８

「今晚吃烤肉。」

外觀只有十二歲的小萌老師，站在廚房看著從超市買來的特價品，一千兩百圓的豪華絢爛烤肉組合。由于多了一名同居人，所以比平常吃的八百圓百花繚亂烤肉組合高了一個等級。

附帶一提的是，房間里增加同居人，對小萌老師來說并不稀奇。

小萌老師是個天生的教育家，她的興趣就是將蹺家少女帶回房間，提供她們臨時的住處，直到她們找出自己的方向為止。

（……仔細想來，上一次的誘波妹妹是在一個月前到面包店當學徒的，到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過了不短的時間，一直都是一個人哩。）

小萌老師從冰箱里取出數(shù)種不同的罐裝啤酒，打算比較一下味道。

小萌老師不知道烤肉屬于哪個季節(jié)的食物。

現(xiàn)在這個年代，不論任何食物都可以在任何季節(jié)吃到。

但是，對這個外表看起來只有十二歲，卻已經(jīng)能分辨啤酒味道的女老師小萌來說，烤肉絕對是夏天該吃的食物。

而且她今天決定將負責烤肉的任務，交給那位沒付房租的同居人。

說得極端一點，今晚小萌老師只要負責喝啤酒，吃別人用長筷子夾過來的烤肉就好。那種感覺宛如變成了國王。

附帶一提，這名同居人就是姬神秋沙。

她坐在房間中央的小矮桌前，準備好了鐵板，正在為了抵抗食欲而打坐。

講打坐或許聽起來有點莊嚴肅穆，但說穿了就是盤腿而坐，忍著空腹大喊「還沒好嗎」。

小萌老師喜歡在烤之前先將肉調(diào)味。

烤肉的吃法人人不同，而小萌老師特別偏愛在烤之前先沾醬，烤之后再沾一次醬的雙重作業(yè)模式。

當然，把沾著醬料的肉放在鐵板上烤，一定會讓整個房間充滿了油煙味。

但小萌老師卻不特別在意。

反正這個房間的榻榻米與墻壁上（不知為何）已經(jīng)被畫了一堆奇怪的魔法陣，榻榻米被類似刀子的東西切割成好幾塊，到處都是血跡，墻壁上還有燒焦的痕跡。

甚至天花板跟墻壁，也被類似雷射炮的武器破壞過。雖然已用三合板修補好，但總之押金跟禮金是絕對拿不回來了。

（……嗚嗚……明天一定要好好跟上條問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小萌老師嘆了口氣之后，重新振作起精神，抱著堆滿肉的大盤子走向小矮桌。

姬神或許喜歡將烤肉多沾醬料后配飯吃的享用法，老早已經(jīng)將飯鍋擱在自己身邊。

「好了，我們要把鐵板點火了喲~！姬神猜拳輸了，所以要拿著長筷子進行強制勞動喲！來吧，為了小萌老師，努力地烤肉吧——！」

「嗯。不過在那之前，我先說一個學園都市的恐怖傳說?！?/p>

「小萌老師是不會被什么七大不可思議怪談給嚇哭的喲。甚至有些人很沒禮貌地說老師我就是七大奇跡之一，所以老師是完全不怕喲！」

事實上，學園都市中流傳的七大奇跡傳說，并非妖怪鬼魂之類的怪談，而是類似「政府隱瞞幽浮真正存在的證據(jù)」之類的傳說。

而學園都市七大奇跡傳說，簡單說來大部分都與「虛數(shù)學區(qū)·五行機關」有關。

據(jù)說，學園都市的起源，只是個小小的研究機構。

后來由于不斷增建員工宿舍、休憩中心、相關研究機構等等建筑物，最后終于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城市。

但是如今已沒有人知道「最初的研究機構」位于這個城市中的哪個地方。

因為是傳說，所以有很多種說法。

有人說，幾十年前的那個研究機構早在不知不覺中解散了。

有人說，那個研究機構如今被隱藏在地下深處。

有人說，那個研究機構偽裝成了日常生活中的平凡學校，所以沒有人察覺。

有人說，那個研究機構利用特殊的超能力及虛構技術，隱身于某個扭曲的空間之中。

所謂的七大奇跡，一百個人就有一百種不同的講法。

而不論是其中任何一種，都沒有證據(jù)可以證實。

明明確實存在，但是卻沒有人察覺的機構。

現(xiàn)在學園都市共有十二個學區(qū)，但是那個機構不屬于這十二個數(shù)字中的任何一個。

虛數(shù)學區(qū)·五行機關。

從這個「看不見的研究機構」的傳聞中，還衍生出各種的虛構技術傳說。

例如，他們利用AI（人工智慧）透過網(wǎng)路，控制著全世界的倫理、軍事及經(jīng)濟局勢。

例如，他們擁有全世界偉人、圣人的DNA，而且經(jīng)過解析，擁有只要按一個按鈕就可以創(chuàng)造出天才的「天才工廠」。

例如，被用來制造「樹狀圖設計者」演算核心的碳化矽質(zhì)原料，只有使用虛數(shù)學區(qū)的虛構技術才能制造，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法生產(chǎn)了。

例如，水面下有一批專門尋找虛數(shù)學區(qū)的搜索部隊在活動，一旦任何人接近了虛數(shù)學區(qū)的謎團核心，都會被他們以搜集情報為目的而綁架并嚴刑拷問。

例如，虛數(shù)學區(qū)已經(jīng)成功研究出不老不死的技術，而實驗品就是小萌老師……

（這種傳聞真是太侵害人權了……）

小萌老師拿著啤酒，嘆了一口氣。

與小萌老師隔著小矮桌相對而坐的姬神揮動雙手，說道：

「聽我說，恐怖傳說，恐怖傳說！」

「啊……好啦，你要說就快點說吧！」

「嗯。傳說中，烤肉燒焦的部分中含有多環(huán)芳碳氫化合物，是致癌物質(zhì)?！?/p>

「等……等等，這種可怕的事實跟夏天的恐怖傳說不一樣吧！」

「事到如今也沒必要介意。反正不知不覺就會吃下去一大堆。」

「太過分了——！你想要藉由削減老師的食欲來獨占烤肉吧？姬神！」

正受到心理作戰(zhàn)攻擊的小萌老師，突然聽見了「叮咚」的門鈴聲。

「嗯？好像有客人。應該是鄰居送傳閱板來吧，姬神去好好招呼他！這段期間老師要自己先烤肉自己先吃啰！」

看著嘟嘴生氣的小萌老師，姬神安靜地站了起來。

準備往門口走去，卻又回頭說道：

「那個罐裝啤酒的鋁罐上面有金屬毒素，喝太多的話會在體內(nèi)逐漸累積。據(jù)說羅馬帝國滅亡的理由之一，就是使用了太多金屬餐具。呵呵……」

食欲完全被抹除的小萌老師，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

「還有……」

「……你還要說什么??！」

「今天負責烤肉的人是我，小萌老師只要負責吃就好了?！?/p>

姬神來到門前彎下身子，從窺視孔中往外看。

這附近推銷報紙的業(yè)務員非常惡劣，有時甚至必須要在掛著門邊鏈條的情況下微微打開一條門縫，然后拿起放在門旁的電動瓦斯槍從門縫伸出去以連發(fā)功能掃射才趕得走。

