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正常起飛，穿梭于黑色的烏云之中，沈笠拉上遮光板，坐到考究且舒適的沙發(fā)上，他忐忑地按下電視機遙控器，拿出手機，想找一部電影看看來打磨中午飯之前的時間。機組人員為他送上了糖果和肉松餅之類的小零食，但他還是不想吃，只是覺得胃里面翻江倒海。

“沈笠你沒事吧。”

仇黎似乎已經(jīng)收拾好了一切，他來到餐廳后，一板一眼坐在沈笠身邊，同時詢問是否需要嘔吐袋。他的情況看起來好多了，臉上已經(jīng)儼然沒有了之前的緊張，他指了指沈笠的手機，似乎是對手機推送的新聞感興趣。

“我沒事，你想要我手機干什么？”

“不……我只是碰巧看到了那條推送的新聞，就有點好奇，能打開看看嗎？”

“新聞？”

沈笠看著手機上的新聞推送，視線開始變得有些模糊；他在仇黎的指引下打開新聞界面，看著熱度排行榜上的方塊字，不由得入了神。

“嘿，閏德宇那小子上新聞了……把手機給我看看?！?/span>

仇黎的表現(xiàn)看起來十分急切，似乎是在經(jīng)歷了“手機丟失”“身份證護照丟失”“長途跋涉”“驚險大逃亡”后，迫切的需要與人類現(xiàn)代化文明的產(chǎn)物來一個密切接觸；他接過手機，看著屏幕上閏德宇站在紅色跑車上拿著話筒的模樣，不由得調侃。

“看來你的這個計劃很成功啊——這小子幫了我大忙?！?/span>

“似乎是因為咱們倆一開始的那個春蕾計劃的關系，他現(xiàn)在是一位當紅的明星藝人。”

“藝人？”

仇黎似乎是對于閏德宇的現(xiàn)狀感到驚訝，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屏幕上的那些漢字。

“這照片……應該是剛剛拍攝的吧，閏德宇站在那輛聚能生命提供的跑車上，沒想到這么快就被編輯成新聞了。”

“這種事情也只能說是理所當然的，畢竟對于媒體從業(yè)人員來說，它就是爆炸性新聞，爆炸性新聞就意味著賺錢，所以自然有人來搶著做新聞；閏德宇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塊香的不能再香的肥肉，一塊肥肉哪怕你摸一下，手上都會留下油脂。”

在他們看新聞的時候，莊學民也從下方貨倉回來，從他舉著高腳杯露出調侃笑容的表情來看，他的寶貝汽車應該沒有任何問題；在見到仇黎后，他重重的拍打對方的肩膀，做出高中時期學生們相互打趣的動作。

“我說，學民，你為什么會對這些東西這么熟悉？”

“嗯？哦，你現(xiàn)在不知道我已經(jīng)成為了一名演說家了么？”

“演說家？”

三位要好的朋友又重新聚集到一起，就像許多年前那樣；只可惜現(xiàn)在身邊并沒有幾塊錢的劣酒與花生，也沒有被弄得亂七八糟的報告文件和雜志。在聽完莊學民講述完自己的故事后，仇黎卻對他投以鄙夷的態(tài)度。

“所以呢？為了溫飽，你就向這個世界屈服了嗎？”他低著頭，像是在惋惜，“科研不是我們的初衷么，為什么……莊學民……為什么要選擇這么做？”

“你問為什么……還不是因為快活不下去了啊，我到哪兒都被說科研民工；那些大的企業(yè)說他們的只收擁有科研成果以及工作經(jīng)驗的人，可是我卻需要獲得一份工作才能擁有成果和經(jīng)驗。然后這件事情就成了一個死循環(huán)。其實吧，隨著這幾年的發(fā)展和教育的普及，學歷已經(jīng)越來越不吃香了，本科生以及碩士的比例已經(jīng)達到了百分之三十多，到處都是人才……曾經(jīng)我們都認為我們是科研界的頂尖，可是……”

