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海]一切都恍如夢境的存在,我們是否還真實?
太陽神指間無意泄出的光芒再次灑滿人間,今天的清晨似乎比起以往顯得格外清冷與漠然。紅日前的高樓如同一根根鐵欄,將城中的人牢牢禁錮在這里,令他們無法逃避也無法接受。
沒有和以往一樣的鳥鳴,園田海未悠悠地從夢中醒來,琥珀色的眼中帶著一絲滿足,好似還沉浸在夢中,但緊接著卻又陷入了無限的落寞。略顯迷茫地向紅色的天空望去,意識到現(xiàn)在才日出時分,今天的夢好似比以往短得多。不過既然醒了,就不再打算繼續(xù)睡去,緩緩地爬下床,踉蹌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亂的藍(lán)色長發(fā),園田海未拖著糟糕的身體,向客廳走去。
「啊,繪里,這里真的好漂亮啊?!顾{(lán)發(fā)少女面對著大海,緊緊地握著身邊人的手,看著那一頭宛如太陽般的金色長發(fā)。
「海未以前經(jīng)常來海邊嘛?」被海未稱作繪里的女子奇怪地問道,好像面對大海還有一絲緊張。
「是啊,父母也非常喜歡海,所以才在我出生前將我也命名成海啊?!购N醋谏碁┥希o靜地看著平靜的海面,向繪里解釋著。寶藍(lán)色的長發(fā)一直下垂、垂到了熾熱的沙地上,琥珀色眼睛帶著這個年齡少女特有的純真,仿佛有著身邊的這個人是多么的美好。
「對啊,海未真得也跟大海一樣,純粹、專一卻又包容一切,這也就是我最喜歡海未的地方了?!购秃N匆粯幼拢L理靜靜地?fù)崦呛K{(lán)色的長發(fā),湛藍(lán)色的眼瞳中流露出的全是寵溺。
今天海邊的光線似乎格外得柔和,,微弱的光芒灑在少女的身上,使人說不出的愜意。一金一藍(lán)兩種截然不同的發(fā)色,在太陽光下交織在了一起,色彩的變化好像也印證著少女間強(qiáng)烈的羈絆。
許久,海未突然起身,向繪里說到:「繪理是很少來海邊的對吧?那我們一起去游泳好嘛?!拐f完海未一點也沒有像平常那樣穩(wěn)重,蹦跳著起來,拉著繪里跑去。
繪里的嘴中帶著莫名的笑容,這孩子,就隨她吧。
兩人換上了泳衣重新回到了海邊,在陽光下,少女們已微顯曼妙的身材顯露無疑,帶著美麗的曲線,兩人沖入了大海。
時間對于繪里和海未好像是永無靜止的,太陽也一直在那個固定的位置好似恒定不動。兩人在海水中不停地嬉戲玩鬧,直至兩人精疲力盡地躺倒在沙灘下。
海未滿足地躺在繪里的胸前,倍感溫暖,但卻緊閉著眼不敢睜開。繪里身上獨特的幽香悄然飄進(jìn)她的鼻子,嗅著繪里的體香,回想起剛剛和繪里在海水里的打鬧,海未的俏臉不自覺地又紅了起來。一想到自己正躺在繪里雪白的肌膚上,幻想著繪里的人,更是不敢睜眼。
繪里看著懷中可愛的人兒,湛藍(lán)色的瞳孔中滲透著笑意,寵溺地?fù)崦N吹纳眢w,還捏了捏對方的小臉蛋,卻使得懷中的人更加得不自在。
「好了海未,差不多了,快點睜開眼吧,不要再這樣了哦,我又不會走?!估L里好似想起了什么,對海未說道。
「但今天好像還早呢,再躺一會兒吧?!购N捶藗€身繼續(xù)以一個更舒服的姿勢躺在繪里懷里,就顧自己睡著了。
繪里好似無奈地嘆息道:「看樣子今天的夢會短一點呢。」
海未睜開了雙眼,眼前卻是和以往一樣的天花板,看著窗口外的紅日,似乎,還在回憶昨天夢見了什么了。
身體狀況一天比一天糟,也許自己再這樣下去會垮掉吧,不過那又如何呢。六年了,自己的人生從六年前就已經(jīng)停止了,現(xiàn)在的自己只不過活在夢中而已。
