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洪亮的老太太（上）

? ? ? ?北面不滿十平的小房間里有一扇長方形的小窗，窗外是長條形鋁合金防盜窗，不管是從外面看向里面，還是從里面看向外面，隔著一條條防盜欄桿，總覺得有些奇怪。

? ? ? ?現(xiàn)在是下午兩點，房間已經(jīng)變暗。不是因為今天是陰天，而是這間屋子采光不好。

? ? ? ?天花板上懸掛著的圓形吊燈已經(jīng)壞掉了，重新更換需要花不少錢，所以在窗戶上方安裝了一個高亮度的燈泡。老太太打開開關(guān)，整個房間明亮了起來，屋內(nèi)和窗外擁有了相同亮度的光亮。

? ? ? ?此時的她是一位七十三歲的老太太，比現(xiàn)在的她整整年輕了二十歲。

? ? ? “吱——”

? ? ? ?別看她七十三了，身子骨還硬朗得很，耳朵也好使得很，這突然冒出來的叫聲，更加肯定了她的想法：這不是她的幻聽。

? ? ? ?她輕手輕腳關(guān)上門，把老伴的打呼聲隔在了外面，她想要知道這到底是什么聲音。這聲音聽起來像老鼠，卻不是老鼠的叫聲。

? ? ? ?很安靜，什么聲音也沒有。

? ? ? “啾！——”

? ? ? ?盡管換了一種叫法，但都是尖銳高亢的聲音，短促，卻能聽見回音。

? ? ? ?老太太本想在叫聲出現(xiàn)的那一刻迅速找到發(fā)聲點，可現(xiàn)在，卻分辨不出到底是哪個方位發(fā)出的聲音。她開始懷疑，是不是這個房間發(fā)出的聲音。

? ? ? ?這聲音已經(jīng)出現(xiàn)好幾天了，根據(jù)她的觀察，聲音總是在安靜的時候才會出現(xiàn)，前幾天都是深夜才出現(xiàn)，今天，這大白天的卻出現(xiàn)了。

? ? ? ?聲音剛出現(xiàn)的那晚，正逢她兒子為了孫子結(jié)婚的事和她吵架，她輾轉(zhuǎn)反側(cè)，不知道該不該拿一千塊錢出來，這可是她和老伴存的身后錢。

? ? ? ?老太太又氣又難過又委屈，身旁的老伴呼聲此起彼伏，她翻身看著老伴，月光從窗戶傾瀉進(jìn)來，照亮了臥室。

? ? ? ?她起身坐在床邊，看著窗外的月亮，想起了造這間小平房時發(fā)生的事。

? ? ? ?那時，周圍一圈都起了雙層式的樓房，唯獨這塊地，始終空著，沒有人愿意在這里造房子。老太太和老伴不知道從哪里聽來的消息，說這里有塊地造房子便宜，他們便趕來了。

? ? ? ?一問，果然便宜，二人當(dāng)場就拍板定下這里，要在這里造兩層式的樓房。

? ? ? ?一旁看熱鬧的準(zhǔn)鄰居把老太太拉到一旁，湊到她耳邊，悄悄說：“別在這！這塊地很邪門！”