（電動瓦斯槍：1993年就因破壞力太強大，而經(jīng)過國會決議禁止販賣，別名「西瓜殺手」）

但是，從窺視孔看出去，外面一個人都沒有。

「？」

是有人惡作劇嗎？

為了保險起見，姬神拿著瓦斯槍，輕輕把門打開。

向外側推開的門，開到一半便好像撞到了什么東西而停止，發(fā)出「咚」的一聲。

有人放了什么東西在地上？姬神低頭一看。

一個純白的修女倒在地上。門板撞到了她的頭。

還有一只三色貓蜷曲在她身邊，悠哉地搖著尾巴。

「肚子……餓了……」

倒在地上的無業(yè)游民修女似乎嘴里喃喃念著什么，但姬神二話不說把門關上。

「咦？是誰來了？」

小萌老師問道。

「什么人都沒有?！?/p>

姬神才剛若無其事地說完：

門外便再度傳來修女用盡了最后力氣的敲門聲。

姬神不得已只好再度把門打開。

白衣修女兩手抱著三色貓斯芬克遞給姬神，一副至少請救救這只貓的模樣。

由于實在是太可憐，姬神最后還是讓茵蒂克絲進了房間。

「當……當麻一直都沒有回家，我還以為會餓死呢……」

白衣修女有氣無力地說道。一進門來馬上便坐在小矮桌前，沒經(jīng)過同意就拿起長筷子，以握拳的方式握在手中。

姬神心想：或許坐在別人家的餐桌上而完全不會不好意思，也算是一種才能吧？

附帶一提，三色貓就坐在茵蒂克絲的大腿上，望著天花板張開小小的嘴巴?？磥硭扇〉膽?zhàn)術是要奪取茵蒂克絲嘴邊掉下來的食物。

雖然臨時多了一個客人，但一千兩百圓的豪華絢爛烤肉組合，可是不會因此就不夠吃的。

納入了連筷子都不會拿的茵蒂克絲，最后還是小萌老師將雞婆技能發(fā)揮到極致，掌握了鐵板的主導權，開始烤起肉來。

「你問老師超能力是什么——？」

小萌老師一邊拿長筷子將鐵板上的肉翻面，一邊反問。

茵蒂克絲專心凝視著烤到一半的肉片，輕輕點頭。

「簡單來說，就是薛定諤的理論啦……不過你可能也沒聽過薛薛定諤的理論吧？」

「別光吃肉，也吃一些紅蘿卜吧！」

小萌老師以長筷子誘導兩人，但沒人理她。

「薛定諤？」

「沒錯。薛定諤先生是位有名的量子力學老師。他舉過一個被稱為『薛定諤的貓』的例子。不過這個例子對動物愛好者來說實在是太過殘酷，因此老師就稍微做一點變化?！?/p>

小萌老師將烤好的肉包在蔬菜里面，放在茵蒂克絲的小碟子上。

茵蒂克絲毫不遲疑地將它再度分解，并且把蔬菜喂給三色貓。不滿的三色貓還以貓拳。

「這邊有一個盒子?！?/p>

小萌老師說著，用空出來的手指著放在榻榻米上的一個巧克力盒子。

「問題來了，這盒子里裝的是什么？請回答，修女小姐！」

「嗯……當然是巧克力啊，當麻家里也有這種巧克力盒?！?/p>

「但是，這盒子里其實裝的是糖果?！?/p>

「為什么要做那種莫名其妙的事……」

「問題來了，修女小姐。這盒子里裝的是什么？」

「剛剛你自己已經(jīng)說過不是嗎？里面是糖果！」

「是啊。但是在打開之前，你怎么知道是真是假？老師有可能在說謊??！」

「……」

「換句話說，現(xiàn)在這個盒子里面有『裝巧克力的可能性』與『裝糖果的可能性』兩種。當然，盒子里面只會是其中一種東西。但是單以可能性來說，兩種可能性都是同時存在的?！?/p>

小萌老師將巧克力盒子輕輕搖晃，說道：

「這兩種可能性，在打開蓋子確認的瞬間，會變成『唯一的結果』。原本盒子里面是50%的巧克力與50%的糖果，但是在確認之后就會變成『100%的巧克力』?！?/p>

接著小萌老師把盒子打開，里面確實放著小小的巧克力。

「那么我們假設，」

小萌老師再次把盒子蓋上，說道：

「這個盒子里面包含了50%的巧克力與50%的糖果兩種可能性。來，修女小姐，你覺得這個盒子里面到底放的是什么？」

「？？？太難的事情我聽不懂，但是我剛剛已經(jīng)看見里面是巧克力了?！?/p>

「是啊，一般人在這時候就只能選擇『50%的巧克力』這一邊。但是……」

小萌老師將盒子搖了搖，說道：

「如果有一個人還是選擇了『50%的糖果』這邊，那結果會變得如何？」

「嗯？這樣一來，盒子里面就是糖果——」

說到一半，茵蒂克絲也察覺了不對勁。

沒錯，違反了常理。不可思議的現(xiàn)象發(fā)生了。

「所謂的超能力，其實就是這么回事。

在現(xiàn)實中存在著各種可能性，其中包含『可以從掌心放出火焰的可能性』或是『可以讀取他人想法的可能性』等等。

這些異于99%的常識，僅僅1%的『不一樣的可能性』，就是『異』能力?！?/p>

小萌老師將長筷子轉著圈圈說道：

「反過來說，我們可以知道超能力并非萬能。

例如這個盒子里面只有『50%的巧克力與50%的糖果』，那從這個盒子里面跑出來『口香糖』的可能性就是0%。換句話說，在『沒有可能性』的地點或條件下，超能力就無法發(fā)動?！?/p>

「？？？」

「我們所說的『超能力者』，指的就是『50%巧克力與50%糖果』中，『認知現(xiàn)實的能力』與常人不同的人。

好比RSPK癥候群——也就是俗稱的騷靈現(xiàn)象（Poltergeist）。

事實上是受過內(nèi)心創(chuàng)傷或是壓力過大，而『無法對事物給予正確認知的孩子們』才會引發(fā)的現(xiàn)象。

而我們使用在超能力開發(fā)上的『甘茲菲爾德實驗（GanzfeldProcedure），也是意圖藉由封閉五感來將實驗對象』從正常的現(xiàn)實中分離出來』?！?/p>

小萌老師繼續(xù)轉著長筷子說道：

「從正常的現(xiàn)實中分離出來的『超能力者』，將獲得與我們一般人不同的『個人現(xiàn)實』（PersanalReality）。

結果將導致他們能以異于常人的法則，將他們微觀（Micro）的世界加以扭曲——不用觸摸就可以破壞物體，閉上眼睛就可以看見一年后的未來等等『超能力』?！?/p>

小萌老師說的這些話簡直像是異世界的語言，茵蒂克絲完全聽不懂。

「我們所做的『超能力開發(fā)』，就是以人為的方式創(chuàng)造出這種『屬于自己的現(xiàn)實』。簡單地說就是藉由藥物及催眠，對大腦進行某種性質(zhì)的破壞?！?/p>