呆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黑暗的房間里海藍(lán)色的時鐘不停地轉(zhuǎn)動,腦海里卻全是夢中那如同太陽般的金色。
起身來到書柜旁,無聊地翻看著手中的書刊,即使她已經(jīng)和這個世界沒有了聯(lián)系,將身體鎖在這個狹小的房間里,讓靈魂隨著時間慢慢腐朽。
手指無意觸碰到書柜的一角,那里是一張塵封的照片,看著相中的她,好似心中又想到了什么,海未匆匆地跑向書房。
書房十分狹小,厚重的窗簾嚴(yán)密地遮住了窗戶,使得房間內(nèi)十分昏暗,在書桌上有著一沓厚厚的記事本。無視眼前的黑暗,從中熟練地掏出一本,園田海未開始了每天都必須要做也是唯一要做的事。
手指緊握著筆端,秀麗的字體從筆下不斷流淌而出,此時的海未就如同最嚴(yán)謹(jǐn)?shù)臅浺粯?,臉上沒有絲毫的頹唐,仿佛帶著一種神圣的使命感去記錄這些東西:
「10.21 短夢今天又是你的生日,我和你去了海邊,我們……」
漫長的文字寫滿了紙張,而在其之前,已經(jīng)有兩千多份和今天一樣的紀(jì)錄了,而這些記憶,也正是支持海未的動力。
猛一抬頭,天已經(jīng)徹底亮了,海未揉了揉雙眼,合上記事本,掏出了另一本記事本,在那兒認(rèn)真地翻看著。即使她的眼睛因為長時間地缺乏營養(yǎng)與休息,已經(jīng)有些模糊看不清字了。
「1.17 長夢我們今天一起去了大阪,我們在那兒……」
「2.25 短夢我們還留在家里,你給我……」
「3.12 短夢……」
「3.19 長夢……」
就這樣不知不覺地看著,海未又將紙翻到了第一頁:
「10.22 長夢昨天我和你在夢中去了兩次俄羅斯,可是為何你有一次沒有回來呢?那是夢吧,只是在我將來這些無數(shù)夢境中的一個,對吧?那只是一個夢……」
在那遙遠(yuǎn)的北國,放眼望去盡是白茫茫的雪,這里便是絢瀨繪里的故鄉(xiāng)——莫斯科。
滿天飛舞的雪花如同蝶群一般縈繞在少女身邊。少女的心卻仿佛比這冰雪的世界還要更冷,海藍(lán)色的長發(fā)上結(jié)了一層薄薄的霜,琥珀色的瞳孔中流露出的是深切的絕望與無助。
她就這樣站著,不知站了多久,沒有人再會在意她,因為在意她的人已經(jīng)去了。為何還要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地活著呢?終于少女默默地閉上了雙眼,就這樣倒在了那白色的世界里……
她又和繪里去了莫斯科——這是她第二次去了,也是在繪里的生日,這一次的莫斯科再也沒有像上次那樣寒冷與絕情,冬日里微弱的陽光照在兩人身上,溫暖著那顆受傷的心。
「吶,繪里,我昨天夢到你出事了?!购N唇裉祜@然十分反常,她緊緊地拽著繪里的衣服。
「海未還真奇怪,怎么突然跟我說起你的噩夢來了?我可一直都在這呢,你這是怎么了?!估L里疑惑地看著海未,顯然無法理解自己這個心愛的人是怎么了。
「啊,哦,沒什么,只是感覺特別真實……」嗅著繪里身上的氣味,海未也總算平靜了下來,想起今天還是繪里的生日,勉強(qiáng)振作起來,「那我們來莫斯科到底干嘛呢?」
看著海未總算平靜下來了,繪里也好似松了一口氣,看著天空中恒定不變的柔和日光,自顧自地說著:「我不會再離開你了,海未,我將永遠(yuǎn)陪在你的身邊。」
