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絲柯】長路
#戴因斯雷布x絲柯克
#親友喜歡
絲柯克從皇宮的大門拾階而上,一路踏過濺滿猩紅的石板、瀕死頹唐的廢墟和亡魂未散的喧囂。
夕陽的余暉舞動在她的發(fā)間,投擲下殘留的溫?zé)?,而后這原本就稀薄的溫度又無聲無息地消弭在空中。烈火的余燼像是磚瓦石縫里頑強不屈的苔蘚和野草,就算無法恣意生長,也要在暗處茍延殘喘,散落星星點點的紅光。傾頹在她腳邊的是塞壬雕塑那半個殘破的頭顱,她原本是被安置在庭院的噴泉頂端,傲然凌駕于來往的訪客之上。如今,卻只剩下焦黑的半張臉頰,再無往昔人人贊賞的明艷。
戰(zhàn)爭是被拉扯成永恒的噩夢,是轉(zhuǎn)瞬即逝的災(zāi)難,又像是一場聲勢浩大的火山爆發(fā),在猝不及防間以摧枯折腐之勢席卷了整個國度。她都來不及去叩問這場戰(zhàn)火的始末,一切便開始了。
在戰(zhàn)爭的尾聲,遍布死寂的終點,她已然面目全非。
破敗的戰(zhàn)場上徒余枯樹和其上盤旋的食腐鳥,絲柯克摘下用血塊與皮革編織的護甲,把粘滯在皮膚上的手套取下,看著自己的雙手在昏黃的余暉下依舊止不住地顫動著,仿佛靈魂早已與軀殼割裂開來。她浸在半截腿深的血海尸山里,周圍盡是熟悉的、碎裂的身體……就好像每一塊殘肢斷骸,她都可以叫出名字。
可她不能在此停留。
身為王座下的騎士,她要回去,要回到那個獨屬于自己的位置上,回到自己人的身邊。
可當(dāng)她歸來時,被反復(fù)摧殘蹂躪的宮殿里,再無一個活“人”。
這是來自天空最殘酷的懲罰。人的底線,是即使殘酷地剝削其他生命,也不傷害自己的同族,雖然這總是很難做到,但至少有一根名為良知和道德的線阻攔在深淵的盡頭。如今,被剝奪了“人”的身份,革除了“人籍”,坎瑞亞的子民和提瓦特的人們再也無法同一而論。
對于異種、異族,人是從來都沒有下限的。
這是最殘酷的懲罰,這是最嚴苛的懲罰。
無視全身抑制不住的顫抖,絲柯克走過前院,穿過中庭,遇上了“黃金的術(shù)士”——萊茵多特。即使火舌早已把她的裙袂舔舐得焦黑破爛,她也依舊優(yōu)雅如黑暗里灼灼耀眼的黃金,一手輕提著裙擺,小心翼翼地跨過碎石磚瓦,提防著她那高跟的靴子會不小心卡在哪一個縫隙里。
看見絲柯克,萊茵多特也只是一如往常般地淺笑問候,就像是她的身后依舊是明媚陽光傾灑的潔白長廊,纖弱的花藤仍舊纏繞攀附在欄桿之上,而不是現(xiàn)在那夾雜著紅與黑的墓地,就連最后的嗚咽也即將消逝。
“向您問候,絲柯克大人?!比R茵多特溫柔地留下一句招呼,不帶任何停頓與留戀地從她身邊擦肩而過。可在那波瀾不驚的神情下,絲柯克看見了與自己并無二般的沸騰的情感,深藏在冰封的表面之下。
萊茵多特的手段,從來都是無聲的洶涌澎湃,如同溺斃人的深海。
在這一刻,她們的默契似乎到達了巔峰,不需要多余的詞句就能知曉對方的心意——一場復(fù)仇,或許轟轟烈烈,或許深水靜流。
絲柯克沉默地看了她最后一眼,繼續(xù)向前走著。
她看見猙獰的怪物在嘶吼咆哮,看見類似野獸的毛發(fā)和皮囊,看見畸形殘缺的形體匍匐在地上,再無半點人樣。每一個熟悉的身影似乎都能與記憶中的某些人重疊起來。在這荒誕詭譎的奇異景象中,絲柯克都快要忍不住低頭去查看自己的身軀,想要辨別自己是否也早已不再屬于人類。即使入目還是原本的身軀,絲柯克也需要去懷疑一下,這是否是她自己的幻覺。
沒有一個怪物對絲柯克下手。他們在廢墟殘骸間為她清出了一條路,不去干擾她的腳步,就像是那些昔日的影子匯聚成記憶碎片的洪流,為她指引著前方的去向。
在皇宮后的廣場上,在眾人所指的道路盡頭,她終于看見了最后一個人,戴因斯雷布。
他是這荒唐悲劇里僅剩不多的遺存,身上仍舊殘留著過去的榮光。戴因沉默地倚靠在只剩下半截的皇帝柱旁,借著皇宮的地勢俯瞰坎瑞亞的王都。夕陽即將在他的眼眸中落幕,黑夜在不知不覺間入侵最后的光亮。
戴因安靜地望著絲柯克走到了他身旁。
絲柯克卻在與他對視那一刻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在就像是恍惚間喪失了言語與思考的能力。她突然不知道要如何面對戴因斯雷布。過去的種種在家國的滅亡前一瞬間變得微不足道,所有人的嬉笑怒罵在戰(zhàn)火中灰飛煙滅。她和他有過無數(shù)的回憶,可如今,已經(jīng)沒有什么重提的必要了。
絲柯克似乎想對戴因再說什么,又似乎再說什么也都沒有意義了。有意識決定的事情都是膚淺的,更重要的是,他們所有人早已不得不被亡國的洪流所裹挾。
這是宿命,也是最高的自由。
絲柯克忍不住向前邁進了一步,像是更加要靠近戴因,又像是要離去。沉默似乎把時間都綁架在了原地,戴因斯雷布終于忍不住在她抽身離去前抓住了她的手。
“你真的要選擇這么做嗎?”
他的聲音很輕。在亡國的轟鳴聲中,什么都變得很輕。
絲柯克沒有轉(zhuǎn)頭去看他,只是牢牢盯著前方蔓延的夜色,那是如同深淵一般的色彩,預(yù)示著她的未來與命運。
絲柯克輕聲回答道:“我們會再見的?!辈皇乾F(xiàn)在,而是將來。
過去他們很少有過分歧,卻也必須在此刻分道揚鑣。因為這是他們二人不同的選擇,在亡國的命運前放大成了無法逾越的鴻溝。以后,這鴻溝隨著風(fēng)霜的洗禮,必將愈發(fā)割裂。
即使現(xiàn)在她還在他的手中,可他必定要放手。
沉寂的黑暗還未完全吞噬整個皇宮,但已經(jīng)蟄伏在他的面前。戴因斯雷布就這么凝望著絲柯克走向逐漸降臨的黑夜里,走向沒有盡頭的深淵,可他的手心里卻什么也沒有留下。
他想,因提瓦特,你是否能開遍離人的長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