“所以就找了這樣的方法嗎？我沒想到原來那個才華橫溢，氣勢磅礴的莊學民，現(xiàn)在居然成為了一個為了金錢四處游說的騙子?！?/span>

“喂！我可不是騙子，騙人的是那些學校，和我沒有一丁點的關系！”莊學民的態(tài)度變得很認真，極力想要否定仇黎的推論，“再說了，飯都吃不飽，我哪來那個心思搞什么科研，搞什么納米技術？你倒好，因為一個所謂的貪污事件，你就說你受到打擊，拍拍屁股就跑美國去了，把我和仇黎丟在這，真他媽閑得慌！”

“莊學民你一定要現(xiàn)在和我吵嗎？這件事情本來就是你的不對，我也是有我自己的理由，理想和初心只是其中一個理由。”

“哼，我倒是想要聽聽你這個理由到底是什么？能讓你如此狼狽的回來?！?/span>

“我說你們別這樣?！?/span>

沈笠望著眼前的一幕，想要制止他們爭吵，可他望著仇黎據(jù)理力爭的模樣，想起了楊萱伊曾經(jīng)對自己說過的一句話。她說這個世界上總有那么一群人，腦海中一旦認準了某件事情，以致于他認為只有他知道這個真理，所以他必須將其挖掘出來，屆時證明他是對的。這是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自我肯定與驕傲——不愿意否認自己，無法辯證性的看待自己。

仇黎雖然表面上說他是因為貪污事件的事情才離去，可是沈笠很清楚他的腦袋里面想的只有他的強子對撞機；貪污事件只不過是觸發(fā)他離去這一事件的導火索，畢竟沒有了資金支持，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一紙空文。身為理想主義者的仇黎，怎么可能會就此善罷甘休？

“沈笠你這次別來當和事佬，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訓一下這個死腦筋！之前你連一聲招呼都沒打就背著我和沈笠跑到了美國，然后整整失蹤了快五年；最后莫名其妙出現(xiàn)在廈門，渾身上下的臭味像是從他媽糞坑里面爬出來。我們廢了這么大勁把你弄上飛機，準備去云堤城，可是你現(xiàn)在還在和我扯什么初心！”

“初心？什么初心??？我的初心已經(jīng)沒了！”莊學民上前抓住仇黎的衣領，比劃出揮舞拳頭的動作，卻未曾料到自己被一下推開，“莊學民、沈笠……對不起……就希望剛剛說的那樣，我的初心已經(jīng)沒有了；你們一定很看不起我吧，認為我是個徹頭徹尾的白癡，一天到晚都在為一個遙不可及的目標努力，這不是白癡是什么？”

“我們可從來沒有這么想過。莊學民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可事實上我和他都很想見你，只是因為……因為……”沈笠想要上去拉住他的手，卻停在半空中，因為他發(fā)現(xiàn)自己都沒辦法繼續(xù)接下去自己的話，幾年的時間足夠改變一個人，哪怕是被譽為理想主義者的仇黎；所以此時的沈笠考慮到這一點后，只得木訥地站著。

“哼，因為我不是你們認識的人了？”仇黎笑了笑，重新座位座位上，“你們放心好了，仇黎還是你們認識的那個仇黎，至少這一點我可以保證。至于所謂的‘初心’……每個搞科研的都有初心，但是想不想去實現(xiàn)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span>

“仇黎，你這話是什么意思？”莊學民也坐了下去，“告訴我，你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你為什么要從美國逃回來?！?/span>

“因為我害怕高樓——”

他的手在顫抖，似乎是想起來什么不好的回憶。

“學民、仇黎……在我摸爬滾打的這幾年，我發(fā)現(xiàn)一個規(guī)律，那就是越高的樓越奢華，而且往往屹立于最繁華商圈的中心。在我逃亡的幾個月前，金門大橋附近蓋了一座高樓，俯瞰大海，在里面充斥著奢侈品牌和比外面昂貴的門店。據(jù)說那是某個財團的手筆，在那個集團，高層的會面只說拉丁語，只有白人才會得到提拔。每當我仰望它時，我都深切的感受到階梯之間有多么遙遠的距離，我能感受到它那威嚴而高貴的俯瞰，所以我討厭它們?！?/span>

“啊你這說的……那邊的種族問題確實有些嚴重。”