「繪里,你,你在說什么?」海未好似終于發(fā)覺了什么,盯著繪里道。
「沒什么,你只要把我當(dāng)作繪里就行了。」
那一天,本該是絢瀨繪里的生日;那一晚,本該是兩人在莫斯科留下的最美好的記憶。但是,于園田海未而言,那是她一生最絕望與黑暗的一個夜晚、一場夢。
兩個人共同漫步在莫斯科的郊外,共同享受著這北國獨特的風(fēng)光。然而郊外的夜晚并沒有她們想象中的那么寧靜,已經(jīng)不記得他們的樣子了,海未只知道他們是魔鬼、黑色的魔鬼。
他們圍住了她們,嘴中說著海未聽不懂的俄羅斯語,而繪里也沒有和自己再說一句話,深深地看了海未一眼,湛藍(lán)色的瞳孔中只有著愛。之后,繪里同樣用俄語呵斥著眼前的暴徒,好像是在和他們商量著什么。
許久,繪里轉(zhuǎn)過頭,嘴角帶著淡淡地微笑,在漫天星空下,對著海未說出了最后一句話:「離開這以后保護(hù)好自己,永別了,我的愛人。」
說罷繪里突然一手切在海未的后腦勺,海未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已經(jīng)暈倒了。
當(dāng)海未醒來時,眼前的世界已經(jīng)染上了一層白色,而身邊的人卻永遠(yuǎn)地不在了。她不是沒有試圖尋找,但在奮力奔跑了一天后,當(dāng)她的肺部已經(jīng)快要供應(yīng)不上空氣后,她回到旅館看到了繪里留給她的信。
「海未,當(dāng)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jīng)走了,可能會有一絲生機(jī),但希望極其渺茫。我本就是和你兩個世界的人,即使我還活著,我們今生可能也不會再見了。抱歉,海未,我有我的責(zé)任與追求,不能陪伴你到最后。我不是一個好戀人,和你相處的每一段時間我都沒有盡到我應(yīng)有的責(zé)任,不過現(xiàn)在這不重要了,再見,海未,將這一切當(dāng)成一場夢吧。」
無情的話語徹底破碎了海未的希望,她很清楚繪里的為人,既然她這樣說,她就一定不會再回來了。如果可以的話,她寧可相信她已經(jīng)離開這個世界了。
如同行尸走肉般地走出旅館,外面不知何時已經(jīng)化為了徹底的白色,如同飛絮般的雪花不停地飄落,那寒冷如同刀刃一般切割著海未的心……
「你,你不是繪里!」想起先前發(fā)生的事,海未終于明白過來,先前的不適感究竟從何而來,真實的繪里已經(jīng)死了,那么自己現(xiàn)在只是在夢中罷了。
「沒有啊,我就是繪里啊,只不過我一直活在你的心里,是你心中的繪里啊。我會一直、一直陪伴在你的身旁的?!雇耆珶o視海未的話語,繪里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撫弄著那如同往日一樣、藍(lán)寶石般的長發(fā)。
「不,不,你不是繪里,這里只是夢而已?!购N吹难壑辛飨铝藴I水,猛地拍開繪里的手,走到一邊自顧自地在那邊低語。
繪里嘆息一聲,上前擦干了海未的淚水,安撫道:「可憐的孩子,忘記這一切吧,你以前經(jīng)歷的這一切都只是夢而已,只有在這里,在這里你我才是唯一的真實?!?/p>
「唯一的……真實嗎……」
不知道從何時起,那道身影深深地印刻在了自己的心里?;蛟S在自己前進(jìn)的道路上有許多和她同樣優(yōu)秀的人,或敵人、或戰(zhàn)友,都沒有那個如大海般純凈的姑娘令人難忘。
