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貍聽見了腳步聲，抬頭看了眼老李。

老李頓時汗毛立起。這狐貍的眼神鬼精鬼精的，像極了油米鋪的老錢。那廝經(jīng)常在秤上做手腳，偏偏鎮(zhèn)上就他一家油米鋪?zhàn)?，大家都拿他沒辦法。

許是狐貍察覺到了老李有些害怕，便乖乖地從西瓜上下來，豎起兩只前腿，沖老李作揖。

“嚯……”老李又驚又喜。他雖然現(xiàn)在有點(diǎn)害怕，但這狐貍滑稽的樣子讓他覺得很好玩。

看這機(jī)靈勁，莫不是哪個跑江湖的物什？老李心想。每逢過年的時候，便有些會雜耍的人挑著擔(dān)子來到鎮(zhèn)口。擔(dān)子上掛著竹簍，竹簍里裝著負(fù)責(zé)表演的小畜生。

今年年初，老李就陪著張四爺?shù)芥?zhèn)口看了一出猴戲。那小猴子在江湖藝人的授意下，又擊銅鑼又耍球的，還跑到人面前作揖討錢，引得圍觀的人哈哈大笑，好不熱鬧。

難道這狐貍也是某個江湖藝人的玩意？老李暗自忖度，心說這對于那些跑江湖的來說，不等于丟了飯碗么？

狐貍見老李杵那不說話，便靠近了點(diǎn)，兩只爪子在空氣中打著把式。

老李來了玩心，放下西瓜，蹲到狐貍面前，沖它做鬼臉。

狐貍歪頭看了看他，然后一溜煙地跑掉了。

“嘿……”老李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好不容易燃起的一絲好奇瞬間熄滅了。

這晚過后，老李往瓜田跑的次數(shù)越來越頻繁。時間一久，田里勞作的長工紛紛覺得奇怪，不過這些長工都是老實(shí)人，平日和老李不怎么來往，即使覺得有些怪異，也不曾問出口。

只有老李自己知道，他總往瓜田跑，是想著還能不能再見那狐貍一面。無他，只是有些好奇。

一連幾個月，老李連狐貍的影子都沒摸著。老李一屁股坐在樹根上，叼著煙桿嘆氣。

“想什么呢？”老徐一邊擦汗，一邊往老李那走。他和監(jiān)工打好了招呼，到這個點(diǎn)了就讓他休息一下。

“沒啥?！崩侠顩]精打采地回答他。

老徐笑笑，跟著坐到老李身邊，瞅著他嘴里的煙桿：“你這煙勁大不？”

“有事就說吧?！崩侠钚鳖┝死闲煲谎邸Ｋ簧?，無事不登三寶殿這個道理，他還是明白的。

老徐見自己的想法被他戳穿，訕訕地摸著汗津津的脖子，笑道：“嗐，其實(shí)也沒啥大事，就我有個遠(yuǎn)房表姑，你知道吧？”

“嗯嗯。”老李含糊地應(yīng)著。其實(shí)他哪知道有這么號人物。

“我表姑模樣不差，人也勤快，只是去年她那短命的丈夫死在了山溝溝里，所以到現(xiàn)在還沒個著落……”

“等等！”老李趕忙打斷老徐，“咋了？你想給我說個寡婦？”

“別說那么難聽！”老徐的臉一下子漲紅了，“我哪會干這種缺德事。只是那天，我表姑到鎮(zhèn)上來看我，一眼就相中了你，所以托我來問！”

托誰來問都沒用！老李本來想這樣反駁老徐，卻突然瞟見老徐手上的血痂，那是干活時不小心弄的。

只這一眼，老李的話頭在嘴里轉(zhuǎn)了幾圈，又咽下去了。

“你別急，我也只是問問，我是知道的，我和我表姑都不配做你親家，你身后有張家人撐腰?！崩闲於⒅孛?，嘀嘀咕咕地說。他說這話時也不看著老李，也許他這番話只是對自己說的。

直到老徐回到田里繼續(xù)干活，老李也沒再接一句話。

吃完晚飯，老李去鎮(zhèn)上打了一壺酒回來，他踉踉蹌蹌地走在田埂上。這會兒天已黑，四周見不到一個人影。

老李走累了，干脆往葡萄架下一躺。這葡萄架還是他前年的時候，和張家的長工們一塊支棱起來的。

“月亮真他嗎的圓……”老李往嘴里倒了一口酒。

他喝多了，便迷迷糊糊地閉上眼睛。在他閉眼之前，似乎有個黑黃的身影爬到了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