“不不不仇黎，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我想說的是，雖然很多事物都讓我感到渺小，我并不總是反感高大。在高山面前，我心中是對自然的敬畏和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勇氣；在古跡面前，我心中是對歷史的思考和對時間的觸覺；而唯獨在那座最高的樓、在一切最高的樓面前，我的心中是無奈和不可言說的恐懼。我在那邊……和國內(nèi)也沒什么區(qū)別，甚至比國內(nèi)還要糟糕……”

“所以呢，你扯了這么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為什么會被追殺？幾年沒見，你的變化除了練出幾塊肌肉，在心臟接了兩片鋼板還有別的嗎？哦對了，你那個強子對撞機……”

“都說了和那個強子對撞機沒關系，我早就放棄它了，因為那種東西以現(xiàn)有的條件無法打到我的條件。”仇黎看起來有些語無倫次。

“嗯哼，這個我知道，如果真成功了，那豈不是會制造出一個納米黑洞來？可控核聚變這種東西不過是科幻小說里的東西?！鼻f學民用調侃的語氣說道，曾經(jīng)參加過納米技術的他，對于這種簡單的知識還是十分熟絡。“所以你還是不肯說原因嗎？”

“對不起……學民，雖然很感謝你們的救助，可我實在是不想把你們卷進來，請允許我這么做，因為如果我不這樣的話，我一定是一個自私的人?！?/span>

“原來如此啊——”

莊學民長長嘆了一口氣，拉著對方緩緩起身，而后又將對方和沈笠的手和自己的放在一起。

“之前不是已經(jīng)說過了么？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情，我們都會和你在一起，對吧沈笠？”

“對，我也一樣……雖然我們可能能幫的地方有限，但是我們都會盡力。你要是實在不想說也沒關系，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安全了，云堤城是一座美麗的城市，你在那里絕對能得到很好的照顧?！?/span>

“嘛……總之就是這樣嘍；我為剛剛的莽撞感到抱歉，對不起仇黎?！?/span>

仇黎看著這兩位昔日的好友，他的眼眶充盈著淚水。他們?nèi)嗽谂e行完“相互鼓氣”的拍手禮后，相互擁抱在一起。

“哎呦呦——我這是錯過了一場情感大戲么？你們這群科學家怎么一個個都這么感性，這和我在電視機上認識的形象有些大相徑庭啊?！?/span>

好巧不巧，徐振海牽著諾可的手走進了餐廳區(qū)，望著眼前的一幕，他用戲謔的語氣調侃著眼前的畫面；而一旁的諾可，看著沈笠如此動情的模樣，不由得躲在他身后偷笑。

“哼，你是個商人，天天與利益往來，一天百分之八十的時間都板著一個表情，自然不會懂得這些東西啦?！?/span>

“那我是個商人還真對不起各位啦！”面對莊學民的調侃，徐振海沒有生氣，而是欣然的接受這個外號，“沈笠博士，你女兒說想要在你腿上睡覺，于是我就把她帶過來了。”

“博士——諾可想要抱抱?！?/span>

諾可像一只小兔子一樣往沈笠身上撲，這下可好，他不像仇黎那樣有著良好的身體素質，諾可的重量將他整個人向后壓去，可是為了防止諾可摔傷，他還是用盡全身力氣，將身體朝著沙發(fā)的方向倒去。

“哎呦諾可，你可重死我了?！?/span>

“博士這樣可不行啊，諾可都抱不動的話，還怎么抱喜歡的人呢？”

“哈哈哈哈——你女兒很有活力啊?！毙煺窈Ｋ坪跏潜贿@溫馨的一幕所打動，長久殺戮于商場的他，此時似乎也動了組建家庭的念頭，“咳咳——咱們五個人找一部電影看看吧，《萬物理論》怎么樣？”

“霍金的故事么？雖然說我看過好幾次，但是和朋友看說不定會有不一樣的感覺。”

“沈笠你就別感慨了，你要是也拿了獎，我也請別人給你拍個電影，名字的話……就叫做《瘋博士》好了，在當演說家的這幾年我還是認識幾個大導演的；嘛……不過就是感情線的路子似乎并不是很行得通？”

“沒有感情線創(chuàng)造一個也行啊，哈哈哈哈?！?/span>

“喂！我說你們兩個能不能消停一會？”