究竟是什么時候,自己已經(jīng)無法離開她了呢?思緒飄到了遙遠(yuǎn)的彼岸,依稀還記得那年我們相遇的時光。
那個秋天,自己第一次來到這個城市,櫻色的城市帶給從遙遠(yuǎn)北國而來的自己深深的震撼。那一天,在漫天飛舞的櫻花下,自己第一次遇見了那個少女。少女留有一頭如同藍(lán)寶石般的長發(fā),靜靜地坐在樹下,琥珀色的眼睛十分專注地看著手中的書籍,是那樣的端莊卻又十分典雅。
少女似乎感覺到了陌生的視線,緩緩地抬起頭凝視著自己,原本的溫和不見了,琥珀色的目光發(fā)出凌厲的光芒。眼前突然的變化令我十分不適,我錯了,我竟然認(rèn)為眼前的少女是那種普通的日本女性。一剎那間,我竟恍然從她身上感受到一種武士的精神與氣勢。
擺正自己的臉色,輕咳一聲,我強(qiáng)裝鎮(zhèn)定地說:「你好,不好意思打擾到你了?!?/p>
好像是確定自己沒有威脅似的,少女的目光又變得和先前一樣平靜,柔和卻又好像拒人千里之外的聲音第一次在我的耳畔響起:「沒關(guān)系?!?/p>
察覺到眼前少女的棘手,我決定還是不要過于糾纏,便匆匆離開了。
這,就是我和她的初遇。
也不知道是命運的旨意還是作弄,我再一次遇見了她。
那時,我的研究還并沒有取得任何認(rèn)可,我只能委屈去和那些人商談,渴望有人理解:
「對不起,這件事真的對我很重要?!?/p>
「絢瀨小姐,坦白說,你的這個計劃只要是腦子還正常的投資者都不會去選擇,畢竟在這其中存在著過于巨大的風(fēng)險,你的理論也并沒有得到過驗證,可惜我們不能采取。」那天,自己正和一位投資者在商談有關(guān)于自己研究成果的事,但顯然不是那么的順利。
「但是這是確實可行的!」我還是想再爭取一下。
「很抱歉,說實話,你的理論確實很有吸引力,但恕我無法接受?!?/p>
千篇一律的回答,在俄羅斯、在日本這種回答我已經(jīng)聽了太多了,也已經(jīng)習(xí)慣了,平淡地答應(yīng)了對方一聲,正要起身離開時,腦后傳來了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
「看樣子你還是個很有趣的人呢?!?/p>
猛然回頭,首先映入我眼前的依舊是那頭海藍(lán)色的長發(fā)以及那雙尖銳的琥珀色瞳孔。她自顧自地拿起了我最寶貴的研究成果,正當(dāng)我打算奪回時,卻又聽到這奇怪的少女差點讓我氣昏過去的回答:
「咦,好像有點意思啊,但還是很簡陋啊。」
正當(dāng)我準(zhǔn)備反駁時,卻聽到旁邊那剛才還扯高氣昂的投資者驚呼道:「啊,這不是園田海未博士嘛,幸會幸會,在下是……」
被稱為園田海未的奇怪少女顯然沒有搭理對方的意思,突然一個前沖,然后拉著我的手就往外跑去。跑了好一會兒,直到我上氣不接下氣時,我發(fā)現(xiàn)她的呼吸依然很通暢。也不去想一個被稱為博士的人為什么還會有這么好的體能,我必須趕快為我的學(xué)生成果保留地位——畢竟我的這項發(fā)現(xiàn)是獨一無二的。
然后,然后發(fā)生的事情,徹底顛覆了我對于這個世界的認(rèn)知。從發(fā)現(xiàn)這項成果起,我就認(rèn)定這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發(fā)現(xiàn),而我也注定是最早見證這個奇跡的人。但是這一切驕傲的資本在這位園田海未博士面前都變得不堪一擊……
