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南翁給我挑了一個手串和一個項(xiàng)鏈，全是些很難看的東西，黑黑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東西做的，摸上去像是石頭。我很不喜歡這些東西，但既然指南翁給我拿了，我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只好戴上了。

????????“多少錢？”我掏出手機(jī)準(zhǔn)備付錢。

????????算命的比了個“八”的手勢：“不貴，兩樣合起來兩百八。”

????????我的手停在半空中，回過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些東西摘下來。算命的看出我的意圖連忙按住了我：“別，戴上了就不能脫了?！?/p>

????????我看向指南翁，指望他說幾句公道話，沒想到他說的是：“付吧，你家又不是沒錢。”

????????“不覺得很貴嗎？”我反問他。

????????指南翁滿不在乎的樣子：“物有所值?！?/p>

????????我差點(diǎn)氣死，但看那個算命的強(qiáng)買強(qiáng)賣的囂張氣焰，考慮到周圍可能都是他的人，我只好忍氣吞聲，認(rèn)了啞巴虧，心中默默想著該怎么想向消協(xié)舉報這事。當(dāng)我準(zhǔn)備輸密碼的時候，指南翁對算命的說：“買這兩樣，再搭個東西，可以吧？”

????????算命的嘴角一挑：“看上啥了您隨便挑?！?/p>

????????他那大方的樣子像是占足了便宜，而我就是待宰的羔羊——已經(jīng)被宰或許更為貼切。指南翁飛到他的攤位上，來回轉(zhuǎn)了幾圈，指著一把刀對我說：“就這個吧?！?/p>

????????所謂的刀還沒有巴掌大，手柄與刀鞘都是木頭的。我拔出刀仔細(xì)端詳。這把刀開過刃，刀刃泛著幽幽的藍(lán)光，感覺像是在火上烤過一樣。這把刀上的藍(lán)光沒有忽暗忽亮的閃爍，而是一陣持續(xù)的藍(lán)光，再看似乎是淡淡的妖氣。我有點(diǎn)興奮，悄聲問指南翁：“這是神器？”

????????指南翁被我問的一愣，接著搖搖頭：“不是。你別那么幼稚好嗎？”

????????指南翁說我幼稚讓我有點(diǎn)不服氣，但我也懶得和他計較。我悄悄瞄了一眼算命的，看他的表情有點(diǎn)肉疼，我就知道這把刀絕對不太一般。我付了款，將刀揣進(jìn)了口袋里。刀顯得很重，放進(jìn)口袋里的時候猛地往下一沉，我覺得褲子都差點(diǎn)被扯下來了。

????????“怎么這么沉？”我脫口而出。

????????“你要好好用它?！彼忝臎]頭沒腦地來了一句。我沒理會他，轉(zhuǎn)身要走，他從攤位下摸出了一張名片，一手拉著我胳膊一手將名片塞到了我手里：“在下溫三金，這是我的聯(lián)系方式，婚喪嫁娶算命抓鬼都可以叫我，我這用的都是科學(xué)算命法，老美的什么NASA啊、FBI啊、BBC啊，經(jīng)常請我去的，我還有其他業(yè)務(wù)也可以了解一下?！?/p>

????????我笑了笑：“BBC是英國的?！?/p>

????????溫三金尷尬地陪著笑，接著一擺手：“沒事沒事，英國美國都一樣，洋鬼子都一個德行，都好糊弄。”

????????名片正中畫著個八卦，下面寫著“吉祥觀溫三金道長”。正面毫不起眼，背面可就大有乾坤了：婚喪嫁娶算命抓鬼、按摩推拿修腳拔罐、電腦維修空調(diào)加氨、白蟻查殺滅治蚊蟲，四句話都是隸書字體，兩兩對稱和對聯(lián)似的。我開玩笑地說：“業(yè)務(wù)范圍這么廣嗎？”

????????溫三金“哈哈”一笑：“技多不壓身，前兩天在送外賣，不過我沒電動車，就不送了。”

????????我印象中的道士總是仙風(fēng)道骨談吐優(yōu)雅的，眼前的溫三金實(shí)在很難和這兩個詞扯上關(guān)系。我隨口問了一句：“你不是真的道士吧？”

????????溫三金捋著下巴不存在的胡子思考了一會，眼珠一轉(zhuǎn)，反問：“你不會信基督吧？”