莊學民和徐振海一邊調侃著沈笠，一邊來到觸摸屏幕旁邊開始搜尋電影條目，而仇黎卻在這時悄悄的走到了沈笠的身邊。

“沈笠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就是……剛剛那個……我說的……強子對撞機假如真的成功了，我會怎么樣？”

“嗯？為什么突然問這個？你不是放棄那個項目了么？”

“沒什么，只是突然想要問問，假如說我……真的弄出了可控核聚變，會發(fā)生什么事情？抱歉……我之所以這么問，是因為你不是弄了個天氣控制系統(tǒng)嘛……在此之前也沒人會認為人類能夠操控天氣，我想?yún)⒖家幌履愕睦?，來為我以后可能會發(fā)生的事情考慮?！?/span>

“我覺得你這是杞人憂天……不過說一下也無妨，除了天天在新聞上被播放來播放去、可能進一下小學課本之外，倒是沒什么特別的?！?/span>

“是這樣啊……抱歉說了奇怪的話，咱們一起去看電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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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已經(jīng)來到了下午一點鐘，一行人在餐廳用餐完畢后，開始討論起關于飛機餐的問題。莊學民說因為他演說家身份的關系，要經(jīng)常來往于各大城市，坐飛機儼然成為他生活的一部分，所以他列出了一份關于飛機餐質量的表單，在那份表單的里，位列第一的是國航，畢竟比起民營企業(yè)，他更加信任國企。

而身為聚能生命代理人的徐振海則表示聚能生命航空的最棒，擁有法定責任人的他自然提出反對意見，他的論據(jù)就是眼前他們吃完的這些菜；而仇黎，卻莫名其妙的扯到了外國的航空公司，三人對此展開了激烈的討論。

因為要哄諾可睡覺的關系，沈笠并沒有加入討論，而是坐在沙發(fā)上戴著耳機看電影；那是一部色彩十分鮮明的動畫片，片中的女主角擁有能夠控制天氣的能力，男主為了拯救她，犧牲了一座城市。電影結束后，他看了看在自己大腿上熟睡的諾可，不由得聯(lián)想到了電影的劇情；等回到云堤城后，自己一定要弄明白“源”的秘密——他在心中默默發(fā)誓。

“拯救云堤城的職責……啊?！?/span>

看著窗外飛機下方逐漸凝聚的烏云，沈笠的心情變得如若寧靜的湖面，灰色的云像是海浪一般翻滾著，它們逐漸匯聚，卻在中心停止移動——那是今年的六號臺風“黑山羊”，而那沒有烏云的位置就是“黑山羊”的眼睛。

“……所以說啊，理想情況下黑洞壽命t=5120πG^2M^3/hc^4，我算算看啊……這個黑洞壽命大概2.831×10^53秒，差不多……8.98×10^45年，比宇宙年齡高出35、6個量級的樣子。要是出現(xiàn)在地球上大概會沉下去慢慢吞掉地球吧。不過話說回來仇黎，真的有這么小的黑洞嗎？”

“當然嘍，我記得天蝎座附近有一個叫做IGR-J17091-3624的恒星系統(tǒng)，這個恒星系統(tǒng)是一個雙星系統(tǒng)，其中一顆是正常恒星，而另一顆成員則是一個黑洞。這個黑洞系統(tǒng)包含一個擁有14倍太陽質量的黑洞，它不斷發(fā)出具有非常精確特定模式的X射線輻射，脈沖的持續(xù)時間從數(shù)秒到數(shù)小時不等。相比之下，剛剛說到的黑洞脈動信號要比之前那個案例要弱20倍，并且其脈動信號周期重復的時間也要比前者快8倍左右，但最短持續(xù)時間卻僅有5秒?！?/span>

“五秒……我感覺我萬分之一秒就會消失在視界線，地球估計也會不見。”

“其實沒有你們想象的真么夸張，理論上想要根據(jù)相對論創(chuàng)造可控核聚變的確有一定的可能性，畢竟這種東西已經(jīng)在太陽內(nèi)部進行了五十億年——不過嘛，都是理論、理論！這玩意估計得下個世紀，到時候我們都已經(jīng)進土里面了。徐振海先生，這點我可以打保票！”