怪物,這是我對她的第一印象,我從未見過有一個人可以做到像她一樣具有如此獨特的見解。曾經(jīng)自己辯倒了無數(shù)知名的科研工作者,但怎么也沒想到在這里,自己竟然被一位同齡的少女給打敗了。
但緊接著對方接下來的行為更令我吃驚,她再也沒有了先前的冰冷,仿佛如遇知音一般,用柔和到宛如天籟般的嗓音對我說:「不要再去找那些人了,你應(yīng)該把精力都花在研究上,來我的實驗室吧,你的結(jié)論對我很有啟發(fā),在那里我們也許都能得到答案?!?/p>
之后我去了她的實驗室,在一所并不醒目的大學(xué)里,在那里,我們度過了整整三個春秋。我們一步都沒有離開這座城市,把所有的精力都投放到了研究上去,我們的成果再也不分彼此,她的成果就是我的成果,而她也知道我的一切想法。后來我也漸漸知道,她的父親乃是當(dāng)?shù)赜忻母缓溃齽t從小就因為在學(xué)術(shù)方面有驚人的天賦,所以便草草地完成了課業(yè),在這座她父親送給她的實驗室中進(jìn)行各種研究。而在我來到這里之前,這個不大的實驗室都一直只有她一個人。
但是這些并不重要,因為我知道,我在這三年不僅在學(xué)術(shù)上面取得了驚人的進(jìn)步,同時也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感情。也許她也是如此罷。
即使知道這種感情在世人眼中是不被允許的,但在長年累月的堆積下,這種感情就如同種子般在我的心中萌芽。我知道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可能我會永遠(yuǎn)地離不開這了。在這里,我已經(jīng)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我必須要走了,去俄羅斯,去履行我的職責(zé)……
當(dāng)我再次踏入這座城市時,我的腦海已經(jīng)變?yōu)榱艘黄瞻?。這些年來,我刻意地去回避她、回避這座城市,但思念與牽掛卻在這逃避中醞釀地更加深刻。
不清楚她現(xiàn)在怎么了,有沒有繼續(xù)研究?這幾年來究竟過的怎么樣?有沒有找到理想中的……戀人呢?
即使是昨天晚上,我還在繼續(xù)著每天夢中的和她相會,雖然是在夢中,但每天在夢中和她相處的時間總是可以給我?guī)頍o窮的靈感。也許,她真的就是我的幸運星吧。
「對不起,園田博士早在六年前就離開這里了?!?/p>
初聽到這句話時,我感到又驚又怕,我無法想象那無時無刻不充滿著智慧的少女會放棄研究,當(dāng)然更令我擔(dān)心的還是她的安危。在聽到她離開實驗室,并且得到了她的住址后,雖然懸著的心終于落下,但面對著這張住址,我的心卻又不自覺地緊張起來。
她,是為了我放棄了研究,那我究竟又該不該去找她呢?
不知是什么時候了,好似正午的刺目的陽光透過書房的窗簾,照進(jìn)了昏暗的房間。好像是感覺到什么似的,園田海未靜靜地起身,放下了手中的記事本,走出了書房。
客廳依舊和原來一樣,簡單的擺設(shè),寂寥的客廳中只有墻上那一直轉(zhuǎn)動的海藍(lán)色的時鐘,發(fā)出千篇一律的滴答聲。
拉開了窗簾,刺目的光線一下子照亮了客廳——真的已經(jīng)正午了。仿佛是想著自己好像從起床開始還沒有進(jìn)過食,海未依舊搖搖晃晃地走進(jìn)廚房,想去尋找點果腹之物。