但是，「破壞」這個字眼卻深深地刺進了茵蒂克絲胸膛。

有個少年，平常總是說自己完全沒有超能力。

說得若無其事，宛如理所當然一般。但是，沒想到在背后卻是累積著這么多的努力。

那是如此無可救藥的一件事？茵蒂克絲心想。

并非做了那么多努力卻仍沒有超能力，所以無可救藥。

而是即使沒有超能力，卻依然若無其事地笑著接納事實，所以無可救藥。

「不，其實反而像上條那樣的能力才更有價值呢。」

「……？你知道上條的能力？」

「嗯，上條從入學的時候就很會惹事，那時候發(fā)生好多事情啊。好多事情……呵呵……呵呵呵呵……」

小萌老師害羞地將兩手放在臉頰上，身體扭啊扭。

茵蒂克絲與姬神見她這個模樣都僵住了，心里只想著：那家伙到底又做了什么？

「不過，并不局限于上條，其實老師個人的看法，是有Level 0的無能力者才是最有研究價值的哦?！?/p>

唯獨小萌老師沒有察覺房間里的氣氛已經(jīng)變了，繼續(xù)說道：

「我們的超能力開發(fā)課程，理論上只要上完一定的節(jié)數(shù)，任何人都可以擁有超能力。但是偏偏就有人依然沒有任何超能力。換句話說，這代表著還有我們沒找出來的法則。說不定，那正是解開SYSTEM的關鍵呢?！?/p>

「SYSTEM？」

「所謂的SYSTEM，指的就是『以非神之身理解天意』的法則。

我們的真正目的，可是比創(chuàng)造Level 5超能力者更高更遠的。

因為我們是凡人，所以無法理解世界的真理。

既然如此，那只要出現(xiàn)一位超越凡人能力的人，相信就可以理解神的意圖?！?/p>

「……」

茵蒂克絲感到渾身僵硬，動彈不得。

因為這些話她也曾經(jīng)聽過。在卡巴拉思想中，也有所謂「生命之樹」的概念。

（卡巴拉思想：Qabbalah，以猶太教傳統(tǒng)教義為根基的一種神秘主義思想。）

將人類、天使、神等身份，依照階級簡單明了地區(qū)分為十個等級。

但是在這棵生命之樹中，對于最重要的「神」卻沒有任何描述。

AinSophAur（000；無數(shù)光）=AinSoph（00；無限）Ain（0；虛空）——這些「神的領域」是人類所無法理解、表達的概念，所以并沒有描繪在生命之樹上。

但是，有些宗教流派卻藉此反其道而行，于是出現(xiàn)一種教義：既然人類無法理解，那只要獲得超越人類的肉體，不就能理解了？

于是他們聲稱人類是成長中的神，只要透過自我磨練，就可以獲得神的肉體，行神所為之事。

就連十二使徒中的約翰也視他們?yōu)槲ｋU分子，可以說是基督教中最初的異端教派。

諾斯底唯智主義（Gnosticism）

「金色大衍術……」

姬神喃喃自語，撫摸著胸前的巨大十字架。

沒錯，過去那個藉由煉金術達到「金色大衍術」境界的男人，他的流派也屬于這個體系。

因為煉金術中的「最終境界」，并不是「將廉價金屬轉換為貴金屬」而已，而是「將如同鉛一般混濁的人類靈魂，升華成如黃金般的天使靈魂」。

的確，宣稱「人類可以獲得神的力量」的諾斯底唯智主義，經(jīng)常受到走岔了路的宗教分子喜愛。

但是，這里可是跟茵蒂克絲過去所居住的教會世界完全對立的學園都市，為什么依然存在類似的思想？

難道人類即使思考過程不同，最后依然會走向同一個結論？

又或者是……

天空的顏色，已經(jīng)完全變成了夜晚的深藍。

（……對了，茵蒂克絲不知道要不要緊？）

上條想起來那個（應該）還在學生宿舍等著他歸來的白衣修女。

上條心想，就算天塌下來也不可能期待茵蒂克絲會自己做飯來吃，因此現(xiàn)在她說不定正餓著肚子在床上滾來滾去呢。

應不應該先打個電話給她？上條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別打的好。

上個禮拜的「三澤塾事件」中，就是因為打了電話，才使得原本可以不受牽連的茵蒂克絲被引入戰(zhàn)場之中。

「……」

上條決定不再想茵蒂克絲的事，重新振作起精神。

為了找到御坂美琴，上條首先朝常盤臺中學的學生宿舍出發(fā)。

學園都市內(nèi)的巴士站牌多以「第十二學區(qū)。高崎大學前。第二十二學區(qū)。靜菜高中游泳池前」等學校設施的名稱來命名。

因為行駛于學園都市中的巴士都是學校巴士，所以這也是很正常的。

所以，想當然爾，「第七學區(qū)。常盤臺中學學生宿舍前」這個巴士站也是存在的。

一般來說，學園都市內(nèi)的巴士的末班車，都是設定在放學時間，但這條路線的巴士在晚上會加開臨時巴士載送學生前往補習班參加暑期補習。真不愧是私立學校。

「就是這里嗎？」

上條單手抱著黑貓走下巴士，抬頭望著眼前的建筑物。

明明周圍都是普通的鋼筋水泥大樓，唯有眼前的建筑物是石造的三層樓建筑。

像是將外國學校的學生宿舍直接分解之后運到日本來，是一棟異常擁有歷史感的西式洋房建筑。

但是沒有庭院，跟一般綜合大樓一樣緊鄰著大馬路。

建筑物看起來莊嚴肅穆，但是窗戶上卻跟一般大樓一樣曬著私人衣物，實在有點滑稽。

被晃動的衣服吸引，黑貓的頭也隨著衣服左右擺動。

上條來到正面玄關前，但如同預期的，大門重重上鎖。

乍看之下只是扇對開式的木門，實際上應該是以炭纖維類的特殊材質(zhì)制成吧，就算開大卡車來沖撞想必也是紋風不動。

從陳舊（應該說偽裝成很陳舊）鑰匙孔深處的紅色亮光可以看出，門把上裝設了感應器。想來除了指紋之外，還會對皮膚上的人體電流、脈搏特征、手指皮膚油脂的DNA等進行偵測采樣吧？上條在心中任意想象著。

門旁的墻壁上有相當多的信箱格。這部分就跟一般公寓的報紙信箱沒什么不同。

看了一下信箱上的名字，美琴的房間好像是208號房。

如此一來只能按對講機了。對講機也跟一般公寓的一樣，只要在數(shù)字鍵上輸入房間號碼，就可以連接該房間的對講機。

要連接美琴的房間很簡單，只要在對講機上鍵入208這個數(shù)字就行了。

但是，如此簡單的行為卻讓上條猶豫不決。

以常理來推論，美琴絕對不可能跟那項「實驗」毫無關聯(lián)。要制造美琴的體細胞復制人「妹妹們」，當然必須獲得美琴的協(xié)助，取得美琴的體細胞才行。

既然如此，遇到美琴之后，又該說些什么？

上條很怕向美琴詢問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可怕「實驗」內(nèi)容，很怕看見訴說著事實背后「真相」的美琴的臉。