“哈哈，都說了大家既然都是朋友，就不要用稱謂了?！?/span>

沈笠想要上廁所，便輕輕將諾可的腦袋放在一旁的墊子上，而后伸了個懶腰朝著飛機的中層區(qū)走去，其中還不忘與仇黎閑聊幾句。

“我說你們這聊天跨度也太大了，人家徐振海是個商人，你們倆和他說這個人家能聽懂嗎？而且我感覺這只是在科幻小說里面才有的話題?！?/span>

“我無所謂，權當聽科教節(jié)目好了，反正我還挺感興趣；話說你們這類人腦子都這么好使么，這么大的數(shù)字和運算公式，幾秒鐘就能夠得出結果，簡直像是活生生的計算機。”

“都是長時間練出來的，雖然在生活中基本不怎么用到，除了去超市買東西時。而且我私以為，這種能力除了我們這群搞科研的，高三學生也有這種能力。”

“哈哈哈，想到了自己的高考生涯。”

徐振海擺了擺手，繼續(xù)加入到聊天當中；沈笠比了個吐舌頭的動作，一晃一晃地朝著廁所走過去，路上還吹起了口哨。他的心情此時十分快樂，畢竟在來廈門之前他對于此次行程并沒有抱太大的期望，在收獲了仇黎和莊學民的意外之喜后，他才擁有了不虛此行的感覺，至于楚立群說的什么什么計劃，現(xiàn)在對他來說都是狗屁。

“期望越高，失望越大啊沈笠……沈笠……沈笠……”

他站在馬桶前，很悠然的搖晃著身子，隨著一注水流在這五千米的高空一掃而過，思緒也被帶到了遠方——那座宛若孤星般的海島。雖然自己離開那里不過三天的時間，可是卻恍如隔世，大抵是因為接觸到新的事物后，時間感觸會被拉長的緣故。

早年間，沈笠有閑心研究過人體對時間的感觸越來越木訥的課題，這種現(xiàn)象的證據(jù)就是小學的時候一個十分鐘的課間休息，似乎可以玩很長時間；而在成年之后，十分鐘的休息時間只可能夠看一條手機資訊。

在查詢了一系列的資料，以及結合自己的人生經(jīng)歷后，他得出一個結論，即：信息的獲取加速度在逐漸降低。舉例來說就好像一臺計算機，當一個人生下來的時候計算機里面的東西是零，遇到某件事情需要解決，就要獲得內(nèi)容與知識那就要必須接收信息，而童年恰好是接收信息的黃金時期，每天大量的信息攝入使得大腦對于時間的流逝十分敏銳；而成年后假使在遇到相同的問題，那么大腦就只需要調度出童年獲得的信息與方法即可，并不需要新的信息攝入，如此一來，大腦對于時間的敏銳就會下降。

這個論證結果也從某種意義上反映了為什么學習時總會感覺時間很慢一樣，人在動物性的驅使下會產(chǎn)生前往舒適圈的本能，不愿意學習不愿意思考——楚立群說年齡越大的科研者越?jīng)]有創(chuàng)造力也是這個原因，沈笠想要避免這種科研者的詛咒在自己身上重現(xiàn)，那就只能保持著信息的攝入與知識的獲取。

可自己真的能夠按照想象中的樣子走下去嗎？他不知道。在“天氣控制系統(tǒng)”和城市管理委員會的事件、以及自己女兒的身亡之后，沈笠就已經(jīng)打算什么東西都不愿意思考了，現(xiàn)實的種種不幸驅使著他的腦子逃往“桃花源”，這也是為什么他會把自己關在家里這么長時間的原因。而現(xiàn)在有仇黎和莊學民這兩位摯友的出現(xiàn)，生活總算是有了點盼頭，這也促使沈笠心中萌生了回云堤城要好好生活的念頭。

——轟隆。

忽然，飛機發(fā)生一陣劇烈的晃動，沈笠沒有站穩(wěn)，直接摔出了一個后現(xiàn)代藝術品，這種突如其來的震動讓他預感到了危險，于是他急忙沖出廁所，前往餐廳和眾人匯合。

“沈笠！沈笠你去一趟廁所怎么這么久？我的媽……你這是尿身上了么，怎么一股騷味兒？”