? ? ? ?老太太正想問個究竟，就被老伴叫去了。

? ? ? ?造房子前，老太太找了個民間高人來看風(fēng)水，高人用手比了個“2”，隨后搖了搖頭，什么話也沒說就走了。

? ? ? ?老伴想上前攔住高人仔細(xì)問問，老太太卻拉住了他，說：“我們起平房，不搞兩層樓?！?/p>

? ? ? ?還沒走遠(yuǎn)的高人聽聞此話，稍稍頓住了，想折返說些什么，又走了。

? ? ? ?房子起的不是很順利，地基怎么也打不好，等好不容易弄好了，搬家的日子里又掉下來兩塊瓦片，碎在了老太太兒子腳下。

? ? ? ?要是他再往前走一步，就是碎在他腦袋上了。

? ? ? ?那天以后，也沒什么奇怪的事發(fā)生，除了沒有一個鄰居愿意進(jìn)她家門以外。

? ? ? ?這也不是個問題，人家不愿意來她家，她可以去別人家，鄰里感情也還可以。當(dāng)初造房子前鄰居告訴她的事，她也沒告訴任何人，漸漸就忘了。

? ? ? ?鄰居們見這么多年也沒什么事發(fā)生，以為那里傳的事是假的，有的還暗自后悔當(dāng)初沒有撿到這個便宜。

? ? ? ?老太太坐在床邊嘆了口氣，這日子一過就是這么多年，當(dāng)時被瓦片嚇到的兒子，竟然為了他兒子結(jié)婚的事跟她逼錢，可真是個白眼狼。

? ? ? “是——”

? ? ? ?老太太聽到聲音嚇出了一身冷汗，她的老伴還在打呼，這尖銳高亢的聲音到底是從哪里發(fā)出來的？

? ? ? ?老太太抓起床邊的衣服披在身上，想要往前走，卻被定住了，她沒有辦法邁出步子！

? ? ? ?別看她已經(jīng)七十三了，身體從沒有過大毛病，最多也就是感冒這種小毛病，哪里遇到這種情況！

? ? ? ?不管她怎么動，就是邁不開步子，她伸手拿住身上披著的外套，想到了高人比出的手勢和搖頭動作，迅速把衣服甩了出去。因為加上披著的衣服，她身上就有兩件衣服了。

? ? ? ?衣服飛到了老伴身上，正好蓋住了他的臉。

? ? ? “吱——”

? ? ? ?是這個聲音！老太太嚇得又出了一身冷汗，渾身都在抖。

? ? ? ?沒等她多想，房間外傳來了菜下鍋、油濺出來、鍋鏟翻動碰到鍋子的聲音，接著，菜的香味濃了起來，沒過一會，菜炒糊了，隨后，是她中午罵老伴的聲音：“就知道出去坐在外面！家里炒菜也不回來看著點！”

? ? ? ?罵罵咧咧中，菜被盛起來了，拖鞋在地上“踢踏”、“踢踏”的聲音富有節(jié)奏，不得不說，菜雖然糊了，香也是真的香。

? ? ? ?老太太確定自己沒聽錯，這是她中午炒菜炒糊了罵老伴時候發(fā)生的事。

? ? ? ?現(xiàn)在，這聲音是真實的，味道是真實的，老伴的呼聲也是真實的。

? ? ? ?老太太屏住呼吸不敢動，她不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此時此刻，在這間平房里只有她和老伴兩個人。在這月光灑滿的房間里，只有她一個人是醒著的。

? ? ? ?睡夢中的老伴砸吧了一下嘴，說：“這菜怎么糊了？”

? ? ? ?老太太盡力扭過頭去看著老伴，衣服蓋著他的頭，看不清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她原本還擔(dān)心衣服會讓他呼吸不順暢，沒想到在夢里他還吃了起來，真是個糟老頭子！

? ? ? ?老伴仿佛感應(yīng)到了她的想法，朝老太太那里翻了個身，用手撥開了衣服。

? ? ? ?老太太呼了一口氣，她發(fā)現(xiàn)，她能動了！

? ? ? ?她重重坐到床上，床晃了兩下，老伴都沒醒。

? ? ? ?月光中，她看到老伴嘴邊油光锃亮。晚上洗完臉?biāo)⑼暄览习榫鸵恢焙退谝黄?，只有喝過水，難道，剛剛是真的在吃東西？

? ? ? ?老太太全身僵硬，冷汗不停，默默鉆進(jìn)了被子里，強(qiáng)制自己閉上眼入睡。

? ? ? ?恍惚間，她又聽到了那聲尖銳高亢的聲音。

? ? ? ?自那以后，老太太每晚都能聽見那種聲音，不管她睡的有多早，不管她睡的有多熟，總是能聽見那聲音。

? ? ? ?除此以外，與那聲音一起出現(xiàn)的，還有這個家里發(fā)生過的事情。像是瓦片掉在兒子面前，兒子被嚇到驚叫；像是兒子與她吵架，要她給孫子結(jié)婚出錢；像是她罵老伴的聲音，老伴從不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