看著空曠的廚房,眼中好像又出現(xiàn)了在實驗室中,那個金發(fā)的忙碌身影……用力地甩了甩頭,讓自己的精神重新振作起來,在廚房里簡單地熬了一點白粥,再配合一些小菜,一個無聊的白天也許就這么過去了吧。
簡單地吃晚飯,將碗碟洗凈,又將人蜷縮在沙發(fā)里,也不知道想做什么,因為沒有什么好做的。園田海未的每一天也就是如此度過的。
只不過今天的白天明顯不會像以往那樣渾渾噩噩了,門鈴在海未已經(jīng)昏昏欲睡的時候響起了。
「叮咚——」
海未并沒有打算去開,因為她不見任何人——包括她的父母,曾經(jīng)賺的錢足夠她生活,所以她就一直過著這樣與世隔絕的生活。所以像今天這樣的門鈴,她顯然是不會去搭理的。
果然,也如她所料,鈴聲在響了三聲后便再也沒有響起,她也樂得清閑,只不過現(xiàn)在不至于像剛才一樣睡著了。
而另一邊的繪里,在一頓好找之后,終于找到了海未的住地,在她經(jīng)過復(fù)雜的思想斗爭之后,按下門鈴卻無人回應(yīng)。好像又不知為何松了口氣,繪里心想就在這等吧,想必她現(xiàn)在是有事吧。于是就這樣靠在了墻邊,會想起兩人間一切的一切,發(fā)起呆來……
就這樣,本來應(yīng)該迫不及待見面的兩人,以一種詭異的姿態(tài)靜止著。
「海未,這個地方應(yīng)該怎么解決啊。」繪里一邊認(rèn)真地撰寫手中的文稿,一邊指著另一份材料問著海未。不大的實驗室中,兩人從早到晚不間歇地工作,像這種一心二用也是司空見慣的事。
而比起繪里的努力工作,海未則看上去更矜持一點,她看向了繪理手指的材料,順手將材料拿在手里,然后便拿起筆在旁邊推算起來。
這樣的工作、這樣的對話,一天天地在這個樸素的實驗室中不停地重復(fù)。兩個同樣追求夢想的年輕人都在這里不息地?fù)]灑著汗水。至于她們究竟在研究什么,卻從始至終都沒有任何人理解。若是說以前園田博士還會出一些非常實用的發(fā)明,但自從繪理來了以后,不管是什么專家來也好,他們都發(fā)現(xiàn),似乎已經(jīng)沒有人可以理解這兩個少女的想法了。
不過兩位少女顯然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也許也正如她們的感情一樣。繪里還清楚地記得,那個下午:
「喂,海未,你知道愛是什么嘛?」
「不知道,也許就是兩個人在一起生活、工作,那就是愛人吧?!?/p>
「那這樣的話海未和我不也是愛人了嘛?」
「好像愛人都是指異性的吧……」
「呃,是嗎,但我真的很喜歡海未呢,要不你就當(dāng)我是你的愛人吧?!?/p>
「隨你吧?!?/p>
即使是現(xiàn)在想想,繪里都覺得那時她們的生活是如此的美好。兩個對世事懵懵懂懂的少女只知道追求理想的少女,無意中的幾句話,不意卻造就了彼此一生的糾纏與痛苦。
嘆息一聲,喃喃自語道:「也許我到現(xiàn)在才明白什么是愛吧,希望不要太晚,海未你是否也明白了呢?」
沒有預(yù)想中的寂靜,一個聲音突兀地在走廊中響起。
「我早就明白了,在六年前就明白了。」冰冷的聲音好似九年前初見時那樣的陌生,卻又是如此的熟悉。
繪里猛地轉(zhuǎn)過頭,看見的依然是那道琥珀色、凌厲的目光。無語,面對著這道目光,面對著對方明顯憔悴許多的臉龐,面對著那已經(jīng)好像變?yōu)榛宜{(lán)色的長發(fā),繪里突然間說不出一句話。
她突然懂了,她究竟還在做著什么美夢啊,究竟在逃避著什么的自己,就這樣忽略了曾經(jīng)對她的傷害?就這樣,還期望對方和從前一樣快樂地和自己相認(rèn)?