“學民你為什么每次都能準確捕捉到我出糗的內(nèi)容？”

“機長！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徐振海拿起機內(nèi)的電話，與駕駛室聯(lián)系。

“黑山羊……黑山羊來了。”

話筒內(nèi)傳出不悅的聲音，諾可被震動驚醒后跑到窗戶旁向外望去，只見剛剛還一片晴朗的天空頓時變得云霧四起，水滴在窗戶上凝聚，樹枝一般的雷光在遠端的云層爆裂。

“臺風么……我們應該是選擇了避開它的線路啊，為什么會這樣？”

“我們也不知道，好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吸引著這個龐然大物移動，它的移動速度太快了，我們的飛機根本飛不出去?，F(xiàn)在我們只能試著強行突破，但愿這狂風不會把我們吹倒太平洋的某個荒島上?！?/span>

颶風……

沈笠突然打了一個寒顫，如果說有什么東西吸引著它的移動，那么這個東西只有一種可能……

“博士小心。”

機身再次發(fā)出不悅的聲響，劇烈的晃動讓眾人各個人仰馬翻，餐桌上的盤子在重力的作用下開始向后滑去，酒柜內(nèi)那些名貴的酒掉在地上，玻璃渣成為隱患，諾可倒了下去，抓起手中的墊子朝諾可的身下壓去，而自己的手卻抓住了地上的碎玻璃。

“博士你的手！”

見到自己手臂上留下的紅色鮮血，沈笠感覺自己的手像是被燙傷了一樣，它四下搜尋著能夠止血的物品，終于在餐桌上抓住了一個餐巾。

“哇偶，我看了這么久的電視，一直以為血是綠色的呢——”

“那是為了保護青少年才故意這么做的，喂——徐振海，飛機上有沒有醫(yī)藥箱？”

“有，稍等我馬上去拿?！?/span>

“各位……飛機著火了！”

仇黎的胃里面在翻江倒海，剛剛吃下去的東西又吐了一地，他扶著身旁的椅子才能夠勉強保持身體平衡，順著他的吼聲望去，只見飛機左側窗外的渦輪發(fā)動機燃燒著橙色的火焰。

“什么情況??！我可不記得狂風會把發(fā)動機弄著火啊?！?/span>

“不是風，是殘骸或者……魚?！?/span>

“魚？”

“高速飛行中的飛機，哪怕撞倒一只鳥都有可能會機毀人亡。在這種臺風里面，它會卷起大海中的魚和垃圾，如果那些東西撞到飛機的發(fā)動機，就不是那么簡單了。”

“剛剛逃出來，難道又要死了嗎？”

面對莊學民的解釋，仇黎的內(nèi)心再次被恐懼侵襲，他蜷縮在墻角，雙手抱頭像是在保護自己那一點可憐的空間。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害了你們?！?/span>

“仇黎！你能不能讓人省點心！這里沒人說你害了大家！振作起來！”

莊學民抓住仇黎的衣領把他拽到沙發(fā)上，徐振海也拿來了醫(yī)藥箱，沈笠拉開諾可的袖子，拙劣的拿出酒精和繃帶試圖止血。

“徐振海，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發(fā)動機壞了飛機還能繼續(xù)飛行嗎？”

“發(fā)動機里面有自動滅火的功能，而且聚能生命航空公司的所有飛機都配備了ETOPS延程飛行，所以這個大可不必擔心——我現(xiàn)在害怕的是如果我們沖不出臺風，延程飛行也就沒有什么意義了?！?/span>

“可惡，所以說我們什么也做不了嗎？”

沈笠心頭也升起一種恐慌，這種命運不在自己手上的感覺真的很令人不悅，上次擁有這樣的感覺，還是自己身處那一次沙灘上巨大的爆炸中。他看了看身邊的諾可，竟然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難道說自己又要在幾乎相同的處境下，重蹈覆轍么？

——開什么玩笑，氣象學博士要死在氣象里么？

“諾可——諾可我……”沈笠抓住女孩的手，輕聲念叨著她的名字，“一會無論發(fā)生什么，一定要死死抓住我手，明白嗎？”

“嗯。”