黑貓不安地叫著。

上條回想起飲料自動販賣機前，那個活潑外向的美琴表情。

那個表情，難道是為了隱瞞真相所表現(xiàn)出來的演技？

又或者，難道美琴真的就是這樣的人，即使參與如此可怕的實驗，即使知道妹妹們一個個死去，也能夠笑得如此開心？

不論是哪一種，都不是上條原本所想象的「御坂美琴」。

假象，將在按下對講機的那一瞬間完全崩潰。

上條察覺，自己不知不覺地在害怕著，不敢讓這個假象崩潰。

沒有任何理由。

唯一的理由，想來只是因為，

跟美琴一起回家的感覺是那么地好。

「……」

即使如此，還是要按下去？

上條的手指在發(fā)抖。

按下去之后，就再也無法回頭了。再也無法當作不知道了。

接下來，上條過去所不知道的「真相」勢必會像攀上頂點的云霄飛車一樣，朝著上條傾泄而下。

上條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確的。

雖然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確的，但是手指頭依然朝對講機按了下去。

「喀」的一聲，塑膠制的按鈕陷了進去。

雖著「噗」的一聲對講機的雜音，通往異常世界的入口被打開了。

「啊……呃……」

該說什么好呢？上條完全不知道。

即使如此，還是非得說些什么才行。

「……我是上條。你是御坂嗎？」

從嘴里說出來的，卻是如此平凡的臺詞。

短短的幾秒鐘，等待對手回應前的沉默，也讓上條感覺到壓力非常沉重。

從對講機上傳來一些雜音。是對方在呼吸的聲音。

在對講機的另一頭，應該是跟平常沒兩樣的美琴。心里非常安心，以為上條完全不知道關于「實驗」之事的美琴。

對講機在維持了短暫的沉默之后：

「啊，您是上條先生嗎？」

講話慢條斯理，絕對不是美琴的聲音。

「啊……糟糕……我搞錯房間了嗎？」

「沒有沒有，沒搞錯。您找姐姐大人有什么事嗎？我跟姐姐大人同一個房間?！?/p>

這個聲音好像在哪里聽過。

上條思考了一下，想起來了。

就是昨天傍晚，稱呼美琴為姐姐大人的那個國中女生——白井黑子。

「啊——對呀?？磥碛噙€沒回來嗎？」

「是的。不過姐姐應該很快就回來了，因為門禁時間一到，大門安全系統(tǒng)就會上鎖，再也無法打開?！?/p>

對講機中慢條斯理的聲音繼續(xù)說道：

「如果找姐姐有事，建議您進來等她。既然特地來了就不要白跑一趟?！?/p>

「嗶」的一聲掛斷聲之后，是大門鎖被打開的聲音。

喀啦喀啦喀啦，連續(xù)響起數(shù)道金屬聲，看來這個大門同時使用了好幾種鎖。

刺耳的聲響讓黑貓嚇了一跳。

（叫我進去……？）

這樣真的好嗎？

上條遲疑了一下，但是現(xiàn)在無論如何想跟美琴談一談，所以上條決定接納她室友的好意。

走進大門之后，是一個寬廣的大廳，裝潢得看起來就像貴族的豪邸。

地上所鋪的紅色地毯，在以白色為基礎色的墻壁及天花板襯托下，顯得相當醒日。

雖然乍看之下頗有暴發(fā)戶的俗氣，但是這么鮮艷的色彩，或許有助于讓入侵者無所遁形吧。

不知道是房客教養(yǎng)好，還是單純隔音效果好，整個建筑物宛如神社或寺院般寂靜。

無視于從門口大廳往左右兩邊延伸的走廊，上條直接走向大廳中央那道連接二樓與三樓的樓梯。

從信箱可以得知，美琴的房間應該是208號房。上條草率推測這個號碼的房間，應該是在二樓吧。

爬上樓梯，往二樓左側的走廊走去。

上條一下子就找到了208號房。木質(zhì)的房門上標著金色的號碼。

號碼板磨得發(fā)亮，映照出黑貓的臉。黑貓與它大眼瞪小眼。

上條心想，看起來真像是飯店的房間。附帶一提，房門口沒有對講機，這點也跟飯店很像。

上條輕輕地敲了敲門，接著從門中傳出講話聲。

「請進。門沒有鎖，請自己打開吧?！?/p>

打開門一看，里面的房間也跟飯店很像。

一進房間就先看到旁邊一扇門，應該是通往浴室的門。房間深處只有兩張床、床頭桌跟小小的冰箱。

看來這里沒有「衣櫥」這個概念，私人物品似乎全部收在床邊的巨大行李箱中。

即使是在房間中，白井黑子依然綁著雙馬尾沒有解開。坐在床上，身上依然穿著夏季制服，看起來頗為不自然。

或許白井對動物完全沒興趣吧，她對上條懷里的黑貓看也不看一眼。

（該怎么形容呢……）

上條再次環(huán)顧房間。雖然獲得了室友允許，但是走進一個主人不在的女生房間，實在讓人坐立難安。

看著上條的反應，白井黑子輕輕笑了。

「對不起，這個房間我們平常只用來睡覺而已，因此沒有任何可以招待客人的東西。您可以坐在隔壁那張床上等姐姐大人回來?！?/p>

「……不用啦，沒有經(jīng)過主人允許就坐，這樣不好吧？」

「不用擔心，那是我的床。」

「你是變態(tài)嗎？隨便坐在別人的床上！」

「唔，講變態(tài)有點太過分了吧？雖然大家都不會說出來，但是每個人心中應該都會默許這種程度的行為吧？你不會偷親喜歡的女生的直笛，或是把她腳踏車的坐墊偷走嗎？」

「誰會干那種事？為什么清純的心會被形容成這個樣子！不管是美琴還是你，難道所謂的大小姐都是這樣的人？」

上條大聲抗議，但是黑子似乎并不能接受，臉頰漲鼓鼓的。

上條不禁把背往墻壁上一靠，心里想著：

看來美琴的學校生活也是個可怕的戰(zhàn)場。

「話說回來，聽你稱呼美琴為姐姐大人，我還以為你是學妹呢。原來你跟她同年級？」

或許是因為喜歡狹窄場所，上條懷中的黑貓看著床底下，開始不安分起來。

上條緊緊抓住不讓它逃走。

「不，我確實是姐姐的學妹。姐姐前任的室友是我請她離開的……當然是使用合法的手段?！?/p>

好可怕！上條滿臉僵硬。

這時黑子又喃喃自語說道：

「……姐姐的敵人實在太多了。雖然這是強者的宿命，但是再怎么說，如果睡在同一個房間的室友是叛徒，那姐姐也太可憐了?！?/p>

「……」

上條沉默不語。黑貓停止了掙扎，仰望著上條的臉。

「對了，」

黑子看著上條的臉說道：

「您就是經(jīng)常跟姐姐發(fā)生爭執(zhí)的那位先生嗎？」

「？」

被這么一問，喪失記憶的上條完全不知如何回答。

雖然跟美琴似乎是早就認識，但兩人是什么樣的關系，上條依然沒有把握。

黑子瞄了一下上條疑惑的臉，嘆了一口氣說道：

「……不是也沒關系。我只是想見見那位姐姐的心靈支柱，到底長什么樣子而已?！?/p>

「心靈支柱？」

「是的?；蛟S姐姐沒有自覺吧。但不管是吃飯、洗澡還是睡覺的時候，姐姐總是開心地談論那位先生的事情，所以大家都看得出來?！?/p>

黑子輕輕吐了一口氣說道：

「……真不公平，這里明明也有一個想要與姐姐同甘共苦的人啊?？唇憬愕谋砬椋喼毕袷侵挥心俏幌壬纳磉?，才是姐姐在這世界上的唯一歸宿似的，實在讓人難過。」

黑子似乎變得有點沮喪，但上條心中頗為疑惑。

「可是，美琴是那么脆弱的人嗎？我以為她隨時隨地都是大姐，永遠都置身在團體的中心啊。」

「就是因為如此啊。永遠都是大姐的姐姐大人，雖然能夠站在團體中心，卻沒辦法融入團體之中。能夠站在眾人之上打倒敵人，卻同時也無可避免地不斷樹敵——因此對姐姐大人來說，最珍貴的不就是一個能與自己對等相處的人嗎？」