????????我不明就里：“?。俊?/p>

????????他蹲下來，又在攤子下面翻來覆去地找了很久，再站起來時手里多了一張名片。正面寫著“吉祥堂文森金神父”，下面是英文的“VencentKing”，背面的內(nèi)容完全一模一樣。

????????“神父是天主教的吧。”我小聲嘀咕。溫三金聽見了，一拍腦袋，嘴里說著“忘了忘了”又蹲了下去。我攔住他，問：“都沒有信徒找你麻煩嗎？沒有什么宗教協(xié)會找上門？”

????????溫三金袖著手靠在墻上：“人家各信各的，有信仰的怎么會來找一個算命的？我這就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信仰完全為顧客服務(wù)。那叫什么，‘顧客是上帝’嘛！”

????????他不知從哪又掏出了一張名片塞到了我手里，問我：“佛教的要不要？還有本土信仰的——什么夫人來著，保胎的，你應(yīng)該用不著?！?/p>

????????雖然我不信教，但我對宗教是持有一種敬畏態(tài)度的，我十分反感他把宗教當(dāng)做自己牟利的工具。我不好當(dāng)面扔了名片，就隨手塞在口袋里了。溫三金要送我們下山，被我們婉言謝絕了——這幾十米的小土坡有什么好送的呢？溫三金也并不真的想要送，看我們拒絕之后他立刻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戴著墨鏡翹著腳，嘴里還哼著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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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的大媽們依然熱鬧非常，為孩子找對象的勁頭完全不輸跳廣場舞時的熱情。在穿過萬千紅線組成的情網(wǎng)的時候，指南翁突然對我說：“別躲躲藏藏的了，出來吧?！?/p>

????????我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一團(tuán)藍(lán)色的煙霧已經(jīng)從我褲子口袋中冒出，在天上聚集成一個人形。我頓時覺得口袋里的重量變輕了，整個人都輕松了許多。他的衣著像是沙漠里的人，身上是藍(lán)色的長袍，只露出一雙眼睛：這雙眼睛沒有瞳仁，只是藍(lán)色的光點(diǎn)。我注意到他的右手纏繞著藍(lán)色的火焰，火焰似乎是一把刀的形狀。

????????這個妖怪看起來就比較有威脅，我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你怕他干嗎，”指南翁似乎在嘲笑我，“這是鋒刃靈，就附身在你剛剛拿的那把刀上的。理論上來說，你現(xiàn)在是他的主人?！?/p>

????????鋒刃靈沒有說話，只是右手搭在左肩上微微一鞠躬。我不知道該做什么回應(yīng)，下意識地也鞠了一躬。指南翁趕緊拉住了我：“你干什么？周圍的人看不見他的！”

????????我看了看周圍，大媽都用一副看戲的眼神看著我。我羞地?zé)o地自容，裝作無事發(fā)生地樣子繼續(xù)往山下走。路上，我問鋒刃靈：“你有名字嗎？”

????????鋒刃靈搖頭：“但憑主人吩咐。”

????????指南翁想起了家中的“大黃”，警告我：“不許叫大刀大鋒什么的?！?/p>

????????我試探著問：“那……阿鋒？”

????????指南翁一副失望的樣子，鋒刃靈倒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真不擅長給別人起名字，小貓小狗都還無所謂，當(dāng)他們有了自己的思維之后，再讓我來起名字就顯得班門弄斧——我不知道為什么我會想到這個詞，大概是因?yàn)槲易哉J(rèn)為自己的水平遠(yuǎn)在他們之下。

????????“鋒刃靈是附身在刀上的妖怪，但不是隨便一把菜刀都會出鋒刃靈，就像不是每一本書都會出書卷靈。”指南翁刻意在這里停頓了很長時間，以至于我以為他已經(jīng)說完了，沒想到他還有后半句話：“大多數(shù)以‘靈’結(jié)尾的，都是一些妖怪附身在器具上。他們附身的器具往往很普通，但實(shí)際上這些妖怪一般都比較厲害——比某某‘妖’之流厲害許多。”

