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隨機

?? 游戲里總是存在著隨機性,這對于卡牌游戲來說尤為顯著。譬如原神的祈愿過程中,獲取五星角色的綜合概率為1.600%,這是指每一次祈愿都有一定概率獲得五星角色,在進行了一些切實的努力(進行數(shù)十次祈愿)后,這個概率會提高,最后綜合為這個數(shù)字。電子游戲中,數(shù)據(jù)的隨機隱藏在屏幕背后,隨機過程由代碼控制。代碼的設計者一般不會設置絕對的隨機規(guī)則,而是另有所謀(無論是以上的補償機制還是可能存在的倉檢)制造了抽卡的偽隨機。鑒于這一切由代碼控制,如果專業(yè)人才探索到了決定隨機的代碼并修改了它,他就成為了統(tǒng)籌電子世界的神。 ???
?? 如果嘗試把電子游戲立體到現(xiàn)實,這種隨機過程該如何把握?假如有玩家推出爐石傳說的同人紙牌,他們正面臨著許多隨機的問題,無論是新手法師的奧術飛彈還是終結比賽的尤格薩隆,隨機都是關鍵。我想無非有兩種解決方法。附帶一個app,繼續(xù)讓計算機做上帝;或者換一個神來裁決隨機,譬如規(guī)定一些可能的傷害數(shù)值,把它們做成傷害紙牌,需要時抽取,譬如擲骰子。
? ?這些做法的實質是什么?附帶app相當于我們制造了一個掌控概率的上帝,這是一種認可的隨機,然而我們只將游戲的一部分立體到現(xiàn)實,另一部分依然留在虛擬中。第二種方法又有兩種解釋,即由人來做上帝,或者由未知的存在來做上帝。
???電子游戲的隨機存在著代碼的上帝,現(xiàn)實生活的隨機由何種存在掌控,回到現(xiàn)實之前,讓我們先來看看爐石傳說的隨機與現(xiàn)實的隨機的不同。
? ?其一是底線與上限的規(guī)則。諸如奧術飛彈最令人激動的使用大概是三枚隨機飛彈恰好解掉了三個只剩一血的棘手隨從,其下限大概是在這樣關鍵的局面中居然對玩家造成了三點傷害,這十分符合它作為一費法術的波動預期。然而現(xiàn)實的隨機難以琢磨,諸如彩票沒有保底。
? ?其二是量化與反饋的規(guī)則。爐石傳說具有明晰的勝利標準與即時反饋,這一張奧術飛彈的收益在一段動畫后就完全呈現(xiàn)在我眼前,我可以立刻意識到它對于我接下來的游戲起到積極或是消極的作用,如果我在比賽前做足了準備,記下了對方的牌庫,那么我甚至可以大致寫出它的數(shù)學期望。這得益于我們完全理解這個游戲以及這些牌,因為它們的設計者與我們同維存在。然而現(xiàn)實并不容易量化,“塞翁失馬,焉知非?!保覀兗炔荒芰⒖炭吹揭患聦τ谌松姆答?,又甚至不能量化人生本身,這是否是因為我們理解不了不同維的設計者呢?