「……」

上條回想起那個在夕陽中，身旁的美琴。

任性、愛生氣、不聽別人說話、一有什么不如意就開始放電。

但是，那樣的美琴看起來非常輕松自在。就像難得從日常生活的雙肩重擔中解放，正在用力伸著懶腰。

對美琴來說，放學后與上條一起走回家的這段時間，或許是種「安全地帶」。

因為她的笑容是如此地率直，如此地沒有戒心。

但是，真的是如此嗎？美琴真的只有在上條身邊，才能笑得出來嗎？

美琴真的不是那種看見妹妹在眼前被殺，依然可以開心地與上條嬉笑打鬧的心理變態(tài)？

想到這里，上條有種想吐的感覺。

為什么沒辦法相信她？上條自問。

「或許姐姐大人自己也沒有察覺，但我認為姐姐大人可能是因為害羞的關系——」

白井黑子微微瞇著眼睛說著。

她的聲音宛如在描述著一個自己夢寐以求，但是卻永遠無法到達的位置。

「——因為太過害羞的關系，所以才采取了過度的攻擊性態(tài)度。」

上條不禁屏住呼吸。

剛剛上條才覺得美琴很可怕。而且對于自己的害怕感到很丟臉，但是卻又沒辦法停止害怕。

如果上條的推論沒錯，美琴應該知道「實驗」的事。

明知道妹妹們一個個死得如此凄慘，卻依然愿意協(xié)助「實驗」。

明明知道這些事情，她卻依然能夠笑著走在上條身邊。

簡直像是一盤擺在一大堆血腥內(nèi)臟上面的食物，而她竟然還能吃得很開心。如此變態(tài)的比喻，閃過上條腦海。

上條實在不想把美琴當成這種人。

上條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向美琴開口詢問「實驗」的事。

但是，又不能對御坂妹妹的事置之不理。

所以，上條已經(jīng)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這時，正在想著這些事情的上條，聽見門外的走廊上傳來一陣腳步聲，而且越來越近。黑貓的耳條也抖了一下。

