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一切都結(jié)束了。

? ? ?? 在終于離開阿斯特朗之后，佑樹曾經(jīng)這樣對自己說過。自己終于可以過上安穩(wěn)的日子了，再也不會有覺醒的人工智能強行扭曲，橫加干涉自己的生活了。至少他一度以為是這樣。

? ? ? ? 可現(xiàn)在，情況再一次發(fā)生了變化。

? ? ? ?與小望的見面過后，佑樹就時常被縈繞在心頭的陌生感所困擾。有時候，他會在整理東西都時候突然覺得，有些東西該扔掉了，明明自己前一秒鐘還想著一定要保存好。等到他真的要扔的時候，阿愛梅斯往往會一臉驚訝的說，這是你與某人一起活動買的紀念品，以前一直很珍惜……之類的。每當這時，佑樹總覺得自己得了健忘癥一樣。

? ? ? ? 但他也知道，實際上這與健忘癥毫無關(guān)系。他記得一切，記得一件事從頭到尾的所有一切，唯獨只有對這件事的看法突然改變了，不是正在發(fā)生的改變，而是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不這么想了。

? ? ? ? 愛梅斯的說法是，佑樹“長大了”。對此，佑樹只是會心一笑：你才幾歲啊。

? ? ? ?然而有時候他也會想，自己以前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 ? ? ?窗外的櫻花漸漸凋落，紛紛揚揚的花瓣好似少年難平的心緒一般，向這個世界訴說這一縷說不清道不明的遺憾。

? ? ? “我……到底曾經(jīng)是個怎樣的人呢……”佑樹不由得喃喃自語道。

? ? ? ?不知為何，他的在米奈瓦的禁錮之前的記憶非常的混亂。有些像是電影畫面一般，明明沒有任何的破綻，但就是給人十分強烈的陌生感；有些像是被打亂的拼圖一般，強行被人以不自然的方式拼起，留下的只有自相矛盾的邏輯與因果；更多的則是大段大段無法填補的空白。

? ? ? ?“也許……你可以問問你的父母？”身后傳來了愛梅斯的聲音。

? ? ? ?佑樹回過頭來，發(fā)現(xiàn)少女正局促不安的看著他，臉上滿是愧疚之色。

? ? ? “我……對不起，這些都怨我……”少女的話語中充滿了自責。

? ? ? ?佑樹將少女攬入懷中，輕輕的拍著她的后背，溫柔的說道：“你是說我的過去的記憶嗎？雖然不清楚你到底做了什么，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xiàn)在自責完全沒有必要啊?！?/p>

? ? ? ? “謝謝你，佑樹……”

? ? ? ?“不過，我確實想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佑樹將愛梅斯的一縷秀發(fā)纏繞在指間，“我記得被困在網(wǎng)絡(luò)空間中時，有時會突然失去意識，跟這個有關(guān)嗎？”

? ? ? ?“嗯，那其實就是我為了恢復(fù)你的記憶而做的嘗試?！?/p>

? ? ? ?“在米奈瓦的禁錮發(fā)生之后，mimi當中用于抑制人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部分就開始運作了，它就是憑借這種技術(shù)才將人們困在網(wǎng)絡(luò)空間的，但是……”

? ? ? ?“記憶應(yīng)該也是隨之被‘封印’才對，為什么我的記憶會受損呢？”

? ? ? ?愛梅斯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我當時只是覺得，既然這一切是在你與千里真那的最終決戰(zhàn)之后發(fā)生的，你的意識又因此而受到嚴重損傷，那么只要幫助你修復(fù)記憶，就可以糾正這個錯誤。我完全沒有去想，一個像智能手機一樣的設(shè)備，為什么會擁有干涉人大腦的能力……”

? ? ? ?“這不能怪你啊，畢竟當時你只是一個存在于游戲內(nèi)的程序……話說，為什么它會有干涉人腦的能力呢？”

? ? ? ?“因為這就是設(shè)計者的用意，本來目的，”愛梅斯緩緩說道，“至于為什么要這么做，我不知道，估計現(xiàn)在也沒人知道了?！?/p>

? ? ? ? 佑樹輕輕嘆了口氣。

? ? ? ? “反正，我當時，將借助mimi收集到的，有關(guān)你的過往的數(shù)據(jù)，很多都是你與那些女孩子們的共同經(jīng)歷，整合在一起，試圖編入你的大腦，充當記憶的替代品?！?/p>