????????指南翁又在拐彎抹角地夸自己了，我沒有接他的話茬。他的夸耀毫不掩飾，如此直來直往地夸耀倒也不顯得做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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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我把東西都放好，然后也沒來得及坐會就馬不停蹄地去鄰居家接大黃和黃雨瀟。大黃看到我之后，親切地?fù)淞松蟻?，我將它抱在懷里；黃雨瀟隔著大黃抱我，我感覺到一陣風(fēng)撲來，大約這就是她的擁抱。擁抱過后，她突然很詫異的瞪大了眼睛看著我，接著馬上把目光轉(zhuǎn)向了指南翁，眼神少有的凌厲：“你對他做了什么？”

????????“什么我對他做了什么？”指南翁眼神躲閃顯得有些不高興，“大驚小怪，我只是讓他吃了個戰(zhàn)場火?！?/p>

????????黃雨瀟的眼神從凌厲變?yōu)榱梭@訝：“這怎么行？”

????????指南翁轉(zhuǎn)過身進(jìn)屋去了：“沒什么不行的，吃一點(diǎn)不會有事的，而且他也需要這種能力來對付一些妖怪?！?/p>

????????“那這樣妖怪不也能傷到他了！”黃雨瀟對著指南翁的背影喊。她跟了上去，留下我一個人站在原地發(fā)呆。

????????指南翁喊回來：“得了吧，所謂傷到也就是損一點(diǎn)妖氣而已，總要有東西保護(hù)自己吧？”

“我來保護(hù)他?。　秉S雨瀟這句不假思索的話讓我有些感動。

????????“那為什么不讓他自己強(qiáng)大起來？”指南翁的聲音很大，把黃雨瀟噎住了。她還想說什么，但是最終話到嘴邊還是被她咽了下去。此時的我依然站在鄰居家門口，鄰居疑惑的表情告訴我我已經(jīng)在這里站了很久了。我向鄰居道了謝，抱著大黃轉(zhuǎn)身進(jìn)屋了。

????????我和黃雨瀟坐在沙發(fā)上，大黃趴在我腳邊，黃雨瀟有點(diǎn)失神的樣子。

????????我問她：“你剛剛和指南翁說的都是什么意思？”

????????黃雨瀟的擔(dān)憂溢于言表：“妖怪之所以無法傷害人類，是因?yàn)槿祟惿砩涎龤夂艿?，妖怪碰不到他們；但你身上的妖氣正逐步提升，更容易成為一些有攻擊性的妖怪的目?biāo)。當(dāng)他們吸取你的妖氣的時候，你很可能因?yàn)檠龤馀c陽氣失衡而受到傷害的。更關(guān)鍵的是，你的妖氣變多了，你就能摸到妖怪了?！?/p>

????????我有點(diǎn)茫然。指南翁在里間說：“你聽她扯淡，一個犬妖懂什么？你的目標(biāo)大了是沒錯，但這年頭哪來怎么多強(qiáng)大的妖怪？一般的妖怪也會吃弱小的妖怪，你妖氣弱也會成目標(biāo)。現(xiàn)在你有了保護(hù)自己的手段，這樣不好嗎？再說了，妖氣多了能摸到妖怪？別逗了，所謂摸到就和感受風(fēng)一樣，你以為呢？還真的覺得自己能捉妖了？”

????????黃雨瀟被嗆了一下，說不出話，別過頭顯得很委屈，眼睛里還有點(diǎn)淚光。我覺得指南翁說的沒什么錯，因此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哄她，就摸了摸大黃的腦袋，進(jìn)屋去了。指南翁坐在書柜上，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你連彩虹都不怕，你還怕什么亂七八糟的小妖怪？遇到情況你就叫鋒刃靈或者用戰(zhàn)場火，大多數(shù)情況你都能對付?！?/p>

????????我覺得他也不像是安慰我的語氣，應(yīng)該是實(shí)話實(shí)說，就也沒太在意。我打開空調(diào)，往床上一倒就一動都不想動了。吹了一會，我想到大黃還在外面熱著，就跑出去把它抱了進(jìn)來，黃雨瀟破涕為笑：“算你有良心還記得我。”

????????我將它放在地上，黃雨瀟就直接躺在了床上。由于我現(xiàn)在也能感受的到她，我就往旁邊挪了一點(diǎn)，給她騰出地方。指南翁瞥了一眼，又轉(zhuǎn)過頭去了，黃雨瀟也沒有理會他，只是盯著天花板發(fā)呆，大黃也趴了下來，將腦袋埋在前肢里。有那么一段時間，我覺得時間都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