雖然自己曾經(jīng)錯了,但錯誤也已經(jīng)無法挽回了,也許就這樣承認(rèn)反而更好吧。
一反之前在房間里的頹廢,海未的目光透露著前所未有的光彩,不要說其他人,就連繪里對于海未現(xiàn)在這種狀態(tài)都覺得聞所未聞。
「海未,我只是……想來解釋下當(dāng)年的事?!惯煅手ぷ?,繪里不知道說些什么,但也只能說這些。
「你有什么需要解釋的,從你今天站在這里起,我就明白了一切。只要你還活著,那結(jié)果就永遠(yuǎn)只有一個,一個令我嘔吐的結(jié)果,和一個凄慘的結(jié)局?!蛊届o到令人發(fā)指的聲音從藍(lán)發(fā)少女的口中吐出,仿佛連樓道內(nèi)的溫度都下降了些許。
不待繪里回答,海未就又說道:「我們進(jìn)來談吧?!?/p>
繪里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進(jìn)入了海未的房間,隨手關(guān)上了房門,默默地坐在沙發(fā)上。她等待著海未的下一句話。
「以前的所有一切,我都可以不追究,,我也不管你是如何利用我的,也不管你拿著我的那些成果去做了什么,我只想和你最后談?wù)劊P(guān)于我這個最后的議題?!?/p>
繪里嘴角充滿著苦澀,她真的很想解釋一下,但她知道,在這位少女面前,一切的解釋都是虛無。更重要的事,當(dāng)她聽到了「最后的議題」這五個字的時候,瞳孔明顯地一縮……
「繪里,其實我一直有個課題很想研究,但又一直沒人討論與參考,所以一直沒有……」深藍(lán)色的身影搬著一大堆書,嘴里則還問著問題。
「什么課題?」不等海未說完,繪里就已經(jīng)打斷了她的話,畢竟海未有些時候特別喜歡繞彎子。
「夢?!?/p>
「……好像是一個復(fù)雜程度不遜色于愛的問題呢?!?/p>
直到她離開那座實驗室后,「愛」與「夢」這兩個問題兩人一直沒有得到解決。而今天,海未卻說她已經(jīng)完成了。
「砰!」沉重的撞擊聲,海未將一大堆記事本扔在了她的面前,而自己好像又轉(zhuǎn)過身去尋找什么似的。
默默地翻開著手中的一個個夢境,繪里的心似乎也隨著那一個個夢破碎了,同樣的夢,她不是沒做過,甚至是天天做著和海未類似的夢。但是當(dāng)她意識到海未這六年來,只是呆在這個狹小的房間。對于她來說可能現(xiàn)實是夢,而夢卻是現(xiàn)實吧,那么現(xiàn)在,對于她來說究竟算什么呢?
「你懂了嘛?」
「懂了?!?/p>
「大夢三生,雖然你跟我做著同樣的夢,但是我比你更純粹,因為我比你更早明白,什么是『愛』?!?/p>
在這一刻,不,從剛才起繪里就明白,自己已經(jīng)無論如何也補(bǔ)償不了眼前人了。這一刻,她的內(nèi)心也已經(jīng)變得平靜,她已經(jīng)明白,自己究竟該干什么,而海未又希望自己干什么。
「你是想讓我贖罪嘛?」
「不,只是讓你去陪我罷了,你來得太晚了,可能你如果在晚來幾天,你已經(jīng)見不到我了,六年,對于我來說,已經(jīng)是極限了?!购N雌届o地從一旁的書柜中抽出一把精巧的小刀,刀身十分清亮,在昏暗的房間里仍然透露著一股冷光,沒有任何人會懷疑它的鋒利。
「海未,不論你到哪里我都會陪著你的?!估L里突然笑了,她緊緊地?fù)еN茨切袑⒕湍镜能|體,她突然感覺到自己再也沒有所求了,也許這,就是夢吧。
血色的光線在昏暗的房間里一閃而過,再沒有留下任何痕跡。海未靜靜地跪下,撫摸著繪理沉睡的臉龐,嘴中如同夢囈道:「繪里,哪怕是一秒也好,我又怎忍心和你分離呢?」再沒有先前的冰冷,有的只是那醞釀六載之久的驚天愛意。
再沒有先前激烈的血光,只有兩個沉睡的少女,也是她們永生的開始。
只有墻上海藍(lán)色的鐘依舊不停地轉(zhuǎn)動,不知夢中太陽的光線是否依舊和煦呢?
[作者有話說]
呼~終于把這么長的文完成了,一共有六千多字!也不知道能不能過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