現(xiàn)在自己能做的，就是給予她安全感；若是飛機不幸墜毀，那么自己就把諾可死死護在胸口，防止墜落的殘骸打中她就行了；自己的人生如今已經(jīng)變得亂七八糟，如果犧牲自己的不幸生命能夠換來另一個生命的幸福，那么人生或許也有了意義。

有了這樣念頭的沈笠坐在諾可身邊，做好了隨時能夠保護她的準備。

“博士……”忽然，諾可抓住了沈笠的手，“博士為什么，要保護諾可呢？”

“這不是應該的嗎……有個童話故事怎么說來著——一群被獅子追趕的羊群，會犧牲那些老羊，從而保證整個群體的繁衍……”

沈笠苦笑，他不想再說下去了，因此他此時覺得自己就像是個不識時務的白癡，這種情況下居然還有閑心說這種莫名其妙的故事。同時他也驚異眼前女孩察言觀色的能力，只是單純的一個動作，就能夠識破對方的目的。

不過原來也一直就是這樣啊，那次在靜海師范大學也是這樣……

對于眼前的女孩，沈笠自己根本談不上了解，而對方似乎對自己的了解比自己還深厚。

“可是我想和博士在一起！”

“諾可……有些事情，并不是想怎么樣就能夠實現(xiàn)的……”

“博士……”

看著諾可露出傷心的表情，沈笠覺得自己簡直是個沒用的廢物。

可是在某一瞬間——凝結的冰露破碎了。

潔白的冰枝宛若蓮花一般盛開著，星空與穹頂都為之顫抖。

“這是……”

女孩像是憐憫一般，緩緩抱住了眼前這個半蹲著的、身上有一股怪味、看起來十分狼狽的男人。即使知道對方可能確實愚笨，但那畢竟是唯一可能在這個世界上不會傷害自己的人，自己唯一能夠一靠且信賴的人，所以哪怕是遙遠且微弱的光芒，也要死死抓住那根救命的稻草。

藍色的光芒在諾可的手心綻放，這光芒如若冬日里溫暖的陽光，慢慢潑灑到四周的灰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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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跡——”

那藍色的光芒包裹住了機身，肆虐的雨水仿佛有了生命，它們在飛機的前側凝聚，逐漸匯聚成一個由水流組成的保護罩。仇黎、莊學民、徐振海被眼前的一幕驚訝得說不出話，呆呆的站在原地；而那光芒卻還在移動著，遠端云層中的閃電似乎已然停止，灰色的烏云被這藍光擊中，硬生生被劃開了一道口子。

在那被撕裂的云層之外，是晴朗的天空。

于是，在脫離了危險后的聚能生命一號，看準機會，朝著洞開的通道沖了出去。

“徐振海閣下……我們……脫離危險了?！?/span>

隨著機內(nèi)廣播的響起，機身也終于停止晃動，仇黎興奮的沖到飛機的窗戶旁邊，看著窗外的景色，不由得入了神。

“好漂亮……”

“我們這是在臺風眼里面么？”

莊學民也被吸引了過去，別致的風景讓他們流連忘返。

在這片直徑以千米為單位的空間中，波光粼粼的大海映入眼簾，灰色的云在四周飄散，好似高聳入云的壁障；在這海面的中央有一個小小的島嶼，陽光照耀在那白色的沙灘上，遠遠望去就像是仙境的入口，只需踏入一步，便可體驗吾生之須臾，滄海之一粟的奧妙。

在夢幻的國度，天空溫柔的見證，以及散羽的鳥群為遙遠的目標所鐘情。

海鷗在這天地之間徘徊，他們在飛機的兩側以一字長蛇陣鋪開，就像是保護著它不要誤入颶風的歧途。信天翁的啼叫像是八音盒中的機械滾輪，在飛機的前方奏響盛大的樂章，所有人都為這美景沉醉，就連時間都仿佛靜止。

“沒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夠去到臺風眼里面……竟然是如此壯麗的美景?！?/span>

若是可能，只希望一輩子能夠處在這由大自然鑄成的幻境之中，發(fā)動機的火焰在自動滅火裝置的運行下被撲滅，ETOPS延程飛行啟用，飛翔的鋼鐵巨獸放緩了速度，以勻速朝著前方行進著。巨獸追隨著臺風眼的移動，而這個超自然的景觀，似乎是在指引著他們朝云堤城的方向前進，就像是汪洋大海中的領航員。

