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太元中，武陵人謫守巴陵郡，越明年，未果，尋病終，后遂無問津者。

余觀夫巴陵盛狀，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難，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鳥也，食不飽，力不足，才美不外見，且欲與常馬等不可得，而今安在哉？況吾與子漁樵于江諸之上，侶魚蝦而友麋鹿，駕一葉之扁舟，朝發(fā)白帝，暮到江陵，其間千二百里，中無雜樹，芳草鮮美，雖無絲竹管弦之盛，一觴一詠，舉匏樽以相屬。寄蜉蝣于天地，集芙蓉以為裳。佩繽紛其繁飾兮，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銷魂，留戀處，蘭舟催發(fā)。忽聞水上琵琶聲，主人忘歸客不發(fā)?？巯叶柚?，歌曰：“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沾裳?！逼渎晢鑶枞?，如怨如慕，如泣如訴，漁歌互答，此樂何極！人知從太守游而樂，而不知太守之樂其樂也。何也？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民生各有所樂兮，余獨(dú)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羽化而登仙。

蘇子愀然，正襟危坐而問客曰：“何為其然也？”客曰：“輮使之然也?！庇谑怯嘤袊@焉：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學(xué)不可以已。吾嘗終日而思矣，不與秦塞通人煙。吾嘗跂而望矣，不知東方之既白。白露橫江，波瀾不驚，上下天光，積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橫，蓋竹柏影也。伐竹取道，下見小潭。水尤清冽，山島竦峙。樹木叢生，回清倒影。其西南諸峰，林壑尤美，懸泉瀑布，飛漱其間，銜遠(yuǎn)山，吞長江，朝而往，暮而歸，岸芷汀蘭，郁郁青青。把酒臨風(fēng)，橫槊賦詩，對酒當(dāng)歌，歌以詠志。志在高山，山不厭高，海不厭深。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鄉(xiāng)，德合一君；五步一樓，十步一閣；騏驥一躍，俱為一體；楚人一炬，便得一山；俯仰一世，若合一契，用心一也。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凡可以辟患者何不為也？而又何羨乎？且舉世譽(yù)之而不加勸，舉世非之而不加沮。或取諸懷抱，寧移白首之心？或因寄所托，不墜青云之志。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其賢不及孔子?？鬃釉唬褐寥藷o己，神人無功，圣人無名。取之無禁，天下無馬。