上條的掌心，瞬間冒出了粘答答的汗水。

（難道是……美琴回來了？）

這不正是上條所希望的？為什么反而有一股強烈的緊張與不安感？

心臟以大得異常的力道，不規(guī)則地鼓動著。

黑子則是一瞬之間凝神傾聽，接著慌忙從床上跳起來。

「糟糕了！舍監(jiān)來巡邏了！」

「……咦？」

預料之外的發(fā)展，讓上條愣住了。黑子焦急地揮動雙手說道：

「怎……怎么辦？要是被舍監(jiān)看見您，事情就不妙了！」

「你怎么知道是舍監(jiān)？光聽腳步聲就知道？」

「光聽腳步聲就知道是舍監(jiān)，您就可以知道我們的舍監(jiān)多可怕！她會隨機突襲檢查各個房間，實在是非常邪惡！請您趕快躲在床底下吧！」

話才剛說完，黑子便強壓著上條的頭，想把他硬塞進美琴的床底下。黑貓發(fā)出了不滿的叫聲。

「痛痛痛……等一下！這么小的縫隙進不去啦！拜托你用常理思考好嗎？」

「常盤臺的女生宿舍里出現(xiàn)男生，這件事本身就已經(jīng)違反常理了！啊，麻煩死了——干脆用瞬間移動把您……咦？為什么我的超能力對您沒有效果？」

「我想那應該是因為我的右手的能力——痛痛痛！你聽我說完?。　?/p>

兵荒馬亂之中，宛如是被塞在車子后車廂的行李一樣，上條與黑貓一起被塞進床底下。

令人意外的是床底下也打掃得很干凈，并沒有什么灰塵。

（……但是仔細想一想，她們房間的規(guī)矩又不用脫鞋，那我現(xiàn)在的處境不就跟把臉貼在馬路上沒什么兩樣？這到底是在搞什么飛機?。。?/p>

而且床底下原本就已經(jīng)很狹窄了，偏偏還有一位先到的客人。

一只跟上條的體型幾乎一樣大的巨大布偶熊被塞在床底下。

由于實在太過擁擠，上條忍不住想把布偶熊推開，但就在這時，毫無預警地傳來門被打開的聲音。接著是一陣低沉的女人說話聲：

「白井！晚餐時間到了，快到餐廳集合……咦？御坂呢？我沒有看到外出條。犯了門禁，室友也要受連帶處分被扣一分的，你知道吧？」

看來似乎真的是舍監(jiān)。

雖然情勢緊張，但是上條反而松了一口氣。

發(fā)現(xiàn)進房間來的并不是御坂美琴，讓上條著實松了一口氣。

接下來房間中響起黑子的聲音：

「不不，姐姐可能是有什么急事，所以來不及寫外出條吧！我相信姐姐大人，絕對不會接受扣分的！」

黑子把舍監(jiān)推出房門，自己也走了出去。

上條動也不動地等了一陣子。

由于在床底下看不見外面的情況，如果從床底下爬出來的時候剛好舍監(jiān)又回來，那就完蛋了。

（呼……）

照這個樣子看來，等會兒要走出宿舍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了，上條嘆了口氣。

接著，上條仔細觀察眼前這個跟自己一樣被塞在床底下的布偶熊。

沒想到美琴也會玩這么可愛的東西……

但仔細一看，布偶熊的單邊眼睛戴了眼帶，身上到處都綁著繃帶，而且全身宛如鐘樓怪人一般，遍體都是用線縫合的痕跡。

真是詭異的嗜好。

懷中的黑貓與布偶熊大眼瞪小眼。

接著，黑貓突然朝著布偶熊的臉，以前腳揮出一拳。

躲在女生宿舍床底下的緊張情境中，還能看見如此可愛的貓拳，實在是挺溫馨……

天真的上條才剛這么想，接著便聽見可怕的撕裂聲。

「哇啊??！笨蛋！別用抓的啦！」

「喵嘎——！」

黑貓大聲鳴叫。

上條急忙把它的利爪剝離布偶熊，伸手朝布偶熊的布質(zhì)表面摸了摸。

沒想到，手掌摸到的是完全不像布偶熊該有的堅硬觸感。

布偶熊的肚子里似乎被塞了什么東西。

仔細一看，布偶熊身上多處縫合痕跡都被改造成拉鏈，等于是許多的小口袋。

仔細在布偶熊全身撫摸，可以摸到類似小瓶子的東西?；蛟S是藏著香水吧。

想來是鼻子靈敏的黑貓無法忍受香水味。

美琴似乎是把許多違反校規(guī)的東西都藏在布偶熊中，簡直像是毒品偷渡客。

布偶熊這么大一只，表示美琴帶進來的「不能被別人看見的東西」非常多。

上條嘆了一口氣，把手掌從布偶熊身上移開。

「咦？」

這時，上條發(fā)現(xiàn)一件事。

布偶熊的脖子上，有個跟褲子皮帶一樣粗的項圈。

項圈上寫著「殺人熊」三個字，這應該是布偶熊的名字吧，但那并不重要。

由上方往下看，可以看見有一道橫向的拉鏈，被隱藏在項圈底下。結構上由于被項圈擋住，所以沒辦法拉到拉鏈。

而且，項圈上還附了一個兼具裝飾意味的南京大鎖。很明顯地，這拉鏈對美琴來說別具意義。

或許，這里面放著美琴最不想被別人看見的東西吧。

上條也不想特地去證實這一點。

但問題是拉鏈從一開始便是半開的。

里面放的似乎是一疊紙。紙的一角從半開的拉鏈中露了出來。

就這樣。就只是這樣而已。

上條心想沒什么好特別在意的，查探別人的秘密不是好事。

但話是這么說沒錯，偏偏紙上寫著一行印刷字體：

實驗號碼071151200507甲

運用量產(chǎn)超能力者「妹妹們」讓Level 5超能力者「一方通行」……

上條愣了一下。

由于紙張只是從拉鏈中露出一個小角，所以其他內(nèi)容是看不見的。

上條閉上了眼睛。這疊紙，想必看了之后就「再也不能回頭了」。

反過來說，只要不去看這疊紙，就還有機會回頭，這里可以說是最后的抉擇點。

討厭香水的黑貓，發(fā)出「呼」的威嚇聲。

「……」

上條想了一下，接著張開雙眼。

如果能夠有辦法當作沒看到，那從一開始就不會來到這種地方了。

要把這疊紙取出來，必須要把半開的拉鏈完全拉開才行。

但是，拉鏈卻被附著南京大鎖的粗項圈給遮蔽住，沒有辦法打開——

如果是其他物體，想來需要大費工夫吧。

但這是一只布偶熊。

上條抓住熊的脖子用力掐了下去。輕而易舉地讓柔軟的海綿擠壓變形，布偶與項圈之間的縫隙變大。接著上條把另一只空著的手伸進去，拉開拉鏈。

取出來的是一份將近二十頁的報告。

紙的角落印著日期及檔案名稱，可見是從某個檔案中列印下來的。

「運用量產(chǎn)超能力者『妹妹們』讓Level 5超能力者『一方通行』進化為Level 6的方法」

這是這份報告的標題。

（Level 6……？）

上條滿心疑惑?，F(xiàn)在超能力最高等級應該只到5而已。

上條從床底下爬了出來，仔細閱讀報告中的文字。

報告中并沒有標明任何研究機構或負責人的名字。

宛如在強調(diào)就算這份報告一個不小心流傳出去，也沒辦法當作證據(jù)。

報告的內(nèi)容相當專業(yè)，而且包含很多日語以外的語言。

上條運用自己腦中所有的知識，盡量將報告的內(nèi)容轉換為自己能夠理解的詞句。

「學園都市中存在著七名Level 5超能力者。但是，根據(jù)『樹狀圖設計者』的預測演算結果，其中只有一名能夠進化為前人未達的Level 6絕對能力。其他的Level 5超能力者，有些是成長的方向性不同，有些則是繼續(xù)增加藥物量，反而會破壞他們的身體機能平衡。」

下面有七個人的能力名稱及各種的圖表，上條跳過不看。

「唯一有機會成為Level 6絕對能力者的人，名為一方通行?！?/p>

一方通行。

聽都沒聽過的名字，上條不禁皺了一下眉頭。

下面有用外文做了一些補充說明，但上條看不懂，只好繼續(xù)往下看。

「一方通行是實質(zhì)上學園都市中最強的Level 5超能力者。根據(jù)『樹狀圖設計者』計算，依照他的潛力，尚需經(jīng)過兩百五十年的一般課程訓練，才能進化為Level 6?！?/p>

接下來寫的文字讓上條嚇了一跳。

上面寫著「另附上一份參考資料，整理出可以讓人體活動兩百五十年的數(shù)種方法」

「對此『兩百五十年方案』我們加以保留，并嘗試尋找其他方案。

其結果，『樹狀圖設計者』找出了另一種不同于一般課程訓練的方法。

那就是利用實戰(zhàn)中的能力運用，來促進能力成長。

在多數(shù)報告中皆指出，實戰(zhàn)可以讓念動能力及引火能力的命中精準度提升，我們反過來嘗試對這樣的概念加以控制。

簡而言之，就是準備好特定的戰(zhàn)場，讓戰(zhàn)斗依照計劃進行。如此一來，就可以掌控『實戰(zhàn)中的能力成長』的方向性。」

上條的手變得僵硬。

實戰(zhàn)。

這個字眼在上條心中，跟小巷道內(nèi)的御坂尸體重疊在一起。

「根據(jù)預測裝置『樹狀圖設計者』的演算結果，只要準備好一百二十八種戰(zhàn)場，將超電磁炮殺害一百二十八次，一方通行便可以進化為Level 6絕對能力者?！?/p>

超電磁炮……這字眼好像在哪里聽過。

（你既然贏了我超電磁炮御坂美琴，就更應該挺起胸膛夸耀才對?。?/p>

這么說來，這里的超電磁炮，指的就是美琴？

但是，在這種情況下說她是「實驗協(xié)助者」似乎并不妥當。

殺害。

上條的手在顫抖。

呼吸極度不規(guī)則，地板好似在搖晃。

上條不禁將背靠在墻壁上。

「但是理所當然的，我們無法準備一百二十八名同為Level 5超能力者的超電磁炮。因此，我們把目標鎖定在同時期進行的超電磁炮量產(chǎn)計劃中的『妹妹們』。」

心臟的鼓動極不正常。可以感覺到手指前端正在逐漸喪失體溫。

黑貓持續(xù)不斷的叫聲，宛如教堂鐘聲一般在腦中回響。

「當然，量產(chǎn)型的『妹妹們』與真正的超電磁炮在性能上是有所差異的。量產(chǎn)型的實力，就算以較理想化的標準來評估，也只有大約Level 3的程度?！?/p>

這里面寫的內(nèi)容絕對有問題！上條的內(nèi)心在控訴。

「于是我們以這樣的條件讓『樹狀圖設計者』再次演算得到的結果，只要準備好兩萬種戰(zhàn)場及兩萬名的『妹妹們』，就可以達到相同目的?！?/p>

但是，遵循著這種錯誤的計劃，一項錯誤的行動正在執(zhí)行。

「兩萬種戰(zhàn)場及戰(zhàn)斗流程請參閱附件?！?/p>

上條想到，附件上面到底是怎么寫的？

兩萬種「死法」？

被編了號碼的妹妹們，哪一號、在何時何地、什么樣的過程、什么樣的情況下死去？

世界上還有比這更可怕的事情嗎？

而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不只是殺人的一方，就連被殺的一方竟然也愿意照著計劃被殺。