藍色的光芒回到諾可的身體里，而緊緊抱住他的沈笠，在意識到危險已經(jīng)解除后，也換換松開了自己的雙手。

“博士……博士？我們已經(jīng)安全了。”

雖然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但是看到諾可的臉上再次露出那一份屬于她笑容，沈笠心中的臻冰也終于被化解。

“對啊諾可，我們終于……終于安全了。”

解釋一種現(xiàn)象或許需要成千上萬套的科研理論，但是溫暖一個人的心，往往只需要一個微笑。

“仇黎！莊學民！諾可！徐振海！我愛你們！”

“沈笠！你這個家伙又出什么毛病了？”

他像是剛剛放學的孩子一樣，死死摟住兩位摯友，而后把諾可抱起來，在這個本就不大的空間內(nèi)演奏自己“獨特”的舞蹈。

在見到重要的人重新恢復以往白癡般的狀態(tài)后，女孩也堅信著自己終于遇到了能夠托付的人。

這個人能夠給予自己幸福。

她在心中如是默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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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供方：云堤城科學家協(xié)會

讀取人：仇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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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風眼：臺風眼是熱帶氣旋中特有的“眼”，氣象學中稱之為臺風眼。如果從水平方向把臺風切開，可以看到有明顯不同的三個區(qū)域，從中心向外依次為：臺風眼區(qū)、云墻區(qū)、螺旋雨帶區(qū)。臺風眼區(qū)非常奇特，那里風力很小，天氣晴朗，平均直徑為40千米。眼區(qū)通常呈圓形，也有橢圓形或不規(guī)則的形狀，當熱帶氣旋發(fā)展初期，眼區(qū)形狀一般不規(guī)則，范圍也較大；而熱帶氣旋強烈發(fā)展時，眼區(qū)范圍縮小呈圓形，并呈軸對稱分布。眼區(qū)基本上是晴空少云區(qū)，只在低層有少量層積云。眼區(qū)中心的氣壓最低，風速也很小，為微風或靜風。而眼壁附近，風速急劇增大，達到極大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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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眼中的鳥群：在臺風眼中，常出現(xiàn)許多鳥群。這些被臺風氣流吹到臺風眼區(qū)的無數(shù)海鳥找到了“避風港”，有時隨著臺風的移動而飛到很遠的地方。臺風眼持續(xù)時間并不會太長，約一兩個小時，平靜會漸漸被狂暴再次取代。而且，片刻停歇所造成的錯覺，會讓你感到，重裝上陣的臺風，那氣勢更猛更烈更狂暴絕倫，猶如上古巨獸正傾盡全力，咆哮著要毀滅天地萬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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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TOPS延程飛行：ETOPS是國際民航管理機構專門為了保證雙發(fā)飛機安全飛行而提出的一項特別的要求，指飛機的運行航路上有一點到合適機場的距離超過單發(fā)巡航速度狀態(tài)下60分鐘飛行，大多以雙發(fā)渦輪為動力的飛機或超過一臺發(fā)動機失效狀態(tài)下180 分鐘飛行，大多以兩臺以上渦輪發(fā)動機為動力的客機的運行。在確定航程時，假設飛機在標準條件下靜止大氣中以經(jīng)批準的一臺發(fā)動機不工作時的巡航速度飛行，在規(guī)定時間內(nèi)飛抵最近的備降機場。這就是通常所說的ETOPS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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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的院士：院士在中國，原來稱為學部委員，就是在某一領域內(nèi)的資深專家。院士評選需要提名，提名資格一般為：國家科技進步二等獎，自然科學二等獎以上；需要經(jīng)過大概三輪評選才能成為院士。院士為國家設立的科學技術和工程科學技術方面的最高學術稱號，為終身榮譽。根據(jù)院士章程，為維護老年院士的身體健康，在院士中實行資深院士制度，年滿80周歲的院士授予資深院士稱號。資深院士享有資深院士津貼，但不擔任院士大會常設領導機構成員和各學部常務委員會成員等領導職務，不參加對院士候選人的推薦和選舉工作，但可以自由參加院士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