? ? ? ? “所以我會時不時的失去意識，實際上就是你在不斷的嘗試植入數(shù)據(jù)？”

? ? ? ? ?“是……”

? ? ? ? “可是……”佑樹稍稍停頓了一下，“我現(xiàn)在幾乎沒有關(guān)于以前的清晰的記憶。硬要說的話，只有六七歲之前，因為那個時候的記憶本來就很模糊了，所以分不出什么差別……”

? ? ? ? “就像我一樣，佑樹，就像我一樣，”愛梅斯將頭靠在他的胸口上，“向大腦中輸入數(shù)據(jù)是無法持久的。當初能夠儲存在計算機中的那個版本的愛梅斯早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蝕刻’了這副軀體的意識，也就是我的誕生。但我在網(wǎng)絡(luò)空間里整合的那些數(shù)據(jù)，它們既不完全保真，也不能有效的影響人的大腦，所以你現(xiàn)在才沒有過去的記憶……”

? ? ? “也就是說，我無法再知曉自己的過去了嗎……”

? ? ? ? “你還是可以在現(xiàn)實中尋找痕跡的，”少女抬起頭來，“現(xiàn)實中會有人足夠了解你，能夠……”

? ? ? ? ?佑樹搖了搖頭。

? ? ? ? 他沒有其他的兄弟姐妹，也沒有能夠稱得上心靈相通的朋友。如果不是米奈瓦的禁錮，上一次他見到父母竟然是兩年零四個月之前，在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之外，竟然再也沒有一個真正“認識”他的人。對普通人來說這不算什么大事，可偏偏現(xiàn)在他需要認識自己……

? ? ? ? 佑樹不禁苦笑一聲。

“你見過我的父母嗎？”

? ? ? ?“當然啊，”愛梅斯?jié)M臉疑惑，“在我們從療養(yǎng)地回到椿丘市后，我住進咱們家時，你，我，還有叔叔阿姨，我們一起吃的飯，雖然第二天他們就走了……”

? ? ? ? “那也是我兩年多以來第一次見到他們?！?/p>

? ? ? ? “什么……”

? ? ? ? “自我記事以來，”佑樹的聲音中流露出一種失落，“和他們這一起的日子就是屈指可數(shù)，他們總要做不完的工作，基本上都是把我托給各式各樣的親戚照顧。也許他們不是不想，但他們根本沒有條件去了解我?！?/p>

? ? ? ? “竟然會是這樣……”

? ? ? ?“你知道嗎，為什么我會如此熱衷于玩阿斯特朗，乃至于真的把它當成是我的人生一般?！?/p>

? ? ? ? “為什么？”

? ? ? ? “因為在現(xiàn)實中，我的生活可以說是‘空無一物’，我像是父母的拖累一般。這里不像是他們的家，而只是住著一個必須定期看望的人的房子。而在游戲中，沒有這些事情，我可以讓自己的‘人生’絢麗多彩，沒有缺憾——只要我付出足夠多的精力，”佑樹揉了揉眼睛，“而我也確實……為此付出了代價……嗯？”

? ? ? ? 少女踮起腳尖，將自己的臉頰貼在佑樹的臉頰上，用力的抱緊了他。

? ? ? ?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陪伴著你的，”少女在佑樹的耳邊輕輕的說道，“你說過的，我們是家人?！?/p>

? ? ? ? 感受到愛梅斯身體的溫度，聽著少女堅定的承諾，佑樹鼻子一酸：“謝謝……”

? ? ? ? “哎呀，你怎么又哭了呢？”仿佛是要緩解氣氛一般，少女故意打趣道，“現(xiàn)在男孩子都這么愛哭嗎？”

? ? ? ?“我哪有……”佑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倒是覺得，這話，好像在哪聽說過……”

? ? ? ?“嗯？”愛梅斯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樣，松開手，一動不動的盯著佑樹。

? ? ? ? “嗯？”佑樹也有點莫名其妙，就這么盯著愛梅斯。

? ? ? ? 嘶～

? ? ? ?佑樹想起來了，他的父母經(jīng)常拜托一個人照看他，那個人對他（不管是哪種意義上）的了解可能是現(xiàn)存的人當中最細致的，如果還有哪個人可能真正了解過去的他，那必然是……

? ? ? ? “靜流！”兩人異口同聲的說道。

? ? ? ?“不管她到底將自己置于何地，至少她經(jīng)常是在無微不至的照顧你……”愛梅斯有些頗為不確定，“她是最有可能了解你的人……大概吧……”

? ? ? ? “好主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