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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只有一種永恒，就是此刻的永恒，意識清醒之際伸出一只手在空中即使抓不到什么手指也必然聚攏于掌心的永恒，王陽明伸手指向遠(yuǎn)處桃樹上斑斑點點零星盛開的白色和粉色小花時凝聚于指尖上的永恒。時間線性流逝，我生存于每分每刻的永恒之中。唯有在這種意義上，我明白“心外無理”“心外無物”的含義。如果我心是時間的唯一感知者，那么我所經(jīng)歷的一切的確都在我心內(nèi)而非心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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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的幾年里，我像著了魔一樣反復(fù)使用幾個意象。夕光中雪山映照著天空，閃電擊打結(jié)冰的湖面，森林中一條溪水之上的落日，雨夜行走在一條道路上而目之所及盡是廣袤無垠的荒野。在詩、文章、日記和一些書信中，我用大同小異的修辭與辭藻描繪著它們，像一個個咒語閃回。仿佛書寫就能將我?guī)е疗渲?。時間是另一個我喜歡的主題。我花了許多時間思考和書寫時間——這本身就像一個悖論，一種諷刺，像一個正在畫自己畫畫時的自畫像的畫家。僅僅是想起“時間”這個概念就令我著迷。在我的想象中，時間是一片水面一樣沉寂的東西，偶爾會泛起波紋——這僅是一個愚蠢與傲慢的頭腦對于無窮與無限的一絲文學(xué)性想象罷了。猶太人認(rèn)為上帝之名諱尊貴，喚之是為褻瀆，故去除所有元音而僅留輔音（“四字母圣名”）使之無法被發(fā)音。順著這一思路，所有的鐘表、日歷與計時器都應(yīng)當(dāng)是荒謬的，在理性的元音之外，我們所擁有的也僅僅是一些作為輔音的瑣碎的感情與浪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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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傳習(xí)錄》時，我有時會認(rèn)為自己是徐愛、陸澄或某一個來信的人。我的思維如此混亂，我的心像一團(tuán)亂麻，我被空洞而可怖的欲望纏繞像一顆被枯藤布滿的石像。我期待著王陽明能隨手灑落一片葉子或一片花瓣，讓我從此有力氣堅定勇敢不迷惘地生活。這樣的念想有可能實現(xiàn)嗎？或許當(dāng)我脫離了我心而從王陽明那里探索生活之道之時，就已背離了心外無理的思想。我只不過是一個略微高明的時間的囚徒，以有限的意識攀附一種偉大的哲學(xué)，借以窺探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