（御坂是不可能養(yǎng)這只貓的，御坂老實回答。因為御坂所居住的地方，不可能偷偷帶進一只黑貓，御坂說明理由。）

那個時候，少女的腦中在想著什么？

她到底是以什么樣的心情凝視著黑貓，以什么樣的心情將黑貓托付給上條？

「妹妹們的制造方法，可依照該量產(chǎn)計劃中的方法加以沿用。

從超電磁炮的毛發(fā)中取出體細胞，培養(yǎng)成受精卵。投入Zid-02、Riz-13、Hel-03等藥物，加速其成長?！?/p>

在如此絕望的局勢下，卻沒有向任何人尋求幫助的少女，腦中到底在想什么？

「其結果，在十四天后可以得到與超電磁炮相同的十四歲肉體。

但由于原本就是使用劣化體細胞所培養(yǎng)出來的復制人，再加上以藥物改變其成長速度，因此妹妹們與原本的超電磁炮相比，壽命變短的可能性很高。

但我們推測，不至于在實驗過程中讓性能產(chǎn)生太過大幅度的變動?！?/p>

少女已經(jīng)完全絕望了嗎？

不管怎么做，都不可能得救，所以已經(jīng)絕望了？

「問題比較大的反而不是肉體方面，而是人格方面。

語言、運動、倫理等基本腦內(nèi)情報約在零至六歲期間形成。

但是，以異常速度成長的妹妹們，只有短短的一百四十四小時可以運用。

我們沒辦法以一般的教育方法讓她們學會這些。

因此，我們選擇使用洗腦裝置，將這些基本情報強迫輸入她們的腦中?！?/p>

又或者，她們深信著，被人殺死，是平凡的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沒有所謂絕望，沒有所謂放棄。

追根究底，如此地獄般的人生，對她們來說只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她們一直如此相信著？

「最初的九千八百零二項『實驗』可以在研究所內(nèi)執(zhí)行。

但是，剩下的一萬零一百九十八項『實驗』基于戰(zhàn)場條件的限制，必須在戶外執(zhí)行。

由于這牽涉到尸體的處理問題，所以我們將戰(zhàn)場集中在學園都市中的一個學區(qū)」

開什么玩笑！

上條將手中的報告用力捏爛。

「太過分了……」

怎么會有這種蠢事？

上條心想。就算找遍世界上所有的借口，也不可能讓「為了培育一個超能力者而殺死兩萬人」這件事情合理化。

上條把牙齒咬得發(fā)疼。

但是，如此瘋狂的報告，確實被握在上條手中。

即使是虛構也太過殘酷的內(nèi)容，卻是真實發(fā)生的事情。

「……太過分了……可惡……！」

以被殺害為目的，而創(chuàng)造出來的少女。

從某人的體細胞中取出細胞核，植進完整無缺的卵子中，在試管中與數(shù)種藥物混合，最后培養(yǎng)出來的一具肉塊。

外觀看起來像是十四歲的少女，但其實一直被關在冰冷的研究機構中，甚至連名字都沒有，只能擁有一個號碼。

但是，那又怎么樣？

就算御坂妹妹被制造出來的目的只是為了被殺，就算她被制造出來的方式只是從某人的體細胞取出細胞核塞進卵子里，就算她一直活在冰冷的研究機構中，就算她連名字都沒有，只能擁有一個號碼。

但是，在上條的飲料掉到地上的時候，她主動伸出了援手。

知道三色貓身上有跳蚤的時候，她幫忙驅除。

雖然表情上看不出來變化，但是跟黑貓在一起的御坂妹妹，心情似乎頗為高興。

這些都不是什么特別的事情。

對普通人來說，或許沒什么大不了，不需要經(jīng)過特別的思考，一切都只是理所當然。

但是反過來說，御坂妹妹正是一個能夠理所當然地，做出這些沒什么大不了行為的「正常人」。

怎么能夠把她當作實驗動物一樣對待？

「……為什么你想不通這一點？」

上條緊咬著牙關。

黑貓的叫聲，在如同墳場般安靜的房間里回蕩。

這篇報告被藏在這個房間里，再加上復制御坂妹妹時使用的是美琴的體細胞，可以證明美琴跟這個「實驗」絕對脫不了關系。

藉由殺死兩萬人來達成的血腥實驗。上條不能理解，為什么會有人愿意協(xié)助這樣的實驗。上條不禁緊緊握住了拳頭。

「咦？」

想到這里，上條察覺到一件事。

這篇報告應該是從檔案中列印下來的吧。列印紙的左上角，印著檔案名稱與列印日期。

這部分沒有問題。

但問題是名稱及日期旁邊的那兩排條碼。跟書本背面的商品條碼看起來很類似，條碼分為上下兩排。

「……」

學園都市中有各種不同的網(wǎng)路連線端。每個連線端都有一個設定好的「安全等級」。

例如手機的等級是D，圖書館或一般家庭的連線端等級是C，學校老師所使用的資訊連線端等級是B，研究機構專用連線端等級是A，理事會機密連線端等級是S，差不多就是區(qū)分為這幾個等級。

