼休息一會(huì)兒行么？”?嫂子說得也對，左婧媛不想母親擔(dān)心，妥協(xié)了，“我去把媽的藥拿過來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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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yī)院從沒有閑暇的時(shí)候，一大清早取藥處就排了老長的一溜隊(duì)，左婧媛昏昏沉沉地排在人群末尾，前頭剛?cè)⊥晁幍呐宿D(zhuǎn)過頭來，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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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婧媛看到了她，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