? ?《寒蟬鳴泣之時·業(yè)》中,擁有輪回能力的古手梨花是這樣理解隨機的:“不知不覺間,骰子就被擲出了,骰子帶著自己的意志,一步步決定著數(shù)字,就好像有我之外的人在投擲骰子一樣?!崩婊ǖ闹庇X很敏銳,某人在與她一同擲骰子,她們都不是神,不能直接設置事件,所以她們通過不斷重置自身的骰子來影響世界。這是一種比較極端的情況,即其他人的骰子雖然在運動,但相對于輪回者來說是靜止的。如果輪回者只有一個,她幾乎可以掌握神的權柄;可如果輪回者有兩個,并不意味著波的干涉那樣形成規(guī)律,一切又變得不可預知。而現(xiàn)實中每個人的骰子都是絕對運動的,變數(shù)無窮。
?? 無窮是一個夸張,實則以梨花的隨機觀看來,這一切是有窮的(不論她心態(tài)的消極)。這是拉普拉斯妖的隨機觀。如果我們承認世界的隨機是由個體的固定行為(統(tǒng)括而言,分解地說是最小的粒子)構成——即個體是由規(guī)律的粒子決定的,個體是固定的,總體也是固定的,但是個體無法認識其他所有個體,所以產生了隨機的假象——那么就可以否定另一維度的設計。譬如抽取傷害紙牌的方法,抽出什么牌實際是與這副牌怎樣被我們切洗有關,擲骰子的點數(shù)則取決于腕力與地形,它可以被計算與控制。
? ?但是拉普拉斯妖的決定論有它的天敵,以我的了解而言(我并不了解所有我言說的,這一部分尤其需要標記),一方面粒子并非固定,同樣具有哲學意味的量子力學在角力中完全壓制了前者;另一方面存在諸如情感、心靈的一些抽象,沒有證據(jù)表明這些抽象是物質的,又或者再抽象一步,人制造了一些概念,諸如數(shù)學,數(shù)學的概念一旦產生,它可以視為一種存在,這種存在的命運存在于人的集體意識,卻可以脫離集體意識存在,即使人類滅亡,一棵樹依然是一棵樹,“一”依然是“一”,這似乎是不受人的隨機影響的永恒。
? ?于是,如果要試著闡釋隨機,我們似乎不得不承認上帝(或者某種高維存在或者絕對意志)存在,實際上梨花輪回的能力就來自羽入這個御社神,寒蟬本質還是神的隨機觀??墒侨绻姓J上位意志的存在,我們通常要否定自我的意志,因為只有全知全能才能得出最優(yōu)解,那么思考得出的最優(yōu)解就未必是最優(yōu)解。完善的思考對應著未知的局限,人的思考意義被消解。然而上位意志不可理解的做法是不被我們接受的,假如祂說,你死吧,或許是因為死后有天堂等著我們,也有可能在祂的設置里死亡就是勝利,這不是我們所想要的,比起犧牲自己換取死宅的一時愉悅,隨從當然希望自己活的越久越好。于是要讓祂在合乎情理的范圍內為我們做出選擇,擲骰子可以讓上位意志以我們的意愿呈現(xiàn)出來。我們說,一是什么,二是什么,三是什么,就請您在這個范圍為我決斷吧。我們用骰子設置了猶豫的選擇,它們無一例外是有下限與上限的。
? ?在合適的范圍內我極喜歡擲骰子,吃食堂還是外賣,吃什么外賣,去圖書館還是補覺,先寫會兒作業(yè)還是立刻打開游戲,如此種種出現(xiàn)于我的生活中,然而其中嚴格按照骰子結果執(zhí)行的只有“吃什么外賣”這一項。有時我具有某種傾向而結果不符,我會想“三局兩勝吧”,在這個過程中我其實已經對事情的價值進行了衡量,它的下限是我能接受的嗎?
? 實則擲骰子是一件爽快的事,就如同填志愿時主動全權交給父母,是責任的剝離,可以心安理得的擺脫后果,是一種減少枷鎖得來的“自由”(卻同樣換來更有力的遙遠的枷鎖)。對于吃什么外賣,我懶于糾葛其中而浪費時間或者懊悔,所以交給可愛的上帝,我相信它綜合送餐時間和健康之類的因素會為我(或者出于運行效率為這個世界)投出合適的點數(shù)。然而對于其他一些事情,即使是學習與睡覺的抉擇,擲骰子會使我感到自由被侵犯,仿佛我不是按照自己的意志去做我的事。我想大多數(shù)人當然是這樣。即使上帝擁有祂慈愛的考量,會代替我們做出完美的抉擇,我們也并不接受它,而是用自己的理性做出未必完美的決定。
?? 以上所有實際產生于我面對意愿與骰子點數(shù)不同時的別扭,我既想保持理性(把情感悸動或者說生命體驗也視為其中),又害怕違逆神帶來的不完美的局限。到這里我突然有了想法(或者說服了自己,大概),凡是合適的盡管交給骰子,如果擲骰子產生了任何重來的欲望或者不適感,那大概不是個人意志與絕對意志的沖突,而是高天溫柔的提醒,因為人雖有局限,理型與為達到它而途徑的理性的自由則未必是高天所管轄的,祂也期望著預定調和外的精彩,想來存在這種精彩,否則祂無法充滿興致地關注人們??傊?,雖然擲了骰子,也不是幸福地躺平,勿要被那遙遠的意志束縛,也不需為祂擔憂,只要再問問自己的邏輯和情感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