雖然是在同一個網(wǎng)路系統(tǒng)中，但是等級D的連線端，無法查到等級C的情報。

這么做并不是要區(qū)分出什么上下階級的支配關系。

舉一個很簡單的例子，如果學生也能夠查得到期末考及健康檢查資料，那管理者應該會感到相當困擾吧。就是如此單純的概念而已。

（等一下，這條碼不是……）

上條看著報告紙左上角的條碼。

沒有記錯的話，上面一排條碼代表「連線端ID」，下面一排條碼代表「資料檔案ID」。

就像糖果盒子上面的條碼一樣，在黑白相間的條紋下方還寫著數(shù)字。

上面連線端的ID是415872-C

下面資料檔案ID是385671-A

上條覺得這太奇怪了。

連線端的等級是「C」，資料檔案的等級卻是「A」。

這不是違反規(guī)定了？

如果美琴是以正常渠道獲得這份報告，大可以在研究機構內(nèi)使用等級「A」的連線端來下載檔案不是嗎？

這么說來，這份報告并不是以正常管道獲得的？

原來美琴是網(wǎng)路駭客（Hacker）……

或者該稱為網(wǎng)路怪客（Cracker）？

只竊取資料而不進行破壞，是屬于哪一種上條并不清楚。但這也不是重點。

重要的是，總之美琴并不是以正常管道獲得這份報告的。

換句話說，美琴并不是「實驗」的協(xié)助者。

「……」

上條將報告再次瀏覽一遍。

一頁一頁的翻過去，突然感覺到有一張紙摸起來特別硬。

為了確定這個異樣觸感到底是什么，上條將那張?zhí)貏e硬的紙從報告中抽出。

是一張地圖。

描繪著學園都市全部區(qū)域的地圖。經(jīng)過重重摺疊，攤開的話大概有書架那么大。

由于被夾在報告的內(nèi)頁之中，再加上使用的是很薄的紙，所以上條剛剛一直沒有察覺這張地圖的存在。

地圖非常詳盡，甚至包含小巷道及建筑物的配置方式。

而在地圖上的許多角落，都被人以紅色麥克筆打了「×」符號。

「……」

這個符號，帶給上條一種不祥的預感。但是，地圖上并沒有標示出建筑物的名稱。

上條取出了手機。手機上附有與汽車導航系統(tǒng)相同的GPS機能。

上條看著地圖上的「×」符號，將座標輸入手機。

手機熒幕上顯示了更加放大的地圖，并且標示了建筑物名稱。

「金崎大學附屬機構。肌肉萎縮癥研究中心」

（肌肉萎縮癥？）

上條有點摸不著頭緒。

肌肉萎縮癥是一種不治之癥，簡單來說就是患者無法對肌肉發(fā)出命令，造成肌肉無法動彈而逐漸萎縮的一種病。

但是肌肉萎縮癥的研究機構，跟手上這份報告有什么關聯(lián)？

上條滿心疑惑地繼續(xù)查詢其他有「×」符號的建筑物名稱。

「水穗機構。病理解析研究所」

「梿口制藥。第七藥學研究中心」

對研究機構不熟悉的上條，看了這些名稱也沒有什么體會，但是他想到一件事，那就是飛行船上大熒幕所播報的新聞：

「兩周之內(nèi)有三所肌肉萎縮癥的相關研究機構宣布退出研究，市場整體呈現(xiàn)低迷狀態(tài)?！?/p>

黑貓不安地咪咪叫著。那個時候，看到那則新聞的美琴，說了什么話？

——我超討厭那艘飛船。

上條屏住了呼吸。被夾在報告之間的地圖、地圖上畫著的「×」符號、同樣都是進行疾病相關研究的研究機構。

如果「報告」、「實驗」、「地圖」這三者之間有所關聯(lián)，那想必這些「研究機構」就是進行「實驗」的地方吧？

但問題是，「退出研究」代表什么含意？地圖上的紅色「×」符號又代表什么含意？

上條感到一陣暈眩。

理由是什么，上條也不了解。雖然不了解，但是上條在此時突然地，真的是相當突然地想到一個問題。

已經(jīng)這么晚了，為什么御坂美琴還沒回來？

她現(xiàn)在到底在哪里？

或許事實根本沒什么。

或許她正在電玩游樂場，打格斗游戲打得頭頂冒煙欲罷不能。

但是上條總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一家接一家關閉的研究機構、逐漸增加的紅色「×」符號、「兩周之內(nèi)有三所肌肉萎縮癥的相關研究機構宣布退出研究，市場整體呈現(xiàn)低迷狀態(tài)」的新聞。

不是黑色，不是藍色，不是「O」不是「口」，而是紅色的「×」符號。

這個如同要將建筑物從地圖上抹除的「×」符號，到底隱含著什么樣的意思？

上條判斷這個報告并不是以正常管道獲得的。

如此推論下來，美琴或許不是這個「實驗」的協(xié)力者。

那么假設，美琴沒有對「實驗」進行協(xié)助，反而是反抗這些研究者。

但是，美琴發(fā)現(xiàn)不管自己怎么反抗，「實驗」依然照樣進行。

這時候，她會采取什么行動？

她要怎么做，才能讓「實驗」中止？

「原來如此……」

如果是為了御坂妹妹——「妹妹們」著想，應該怎么做？

「原來是這么回事……」

雖然上條不清楚美琴到底想要做什么，但是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御坂美琴并非對這樣的「實驗」毫不在乎。

雖然上條不知道美琴是基于什么樣的理由，才在上條面前露出笑容，隱瞞著這個事實。

但是，既然御坂美琴絕對不是對這樣的「實驗」毫不在乎。

那上條當麻，就還能跟御坂美琴站在同一陣線。

不能再繼續(xù)在這里等下去了。

不，應該說，就算在這里繼續(xù)等待才是最佳選擇，上條也無法忍著什么都不做，在這里繼續(xù)多等一秒鐘。

上條抓住黑貓的脖子，奔出了房間。

完全不在乎是否被人看見。他不顧一切地在走廊上狂奔，沖下樓梯，打開大門，帶著一股驚人的氣勢往門外奔馳而去。

９

或許是閱讀報告花了太多時間，天空已經(jīng)完全被黑暗的夜色所覆蓋。

上條在夜晚的鬧區(qū)中奔跑。

懷中的黑貓因為受到搖晃，發(fā)出不舒服的叫聲。

如今上條的行動，完全沒有任何根據(jù)。

不知道美琴到底在做什么，不知道美琴到底在哪里，甚至不確定該不該為她擔心。

但是正因為不知道，正因為不確定，才更讓上條感到無比不安。

什么都不知道的上條持續(xù)往前跑，仿佛像是要藉由這樣專心地做某件事，來消除心中的不安。

沒有任何線索，但是非找不可。

這樣的矛盾更讓上條感到焦慮。總之不管用任何方式，非得把御坂美琴找出來。

但是另一方面，上條也感到松一口氣。

還能像這樣擔心著美琴的安危，讓上條感到松一口氣。

上條穿梭在人群縫隙之中，不斷往前跑。

明明沒有風，遠方的風力發(fā)電柱螺旋葉片卻在緩慢旋轉。

察覺到這一點的上條，驟然停下了腳步。

明明沒有風，葉片卻會旋轉？

所有螺旋葉片中，唯獨大約一百公尺前方的螺旋葉片正在緩慢旋轉。

正當上條感到不可思議的時候——他想到了一件事。

所謂的發(fā)電機，其實就是馬達。

馬達是一種很有趣的機械，本來的功用是藉由電力來讓環(huán)繞著線圈的軸承旋轉，但是如果以人力的方式轉動軸承，則反而會產(chǎn)生電力。

此外，將馬達暴露在特定的電磁波中，也會讓軸承開始旋轉。

學園都市最近正在進行開發(fā)的微波發(fā)電系統(tǒng)，就是利用這樣的原理。

沒有風，馬達葉片卻會旋轉。換句話說，它正受到眼睛看不見的電磁波影響。

（……只要沿著這個現(xiàn)象去找……）

上條將黑貓重新抱穩(wěn)，再次邁開腳步奔跑，從人潮的縫隙中穿過。

路上的少年少女，都在看著這個打亂人潮步調(diào)的人，但是上條完全沒有理會他們。根本沒有時間理會他們。

一開始，風力發(fā)電柱螺旋葉片的轉動非常微弱，甚至很難分辨得出來到底有沒有在轉。

但是，當上條追著這些轉動稍微異常的螺旋葉片不斷往前跑，在大馬路上轉了個彎之后，便發(fā)現(xiàn)螺旋葉片的「動作」逐漸變大了。

緩慢旋轉的螺旋葉片前方，是比剛剛稍微加快了一點速度的螺旋葉片。而再往前去，則是轉得更快的螺旋葉片。

上條有種錯覺，似乎自己已經(jīng)逐漸的接近核心位置。

上條不斷地跑。

在無風之夜，如同受到旋轉風車的誘惑般，逐漸往沒有燈火的城市郊區(q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